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雷因·特洛耶特大公(1578-1600)
帝国史只记录了大略的年份,伊奈帆却永远记得那是一个春天,跨过世纪之交的年份,垂樱如雨落,他以为未来会如同暖云或亲吻。
戏剧
在第11位仙女为小王子送上祝福后,大厅里闯入了不速之客。
“够了!刻板印象还不够多吗?王子凭什么就要像你们说的强壮到能打倒龙!”界冢雪闯入怒道。就是因为人们长久以来的刻板印象,龙族的对外发展才屡屡受挫。
“天哪,是第十三位仙女!”
“娶什么美丽公主?要我说,王子就该和龙结婚!”
宴会上来提亲的西南邻国使臣晕倒在地,虽然他们公国还没有公主呢。
“不然就在18岁后被欧泊里的火彩活活烧死!”雪这么说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疑惑过一瞬宝石反射出的光芒能不能烧死人,不过听起来总比纺锤扎死要更符合国情。
几家珠宝商无不悲愤,或腌面垂泪,或失声痛哭,有一个失了体面,红着眼珠几乎要骂,人群也躁动起来。
“哦,可怜的斯雷因小王子!”
塔尔西斯,这个公国的一个属地是整片大陆欧泊唯一的产地,历代王室是世界精品欧泊的最大藏家,民间也热衷于此。
看局面开始混乱,雪捂住面纱和外袍,蹬上她的银鞋驾风逃跑了。
“停!第12位仙女发话了!”侍臣高声叫停混乱的场面。
“无所谓朋友们,我会出手。”
大家满怀希望地看着第12位仙女。
“她太大意了没有做有且仅有的限定,王子不会被纺锤…不,是欧泊的火彩烧死,18岁后他只是会陷入沉睡,直到真爱之人来吻他。
不过,
我们也应该加紧LGBT婚姻法案的通过,毕竟龙全部都是雄性,如果到时候王子没有真爱,那我们可以雇一条龙结婚。”第十二位仙女是平权运动支撑者,乐于发表她的政治观点。
“完善的方案。”大臣说。
“皆大欢喜。”众人说。
宴会的闹剧第二天才传入忙碌大公耳朵里,“就这么办吧。”
没多久,在珠宝财团的大力支持下,新法案一路绿灯通过了。
“雪?怎么了?”
“刚刚听到有人对龙刻板印象,生气得去搅局他们的宴会了。”
“对龙族来说正确,却也不太礼貌所以在这里纠结吗?”
“我还假装吓唬那些人了,而且说得很恶毒。”
“别难过了,毕竟你的立场是龙族,也做过很多好事,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
“我怀孕了。”
多年后
“典礼就要开始了,请您保持微笑。”
“我和他只见过一面就要结婚。”
“您从小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
“找到一个人龙混血已经很不容易了,别让大家失望,您将来要继承王位的。”侍女一如既往的严肃。
“不过是龙族谋求对外形象的改变罢了,没有他还会有另一个混血”
实际上斯雷因明白,龙族基因强大,怎么繁衍都会是龙的样子,这只拥有人形,确实是比较罕见的事情。
漫天花雨,婚礼全是繁琐的流程。
斯雷因小心翼翼,只在亲吻的时候有空看一看未来伴侣的脸,这个吻是不能用贴面代替的,他的出生推动了平权法案,他对LGBT群体是一种象征,也天生收到来自群体的政治支持,这场表演,绝不能让观众失望。
“至少要维持5秒,背景的气球才来得及放完。”斯雷因在心里嘱咐自己。
仪式性质的亲吻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但是
这龙怎么是睁着眼睛亲的啊!
当天报纸呈上的头版头条,结婚的第二张配图就是斯雷因亲吻完害羞的样子,版面赶上婚礼照片那么大,报社是懂卖点的,盛赞了一通如同欧泊般的新郎。
斯雷因看后表示还算能接受,别是他踩在花瓣上脚滑了那下上头条就行,就用这一版。
“休息时间到了,殿下。”
斯雷因向寝室走去,问了龙在哪里。
“已经在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花边新闻往往与政治息息相关,新婚不亲密一点可能会有流言蜚语,不过在他能掌控的范围里斯雷因并不想管束龙什么。
“就让他做自己想做的事吧,少打扰他。”对方带着龙族的使命应该不会太出格。
王妃的嫁妆大多是书。
“龙好像是有收集癖。”
王妃不喝下午茶。
“龙果然没有文明人的习惯。”
王妃力气大,会扛锅煮饭。
“龙也会用工具吗?”
斯雷因听说了这些议论,
“这不还是刻板印象吗?”
“殿下,大家都爱听刻板印象。”
“殿下,你们后来熟悉了吧?”
