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库丘林是个救生员。



他和他表妹巴泽特在土豪朋友的游泳馆（之一）里打工，两人一个看室外一个看室内，过了中午换个班，日子过得十分惬意。他每天只需坐在高高的救生椅上提醒那些妄图在0.5米的儿童池旁表演花式跳水的熊孩子，偶尔在发现异常时脱下夏威夷衬衫下水救人顺便秀一下自己的泳姿就好。



到了夏天，他的工作环境就变得严苛了。被简单固定在救生椅上的遮阳伞（其实是他自带的折叠式雨伞）刚好顶着他的头，每天在室外看班时只觉得头盖骨里的东西都要被煮熟了。

“如果救生椅在水底，我就能从下往上看比基尼姐姐的欧派了……”



他盯着实际上空无一人的池水发呆。现在是下午两点，一般没人会选择在这种时候自愿忍受水煮的酷刑。



“你又在说什么胡话？换班啦！”



巴泽特狠狠摇了摇救生椅。库丘林担心这远没有看上去结实的椅子会被她超人的怪力摇断，赶紧爬了下来。



室内泳池的温度远比室外舒适。库丘林坐上和室外的相比要矮不少的救生椅，全身放松下来，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02.



被一声哨声惊醒，库丘林打了个激灵，赶紧扫视了一遍泳池。



墙上的钟显示他怠工了半小时。幸好室内泳池里的人都各做各的，没人发现救生员睡得口水都流到了脖子上。



刚才的哨声来自深水区。他忍着还在嗡嗡作响的耳朵，不出意外地找到了只有头和胸部在水面上的游泳教练。



教练的头发被黑色泳帽遮得严严实实，但库丘林无比清楚那下面是反差极大的白色。他浅黑色的脖颈和鼓起的胸肌上覆了一层水膜，反着光显得亮亮的，像给皮肤抹了油的健美选手。



库丘林在心里吹了个口哨，原本晕乎乎的脑子霎时清醒了。他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正一心一意指导学生在水里蹬腿的教练。



Emiya教练。从他几个月前第一次来这个游泳馆起，库丘林就开始注意他了。当然，是想和他开房的那种注意。





库丘林一直认为自己是个直男，但他在看到Emiya健硕的肌肉后第一次产生了想捏捏男人的胸和屁股的念头。Emiya总是穿着一条黑色的三角泳裤，从背面看能看到三分之一的屁股，从正面则偶尔能看到令人产生幻想的轮廓。他一开始难以置信自己竟能对一个比自己还壮的男人产生非分之想，但日子久了这种尴尬也自然而然地被克服了。现在支撑着他每天上班的理由里，绝大部分都是和Emiya有关的。



奇怪的是，明明每次Emiya出现的时候他都会投以极其明显的火热目光，对方却从未回头看过他一眼。他一开始以为Emiya是在刻意无视他，但日子久了他发现对方是真的完全没注意到。在不由地脱力的同时，库丘林担心起这个无意识地散发着色气的家伙的安危。没准他现在过去吃一把豆腐都不会被发现……但考虑到他被一个过肩摔丢进泳池的可能性，还是想想算了。而且Emiya的学生基本都是小学生，当着这么多眼神无辜的孩子做这种事，他的良心也不大过得去。



如果Emiya是女人，他可能第一天就冲上去了。根据以前的经验，他对自己那张嘴还是很有信心的。但正因是个男人，他才苦恼到今天。没错，他不知道该怎么搭讪男人。



想到这里，他原本因为Emiya而兴奋的心情又因为Emiya而消沉了。这位举止怪异的救生员一会睡觉，一会一脸笑意，现在又开始叹气。但游泳馆里依旧没人注意他，他嘴里不自觉发出的嘟囔也都被孩子们在水里扑腾的声音盖住了。



