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59176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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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哈利·波特 哈利·波特 , 德拉科·马尔福
标签 哈德
文集 【哈德】中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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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9
15
2022-8-5 21:37
- 导读
- *是点梗:《百年孤独》里的失眠症,已经过去了很久因为一直在忙高考出本和生贺文(抱歉!)同时对设定有一定的修改,抱歉。
*前男友︱八年级
*关于失眠症:症状主要体现为睡不着,同时忘记一些事情,几乎等同于不可逆转的失忆。
*简介:请不要忘记我。
“如果你身上能多出一个器官,你希望那是什么?”
“翅膀,”德拉科会毫不犹豫地回答,“翅膀。”
****
德拉科靠在墙壁上发呆。他看着不远处天花板上的一块污渍,它长得很像从前西奥多养的那只后来在战争中被魔咒打死的黑猫。
他依旧睡不着,趁布雷斯睡着后溜出了寝室。庞弗雷夫人没有找出他的病因,她今天下午带着他的信息去了一趟圣芒戈,现在还没有回来。
也许是某种不治之症,他想。但它似乎对身体没有什么影响。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胡思乱想着,一直站到腿发酸。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用脚蹬了蹬地面,不想回寝室,但也不知道去哪儿。霍格沃茨已经被他逛遍了。
德拉科想了想,还是转身,往天文台走去。
“噢!”他刚迈步就撞上了什么东西,他立刻往前方看去,走廊中央却什么也没有。他刚才分明听见了有人和他一起叫出声。
他皱起眉,抽出魔杖,“谁在那儿?出来!”
没有人回应他,德拉科后退了一步,用魔杖指着空气,“昏昏——”
“别!”另一个人的声音马上响了起来,一个人从空气里钻出来,“是我。”
哈利看着一脸惊讶的德拉科,尴尬地收起隐形衣,挠了挠头,“呃……我碰巧也在这,没想到你撞上了我——”
“这个点连费尔奇都睡了,你夜游还用隐形衣?”德拉科打断了他,他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哈利看起来更尴尬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我先走了。”德拉科打破了沉默,他不想知道哈利为什么会凌晨三点出来夜游,更不想知道他为什么会披着隐形衣躲在他旁边。
“等等!”哈利冲上来拉住了他的手,也不顾这个举动让他显得有点过于着急。“德拉科,你怎么了?”
德拉科回过头,他从他手里抽出手,两个人的皮肤轻轻滑过,末了他捏住他的手指,一刻后才犹疑地放开。
“什么怎么了?”他问,轻轻屈起手指又伸直。
哈利看着他的脸,“你最近……看起来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德拉科听到这句话皱了皱眉,讥讽地笑了一声,“什么也没发生,救世主保释我的父母之后他们在魔法部的监视下过得很好。”
哈利愣了愣,他咽了口口水,心脏痛了一下。“……抱歉。我会再努力一下,他们的情况你也清楚,我告诉魔法部——”
“够了波特,”德拉科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以为我能指望改变什么吗?不要拿你的身份来炫耀,我听够了。”
“对不起,德拉科,我没有。”哈利无措地说,他保释马尔福夫妇的初衷不是要让德拉科感恩戴德,但魔法部的做法让他也很惊讶,“我真的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真的……不是很好。”
他早就发现了,那个男孩的脸色变得比从前更苍白,人也更瘦了,在扫帚上飞行的身影几乎要消失。
德拉科看了他一会儿,最后轻声说:“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但哈利飞快地跑到了他前面拦住了他:“告诉我,德拉科。”
“让开。”
“告诉我。”哈利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他发现了,德拉科晚上几乎不睡觉,总是出来夜游,有时一直在外面待到起床时间才回到寝室,过一会儿又出来上课。
自战争结束以来他一直担心的事情似乎已经发生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去完成——那件事。
他们对视了一会儿,男孩最终妥协一般叹了口气,他靠到墙上,懊恼又挫败,“我生病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什么?”