“当然。”吃晚饭的时候见过,仅此而已了。
“恕我直言,该多相互了解,不能在臣子面前失去了品格。”
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品格,斯雷因点头赞同老臣,怎么也得争取保守党欢心才是。
老人教诲年轻人劲上来了是刹不住的,虽然是保守党的婚姻观长篇大论但是怎么也不提王妃的身份,不知是LGBT法案成功得让他无可奈何还是因为利害关系的选择性无视。
徒增二氧化碳的废话不利于健康,斯雷因神游,幻想龙把他抓走,藏到遍地黄金的山洞里,想起伊奈帆喜欢书,那也有可能是古代图书馆。
“晚上能空出来吗?我要见…王妃。”
“支持您的决定。”
该相处一下了,总会遇到要一起出席的场合。
“晚上好,阁下。”斯雷因隔着门缝对龙打招呼。
侍从挤眉弄眼地示意他叫错称呼了。
斯雷因怕龙见不得眼疾,对侍从说,“你先离开吧。”
“过得还顺意吗?”斯雷因坐在会客厅,伊奈帆没有招待的意思,没有茶杯,手只好尴尬地放在膝盖上,举动像他爱紧张的侍卫长哈库莱特。
“还行。”伊奈帆对婚姻之外的事情没什么不满,随心所欲到就差横着走了,这个人王也很识相的没来打扰过。
“有什么需求可以告诉仆人。”
“我要看宫里的藏书。”
“可以再打一把书库的钥匙给你。”斯雷因想这是把他当仆人了。
“还有一把小号锉刀。”
“杂事可以交给仆人。”
“不用了,我修龙角。”
“好。”原来龙角是要修的。
伊奈帆沉默了一会儿。
“你打算今天晚上在我这里过夜吗?”
“不,我这就打算离开了。”伊奈帆很可爱,看起来小他很多,他发誓没有这方面兴趣。
“王妃说要早饭要上汤蛋卷晚饭要加苹果醋。”
“照他说的办。”感觉是小孩子的饮品,自己也没多大的斯雷因不禁有点可怜龙。
“王妃要看禁书。”
“什么书?”
“他是无神论者。”侍从紧张兮兮地压低声音。
“哦,随便他吧。”斯雷因说以后小事就不用告诉他了,照办就行。
斯雷因看到玫瑰田缺了一角,新翻的泥土刚浇过水,扭头对侍从正欲张口。
“王妃。”
斯雷因闭嘴了,种地看书的龙想想也够省心的。
“真羡慕啊。”
伊奈帆对法阵的研究有了眉目,他写信告诉姐姐,让她不要担心,这里生活很对研究有帮助,她送的种子已经种下了。
别人的紧张和回避他都无所谓毕竟他是另一个物种,至少过得很自在。
当王妃处境还不错,婚姻名存实亡还有大把时间,只需要在人前扮演一下。
今天外面有些烧焦的味道,那个漂亮的人王带着几个人匆匆从外面的花园一侧路过,伊奈帆还没关心过那个带钟的白楼具体是什么场所,回头让人拿详细地图吧,他身边没有人跟着,总是随意拦人提要求。
效忠
伊奈帆回到房间发现人王在等他。
“有人诬告你是连环纵火案的凶手,所以我最近会和你一起行动。”
“你亲自监视我?。”
“我的发言权重高,会是你的不在场证明。”
“你认为我不是凶手吗?”
“不是。”人王的语气很坚决,他已经向大法官施压,绝对要把案子办成龙是被诬陷的弱者,原因无他,这涉及王储的名誉和外交。
“我要睡床。”伊奈帆不做多了解了。
“这是双人床。”还谦让什么,斯雷因也想要好好休息。
龙真怕不小心弄伤人王的身体,他咽了咽口水,白嫩的脸庞让他想起鸡蛋。
斯雷因起床很早,打开了一点床帏准备离开,转头看到龙在床那头警惕地咪着眼睛。
“还早,继续睡吧。”斯雷因把被子推到龙那边, 合上了帷幔。
“殿下,您…”侍从看王子殿下表情不太对。
斯雷因对他做了安静的手势,刚被龙发光的竖瞳吓了一跳,现在还是别吵到龙比较好。
伊奈帆也起床,拿着钥匙准备早饭后去书库,在会客厅办公的斯雷因叫住他。
“今天先稍等一下吧,我叫人把书都拿过来。”斯雷因解释要把伊奈帆房间闲置的衣柜和梳妆台都改成书柜。
“谢谢。”
“你看的书宫里有别人知道吗?”