他盯着正被Emiya握着手，在水里练习自由泳蹬腿的小姑娘发呆。这黑色泳衣的小女孩是叫杰克吧？真好啊，能和Emiya拉手。真好啊。



杰克一练习完就挣脱了教练的手，游到浅水区和朋友玩去了。失去了目标的库丘林回过神来，碰巧看到坐在更衣室门口的巴泽特在朝他招手。他以为要换班了，于是走了过去。



“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巴泽特突然说。



“抱歉，我不是故意睡着的……但这里的工作条件确实得改善一下，尤其是室外。”库丘林以为自己偷懒的行为败漏了，在她真的发怒前赶紧灭火。



“我不是说这个。你知不知道你很有伤风化啊？”



“哈？我一没有对Emiya教练讲黄段子，二没有吃他豆腐，三也有好好穿衣服……”说着他先低头确认了一下，“总之我哪里有问题了？”



“眼神！”巴泽特又摇头了，“这馆里除了Emiya教练本人外所有人都知道你喜欢他了。再这样下去，你想要小学生帮你告白吗？而且别把你以前做过的事和你的妄想混为一谈。”



库丘林这辈子第一次被她说得没法回嘴。巴泽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胸口，那力道就差没把他心爱的夏威夷衬衫戳出一个洞。



“听好了，今晚我帮你看班。”



库丘林惊得张大了嘴。



“你如果再不得手，我就和吉尔伽美什老板说，让你永远都看室外。”





“遵命。”



库丘林饱含敬意地朝此刻变得比老板还有威严的表妹敬了个礼，顶着莫大的压力走向了泳池。他没有注意到巴泽特用的词是“得手”而不是“出手”，更不知道他的表妹其实知道得比他要多多了……







03.



第一天来这个游泳馆工作时，Emiya就发现里面那个男救生员是个帅哥。虽然女救生员也是个美人，但对于性取向和大多数人不同的他来说，还是前者更吸引他。



但人家就算帅得能用一个笑容代替馆内的所有照明，都和他游泳教练的工作毫无关联。于是他将这个念头放在心底，专注地教他的学生。只有在临走时，他才会偷瞄一眼坐在救生椅顶上的蓝发男子，当做辛苦一天的安慰。



他起初被游泳馆金碧辉煌的外观雷得不行，本想等一个月的合同结束后就直接走人，没想到居然为了一个人而一直留了下来，而且一留就是半年。但讽刺的是，这半年来，别说是和对方讲话了，他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Emiya经常被说闷骚，但这不意味着他在目的达成前就会默默放弃。本着反思的精神，他回顾了一下来这个游泳馆工作后的点点滴滴，结果发现他其实有一万个机会可以取得进展。比如说那个叫巴泽特的女救生员，他和她关系还算融洽，平常聊天的时候只要多问一句就能轻松入手帅哥的名字，没准还能问道联系方式。但他每次和她聊到厨艺方面的话题都一发不可收拾，比起救生员的个人情报，还是巴泽特从语言里就能感觉到的毁灭性水平比较让人担心。



他当然也可以亲自找那位帅哥去问。泳池和救生椅的距离不过几米，他就算人泡在水里也能抬头和对方交流。这个方法显然更加妥当，问题是他想了半年都没想好要怎么搭话。如果是在gay吧里，半年的纠结估计三秒就能完事了。可惜泳池不是gay吧，对象的帅哥也多半是个直男。



这天下课后，他在泳池边上用自带的小毛巾擦身，边擦边纠结要怎么搭话。一般约对方出去吃饭是最妥当的，但他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喂，”有人拍了拍他的肩。他一回头，被吓得不轻。



“你是Emiya教练吧？”让他魂牵梦萦的帅哥救生员就站在他身后，一只手还搭在他肩上，“见你辛苦工作了这么久，要不要一起出去吃个饭？就当是我……游泳馆对你的感谢。”



Emiya只觉得自己在做梦，以至于他在能好好思考前就已经点头了。



“那好，”对方的声音像从天上传来的一样不真实，“我刚下班，一会就在游泳馆外面等你吧。但是我很少和人在外面吃，不如地点你定？”