“我睡不着觉,很多天了……而且开始忘记一些事情。就像记忆被抹除了。”
哈利看着他,脸色严肃起来。他上前一步,刚要再开口,德拉科就打断了他。
“我走了。”这次他没有等他回答,飞快地转身跑掉了。
他一口气跑到休息室,脑子里一片空白。他疲惫地在门口坐下,冰凉的地板告诉他他的大脑依旧没有想起来刚才他要干什么。
他又一次没有抓住那个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概念,忘记了。
****
他们是在大战开始的前几个月在一起的。
太疯狂了,德拉科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会想,太疯狂了。那道神锋无影割开他的皮肤,也把他们僵硬的关系割出一个裂痕。那天晚上哈利来找他道歉,而他在医疗室里熟睡,男孩在他床边坐了一整晚,一夜无眠。
他一睁眼就看见他,他说对不起,德拉科瞪着他要他滚开,他们又吵架,在苍白的病房里怒气冲冲,最后不知道谁先咬上谁的嘴唇,说,闭嘴。
那场恋爱像一场荒诞戏剧,每一个旋律都踩在刀刃上。
他们偷偷从朋友身边溜走逃到最远的地方约会,甜腻的糖果在德拉科嘴里抿一会儿又化掉,最后变成一个柔软的吻。
那段时间里德拉科脑子里只剩下哈利·波特,他们看对方一眼都能燃烧整个天空。有时也会吵架,有些吻是带着血腥味的,指尖没入发丝,每一次撕咬都带着怒气和委屈,最后不知道谁先压着嗓子说,对不起。
没有人提起那场战争,但还是来了。
两个人在走廊的角落争吵,德拉科记得那天他的喉咙吼得出血,钻进胸膛的痛楚要人发疯。他讽刺他的英雄主义,说他干脆牺牲自己成全世界,那个救世主暴怒地看他,说这荣誉给你你要不要。
他没想过分开,也没想过不喜欢,就像他们谁也没想过有一天这样的两个人会爱得那么深。
哈利走的那天他还是哭了,红着眼睛说求求你,我要你活下去。男孩眼镜下的眼睛柔和地弯起来,他吻过他的额头和嘴唇,轻声说对不起,我爱你。
那是德拉科的初恋,稀里糊涂地就消失了,无始无终,没完没了。
德拉科坐在休息室里等到天亮,布雷斯从寝室里出来,他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自己住哪儿。
太悲惨了,他对自己说。
****
德拉科走进医疗室的时候里面传出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所以他的身体会越来越差,对吗?”他马上就认出了那个声音,心里一惊,在门边停住了脚步。
庞弗雷夫人的声音传了出来:“没错,这不是个乐观的发现——有一种药方也许有可能让他恢复睡眠,但不是很乐观。”
“那我们得试试,这个药方——”
“波特。”德拉科忍不住了,他推开门盯着里面站着的人,“我的病关你什么事?”
哈利看到他眼睛亮了亮,“德拉科,这里有一个方案,我们可以——”
“我说,关你什么事?”德拉科重复了一遍,他看着殷勤地和他说话的男孩,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
庞弗雷夫人适时地打断了他们,“男孩们,别吵架。哈利,你先回去吧,我给德拉科做检查。”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哈利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但还是闭上嘴离开了。
德拉科站在原地,他低着头,心脏莫名被什么东西包裹起来,慢慢向下坠去。为什么?他分明不希望波特来掺和这件事,不是吗?
他由着庞弗雷夫人第无数次为他做检查,垂着眼出神。
“哈利来找我是问你的事。”庞弗雷夫人突然说,德拉科抬起头,她神色如常地做着常规的检查。
“我知道。”他应了一声。
“他很关心你。”
德拉科这次选择了不回答。他不想去思考哈利的行为到底有什么意义,只想安静地把病治好或者再也治不好过一辈子残缺的生活。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甚至想不如干脆忘了他。
庞弗雷夫人看他抿着唇,叹了口气,“不论你们之前有什么误会或者纠葛,解决就好了,没什么别扭的。”
德拉科愣了愣,胡乱敷衍了几句。这可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他想。战争之后他想过去见哈利,但很多事情绊住了他。他是他们家唯一一个没有被拘禁审查的人,需要带着钱财和谎言在魔法部的各个部门间周旋,等到他回过头想去找那个人的时候,却发现哈利·波特身边的人每一个都比自己好。
哈利·波特凭什么喜欢德拉科·马尔福?