“图书管理员。”
“别让别人知道,以后书都放在你房间。”
龙的魔法力量向来比一般生物强大,这次伊奈帆被怀疑的原因除了歧视还有恐惧,当然最大原因是反对党逢斯雷因必反的立场,其背后该死的教廷常独善其身。
我的王妃会喷火的话一把火烧了那冠冕堂皇的白墙高塔,
王子常靠幻想解压,龙则因为他在餐桌上忽然投来的热烈视线而感到奇怪。
伊奈帆注意到斯雷因吐了鸡骨头,龙觉得吐的有道理,遂自己也吐了。
“我的姐姐要来看我。”
“我们应该怎么欢迎比较符合礼仪?”
“不需要隆重招待,她只是来找我。”
“好,之后记得和我商量一下这件事。”
就这么安静客气地相处也不是问题,龙不介意,就这么过了几天,斯雷因偶尔会找伊奈帆请教法阵的事情。
虽然斯雷因不算个有基础的好学生,
但是研究相关的书籍源源不断的送过来,龙觉得斯雷因的微笑都变得贴心起来。
几周后斯雷因出宫一趟回来说事情解决了,果然如伊奈帆所说是接受过神职教育的人,法阵上细微的手癖暴露了凶手。斯雷因让人把伊奈帆写成大功臣发表在报纸上,说他如何潜心研究而遭受怀疑,最后日以继夜的研究破解了法阵纵火案。
伊奈帆看人王一回来就睡觉的疲态,想日以继夜和自己是没有关系的,然后贴着他的胳膊睡下。
“你姐姐最近要到了吗?”斯雷因和伊奈帆的关系好起来了,在他身边很轻松,在大臣和仆人面前连说话都是公文般的语句,伊奈帆是难得的朋友,又像需要照顾的弟弟。
“她前天来过。”
“什么时候,都没有见一面。”
“你在忙,她说你很好。”
“招待不周了。”
雪实在没有脸面见王子,她以为是自己一时嘴快,影响了两个人的命运,而法律和婚姻背后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走吧。”伊奈帆换好了礼服,不得已要出面的场合里,他需要表现得经礼仪驯化过头,如同狂热皈依,以打消人对他头上两个角的恐惧。
“因为签署了魔法协同研究协议,这次会有你的同族代表出席,你打完招呼就去那聊天吧。”斯雷因怕龙尴尬。
“不用,我跟着你。”伊奈帆猜得到别人的议论。
太乖了,斯雷因自认为做什么都能遇到破事的人生,难得在龙这里很顺利,顺利到他担心是不是有困难在之后等着,他牵住伊奈帆的手。
宴会奢侈内涵寡淡,对伊奈帆来说却是不得不习惯的,多年后他对这天晚上的印象只剩斯雷因拉着他偷偷离开,明眸同月光共皎洁。
“所谓人类的历史总围绕我们这些平庸之辈,研究者才是最伟大先驱,你不该成为牺牲的,我宁愿你…。”伊奈帆是个学者,他不应该因为政治婚姻被历史铭记,斯雷因对着伊奈帆像在惋惜自己,他们的人生可能都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龙盯着想,这应该不是客套话。
那天后斯雷因忽然想起来似的搬离了伊奈帆的房间,伊奈帆并非看不懂斯雷因的回避,他本不应该在意的。
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睡不着,荒芜要是透露一点新绿,就不甘起来。
很久很久以后,尘埃落定的一个傍晚,伊奈帆想,他确实会那样地爱上一个人,
因为在最初那几年里,他曾经那样享受温柔眼睛里的美丽心灵,躲在盾墙之中,以为外面什么都没发生。
谁能受美神偏爱而不为他赴汤蹈火?
垂樱如瀑的好春,他的头发都融在阳光里,邀自己年年共赏,伊奈帆铭记的却不是风景;
流星如雨的冷夜,他回应自己的拥抱 ,说,但愿你如愿,而伊奈帆的愿望是此刻一同滑过天际;
节日的吻礼,他总是脸红,伊奈帆以为日子会如常像水泽或玫瑰,太阳与月亮会一直在。
忘记身在历史之中,而人类的历史即是……
会议上支持者与反对者肩并肩坐着,围簇着他们的新大公。
就算已经将扎兹巴鲁大公的死讯推迟到了安定的时期宣布,还是引燃了不安分的背叛者。
欧泊的火彩急惶惶吞来,
教会的十字铁骑不肯回应,作为公国支持新教流派的报复。
教廷不予军事力量支持,唯有城市卫队和几支骑士团可以调遣。
“他是学者,不会打仗,何况士兵怎么效忠一个异族的将军。”
“是龙领军一定会赢。”
“那是去杀人,龙族不会希望是这种形象。”
“等盟国和龙族回信。”
“南瓜会长多大?”斯雷因给玫瑰旁边的南瓜浇水。
“大概会像马车那么大。”斯雷因的玫瑰要继续退让土地了,但伊奈帆看他没有很在意的样子。
“那要多浇点。”
“怎样可以立刻强健身体?你懂这方面法术吗?”