“没问题。”



Emiya这么说完，对方朝他招了招手就爽快地离开了。他的背影也很好看，只是身上那件衬衫实在太土了。



Emiya对着人越来越少的泳池呆站了一阵子，才想起他人还在馆里。当机太久的大脑后知后觉地整理起刚才的对话。那个人说要和他一起吃饭，说在外面等他，还说地点由他来定。地点由他来定……



一个极为大胆的计划逐渐在他的心中成型。他默默攥紧了拳头，知道等了半年的机会终于来了。虽然他还是没能知道对方的名字……



04.



库丘林在门外等了快一个小时，差点以为Emiya临阵逃脱了。Emiya出来的时候穿着一件展现了肌肉轮廓的黑短袖，蓬松的头发带着湿意，刘海垂在眉前显得他的扑克脸也柔和了许多。他还戴着黑色的黑框眼镜，可爱得库丘林差点叫出声来。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Emiya的私服，顿时有了他们俩要去约会……吃晚饭的实感。Emiya这副样子显得他更没有防备了。



虽然巴泽特要求他今晚得手，他却不打算这么做，毕竟发展太快只会适得其反。能和Emiya聊一下天，顺便交换点个人情报就够了。长期的交往嘛，当然是要先打下比较扎实的基础的。



当然，另一个人可不这么想。



Emiya装扑克脸装得脸部肌肉都要僵硬了。一向循规蹈矩的他好不容易憋出个脱线的计划，但它的危险性让他忍不住心跳加快。他可以预料到他第二天一定会后悔，但他的身体已经快他的意识一步，让他在叫了台的士后对着司机说出了自己常去的gay吧的名字。



虽是常去，他基本没在酒吧里约过人，更多的时候都是一个人喝闷酒。这次他带来一个长相好看的人，知道他是常客的酒保和服务生都投来奇异的目光。



库丘林进入酒吧后环顾了一下四周，立即分辨出了这是什么性质的地方。虽然和一般的gay吧相比这里没有那么招摇，但从周围人刷地一下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毫不掩饰欲望的眼神看来，他的直觉没有错。



原本的他可能还会觉得危险，但现在的他内心只有狂喜。Emiya是gay的话，他得手的可能性立即高了一大截。而且对方用这么含蓄的办法把他带来这里，一定证明Emiya也对他有意思。所以今晚剩下的，只有两人之间对主动权的博弈。



库丘林装作没有发现，若无其事地给自己和Emiya点了两瓶啤酒，还点了个牛排。Emiya点了盘沙拉，看着好像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库丘林，觉得事情成了一半。他的目标就是把这个帅哥救生员灌醉，然后把他带进自己预约好的酒店。虽然经验不多，但该做的准备他已经在游泳馆的浴室里做好了。



“Emiya教练为什么会来我们这里工作呢？”



库丘林朝他搭话了。完全忘记自己酒量很差的Emiya喝了大半瓶啤酒，已经开始觉得头重脚轻了。



“凛……认识你们老板……是她把我推荐进来的。”



“原来如此。”库丘林完全没有问凛是谁，一边说一边和他干杯，“其实你是在我们这里坚持最久的教练，之前的基本两三个月就走了。”



“这样吗。”Emiya喝着库丘林点给他的东西，没有意识到杯子里的早就是别的酒了。“你们馆的设计那么奇怪……能坚持下来才怪。”



“确实，那个金皮卡的品味我也不敢恭维。”库丘林苦笑道，“那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因为……”Emiya努力组织着语言。他早就把他一开始的目的忘得一干二净了。“因为你在啊。”



“是吗。”库丘林觉得心跳加速，趁机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很帅，很好看……我很喜欢你的脸。”



“谢谢。”库丘林经常被人这么说，但这是他听到这话时最开心的一次。



“但是……”



“但是？”



