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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是你,一手造就了今日的我。】
“……母神若一心求死,何不就此跳下去?”
不知是谁的声音,在脑海中萦绕不去,远远近近听不真切,但那字字句句中所包裹着的无边恨意和苍凉,似讥讽又似空无一物的悲切,叫人听了都不自主的被拉扯入那极端而疯狂的情绪中,难以脱出。
“第三日了,还不醒?”
荼姚怔愣着看向说话的来处,脑中懵然。
那说话者是个一身灰黑麻布衫裙的年轻女子,面目清秀却愁色难掩,一种久经折磨的悲苦自她的眉宇间溢出,让这副年轻美丽的脸庞显出失去生机的憔悴。
而且值得注意的是,她的腹部明显的隆起,她正怀着孕,而且似乎快足月了。
见她醒着,那女子目露几分欣慰,清淡地笑了笑走近,“还好醒了,不然接下来的开祀节要如何收场呢?”
“开祀……节?”荼姚完全无法理解她话里的意思,并且她发现她说话似是有些艰难,身体虚弱无力,像是已破败不堪了。
女子住了嘴不答,看她挣扎,连忙轻柔按住,“司祭将你捡回时,你浑身是血,我还没见过有人伤成这样呢,不过她说你神魂尚稳,命不该绝。”
荼姚仍是不解其意,只觉得脑中有许多破碎的片段闪回飞掠,却无法窥得具体形貌。
她是谁?这是哪里?她……发生了什么?
“你叫什么?……虽然没人会在意,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互称姓名。”女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低头,目中隐含期盼。
叫什么?荼姚皱眉,恍惚间却想起有一清朗悠然的声音唤自己,“阿姚”,那声音和煦温暖而包容,稍微抚平了一丝她心中的不安。
许是自己十分重要之人,她想。
然而下一秒,那纠缠她许久的睡梦中的那道包含种种复杂深重情感的声音侵蚀了她,让她情不自禁微微颤栗起来,想逃而不可脱逃,可怕,可恨,却又可悲。
“阿姚,你便叫我阿姚吧。”最后她恍惚着说。
“我叫青离,这是我以前的名字。”那女子似是很高兴,笑容也真切热情了几分。
荼姚在这个陌生的部族住了下来,她的伤看着很严重,但却又恢复得不算慢,几日之后,她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青离说族里的司祭带回的她,并且用法力为她疗伤,然而自她醒来后,却从未看到过这位大名鼎鼎的司祭。
只是有一点,她发现族内的其他人看她的目光十分特别,男子多是不怀好意的打量与盘算,女子或是怜悯或是嫉妒又或是,不屑一顾,然而更多的,却是事不关己的麻木。
“为何女子们都穿得这么简陋粗糙?”她问青离,不仅如此,她没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看到除了灰黑这种昏暗颜色的衣服,倒是男子们,多是鲜亮华贵的穿着。
“因为血统卑贱。”青离不安地揪了揪衣袖,看四下无人,才低声道:“先民传下来的高贵血脉已经越来越稀薄,最开始时,他们都是白肤白发,以白为尊,以黑为贱,如今只有族长和贵族们才是白发,他们都是男子。等开祀节的时候,你就能见到那些贵人了,运气好的话……”
“你一直说开祀节,那是什么?”
“一种祭祀仪式。”青离温柔摸了摸肚子,面上掠过愁苦之色,却是很快掩饰起来,笑道:“就是祈福,祈求庇佑族内后嗣绵延,安泰和顺之类。”
荼姚却是不信,连日相处下来,她也略略了解一些青离这个人,她性子温顺,对她这个外族人比旁人要和善亲近,更是随着时日逐渐对她越来越放得开。
这期间她问过许多问题,有些青离不假思索的就答了,而有些却是面色不怎么自然,或是稍有停顿后再答,或是转移话题。
如今她这副样子,又怎么瞒得过荼姚。
只是她见过青离的丈夫,如果那算得上丈夫的话。他的发色是黄中夹黑,面容粗糙带戾,他对待青离就仿佛一只牲口。
荼姚环顾四周,这个青离口中的“白嵇族”依水而生,地势高峭奇险,族落习性似沿袭自某种上古部族,人丁不丰。据说居处划分是依照族中地位,荼姚目前所居之处,为发色杂黑者及做各类粗活的女子居多,应是最恶劣贫瘠之处,举目所见,只觉周身这些人皆死气沉沉,形似枯木。
自荼姚苏醒后,只有一个青离与她接触,替她换药兼送些吃食,而每当她提出要面见族长答谢或是要离开,青离都会摇摇头一言不发离去。
她对此也无可奈何,毕竟其实她毫无法力,更手无寸铁,当是最寻常的一名凡人女子罢了,如果他们不同意,她又如何能离开。
荼姚心中冷笑,这里的人救她,绝非是出于什么善心,恐怕另有图谋。
数日过去,青离却忽然出了事。
荼姚找到她时,她缩在家中的角落里,面目青肿难辨,口中呕血,浑身蜷缩着发颤,只死命护着自己的肚子。
见到荼姚,她灰暗的眼眸中浮现了光彩,极大力地拉住荼姚的手臂,嘶声道:“阿姚,帮帮我,帮我去找司祭求一颗白灵丹好吗?我的孩子要出生了,救救他,救救他……”
“白灵丹是什么?你现在如何?”荼姚问。
青离梗着一口气虚弱道:“我快撑不下去了……可是我的孩子……”她青肿难看的脸上横亘着一道道泪痕,哭得难以自抑,“白灵丹是司祭保管,只要有白灵丹,我就有力气生下他了……”
“好,你等我回来。”荼姚不忍见她如此,况且,如果青离死了,她在这里就是真正的无凭无依了。
此时青离的丈夫回来,见到荼姚,脸色狰狞起来,朝她吼道:“谁准你进来的?滚出我家!”