某种程度上,他知道自己的病从哪里来。失去希望的人不会做梦。他无数个夜里梦到那些手上的人命和亡魂,那些尖叫和无意义的哭泣,每一笔都加深着他的桎梏。
噩梦换来的是无眠,一次次回忆换来忘却。魔法给人公平。
那些睡不着的日子里他会闭上眼睛冥想,试图睡着,试图不去想那些场面,他手上的人命,和那个人。思念得发狂的日子里他把脸埋在枕头里直到窒息。他想起他们之间的无数个吻,那些雨夜里的拥抱,带着酒意的大笑。两个人的逃避总好过一个人的绝望。他哭着在睡梦中说好想你,我需要你。
“……好了,我们的方案也许是有效的。”庞弗雷夫人的声音柔软地打开他思绪的一角,“回去休息一下吧,魔药很快就能好。”
德拉科站起来,没有说话。不知怎么有点想哭。她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不知是在说什么。
他和庞弗雷夫人道了别,推开门出去。他正想拿出自己随身带的记事本和布雷斯给他的地图看一眼住处的位置,身后就有人叫了他一声。
德拉科回过头,哈利站在身后。他藏在阴影里,没有让德拉科发现。
“……你怎么还在这儿?”德拉科皱起眉,问。“你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吗?”
哈利看着他,显得有些局促。“你生病了,德拉科。”
德拉科想骂他一顿让他清醒,但不知为什么又想起了庞弗雷夫人的话,咬了咬嘴唇。“如果你想让我好起来的话,感谢你。但我不需要你的过剩关心,波特。”
“但我想帮你——你把我当成陌生人就好。不行吗?”哈利轻声回答,德拉科没有判断出话里的意思。也许就是表面的意思。
他盯着地板,抿了抿唇。他应该忘了他。忘了他就不用面对他了,不是吗?
“……但我不想。我一遇到你就会变得倒霉。”他低声说,又有些想哭了。
哈利愣了愣,不说话了。面前埋着头的男孩闷闷的不说话,他们僵持着,就好像还有很多时间似的。
过了很久,哈利按了按额头,吸了一口气,“对不起,德拉科。”
德拉科想说不要对不起,但没有张口。
“需要一个拥抱吗?”哈利说,德拉科看向他,他扯出一个微笑,向他张开怀抱。“我想你会需要。”
男孩迟疑了几秒钟,行动已经超过了表达。他几乎以全身的力气扑向了他。青草和沐浴露的香气混合而来,盈满他的鼻腔,带来一阵温暖的刺痛,涌上鼻腔。我好想你,我需要你。
几分钟后德拉科从哈利怀抱里挣脱,狼狈地擦了擦眼睛,祈祷他没有看见,然后转身离开了。
别害怕。那是他听到哈利说的最后一句话,别害怕。
****
德拉科回到寝室关上门,松了一口气。
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了套衣服,紧绷的心脏和皮肤稍微放松了一点。
他尽力不去想哈利·波特,按照庞弗雷夫人说的去了床上,先从试着睡着或者至少休息一会开始。德拉科刚躺下,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什么和他原本的床不太和谐的东西。
他回过头,床头的场景完完全全展现在他面前。那是成片的便笺纸,写着大大小小不同的字,五颜六色,在枕头上方,一睁眼就能看到。
「蜜蜂公爵每月十五号推出新品,你喜欢苹果味。」
「学校里的楼梯会转动,千万小心。」
「三楼走廊的第五幅画像会尖叫,别惹她生气。」
「不记得的事要告诉布雷斯。」
像在教一个婴儿牙牙学语。
德拉科僵硬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甚至没敢一次性读完。浑身的血液缓慢地流淌在他冰冷的血管里,在心脏处缓缓升温,一次一次跳动,直到手指微微颤抖。他第一次知道人在情绪波动大的时候会浑身发麻。
那些字来自不同的人,他能通过字体和语气判断出它们都属于谁,却不知道这些人的身影究竟为什么出现。他到底为什么忘记?又为什么被记起?