“但是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



Emiya说这话时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对库丘林来说，这是个仅此一次的绝好机会。于是他结了账，架着路都走不稳的Emiya离开了酒吧。夏夜灼热的空气和街道上绚烂的霓虹灯让意识清醒的他都忍不住有点醉了。



“喂，”他拍了拍Emiya的脸，“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吗？”



“………………想。”



“那你醒过来啊。”



Emiya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库丘林。库丘林咽了口口水，把嘴唇凑到他耳边，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见Emiya没反应，他又重复了好几次，直到Emiya迷迷糊糊地重复出来。



“Emiya，你接下来想去哪里？”



“回家……不对，我的计划还没完成……”



“计划？”



“我要让你喝醉，然后把你带去酒店。”



库丘林听到Emiya和现实完全相反的计划，不禁怜悯起正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的醉鬼。Emiya嘟囔着他自以为完美无缺的计划，还小声地把酒店的名字说出来了。库丘林赶紧去查，发觉那就是个离这里两个街区不到的爱情旅馆。



“不会吧……这不正好吗。”



这下他就不用再有什么保留了。



于是库丘林揽着Emiya的腰，大摇大摆地走进了Emiya预约过的自助式爱情旅馆。至于Emiya醉成这样还能不能行，他已经兴奋得不想考虑了。







05.



Emiya一直以为自己深色的皮肤很有优势，毕竟就算印满吻痕也很难被发现。



但这点对喜欢咬人的家伙可不通用。



所以他看着镜子里布满他全身的齿痕，差点没忍住把牙刷丢到库丘林脸上。



“我今天还有课，你这样是想让我丢掉工作吗？”



“没这么夸张吧……”刚睡醒的库丘林揉着眼睛，抬头看到自己的杰作后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我可真厉害。”



“厉害个头！我建议你三秒内给我想出个能说服孩子们和来旁观的家长的理由。”



“我给你买个连体泳衣吧。全遮着，谁也看不到。”



Emiya沉默了。库丘林想象了一下被泳衣裹得严严实实的教练实际上浑身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突然觉得这实际上比他原本的黑色三角裤还色。



“讲真，你的黑色三角泳裤骚得我一直觉得你在勾引我。所以不如趁现在换掉，免得再吸引像我这样的人。我们昨晚不是说好交往了吗？”



库丘林顺口把埋在心里许久的实话说出口了。他差点以为Emiya会揍他，结果Emiya只是一脸困惑地说：



“我从来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哈？你该不会不知道你多有魅力吧？”



Emiya摇头。库丘林刚想解释，看着Emiya写着一无所知的表情，又萎了。反正他们已经交往了，他以后还有大把机会告诉这个对自己很迟钝的家伙他到底有多好。



“我得走了。”库丘林看看表，他再不上班巴泽特得真的罚他看一个月室外了，况且他还得找她道谢。临走前，他没忘给Emiya买连体泳衣的钱和一半的房费。就算是爱情旅馆，住一晚的房费还是挺让他肉痛的。



“笨蛋。”



Emiya接过钱，再打量了一下身上数不清的痕迹，心里还是很满足的。





06.



“大叔，你怎么今天突然换了泳衣？是买了新的吗？”



到了下午，Emiya才到游泳馆。他和之前截然相反的全副武装把学生们都吓了一跳。杰克的好友，一个叫童谣的学生这样问他。



“没事，只是被狗咬了而已。”他已经懒得纠正学生们对他的称呼了。



“我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打狂犬病疫苗。大叔打了吗？”



杰克赶紧举手。Emiya看着她纯洁无辜的双眼，心中充满了负罪感。就在他不知怎么接话的时候，他的半边屁股上突然出现了奇怪的负重感。他生气地转过头，刚捏过他屁股的罪魁祸首正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走过他身后。



“小姑娘，”库丘林走到杰克面前蹲下，用连成年人都能说服的诚挚声音说：“不用担心，我保证每天都帮你们教练注射。是屁股针哦——”



Emiya一脚将他踢进了深水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