荼姚脸色冰寒,用力踹了他一脚,那男子猝不及防被踹倒,怒火中烧,“贱人竟敢跟我动手?”
荼姚反手打了他一耳光,冷声道:“你才是贱人,滚开!”
那男子面容扭曲,扬手便欲打她,荼姚只冷笑着怒视着他,毫无所惧,素净的面容在怒色之下竟冷艳非常,显出别样的风情来。
那男子一时为她容色所摄,随后反应过来这位近日被司祭带回的女子不是他能动的,顿时冷汗涔涔,只不愿示弱,作色厉内荏状。
荼姚讽笑一声,眼神阴沉凶狠之色尽显,“若我回来之时,青离有何好歹,我杀了你!我不是你们这的人,休想我会守你们的规矩,我说到做到。”
等到荼姚找人询问司祭所居之处时,她才知道青离所求究竟有多异想天开。
且不说她不得自由,无法离开这片区域,更重要的是,白灵丹乃是白嵇族极品灵丹,能让濒死之人恢复如初不假,但从未听说将白灵丹赐予黑民的,是的,他们把非贵族之人称为黑民,意为污秽低贱之人。
而白嵇族的女人,则被称之为“犯妇”,即生而有罪。
对于此,荼姚只在这些时日听过族内之人互相称呼,但完全不能理解为何如此,青离不愿说。
荼姚无功之下折返,青离捂着肚子,痴痴望着门口,她的身下,已晕开一大片鲜血,而那个男人,却早已不知所踪。
荼姚默然摇头,便见青离面色顿时一片灰败,她凄然笑了笑,虚弱道:“我活不成了……阿姚,若是有机会,你便逃吧……”
“为何要逃?”荼姚缓缓问道。
“你不是都察觉到了?这里……是女人的囚笼和刑场……”青离似是有些神志不清了,脸上浮现着虚幻无神的笑,“若是能选,我真希望我从来都没来到过这世上……”
“你还有救。”荼姚似是下定决心,目光四处找了找,最终拔下青离头上的木簪。
青离气若游丝,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嗤”地一声,木簪插入胸口。
荼姚咬牙,从心口逼出一滴心头血,用手沾着,送入青离口中。
那血鲜红中隐隐含着金色光泽,似内蕴某种奇异的力量,青离服下后,猛地咳嗽一声,吐出一大口有些发黑的血,脸色却迅速红润起来。
荼姚强撑着出门喊了附近的几个女人来帮忙,即便她如今脸色苍白如纸,然身上似乎有某种长期居于上位的威压,在她冷声施令时,那些女人竟不敢违逆。
青离平安生了个女儿。
她抱着女儿簌簌流着泪,“对不起,娘把你生了下来……为什么你要生作女孩呢……”
“你们从来没想过要反抗吗?”荼姚冷眼旁观。
青离只是默默摇头,却是抬眼看她,“阿姚,你是怎么救的我?我见你给我喝了你的血,就……”
荼姚移开眼,随口道:“我也不知,只是依稀一闪念想到曾用此法救过一人,兴许会有用罢。”
“你一定出身于十分高贵的种族。”青离眼中满含感激与敬畏。
兴许是有了救命之恩,青离待荼姚更加亲近热情,连以前不愿告知她的一些事,也和盘托出了。
比如她原本不是白嵇族的人,而是来自于洞庭的一支弱小的籍籍无名的青鱼族。
再比如白嵇族不为外人知的秘密。
“白嵇族传袭自上古白民国,那时他们身附异能,寿数长久,种玉食玉……据说后来魔龙乱世,他们参与征战,最后魔龙被斩,他们被魔龙之血染身,却是举族遭受了诅咒。”
“诅咒?”