“对龙来说怀孕就可以,母体会变强,法术副作用很大。”
“我可没办法怀孕啊。”斯雷因笑。
“可以,男人也可以。”
斯雷因不笑了。
“伊奈帆有学习过怎么打仗吗?”
“有一点了解,龙族天生就很强大,可以匹敌一支普通火药的军队。”
“你呢?”
“我也是。”
“那么厉害啊。”又是对小孩的语气,龙不满意,问他什么事。
“公国要打仗了,教廷无视消息,你愿意做我的指挥官吗?待遇优厚,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情。”斯雷因知道伊奈帆不在乎世俗的财富,除了担任公国的吉祥物,龙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好。”伊奈帆没有犹豫,为了《阵法大典》,他想。
斯雷因却惋惜,一旦做了政治人物,就很难脱身了,他曾经喜欢龙认真研究的样子,但也什么都没有说,
世事总是轻易改变人的品性,但斯雷因期望伊奈帆会始终如一,他那么特别,斗转星移海枯石烂,或许恰恰是他不会改变。
他们都是牺牲者,为了责任,为了种族。
“小时候我想做矿场的矿工,因为可以挖掘欧泊原矿,因此被狠狠教育了。
后来我才知道,世界的丰饶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享受的,欧泊背后是劳动者的血泪。
我既想逃离又想改变这个公国。
你呢,伊奈帆,你做的是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或许,我不知道,我以为我会做研究然后做姐姐的卷轴生意。”
“我也不知道。”斯雷因说
“你已经继承王位。”
已经没有机会逃离了。
“没有退路了。”
风雨已至,斯雷因庆幸他还有伊奈帆,但已经不再做逃离一切的美梦。
盟国远在另一边,微薄的增援不过是做样子。
龙族则更高傲,伊奈帆不过是他们发展选项的一个,人王还没有资格反过来请求什么。
伊奈帆穿过鲜花的大门,礼堂中央斯雷因在等他,白鸽的掠影拂过人王的水晶宫殿,他穿着铠甲上前,心境已不同结婚那天。
将手置于人王的掌心,伊奈帆单膝跪下,高声宣布,“阁下,我已成为您的人。”
斯雷因放手,取过一面旗帜,授予他。
“永远对您效忠。”伊奈帆低声说。
斯雷因扶起伊奈帆亲吻。
众人祝贺着新指挥官。
“你刚刚忘记低头了。”斯雷因离开大厅后告诉伊奈帆,而其本人对直盯着并没有自觉。
“顺利就好。”
“别人会觉得你不忠。”
“无所谓,我会证明。”
“哥哥,以后还要叫你“阁下”吗?”伊奈帆私下并不叫斯雷因的名字或者陛下。
“可以,指挥官阁下。”
“阁下,我该如何做?”龙也打官腔。
“战争是政治的手段,所有王侯为了立场而战,敌人或许无辜,但是上了战场就只有胜负,此外,提防诡计,不要赶尽杀绝,仇恨要集中在敌人内部……”
龙知道,要好的胜利。
“杀伐都是我的命令,你只是我信守诺言的长矛,战场就交给你了。”
龙不知道,诺言指的是是交易还是效忠,但是他脱口而出否定自己的猜想,
“我要的资料也交给你了。”这是交易,有一种奇怪的感情让他害怕交付忠心,与眼前的人有关。他自以为是涉水前的观望,实际伊奈帆多少猜到,他已经在漩涡边缘。
斯雷因笑了,“没有这次战争我也会为你找的,再要些别的吧,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我不知道了。”他看着斯雷因,什么都想不到。
伊奈帆展示了龙形的姿态 ,他去看斯雷因的反应。
“你的其他皮肤够坚固吗?”斯雷因认真看着,小心为他量了逆鳞的位置,公国资助的法师会为伊奈帆秘密地制作一个保护逆鳞的魔法颈环,随他的身体变化改变大小。
龙身虽然强大,但是在逆鳞的存在人尽皆知的情况下,弱点太明显。
逗猫似的,斯雷因抓了抓下巴,龙并不抗拒,斯雷因的动作就多了起来,哪里都要摸。
两根,斯雷因住手了,这个要做保护吗?
