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映照着阿格规文的脸，为男人坚毅冷硬的线条渡上一层模糊的橙。可那光到不了他的眼睛里，黑色的瞳孔依旧带着冰冷的鄙夷。

高文的状态不太好。

阿格规文没让莫德雷德把这事捅到狮子王那儿去，那丫头总是喜欢夸大其词，也深知高文的事总能引起过多的注意。所以此刻，阿格规文趁着一天之中曾经的太阳骑士最为虚弱的时间，举着火把沿着旋转向下的楼梯走向圣都深处。

螺旋状的楼梯像是盘绕的蛇，没有尽头般一路向下。

阿格规文开始烦躁，不仅因为这下不完的楼梯，更因为这让他想到现在的高文——曾经的太阳，如今却堕入无际的黑暗。

再次接受祝福是件危险的事，阿格规文是个文官，所以他比那群骑士更清楚这事。

曾经的忠诚变为如今的愚忠，若是摩根在，他琢磨着，她定要嘲笑自己的儿子已经变为了彻头彻尾的疯子。不夜让兰斯洛特都难以撼动他，这倒是件好事，阿格规文讨厌兰斯洛特，他们的野兽不该在撕碎那男人喉咙时有所迟疑。只是这铁链没在任何人手里，狮子王夸赞高文如今的模样，却不想把他留在身边。

“你可算来了！”

莫德雷德从墙上起身，头盔夹在腋下。她本该在城外巡逻的，但高文二次接受祝福的事让她放不下心。

不夜的带来的力量令人心生畏惧，她记得兰斯洛特沉默不语的样子。

“那家伙是笨蛋吗？把自己搞成狂战士？”

阿格规文沉默着，思忖着该如何解释狂战士与Alter形态的区别。他们的脚步声交错着回响在走廊里，莫德雷德身着甲胄，二人的步伐毫无默契可言。守卫的肃正骑士是他的手下，莫德雷德的人只是一团糟。

“有兰斯洛特的消息吗？”

他让那紫盔骑士的名字滚过舌尖，快速却也咬牙切齿。兰斯洛特的叛逃在意料之中，他早就注意到沙漠里那点儿小动静了。

是不是高文也知道这事？所以他才会觉得自己背叛了狮子王、从而二次接受祝福？

“听说他和那位异邦御主在一起，没更多的消息了。”

这倒不是因为她无能，而是曾经的探子都不愿意再向圣都来的骑士汇报了。山之民们不知从哪看到了希望，明明之前只会寻求那群哈桑的庇护。

也许他们是太绝望了。

这想法突兀地出现在莫德雷德向来不愿意多想的脑子里，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她看向阿格规文，对方若不是没注意到她的视线，就是不愿去理会她的心思。这文官不上战场，却拥有他们谁都比不上的铁血。

“奥兹曼迪亚斯王那边呢？”

莫德雷德啧了一声，明显不耐烦了起来：“那种事老子怎么会知道啊？”

“那你到底回来做什么？”阿格规文停下脚步，“莫德雷德，你这叛逆骑士，什么时候变成无能骑士了？”

“你这.......”她挑起英气的金色眉毛，险些就要当着自己哥哥的面飚出脏字。阿格规文不同于高文，他不会容忍莫德雷德分毫。有时候，他们甚至会觉得这黑发的男人正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他像摩根，像条冰冷的蛇。



下一条走廊明显变得守卫森严起来。

被强化过的肃正骑士每隔五米左右站在道路两侧，莫德雷德腰间的佩剑几乎打到他们的盔甲。这地方火光明明灭灭，饶是狮子王的嫡子也不知圣都里还有这种地方。

新的圆桌聚少离多，半年来他们各司其职，唯有阿格规文常伴狮子王左右。

高文负责守卫城门，而兰斯洛特则同莫德雷德一样时常游离在城外。但王还是偏心的，她只有偷偷溜回来的份，兰斯洛特却能时不时地呆在城里享受假期。高文时常同他一起，他们的关系所有人心知肚明。

崔斯坦说，他们只是一群狮子，是有着野兽之心的恶鬼。

但狮子拥有族群，而野兽也需要同伴。



高文几乎从不离手的卡文汀被随意地靠在墙角。

他们应该把它拿得远远的。

这个想法窜进莫德雷德的脑子，让她唾弃起自己的恐惧。太阳骑士的实力整个卡美洛特有目共睹，接受祝福后更是相当于消除了他唯一的弱点。但过分强大是要付出代价的，能逆转昼夜的力量哪怕是加诸到英灵身上，也未免太过吃力。

从手刃加雷斯的那一刻起，他大概就崩坏了。

他们都对此闭口不谈，尤其是兰斯洛特。但莫德雷德想，那男人定是有些想法的。若说他们是拥有野兽之心的恶鬼，那高文要比他们单纯多了——

他只是把剑，为狮子王挥动的、哪怕碎裂也不要紧的剑。

“你最好不要提兰斯洛特。”