“他们不再拥有祖先一般的长寿,更重要的是,他们发现族中女子变得无法生育,他们失去了繁衍之力。”
“……所以后来他们靠着与外族通婚,生下血脉混杂的后代,更进一步失去了原本优越的种族天赋。只是后来有其他强大的种族不满,曾爆发过争斗,他们折损颇多差点灭族,于是开辟结界,偏安一隅,渐渐不被人知。”
“所以他们那时所谓的与外族通婚,是靠抢的?”
“是……后来他们开始与外族交易。他们擅长种玉,而那玉食之可增长寿命,更兼他们实力强大,可为一些弱小种族提供庇护,如我母族之类,是愿意用女儿来换这些的。”青离目露悲哀地低下头。
荼姚冷笑,“便是如此,一代代沿袭下来,他们可还算得上原本的白民遗族?恐怕也不知是个什么玩意儿了。”
“所以后来他们钻研出了‘血脉焕洗之术’,只是此术虽可激发血脉力量让他们返祖,恢复白肤白发,却非是人人可得,也是由此族内贵族黑民之分愈加分明。”
荼姚接过她的话,“我猜此术是贵族后代才有资格?如此一来,贵族永远是贵族,黑民血脉愈加驳杂,永远不能翻身?……白嵇族女子地位低下便是因为不能生育?”
“……是,只是我们这些外族虽有生育之力,其实更不如她们,她们虽为‘犯妇’,却多少有些许残存的种族之力,比一般族类强大,或可一用。而我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的卑贱外族……只是生育后代的工具和玩物罢了……”
青离凝视着女儿幼嫩的小脸,幽幽道:“其实黑民也可成为贵族,只要他立下足以挣得资格的功劳,便可接受血脉焕洗之术,虽然这种几率很小很小……曾经我一直想着,若是我的孩子将来有机会食玉,该多好啊……”她开始绝望地哭了起来,食玉是贵族的象征,若她的孩儿是男子,或许一切便有了盼头,只是如今……她除了把她的女儿带到世上受苦,什么都做不了。
“说说司祭吧,想必这个职位就是这血脉焕洗之术的施术者?”荼姚淡淡问。
那日和青离一番深谈之后,知道了不少事,荼姚对自己的处境有了打算。
很快,青离一直提到的开祀节来了。
荼姚独自一人被推上了高台,她站在潇潇的凄风中,接受着白嵇族举族之人各含心思的打量,就如同一件展览品。
据青离说,已经很久没有外族女子有在开祀节上被分配的荣幸了,这说明她拥有足够引起大多数最杰出贵族男子争抢的美貌。
即便只是生育工具,他们还是希望自己的工具能拥有出色的外貌,这让他们更有兴致狎玩。
荣幸?荼姚露出冷笑,骨子里传来的屈辱感让她神色愈加冰冷。
司祭带回荼姚时,说她将是白嵇族繁荣昌盛的福星,虽此言看似无根据,但族中已默认此女当是族长之子的掌中之物。
不过白嵇族崇尚纯然的力量,即便分配人选已定,他们依旧要在开祀节选出十位最杰出的贵族勇士比斗一番,其中自然包括那位高大而眼神不羁的族长之子。
这是礼仪,也是威慑,他要证明他的获得是因为他最强最有资格,而非身份。
男人的自大与傲慢,也必将为他带来厄运,荼姚冷眼旁观。
比斗之后,赢家果然是那位族长之子,其他人心有不甘地退下,而他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遥遥望向荼姚。
接下来的环节,则是焕洗礼,亦即为这段期间所出生的有资格焕洗血脉的新生儿施术。
那位传说中的司祭走了上来,她似是瞥了一眼荼姚,随后微闭着眼静静盘坐在中央,开始起势施法。
荼姚静静看着被淡淡白光包裹的黑衣女子,心绪有些复杂,虽然她面覆黑纱,看不清面容,但她总觉得她的身影像极了某个人,即便她也记不起是谁。
“司祭没有名字,或者说,凡是女子,都很少能拥有自己的名字,只需要记住她们的主人是谁便行了。但是有一种说法,司祭来自于早已灭族多年的龙鱼族。”荼姚记得青离这么说。
“龙鱼族?”听到这个名字,荼姚不禁有一刹那的心悸。
司祭的故事在白嵇族的女人间还是流传甚广的,因其太过传奇,但真实性不可考。
她并非被交易而来或是被白嵇族人带回,而是主动找上门,据说是为了求助,恳求白嵇族救她的母族。其后龙鱼族被灭族,她却留了下来,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下场。
只是据说后来她勾引了当时族中的司祭,那时族中司祭还是男性,也本应是男性,这种重要的职司不可能让女人来当。然而当年焕洗术被研究出来后,出过几次私自为黑民施术的例子引起动乱,此后此术便被严格控制,由族长指派人选一脉单传,司祭只听族长的命令。
那位龙鱼族的女子不知用了何法,竟让当时那位司祭私传她此术,而后她杀掉了当时正在司祭门下学习的白嵇族人。事情败露后,那位司祭为了保住她,竟将一身法力尽数传功于她,油尽灯枯而死。
荼姚惊讶,“他是甘愿这么做的?”