伊奈帆因为抚摸激动起来,钻到床幔里去了,斯雷因劝了一会儿,看时间晚了,掀开帘爬上床和龙钻到一起。
“睡吧。”斯雷因感觉好笑,龙真是个小孩。
伊奈帆已经变回了人,知道斯雷因要在这里睡,说不上有多开心,但他很愿意的。
“阁下不要用脸贴我的鳞片。”人类很脆弱,怕弄坏他。
很快就到了出征的时刻,在军队面前斯雷因仪式性的整理伊奈帆的披风,伊奈帆看着他,隐约觉得时间有些快了。
一周前他们商量战略是花了几天,前天开长会,昨天聊了整个下午,
“如果城市没有军事力量,十字军要出手威胁你应该如何?”现在即使是伊奈帆也明白教廷有野心。
“教廷与公国有契约在,如果前线顺利,你早点回来。”像家人间的嘱咐,伊奈帆想斯雷因也应该见见他姐姐。
此刻斯雷因做临别之吻,“常胜。”
事实上公国无法承担败仗,大公需要的唯有胜利。
要出征了龙还是这么呆,回头胜利了军队哗变怎么办,斯雷因颇为担心,私下给龙塞了自己的护身符。
伊奈帆很惊讶斯雷因愿意把这个给他,斯雷因一直很宝贵这个。
“这也是仪式吗?”他紧握带有斯雷因体温的护身符。
“是私心,希望你能安全。”
龙害怕斯雷因反悔要回去一样地,把温热的项链藏进了衣服里。
军队中关于指挥官的讨论不断,显而易见所有士兵看到伊奈帆的龙角都不敢造次,他们对指挥官的能力抱有幻想,士气高涨。
即将抵达的前夕,遇到了驰援的圣女艾瑟依拉姆的卫队。
“教廷的冷漠让我抱歉,所以我拜托我的卫队来支援。”
有人在军队阴暗的角落窃窃私语,没必要驰援必胜的战争,她是来分享好处的。不久这就成了共识,伊奈帆得知后,只是点头。
这应该就是斯雷因说的可以利用的条件,他说不能暴露太多实力。
来自宫廷的消息肯定了伊奈帆的计划,大公的考虑更慎重,
“不要让她分散你在军中的威望。”
圣女很好说话,经常围着龙打转,连带着士兵也有被她感化,毕竟军中有不少信徒。
“你们以前认识?”伊奈帆听她提到了斯雷因。
“是的,斯雷因他以前啊……”眼前的少女兴奋地讲了起来。
刚学过相关课程不久,龙不可避免地认为这是遇到了离间他和斯雷因的情况,现在是斯雷因伙伴的是他,这个人却一直提以前,他也要相对的做出回应。
“嗯,我现在是他的王后和指挥官。”
圣女听后愣了愣,随后笑道,“所以你带着他的项链。”
全军都知道指挥官会对着项链发呆。
宫廷回信称,“你也可以不用回她。”
斯雷因觉得好笑,不由得频频想起这件事。
伊奈帆回来了,浴血之师带着头颅和战利品。
论功策勋,指挥官无人能及,远超贸易规格的成箱欧泊一路送到大公脚下。
送出去个小孩怎么回来这么大个,换龙了?斯雷因拿着望远镜远远看着身影。
“圣女的卫队前几天离开了,以示无意分享胜利。”侍从说。
“帮我联系和她的会面。”
长桌大宴,君王礼遇有功者,歌舞不歇,将军独占最高座。
伊奈帆第一次坐在这里,现在他是王后的身份才如此清晰,斯雷因说完客套话就不知道去哪了,但是龙不想问,斯雷因让他参会,他就这样坐到散场。
斯雷因晚上去找伊奈帆,他正在磨龙角,似乎龙角变小,伊奈帆身形也会变小。
好龙龙,斯雷因喜欢小只的。
多月不见,龙似乎有点陌生,不过斯雷因看得出来伊奈帆白天有话想说。
“伊奈帆,太久不见。”这才是斯雷因面对伊奈帆的第一句话,白天那些不过是给外人看的。
伊奈帆站起来,
“阁下。”阁下不亲我吗?
这些年龙认为重大时刻人类都会亲吻。
在重逢的重大时刻,斯雷因拥抱了伊奈帆,他拍拍背说,“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伊奈帆学过,拥抱人类的亲吻流程,顺势吻了斯雷因。
不是,刻板印象里没说龙爱亲嘴啊?
