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繁华，狭小，夜里亦是灯火通明的。林九倚在窗上默默看了会儿被甩在身后的一盏盏路灯，把未燃尽的香烟从二指宽的缝隙里丢出去，然后摇上车窗，改为盯江铭的侧脸。江铭长着一张明艳张扬的脸，因瘦削更呈一种锋利的危险姿态，从这个视角看去，却看到他的睫毛长而微翘，带着一些陌生的可爱。今晚的江铭开车格外专注，他记得上次这样往外丢烟蒂足足被对方呛了一路，今天却没分给他丝毫注意，林九沉吟片刻，手掌落在江铭的膝盖上捏了两下，然后慢慢摸上去，他感到掌下的肌肉绷紧了。江铭吸了口气，眼睛转也不转，只是盯着前方说：“回去再说。别乱搞，我在开车。”

林九在他的腿上敲了一下，收回手舒服地枕上臂弯，两眼仍旧黏在他的脸上。“阿铭，你今天不太对劲。”

“怎么？”

“没怎么。”他笑了一下，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没有烟，只有几颗水果硬糖。林九皱着眉，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带在身上的，他从来不喜欢这种小孩中意的玩意，大概是江铭塞进去的吧，他总喜欢把自己的衣服当双人储物间。林九嫌弃他嗜甜的口味，却还是剥开糖果，把亮闪闪的糖纸团成团装回口袋。糖果停在江铭的唇边，他看了一眼，抿嘴笑着把林九的两根手指也含住，发出一声黏糊的吮吸声，然后在对方湿漉漉的手掐上他的脖子前适时重复：“我现在在开车。”

林九顿了顿，不满地哼了一声，手指在他的衣领上擦过几下便不再动弹。



车停在公寓楼下，灯光闪烁几下后熄灭，视线又重归黑暗。江铭借着远处微弱的光看林九下车后的背影，把钥匙递给他，说：“你先开门，我等会儿上去。”林九狐疑地看了他片刻，只好接过来，叮嘱他尽快上去，便转身离开了。江铭直到看着他的影子消失在转角，才把憋了一路的闷气吐出来，脸埋进摊开的掌心，压抑地抽泣了一声。他闭上眼，看到的依然是白天的熊熊烈火，呛人浓烟和肉体的炙烤味也好似从未散去。江铭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这只手，就是这只手，它接过阿虎递来的火把，亲手烧死了昔日的战友。他站在智仔的身旁看他从挣扎到死寂，从冲天火光变成面目全非的焦黑的尸首，韩洋已经离开了很久很久，他仿佛还能听到那个人得逞的大笑。最后林九终于揽住呆滞的他，把他按进了车里。

现在还不能暴露。江铭闭了闭眼，想起几具黑炭般的人形和满地鲜血，胃跟着抽搐了一下，几乎要吐出来。他把冷汗抹在椅背上，拖着沉重的脚步上了楼。林九在阳台等他，脚边一地烟头。“怎么这么久？”

“没什么。”江铭摇了摇头，脱下衬衫，露出瘦而结实的上半身，“我去冲个澡。”

林九点头：“嗯，我也洗过了。”

江铭的脚步听了一下，才继续走向浴室。


洗漱的时间不会很久，十几分钟后，江铭全身只着一条内裤出来了，一头银色短发揉得乱糟糟，似个炸毛刺猬，浑身冒着水汽。林九摸了把他的后背，触感温热，满意地笑了。最初他嘲笑江铭爱冲热水澡，一洗头就要花半小时，矫情得像个女人，后来才发现热水澡的妙处，他圈着对方暖乎乎的身体，比正常情况要更加兴奋。林九抓了把他的湿发想说什么，江铭却利索地钻进了被子里，半阖眼，带着浓浓鼻音有些撒娇意思：“九哥，今天不做了好不好，我想睡觉。”林九挑眉：“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他把江铭从被子里挖出来，在阳台吹足冷风的手沾上江铭未着寸缕的腰身，激得他颤了一下。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只能沉默地任其褪下内裤。林九一手扣在自己的腰间，一手在下面撸动，他听到身后越发粗重的呼吸声，闻到汗水微涩的气味，眼前却又浮现出燃烧的画面，他猛地把林九推开，扑在床边干呕起来，空荡荡的胃什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发出难耐的喘息。林九被推得愣了一下，起先愤怒的冷眼看他演戏，后来看他难受的模样实在太真实，只得半信半疑把他重新搂回怀里，这才发现他的身体正在微微痉挛。林九低骂了一句，把他小心地裹了个严实，下床翻出一瓶不知哪年买的胃药，又去厨房倒好温水，没好气地把水和药一起递给他。“臭小子，起来把药吃了。”

江铭接过来，吃过药后立刻钻回被窝，又不安地探出头来，只露出一双无措的圆眼睛看着他。林九被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神扫得不自在，臭着脸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还不知道我，我难道会乘人之危？行了你，快睡吧。”他也跟着躺下，这回却是规规矩矩的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用已经暖过的手贴着他的后心，江铭动了动，看他不容置喙的严肃表情，只能乖乖闭上眼。过了会儿，屋内响起绵长而细小的鼾声。

林九盯着他的脸，仍然没有睡，在脑中细细捋过今天发生的所有事，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熟睡的青年。许久，他叹了口气，维持着这个姿势睡去了。

夜色愈发沉了，一片黑暗里，逐渐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江铭把林九的手挪开放到一旁，仔细观察了一阵，确定他依然睡得很沉，于是转过身，面朝下，无声地流下眼泪，把泪水都埋在枕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