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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几日天气持续回暖，春天要到了。Fliqpy的卧室里窗帘不完全遮光，他清晨侧躺在床上，看着外面的黑暗，再一恍惚，天就亮了。他听着外面的鸟鸣声想，是否他其实一整晚就没有睡着过。
他摸索到灯的开关，缓慢穿过走廊。桌上的药瓶一直放在固定的位置，他倒出几粒，数了数，把多出的倾倒回去。他的手因为多年枪械的后座震动，有时会有些发抖。他并不曾酗酒。
他打开房门，晨间空气还是有些冷。他穿过荒芜的花园，拿到今天的报纸，站在那里草草翻阅。他听到了自行车的清脆铃声。他抬头，一个相貌年轻的人，戴着眼镜，隔着有他们腰高的栅栏，抬起手，朝他说：
“早上好。”
连带露出一个笑容。Fliqpy看着他出示自己的实习记者证，然后向Fliqpy说明来意，因为新手的紧张，有些语速过快，口齿不清。这位记者供职的报社要做一期大战结束几十周年的纪念专题，他自己需要采访几名军人，曾经历过那场战争，并活到现在的。
Fliqpy上下审视了他一会儿，然后没说多的话，只点点头。记者显得很高兴。他拉开栅栏门，放他进来、接着放他进了家门。
记者四下张望他的家，看到门关上后一旁摆着一把拐杖。看到柜子上用一个木架摆放着一支手枪。除此之外没什么亮眼的东西。Fliqpy在厨房泡了一壶茶，从橱柜里找出另一只玻璃杯，擦拭干净，给记者用。
他们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几分钟里他们只在默默喝茶。记者端着茶杯，头转来转去，看这房间，就是不看他的采访对象。Fliqpy盯着他好一会儿。最后只好他先开口说：“好久不见。”
“嗯。房子不错。”Splendid点头回答。他听到对方与自己的说话声鲜明的差别，像是忽然才察觉到，对方已经是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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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年前。一个深夜。街上只有酒吧还亮着灯的时点。Splendid躲在街角，脸凑前去，看向一家酒吧。他注意着的人刚刚穿过街道，走进了那扇门。他收身回来，对着一扇熄灭的橱窗，整理自己的仪容，将领带扯松，将外套整乱，敲敲自己的红框眼镜。他要装作一个年轻的上班族，被逼着加班到这时，既疲惫不堪，又满怀怨气，将前去酒吧释放压力。
他自然地走进酒吧，自然地坐在吧台旁，点了一杯酒，向调酒师抱怨自己预设的遭遇。他身旁坐着的顾客，没转过脸来，瞥了他一眼，过了一阵，彻底转过身朝着他，问他：“你想做什么？”
“我认识你吗？”Splendid端起酒杯，隔着玻璃与酒液，装出醉笑看他变形变色的脸。
“我不想在这里打。”Fliqpy说。他不想让他熟悉的这家店被怪力砸掉，或是吧台上多一串弹孔。这里一直是很安宁的地方。
“我也不想打。”Splendid迅速收起笑容回答。这句是真的。“在这里碰到你只是偶然。”这句是假的。“我只是来喝杯酒放松一下。”这句说不清是真是假，因为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暗地里跟踪Fliqpy，又要来接近他，被他发现才满意。
“只是喝酒？”
“只是喝酒。”
Fliqpy把身体转回去。他另一侧的手依然在大衣里仍握着手枪。他这次出门仅带了这一把枪。他刚才正在想，自己如此地放松警惕就要酿成大错了。
而Splendid在另一边懊恼，自己大费工夫伪装了一番，结果两句话就被戳破了，自己都没坚持着多演一会儿。
他们沉默着喝了一会儿酒，装作平静，实际上都绷着神经。他们都观察着对方，准备着一有风吹草动就行动起来，以不落劣势。他们都想着自己是真的不想打，而对方的不想打未必是真的，不能被骗，必须马上还手。不过很奇妙地，到最后他们之间都没发生什么。
只是他们都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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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他们曾见过几次面，也都是在夜里，但没这么和平，就是吵，或者打，或者边打边吵，别吵边打。
