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仲秋端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了下来，滴在炭火之中，转瞬就消失不见。

我看着他，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甚至隐隐难过起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乾元教主，给伤口上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渊仲秋，竟在我面前落了泪。

我不知道他当年经历了什么，只觉得那几滴眼泪砸下来的时候很沉很重，仿佛是积攒了许多年，直至今日才挟着难言的委屈与思念落下。

“渊仲秋……”我撤去灵障，小声呼唤他，但得不到回应。

卧房内只点着一盏小灯，渊仲秋一袭黑衣，除去被炉火映着的一角，整个人像是与周遭的黑暗融为了一体。我莫名有些恐慌，这幻景来得太过诡异，以至于竟觉得，若是此刻不拉他一把，眼前之人便会彻底被这深渊般的暗色所吞噬，再也回不来了。

果不其然，之前出现过的黑气再次涌现，浓度已是更甚。我抽刀想切断它与渊仲秋间的连接，却像是触碰到虚无一般砍了个空。眼见黑雾就要一股脑地钻进渊仲秋体内，情急之下，我干脆一步上前，想以身体将两者隔开。

谁知渊仲秋在我刚触及他时便浑身一震，顷刻间一道掌风从身后袭来。

躲不过去了。

出招的速度太快，我甚至来不及呼喊出声，只能下意识紧闭眼睛，更用力地抱住怀里的人，祈祷他会因顾忌自己离得太近而不动用太多煞气。

但那摄人的气息又突然消失了。想象中的攻击并没有落下，反而在短暂停顿后变成了一个力道极大的拥抱。

我被压得紧贴着渊仲秋，有些喘不过气，却没有推开他。因为那具永远挺直着脊背，看起来坚不可摧的身躯，此刻像是要钻进我的怀中般弯曲出弧度，怕冷似的不停颤抖着。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缓慢轻抚他的背部，似乎能通过这种方式传递给他一些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渊仲秋似是惊醒，禁锢的力道终于松懈下来，头顶也传来他低沉而迟疑的声音，

“你……”

我赶快松开手臂，却没想到渊仲秋并没有真的放开怀抱，猛地一退又被撞回他的胸膛。

“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看见他茫然无措的眼神，有些不忍，隐去了落泪的部分，“我看你发呆时间太长，以为你被此处煞气侵蚀了心智，一时担心你就……”

“……”

渊仲秋盯着我，眼睛里像是有一团燃烧的火焰，深藏在那片暗红之后。我读不懂其中的纷杂情绪，却仍被烫得心尖一颤。

过了片刻，渊仲秋才后知后觉般松手，表情也恢复成往常的冷硬。他往后退了一步，再次在我们之间隔开一道灵障。

“这次不要再轻易破开灵障了，不用担心我……还有，你要确保自己不要被我伤到。”

语罢，他便转头离开卧房，往宅邸更深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