“德拉科?”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德拉科猛地回过头,脑海里冒出来的第一个人果然就站在那里。“你怎么了?”
哈利走过来,瞥到他身后的便笺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啊,你看见了。这是我这两天和我们的朋友们一起弄的……”他察觉到德拉科的表情不对,换了个话题,“庞弗雷夫人把魔药做好了,我来拿给你。”
德拉科这才回过神,他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呼吸,“谁让你进来的?”
哈利有些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把药喝了吧,它有可能能让你恢复睡眠,但也需要你自己的努力。”
德拉科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瓶子,把它接过来,“我拿到了,你走吧。”
“啊?”
“这是我的寝室,你得出去。你出去我才能睡得着。”德拉科克制住了自己翻白眼的冲动,“快,波特。”
哈利停了两秒钟就拒绝了:“不行。我要在这里看着你。”
德拉科有些忍无可忍,他皱起眉,仰头把那瓶紫色半透明的魔药一饮而尽,被那种奇妙的液体冰凉而柔软的触觉震了一下。“我喝完了,你走吧。”
哈利有些哭笑不得。他无奈地接过空瓶子放在一边,“我看着你睡……庞弗雷夫人说我可以帮你。”
“我觉得她没有让你这么帮我,”德拉科瞪了他一眼,他知道他没办法说服哈利了,于是转身躺上了床。“我要是睡着了你就走吧。”
哈利立刻笑了:“好。”
****
德拉科闭上眼睛尝试着寻找睡觉的感觉,冰凉的魔药在胃里滑动,感觉有点奇怪。它在他胃里停留了一会儿,然后魔法一般随着血液到了全身,浑身像被风托起来又放下。
他翻了个身,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点,尽量忽略别的感官,将意识沉浸在黑暗里。他想象着自己在湖水里沉沉浮浮,模糊的意志力在药物的作用下挣扎。
身旁突然有什么声音,德拉科皱了皱眉,没有睁开眼。那种声音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又行动起来。身旁的床突然沉了沉,一个人躺到了旁边,伸手环住了他。
那种气息太熟悉了,以至于德拉科都没有拿出防备的状态。他掀开眼皮:“你是不是觉得我已经睡着了?”
半躺在旁边的人僵硬了一瞬,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啊,抱歉,德拉科——要不我起来?”
德拉科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他盯着哈利·波特,突然发现他还没来得及脱下的校服胸口贴着一张小小的、浅色的便笺——「哈利·波特,以及救世主先生」。
那是他们之间的称呼。德拉科会开玩笑般地叫他“救世主先生”,尽管他不喜欢——哈利不喜欢别人叫他救世主,他觉得自己并不是,然而德拉科戳戳他的胸口说:“你难道不是吗?你救了这么多人……你还救了我。”
“是吗?我救了你吗?”
“……对啊。”他用手指玩他的头发,轻声说。
德拉科盯着那个便笺,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
“怎么了?”哈利问,拍了拍他的背。
“这是什么?”
哈利低头顺着他的视线看一眼,笑了笑,重新把他搂紧,深深吸了一口气。
“请不要忘记我。”
他的眼泪没有征兆地就掉下来,砸在枕头上,晕成一团小小的深色的水渍,过了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德拉科短暂地啜泣了一声,然后把自己狠狠地砸进了哈利·波特的怀抱。
哈利没有说话,这时候怎么说话都算是多余。他趁德拉科不注意低头吻了他的后颈。
一切感情似乎都随着眼泪喷涌而出,那些痛,他的爱和恨,他的青春,一切都在他的怀抱里绽放,试图让自己相信他从未凋零。我好想你,我需要你。
他记得他们的每一个拥抱,原来关于哈利·波特他能记得那么清楚。可他甚至连生活的某些部分都忘记了,他忘记了什么是蜜蜂公爵,什么是围巾,什么是花什么是雪。他突然觉得他甚至可以忘记一切而不要忘记哈利·波特。
他原来还记得什么是爱。
哈利等待着怀里的人慢慢平静下来一点,又吻了吻他的后颈才低声开口:“困不困?”