斯雷因有些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来问圣女的态度的。
伊奈帆讲艾瑟依拉姆的一些行动和在战斗中的帮助,
斯雷因忽然一笑,“看来她很喜欢你。”
借圣女了解一下过去的斯雷因也没什么不好,但是龙不喜欢他们提到彼此的态度,让伊奈帆感觉到距离。
“脖子上那个还要戴着吗?我帮你取下来。”
“戴着吧,我现在是指挥官了。”
好龙龙,太乖了,伊奈帆又穿回了学者的长袍。
“书已经在你的书架上了,还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暂时没有了。”伊奈帆现在知道真正想要的一般不能说。
“你就像我的弟弟一样,如果你想回到你姐姐身边,我们也可以立即离婚,这些书你带走,你现在有功劳,封地也可以给你。”
伊奈帆在龙族也是受排斥的,斯雷因知道,异族呆在这里,人们会在他有功时高高举起,不如意了就重重抛下,伊奈帆还年轻不懂,不如趁早抽身。
“象棋里王后没了还怎么下?”
“…别为了别人……”斯雷因心里承认他也舍不得。
伊奈帆吻他,“为了我自己。”
气氛不对,斯雷因不傻,不知道怎么办,于是落荒而逃,
龙舔舔嘴。
龙无论性别喜欢“龙外”的刻板印象倒是没说错。
背叛
圣女带着使团隆重来访,伊奈帆不关心,他问过斯雷因了,是要讨论关于教会的事情。
但是两个人私谈的话,龙也要跟去的,从阳台翻进去没人拦,径直走到斯雷因身边坐下,艾瑟倒是不介意。
寒暄后的谈话似乎并不愉快。
“不愧是通过LGBT法案的公国啊,新教崛起很迅速。”
“这反应了人民希望的,比起没有通过儿童保护法的公国是快一点。”
“教皇不满新教,下面的人自然会有所行动。”
“那也不该违背当初的条约,将军事交给教会如同架空了王权,各国担惊受怕只会背离教皇的意愿。”
“我会改变这一切的斯雷因,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只为我的人民负责。”
艾瑟还是太理想化,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合作。
“阁下,我也是你的人民吗?”
“算是。”
艾瑟笑伊奈帆君也说这么可爱的话,只有斯雷因感到压力。
伊奈帆除了亲吻并没有别的行动了,或许因为伊奈帆是作为王妃嫁给他的,对他的亲情被模糊成爱情了,斯雷因想,龙不愿意走的话将来慢慢教他。
伊奈帆按艾瑟的提示纸条来到了夜晚的回廊。
圣女并不现身,隔着灌木丛的缝隙与他对话。
“伊奈帆君,皇后的自由是很大的,如果帮助我,可以很快成为接近权力的人,教会几乎控制军事依赖十字军的公国,龙族都要谨慎对待,无论想要什么都可以得到。”
“愿意的话就去下一场战争的前线见我。”
“怎么见。”
圣女不语。
龙明白又要打仗了,圣女要他故意败给十字军。
伊奈帆想,这等于背叛了斯雷因。
“你很会泡茶啊。”在斯雷因看来事情虽然还多,暂时是风平浪静了。
“嗯。”
斯雷因很享受这样平和的时候。
“阁下会娶别人吗?”伊奈帆问。
“LGBT婚姻法的话是不允许的,但是我当你是朋友。”
“我当你是丈夫。”
原来我是攻方吗?斯雷因有点端不稳茶。
“为什么这么笃定喜欢我?说不定过一段时间就改变主意了。”
“因为阁下是帝国最漂亮的人。”伊奈帆随口说。
伊奈帆说的是三年一度的魔镜大赏,镜子会回答帝国美貌排前100的人,前几天新一届的排名刚刚见报,说是美貌,其实也有权势考量。
“将来会有比我更好的。”斯雷因对这次夺冠没有特别的感受,虽然自己是热门人选,但是他下的注是艾瑟依拉姆,目前亏了点小钱。
“那LGBT婚姻法也不允许我喜欢别人。”
搞半天这龙不呆啊。
“阁下?”
“嗯?”
“要么和我约会,要么现在就做。”龙看起来很可怕地沉下脸。
“现在……现在不是在约会吗?”这龙谁教的?还知道“做”。
龙大悦,说那要牵手才行。
斯雷因佩服自己说话水平,突然想他们之间本应该是什么样才好。
帝后相爱本应该是一件好事,斯雷因没见过美好的关系,不由得抗拒伊奈帆的感情,小孩的喜欢,他不当真,由他牵了。
伊奈帆趁机亲红斯雷因的脸,斯雷因不得不教他喜欢对方要尊重对方的意愿。
“将来…将来我会的。”龙难得结巴,眼睛还贪婪地看着。
特洛耶特大公的河谷的矿场爆发了新教主义的抗议,圣女亲自领军,实则为蚕食公国边缘的土地,尚未稳定的公国往往是其他大公眼中的肥肉,不过这次教廷出手,只能兴叹。
龙依旧是指挥官,斯雷因知道他临行前夜偷偷跑到自己的床边,屏息轻贴嘴唇。
而第二天送军队离开的吻礼前,伊奈帆终于忍不住笑起来,等斯雷因来吻他,像已经打了胜仗。
斯雷因知道了,昨晚看出他装睡还敢亲!