阿格规文站在走廊尽头的石门前，不怎么心甘情愿地说了这句话。那湖上骑士早已没了踪影，遇到异邦御主的通报也是白天才传来的。无毁的湖光已被黄沙吞噬，而骑士从不徒手而亡。他兰斯洛特的部队还不至于全灭，那便只剩叛逃这一种可能了。

凭借高文和兰斯洛特的关系，也许他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的存在。

“啰嗦死了你，我提那家伙干什么？”

男人不再答话，朝门口的守卫点了下头，四个肃正骑士便合力推开了石门。她本以为会见到高文，却发现眼前不过是个空旷的大厅。厚重的大门在二人身后合上，阿格规文带路推开了一扇隐藏的小门。

血腥味扑面而来。

狭窄碎裂的楼梯分去了莫德雷德的心神，她倒是听见了那些细微晃动的铁链声。粗重的喘息回荡在石室里，夹杂着些意味不明的呜咽。

走在身前的阿格规文举手制住了她的步伐，他手里举着火把，点亮了墙上的灯。不，火光像条蛇似的窜了一圈，那不过是隐藏在墙上的槽子，里头灌着灯油罢了。可房间里一亮起来，莫德雷德倒宁愿它是暗着的了。

卡美洛特曾经的太阳骑士就在那儿，不过铁链加身，双目不可视物。

曾近颇具皇家风范的蓝色毛边披风已经化为粘稠的黑色，他银白色的盔甲同样被染黑，上面布满红色的裂纹。骑士的双臂向后折去，禁锢着肩膀和手腕的长度有限，让他只能维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仿佛是听到了来访者的脚步声，高文抬起头，莫德雷德这才注意到那些爬上他左脸的血红纹路。

不管狮子王给予他的是怎样的二次祝福，那些东西都开始从内里侵蚀他了。

那头蓬松柔软的金发上压着条皮质的袋子，从额头处分成两条，连带着固定住黑色的眼罩。这还不算完，那皮带连上了两颊处的铁环，除却系在脑后的固定带，他们还搞了个口枷让他咬在嘴里。

“你们把他当什么了？！”

女骑士的质问回响在石室里，高文挣动起来，尖锐的犬齿咬着嘴里的东西，涎水无法控制地落到地上。他的喉咙里滚动着可怕的声音，听上去像一只真正的恶兽。

“这都是必要的措施，莫德......”

“你看着他，阿格规文！”她用怒吼打断他，“那可是高文啊！不是什么野兽！你们究竟把他当成什么了！啊？！”

“你以为我想这么做吗？！”那冰冷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你看看那些血，那都是被他杀掉的守卫！你以为我愿意看他这样吗？该死！这都是他自愿的，什么请求二次祝福，还不是以为那个叛徒兰......”

他猛地止住话头，同时将自己缩回那冷硬的外壳里。他们都需要平静，他、莫德雷德甚至高文都是。

“这只是融合的过程，明天他就会好起来的。”

他转身欲走，莫德雷德却在他走到门前发问了：“你说他是为了......这是什么意思？”

有那么一瞬间阿格规文是想笑的，在这张圆桌上的骑士怎么会如此愚蠢？他们加入这张桌子都是有各自的理由的，就连兰斯洛特那最应该背叛的家伙都是——事实证明果然如此。但莫德雷德什么都不在乎，侍奉与背叛，她哪个都做得一团糟。

“他没法释怀再度背叛王，哪怕是为了真正做了叛徒的那家伙。”

所谓祝福，有时带来的痛苦与惩罚并无差别。二次接受祝福，大概连幌子都不必打，那份对灵基的喰噬简直就是肉眼可见。

他们不过是一群狮子，一群拥有野兽之心的恶鬼。

可高文不一样，兰斯洛特也不一样——他们一个连心都不要了，一个却突然找到自己的心了。阿格规文不喜欢高文，更讨厌兰斯洛特。明明都是踩着焦土的恶鬼，却偏偏要在下地狱之前做这种无谓的事。

愚蠢，他踩着上行的楼梯，逃似的离开走廊。愚蠢。

莫德雷德站在原地，思忖着她能做些什么。但最后，她只是给高文留下了只火把，她记得很清，他哥哥不喜欢黑暗。







高文Alter的设定是在微博上看到的，好像是P站上一个太太的画的
其实想想自己大概就是想写，高文为了兰斯背叛了王，他早就知道兰斯会背叛、沙漠里那些事他也知道一点儿，但是尽管如此高文还是选择了为了兰斯隐藏了这些消息从而背叛王，最后无法释怀这样的自己所以请求了二次祝福这样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