青离摇摇头,“谁也不知,只是就此,这个女子成了白嵇族最后一位会此术之人。”
荼姚闻言开怀大笑,“干得好,那白嵇族就这么接受她让她做了司祭?”
“非也,当时族内的决定是拷问折磨她,让她交出此术。而当时,她以死相逼,称若如此待她,她必自裁。”
荼姚觉得不可信,“总不至于白嵇族就此被她抓住了命脉,便是她死了此术失传又如何?白嵇族并不会立即灭族,他们当初既能研究出此术,未知不能再次自行研究出来。”
青离点点头,“真正让白嵇族人妥协的,是新天帝登位。”
“新……天帝?”荼姚瞳孔一缩。
“那女子说,天帝与她同出龙鱼王族一脉,若她身死,天帝必有所感,届时白嵇族必将迎来倾覆之灾。且不说此说法究竟是真是假,但白嵇族人不敢冒险,于是她便成了司祭,唯一一个来自外族的,女性,司祭。”
荼姚深深凝视于正闭目施术的司祭,白光掩映下,她肤如白玉,神情淡漠无波,看外貌仍是极为年轻,白嵇族人望向她时的目光是愤恨的,鄙夷的。
荼姚不知这故事有几分可信,只是作为外族女子,竟成了司祭,想来应是一位极为果决有魄力之人,值得敬佩。
今日待施术的新生儿有三个,目前已有两位在施术完成后,原本棕黄色的头发变为了雪白,在场的白嵇族人或是欣羡,或是嫉妒,或是快慰之色。
司祭已经有些虚弱了,身形有些摇晃,但没有人上前扶她一把。正待第三位孩童被施术完毕之时,族长宣布礼毕祈福,现场大多数人开始低头闭目吟诵咒文,祈求后嗣绵延,千秋万世。
荼姚忽然暴起冲向司祭所在的位置。
她手中紧握着一支木簪,那是当时她从青离发中拔出来的,一支再普通不过的廉价粗糙的木簪。她曾用她刺入自己的胸口,而如今,她用它用力刺入司祭的胸口。
全场一片死寂,众人一时之间均被这场变故惊呆了,荼姚却只死盯着这位司祭,她自己也颇为意外,即便她出其不意,即便司祭施术后暂时陷入虚弱,也不该如此顺利。
她看到那位司祭睁开眼看向她,这是一双美丽却苍老的眼睛,她看到那双眼中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没有任何惊异,憎恨或恐惧,平淡坦然。
她听到她轻声说:“我叫簌云……我知道,你是一只凤凰……”
司祭死了,白嵇族最后一位会血脉焕洗之术的司祭,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了红色的烟尘,身归天地,什么都没留下。
荼姚望向人群,青离恐惧地捂着嘴,瞪大的眼神中满是震惊,她朝她挑挑眉,傲然笑了笑。
“反了反了!放肆!贱人!臭婊子!杀了她!杀了她!”诸如此类喊声不绝于耳,白嵇族人怒了,怒不可遏,他们激动地推搡着上前,像是要把她吞吃入腹。
白嵇族长脸色一片灰白,看着司祭消失之处回不过神来。这个女人死了,若真的引来了天帝,该如何是好?他白嵇族是要亡了吗?
荼姚笑得肆意,喝道:“谁敢妄动!”
冲上前的几个男子被她唬得一愣,荼姚高声道:“今日你们若杀了我,便举族迎接天帝的怒火吧!”
族长率先反应过来,“快!把她关押起来!她是罪魁祸首,天帝若发怒,到时我们将她交给天帝!”
荼姚被关入了白嵇族最底层的死牢中,这里昏暗一片,到处都充斥着腐臭味,不见天日,亦无人声。
然而她却觉得心里是快慰的,仿佛有某种压抑了许久的东西被一朝宣泄而出,是什么她不知道,她只感觉轻松无比。
白嵇族将有大乱了,她幸灾乐祸地想,被押离之前,她分明看到了那些站在最后方的女子们眼中压抑的恨火,既有他们本族人,也有外族人。
看,她们也并非真的麻木是不是?
她不相信在此之前,从没有人动过杀掉司祭,断绝白嵇族希望的念头,也并非没有能力做到。但她们长久以来遭受的折磨和压迫,让她们习惯于逆来顺受,习惯于接受自己的奴性,被践踏,被驱使。
她们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她们不敢,她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