吻礼的流程还是要的,他扶住伊奈帆的小臂,坚持要礼节性地吻,记不起什么祝词了。
伊奈帆反握住斯雷因的手臂,不容许他退后。
牢里的灰尘也敬畏圣女的白袍而不敢沾染。
“伊奈帆,欢迎。”
龙抬头不语。
媒体如同收到指令般齐齐渲染圣女和她麾下皈依的龙将,如同几个纪元前那位最初的圣人一样。
无论是质疑或者歌颂,不同的角度的报道都能达到目的。
“伊奈帆,我们同在一舟。”
教廷古老的戒律日益被兴起的民潮运动冲击着,教皇坐镇主教区,而艾瑟作为圣女以布教为名与各教区的枢机主教沟通,
当然,带着军队用以运输各教区的捐赠。
“关于瑟薇帝国的选举,伊奈帆君在斯雷因那里学了多少呢?”
“选帝侯既是选手也是裁判。”
“没错,所以伊奈帆君当上后一定要选我啊。”艾瑟说着看似漫无边际的话,就算大主教是选帝侯,真正评选时也不会选大主教的,艾瑟有资格的原因是她是皇帝的孙女。
选帝侯只会是重要教区的三位大主教和有毋庸置疑实力的四位大公,竞争瑟薇帝位的人不会太多。
伊奈帆并不期待,权力的道路永无止境,他的力量够用就好。
西南方向的大公有两位势均力敌,他们正要前往西南教区。
教廷想挑起西南的斗争,西南教区新教势力大,这二位大公有意扶持新教削弱教廷,最好都不要成为选帝侯,倒是东南方向的特洛耶特大公美意,肯“捐赠”矿场,旧事可以不计较。
艾瑟来西南是为了新教,
圣女也暗地支持新教,意图越过教皇建立新秩序。
伊奈帆则是打算在停留期间飞去塔尔西斯公国找斯雷因。
艾瑟不担心他不回来,去找枢机主教谈话确定暗杀的时间。
北风中那窗如同熊熊炉火,而他却不敢上前取暖。
龙的影子略过了斯雷因的窗户,如同一朵阴云。
“那个背叛者!”他听见惊慌的声音。
伊奈帆心情复杂,不再徘徊,他在阳台敲敲玻璃门,伸脑袋等斯雷因开门。
“伊奈帆?艾瑟依拉姆叫你来吗?”斯雷因开门问
“不是,是我自己。”
虽然伊奈帆的闯入撞得吊灯摇摇晃晃,就像往常那样,斯雷因为他倒了茶。
“阁下希望我输掉河谷矿场吗?”龙卧在地毯上问,那场战争他本不应该输的那样彻底,后援完全联系不上。
“是的,不过没想到你也想输,你和她聊过?”
“是。”
“你后来的研究有书看吗?”斯雷因知道那些书是很难搞到的。
“我后来没有再研究了。”
斯雷因的沉默像是在心里为长长地叹息留余地。
“界冢将军。”特洛耶特大公说,“不宜久留。”
龙很不高兴,斯雷因对军队在河谷的背叛属意料之外,重点是这意味着斯雷因根本没有表面那么关心他。
许久不见,斯雷因穿了新袍,书房的摆设也变化得陌生,还有陌生人的气味,难闻。
龙要发怒了。
龙把大公压在沙发里吻得叫唤,女仆惊慌的跑出书房。
“伊奈帆,伊奈帆!”斯雷因叫着名字想制止龙,这完全就是在用龙嘴把斯雷因的脸挤压得变形。
卫队听到里面的动静闯入后被龙尾一扫纷纷倒下,可怜的哈库莱特卫队长被第一个打晕。
一时间都是尖叫和怒吼,龙也觉得这样不是他想要的。伊奈帆对被扫倒的士兵道歉,又回到他的位置喝完了那杯茶。
斯雷因揉着脸对大家解释说王后只是想亲密一点,打发大家出了门。
“别闹了,你现在是帝国人人皆知的教会将军。”
坊间传闻已经把特洛伊特大公和龙族王后传得很离谱。斯雷因不介意以花边新闻做伪装,但又不知道怎么回应伊奈帆。
“伊奈帆,我有要做到的事情,会背叛你,喜欢我是不值得的。”
“你做这些为了你的人民?”