他感到德拉科轻微地点头,于是笑了笑,奖励似的揉揉他的头发。他突然很想学一个可以编织梦的魔法。
“那就睡觉吧。”
德拉科听见他的话,闭上眼睛。耳边有种声音,有规律、有节奏、有律动地跳跃着,一点一点放大,把他包围住,坚定又踏实。坠入梦乡时德拉科才猜出那是哈利的心跳。
少年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德拉科隐约听见他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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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梦吗?
德拉科踩上脚下不太真实的地板,冷得打了个寒战。冷风直往他脖子里灌,把已经不太合身的衣服吹得鼓起来。
他低下头,看见脚下的东西,这才发现那并不是地板,而是大理石做成的天文台的围栏。
他很少梦见这个场景,却无数次经历过它。六年级因为那个任务想不出办法的时候,哈利·波特离开的时候,待在被食死徒统治的学校里过着昏天黑地的日子的时候。
他无数次站上去,又无数次跌跌撞撞从上面退下来,手脚冻得失去知觉,害怕得不断后退,直到身后靠到墙壁才感到安全。
德拉科知道自己是个胆小鬼,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他把自己包装得像父亲一样强大、圆滑,内里却懦弱不堪一击。这样的他用什么活下去?
他不止一次想到死亡,想到一了百了。他在半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捂住嘴巴拼命不发出声音。爬起来光着脚就冲出寝室,一路奔跑,眼泪在深夜走廊烛火的炙烤下发热,到天文台时气喘吁吁。
他哭着爬上冰凉的大理石围栏,站起来,看深不见底的黑夜。他想到邓布利多,从此下坠的生命,那晚他其实看见了萤火虫,还有扑向他魔杖微光的飞蛾。他没有说,他不配看见更多美丽的生命。
不,不。德拉科会站在那里发很久的呆,幻想自己下坠时的失重感。等到冷风把他冻僵才猛地惊醒,像是大病初愈。不。不。他默念着下来,膝盖摔到地上破皮出血。
懦夫,懦夫。他骂自己。
而现在他又一次站在这里……在梦中。
德拉科盯着漆黑的下方,像往常一样发呆。黑夜总是在这里,他似乎已经习惯了害怕。
围栏不宽,他的脚掌基本已经占满了它的全部,就好像再往前一步就会如他所愿。
他盯着自己苍白的脚趾,呆滞地思考它们的意义。
跳下去吧。反正是在梦中……不是吗?
跳下去吧,就此一次,使这个从未实施过的想法成真,让他在梦里死去。
德拉科往前踏了一小步,半个脚掌踏上了空气,那种虚空的寒冷使他颤抖。就这一次吧。如果能死去……也是很好的事。他着了魔一般要再往前移。
眼前突然一亮,一道刺眼的白光划破漆黑的夜空。
他抬起头,一颗彗星正在落下。犹如燃烧的纸片一般落下,消失不见,闪亮的轨道依旧在半空停留。
“……德拉科?”
耳边炸雷一般响起熟悉的声音,德拉科猛地回头,却什么也没有。
他忘记了什么?
又一颗彗星落下来,炽热的光离他那么近,他几乎感受到它的温度,烫伤一般令人疼痛又叹息。它那么亮,使他忘记黑暗带来的不安。
“德拉科!”
德拉科顿了顿,退了一步,踩回围栏上的安全地带。
他究竟忘记了什么?
心脏怦怦怦地不知疲倦地跳动起来——炽热的,无与伦比的,生命力的,他宁愿忘记一切也不要忘记的。
“德拉科……你还好吗?”
啊。更加明亮的光燃烧起来,不过这一次是在他的脚下。德拉科低下头,脚下的围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火光吞没,慢慢熔化、变形,消退。那火没有温度,却无情地吞噬了大理石和周身的空气。
他迷茫地看着这一切,无措地顺着它消失的轨迹后退。耳旁又响起那道惊雷一般的声音,“德拉科!”
他猛地抬起头,发誓要找到它。
脚下的天文台燃烧得越来越快,他很快就没有了退路。
“德拉科,你怎么了?醒醒!”