这时战争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Fliqpy已经退役，现在是一个杀手。第一次见面之前，他干掉了一个目标，收拾东西离开现场。走了没多远，他就被堵截了。
Fliqpy第一时间想到的是，竞争对手、以前留下的仇敌找到他了。他没有想到警察。更没想到别的东西。
“你杀了很多人。我看到了。”Splendid说。Fliqpy惊异于他一直没有发现被人跟踪。然后他想起他曾在报纸上看到，最近有个人干涉了一次银行抢劫，解决了案件，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弄得一团糟。那个人有一些异于常人的能力。比如从很远的地方看到、听到事情的发生。报纸上的照片里，他大概就穿成Fliqpy眼前这个样子。
他接受采访说他的行动是为了行使正义。
“那么你要杀了我？”Fliqpy问。为了正义。他的手放在身侧的枪械上。
“不，我不会杀人。我会打倒你，然后等警察赶来，将你逮捕。然后你就不能再做这种事了。”
为了正义。这些言辞让Fliqpy想发笑。而结果是，这个敌人虽然心态与格斗技术都很稚气，但非人类的力量、能力完全能让人再也笑不出来。刀割不伤他，子弹打不穿他，就更别说拳头，而他的拳头能打穿墙壁，眼睛能看穿一切掩体。
拥有杀伤作用的任何武器对于此人都没有用。值得庆幸的是，Fliqpy还带了点别的东西，比如催泪弹，值得庆幸的是，他面对的还不是全能的神。
但这只能起到延缓作用。Splendid从此开始屡次干扰工作，这让Fliqpy气愤不已。这个精力充沛的人会全世界到处跑，到处去插一脚，但只要他带着枪械出门，就一定会准时来堵截他。
Splendid最开始在意起他，是因为自己大大方方说是为了正义而阻拦他时，他回答道，Splendid不知道他说话的时候是否有嘲讽的笑意：
“去他的正义。”
这人对他信奉的正义的不屑一顾，同样让他愤怒，而将堵截他放在了拯救世界其他人的前一优先级。然后终于有一天，让他开始思考，开始怀疑正义这回事。
这让Fliqpy稍微过了几天安宁日子，长得让他以为战役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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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醉了以后，开始和平交谈。奇妙地，他们做起自我介绍，一个退役军人，一个偶然得到了超能力的前普通人。
“可你为什么不做点正常的工作？比如……卖点什么。”
“不行。”Fliqpy说，他看着酒杯。
“战争已经结束了。”
“战争让有些人找到自己擅长的事。”
“一个人死去，会影响一片人。像一颗核弹爆炸。没人应该被杀。”
“见过成山的死人，足够让人对于这种大话麻木了。”
“这不是什么大话。”
“你没法理解，”Fliqpy笑道，“你相信的正义使者，那种漫画里的内容。现实的世界里没有想毁灭世界的邪恶势力，给你去打倒的。”
“我是没见过战争，”Splendid喃喃道，“但死人我也是见过一两个的。”他身边的气氛变得苦闷，借酒浇愁似乎弄假成真了。
过了一会儿，Fliqpy先结了帐。他站起身离开椅子，看了醉得迷糊的Splendid一眼。
“看来酒精能杀死你。”
“不，不能，没什么能杀死我，”Splendid猛地睁大眼睛说，“我是装醉。”接着眼皮又慢慢落下去。
“你最好就醉死了，最好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下次我还是会阻止你的。”Splendid盯着晃动的酒吧门说，但那时人已经离去了，只有他自己有超级听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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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并不对我这么多年没有变样感到惊讶。”Splendid放下茶杯说。
“就算是现在的我，还是能想到，这是超能力的一部分，这件事的。”
“嗯，我也能猜到，你一直都很聪明，即使醉了，或者老了。”
“你永生，刀枪不入，但你的亲友并不如此。”
“要是他们死于苍老，我无话可说，但他们死于人为的意外，我无法忍受。那也是为什么我开始想要行使正义的原因。”他笑着说，“你既然猜得到我永远年轻，那会不会想到，也许我的实际年龄还比你大？”
“想过，但不太可能，比我还老的人，还会轻信正义使者这种东西，甚至付诸实践。”
“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