“也为了我自己。”
“我也曾是你的人民。”
“抱歉。”人民也会成为牺牲,不如说人民一直如此。
斯雷因如此陌生,再不争取,那天的一吻,就是落幕。
“阁下再见。”借着月色龙来去都很快,斯雷因的关心是假的,有时也是真的,爱情让伊奈帆害怕了,又或者说是一种面对未知的感受,吸引他。虽然不喜欢同族,但是伊奈帆承认他性格中属于种族的部分,他一生要追逐丰碑与极致,斯雷因在他心里正属于此类。
“回来了伊奈帆。”
“嗯。”
“斯雷因看起来怎么样。”
“很好。”伊奈帆不会放手的。
“塔尔西斯看似繁荣有余武力不足,实际扎兹巴鲁大公铺垫多年实力雄厚,下次再见到斯雷因可能就是选帝侯了。
不说这个,新教的武装起义可能要从西南这里开始了,我希望你替我做些事。”
“好。”
“我以为龙都是一群正义清高的生物,看来是我刻板印象了。”艾瑟笑了笑。
“这点有些谬误得过分了。”伊奈帆回答。
不如说龙只过分坚持自己的观念,龙之间也有战争,一些龙凑巧不算坏。
西南二国的新仇旧恨终于被小小的火焰点燃了,
两方早有不同势力蠢蠢欲动,两个边陲小镇的口角在有意无意的渲染下成了斗殴,乃至产生了无辜的死者。
她是如此可怜,珍爱的小猫还守在她身边,母亲的孩子们献上千朵万朵洁白的百合,不够擦拭她的血泪。
痛哭和仇恨融化了所有身躯,铸成战争的长矛与车轮,轰鸣作响。
新教的旗帜猎猎飘扬,故土的春麦谁来播?
交锋之下,鼓舞士兵的是否是真实?
教廷自有理由插手其中,毕竟事关宗教纯洁,异端比异教徒更可恨。
“界冢将军大胜!”士兵来报。
“界冢将军易醉红葡酒,难逢敌手棋。”艾瑟夸赞道,却看对面坐着的大公却神色紧张了起来。
“您大可以放心,教廷向来言出必行。”圣女言语间暗示将拿走帮助他的代价。
教皇的权柄和威望并不永远牢固,所以不断插手冲突创造战事以获得在地区的影响力,总是以正义之名扶持弱小的一方延续斗争,神圣的信仰反而铸造地狱。
天气暖了起来,残酷地照耀着荒芜的土地,西南终究被掌握在教会手里。
几个月后,人们说旧王虽光荣一统西南,叛乱终究踏破他的宫殿。
龙的军队在一旁不做反应,只待名正言顺地替圣女执世俗的政。
“靠着这种争夺才能抵达终点吗?”伊奈帆发问,这一切和他往日的研究相去甚远,他认真学习。
“你厌倦了吗?瑟薇帝国的历史是战争史。”艾瑟是帝国现任皇帝的孙女,早已习惯一切。
“是谎言史。”斯雷因的回信写道。
伊奈帆认同地端起茶,阳光正好,起义军松散的管理无法掌握胜利,内部斗争和暴力丑闻的发酵让他们失去了支持,而伊奈帆军队在动荡局势下的处理得当赢得许多好感,其中少不了斯雷因的指导。
“还在继续宣传我吗?”龙认为太夸张也圆不好一个谎。
“是那些贵族在买通稿。”副手回应。
龙确实承诺保全贵族阶级的利益,喉舌们是在为利益说话 。
说不定自己说的是谎言呢?龙继续饮茶。
世人皆知异族做不了皇帝,但若作为教会控制的选帝侯,龙是合适的,据圣女介绍龙的目的终究是借机谋取在龙族的权利罢了,这让教皇对龙族占据的要道垂涎了起来,界冢或许能带来更多交易。
起义失败了,伊奈帆登选执政官,新教却在这个国家扎根下来。
旧王留下了一些财富,里面的欧泊让伊奈帆想起斯雷因,他让人把这串罕见的大块粉欧泊项链送到特洛耶特大公手上。
副手低头接过,这个月才到中旬,信使已经发了三趟了,同事们都怀疑龙没有距离的概念,跑差是把人和马都当东西用。
“执政官阁下,又是教会将军又是选帝侯,真难见您一面。”伊奈帆让旁人都离开。
“还不是选帝侯,莱艾。”
来人摘下兜帽露出龙角。
“看来嫁过来也不是没有转机,特洛耶特大公居然给你这么多自由,他按法律本来可以夺走皇后的一切。”
“他们怎么说?”
“你已经证明了在人族的影响力,不过还得有用才行,你父母的事已经着手调查了,要合作的话,肯定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