声音又一次响起,他试图去听他究竟在哪儿,抬眼却看见彗星划过天空。
燃烧一样的光亮,炙烤他的脸庞。他所不愿回想的,他所忘记的,他所不愿忘记的一切。宁愿忘记一切都不要忘记的人。
……是彗星。他想。是彗星。
只要他能扑向彗星。
德拉科奋力向前跑去,迈开腿大步奔跑,抛开大火抛开他止步不前的懦弱,他甚至不需要勇气就可以奔向他。
离开天文台踩向空气时他蓦地下坠,失重感侵袭了全身,冷风裹挟着窒息感扑面而来。
然而某种温暖的、柔软的东西包裹住他,缓冲了下落的速度,空气一点点回到腹腔,德拉科惊讶地瞪大眼睛,他回过头,城堡已经在全部燃烧,像那年有求必应屋中的厉火,被迅速燃烧殆尽。
他回过神来,低下头看向自己被托住的身体。他还没来得及想清楚那究竟是什么,一道强光闪过,他闭了闭眼,一双手出现在腰间环绕着他。“德拉科……你还好吗?”
后背莫名有些发痒,发痛,类似于儿时长高时的生长痛,有什么东西从骨骼处呼之欲出。
他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绿色的双眸依旧那么亮。他还没来得及想他究竟是从哪里出现的,就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居然已经泪流满面。
哈利盯着他的眼睛,极亮的光里映出他们的面容,他拉住他的手,“别害怕……跟着我深呼吸。”
德拉科随着他的指令调整着呼吸,放慢的下坠速度使得他们几乎静止在半空,微冷的空气提醒着他他介于梦与现实之间。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喉间一阵阵因哭泣而发痛。被拥抱的踏实感充盈着心脏。那么眼前的这个人——
“我跟麦格教授学了梦进入人梦中的魔法。”少年冲他眨了下眼睛。
后背的疼痛蓦地达到了极限,一双巨大的翅膀破茧而出般生长出来,带着洁白的羽毛,柔软又富有力量。无师自通地扇动,向上飞去。
拥抱着他的人低声在耳边笑了,“看,你学会飞了。”
****
德拉科睁开眼,梦中的那双眼睛立刻出现在面前。
“德拉科,你醒了?怎么样?你还好吗?”波特看到他睁眼立刻坐起来,眼镜都还没来得及戴上,鼻梁上有两个常年戴眼镜被压出来的小红点,有点滑稽。
德拉科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哈利愣了愣,马上也笑起来。
“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带你去医疗室?”哈利问,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下床给他拿鞋袜来穿上。
德拉科不太自在地想收回腿,被捏住了脚腕,那人不知羞耻地严肃发话:“别闹。”
“……我没事。”穿好鞋后德拉科坐在床沿低着头看他,低声说。“我现在感觉很好。”
唯一的不舒服就是后背有一点点痒。德拉科耸了耸肩让衣物蹭过那片皮肤,什么也没有,但那双翅膀又好像还在。
窗帘没有拉上,窗外的黑湖里鱼儿一刻不停地游动,随着鳍和尾荡出来的水波泛着太阳透过浅水照进来的光。德拉科似乎听见了人鱼的歌声,又好像没有。总之不远处有人在唱他听不懂的歌。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又荒唐又奇怪,全部在梦中就轻而易举瓦解。肩膀上前所未有地轻松,血管里的血液也是第一次如此、如此有力而温暖。
“德拉科,我向魔法部申请解除了马尔福庄园的封禁,也查明了以权谋私的魔法部部员违规收取你们过多罚金然后私吞的问题,我们会归还你们的财产——我不是为了讨好你或者别的,我只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哈利低头把额头抵在男孩膝盖上,深吸一口气。患得患失,却又前所未有地安心。“……请你不要忘记我。”
他闭着眼睛嗅他的气息,然而不知什么时候面前的人已经弯下了腰。
唇与唇一触即分,灵魂却已经更加亲密地相拥。
“我们要不要和好?”德拉科问。
哈利盯着他,笑容逐渐放大。
人鱼的歌声还很远,德拉科看见他的爱人的脸慢慢放大,最终吻上他的唇。
慢慢来吧,一切都会好起来。所有痛苦和悲伤终于在这一天停止分化,达到终末之日。就算并不会痊愈,至少他已经长出了翅膀。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