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橙大概是第一个知道叶修要走的。

这个人半夜摸起来给她发了条消息，然后直接拿着行李找陈果报备。

然后老板娘爆发的哭声闹得整个战队都知道了，得，想悄悄溜走的计划失败，叶修乖乖坐下听着老板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一边无奈在旁边递纸巾：“是是是老板您说的都对。”

又被强行留了好久，留到叶修大喊再不让他走他就没有能改签的票了，兴欣的大家才依依不舍放他走。

“兴欣就交给你们啦。”

走之前叶修跟苏沐橙和方锐说，暗示意思再明显不过，而这两个人齐齐茫然。

“我没做过队长啊。”

“我也没做过队长啊。”

“但你不是做过副队吗？”

“但是有事都是老林做啊。你不是一直和叶修搭档吗？”

“但是有事都是叶修做啊。”

如此对话之后，两个人齐齐陷入尴尬的沉默。最后方锐揣摩着女神的脸色小心翼翼开口：“那怎么办？”

“还能怎样，凑合着过呗，还能离咋地？”

苏沐橙语出惊人，哐当，旁边听墙角的众人摔倒一片。

在发布会之后，方锐和苏沐橙就陷入了凑合着磨合的痛苦生活。战术怎么搞，配合怎么练，心理怎么调节，训练怎么安排，选手相处怎么调和，每个人的缺陷怎么弥补，新引进的新人怎么融入，还有那一大堆自己的别人的数据分析着实让人头痛。

还有啊，现在公关、外联、宣传一类的机构还没有建立起来，队医营养师心理医生统统没有到位，那些材料啊财务啊代言啊采访啊的商谈大部分由陈果和公会人员分担了，但有一些比如青训营还是免不了队长亲自去跑一趟。各位微博加V的，偶尔还要仔细盯着免得祸从口出。

——队长真的好辛苦。

——我可以罢工跑路吗？

当然不可以。

两个人痛并快乐地打点着兴欣的一切，又不由感叹彼此惊人地成长。等好不容易有点手感，世邀赛开始了，两人手忙脚乱跑去集训，一边悄咪咪观察叶修喻文州的为人处世。

——哇看这话说的，天地为之失色啊。

——你看记者的脸色，想骂人又挑不出错，进退有度滴水不漏啊。

——你觉得我们能做到吗？

——看着你真诚的眼睛，我觉得你能。

两位新队长带着一箩筐经验信心满满回国，结果没过多久就扑街。就许你突破，不许我也有提高？两个人到底不是战术型的，之前也没有背负太多战队指挥的经验，对起传统强队还是有点不够看，难免左支右绌。

女性在这方面到底容易遭质疑，兴欣以前黑粉也不少，再加上有些媒体为了流量炒热度，“兴欣没了叶修不行”“苏沐橙有没有做队长的能力”“女神还是花瓶，苏沐橙没了叶修行不行”“苏沐橙是个好策应但不是好指挥”之类的话不少，大部分负面新闻还是冲苏沐橙来的。

方锐有点担心苏沐橙的状况，晚上去敲她门。苏沐橙拉开门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转回去拎了包瓜子出来，靠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他。

“有什么事呀？”

……白担心了。

方锐在心里吐槽一句，把问候全部去掉，顺着她的话说起正事。

“你有没有觉得战队对叶修还是有点依赖的？”

那些如果有叶修，这一场就不会输的言论或多或少还是影响了队员，不良的心态会让他们忽视问题所在，止步不前。方锐到底不是叶修一手带起来的，对于这种在电子竞技里不太好的心里状态能够第一时间解脱出来。

“我知道。越快恢复正常当然越好，但这需要一个过程。”

苏沐橙笑了笑，瓜子整整齐齐地码好，方锐察觉到她眨眼了。“你不能否认，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兴欣都将和叶修捆绑在一起。”

“他们在脱敏，我也在脱敏——所以还有别的事吗？”

苏沐橙将压在心底的软弱小小翻出一角给方锐看，然后重新用平静武装她的爪牙，用温和铸就她的盔甲。

方锐不说话了，看着她打开房门钻进自个房间，然后揉揉眼睛离开。

“要加油啊。”

新人有新秀墙，新队何尝没有新队墙？只不过叶修举着伞把所有人笼在身后，为他们撑开小小的天地。没有叶修的兴欣在跌跌撞撞的前行着，一次又一次的跌倒之后，再度站起来。

苏沐橙和方锐感激以前的队长为她们遮风挡雨，但更感激他们的离开——让她们可以独立站起来，直面世间扑面而来的风雨。

到冬休期的时候兴欣的状态已经彻底调整过来了，新人们也很优秀，已经有几个俱乐部过来挖角不成。选手互动之后的嘉年华苏沐橙和方锐悄悄从会场里溜出来，搓着手呵气到处找地方吃晚饭。其实说吃晚饭也太早了，现在不过是傍晚，太阳在云层之后散发着倦怠的光。

找了家串串，进店方锐悄悄把口罩扯下来，眼珠子滴溜溜打量周围，确认没人看他才端正坐好。苏沐橙失笑，给小男生点了个啤酒。

“不不不，沐姐姐职业选手不喝酒。”

方锐瞪着眼睛装无辜，苏沐橙毫不犹豫戳破他。

“装吧你就，上次赢了百花是哪几个偷偷喝酒被果果抓到的？”

方锐抓抓脑袋：“那次是个例！个例！是太高兴才喝的，平时我绝对是个五好青年滴酒不沾！”

确实该高兴。苏沐橙眉眼弯弯，对于兴欣来说，胜利来的太艰难了。

“不过你以为这就完了吗？我们还要争取季后赛呢！”

状态找回来了，兴欣的积分稳步提升，离季后赛的大门也越来越近。不过即便如此，对于苏沐橙的讨论从来没有停止过。方锐这回也不遮掩了，直接打开微博戳进话题#联盟第一花瓶#递到苏沐橙眼下。

“你觉得怎样？”

苏沐橙胳膊肘架在他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眼睛亮亮的。

“还行啊，谢谢他们夸我好看。”

方锐无奈看着这个说是心情好陪他喝结果自己喝得有点上头胡乱飘的队长，就这么两个人勾肩搭背东倒西歪往酒店走。

须知车上一路红霞，终站不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