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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OT/利韓】Enlightened

作者 : 牛番茄

分级 大众 异性

警示 主要角色死亡

原型 进击的巨人, Attack on Titan 利威尔.阿克曼,韩吉.佐耶,阿尔敏.亚鲁雷特, , 米凯·扎卡利亚斯

标签 AOT levihan 利韩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AOT

492 12 2021-4-6 16:05
导读
*慶祝巨人完結之作
*在lof上也會發表
*私設眾多預警

利威爾·阿克曼一直在尋找韓吉·佐耶給他留下的東西。
序(遺書原文)

(第一張紙)

立囑人  韓吉 ‧ 佐耶

立囑於 854年8月3日,地點在調查兵團的團長辦公室內,立囑時身心狀態清醒且未受脅迫。

其一,第15代調查兵團團長由阿爾敏 ‧ 亞魯雷特擔任,所有繼任相關文件皆放置於我的辦公桌左側往下數第一個抽屜內,以黑色繩帶捆著。

其二,所有於立囑時尚未完成簽署流程的公文都擺在面辦公室門口右側的書櫃上,依優先次序由從第二欄起由左至右,由上至下排列,以牛皮紙袋分別包裝。

其三,由我本人經手的相關實驗報告堆置在桌面左側,立囑時一共三摞,數量可能有所增減。所有報告請交給戴瑞 ‧ 摩瑟。

其四,我的後事一切按照標準流程,不需要任何陪葬品。

(上下筆墨顏色有細微不同)

以下內容書寫於854年8月5日,於位於艾米哈區的維克多 · 懷特家中所寫。立囑時身心狀態清醒且未受脅迫。

其五,我的所有貼身物品請全部銷毀或轉送。

其六,此封遺囑請轉交給調查兵團兵長利威爾 · 阿克曼。若因故無法轉交給利威爾,請將此張遺囑交給調查兵團時任團長,並將後續遺書銷毀。

見證人  維克多 · 懷特

韓吉.佐耶

...

(第二張紙)

致利威爾,

如果你收到這封信,那代表我已經為人類獻出心臟了。(此句結尾有筆墨停頓痕跡)希望那場景不是太難看。

作為人類最強士兵的利威爾能走到戰爭結局的,依我所見。(所有轉折處都有不自然的筆墨暈染痕跡)

很可惜我看不見不再有因巨人而起的戰爭的世界是什麼樣子。戰後重建的工程量肯定很誇張的吧?所有城市都要好好重新規劃一遍了呢。

(不知為何相當大的一段空白)

你說過戰後想要開一間紅茶店,人類最強開的紅茶店肯定會很受歡迎的吧,就是別犯潔癖也別把崇拜你的孩子們嚇哭了。

對了,我的辦公桌左側最下方的抽屜裡有個紙箱,那裡面的東西是你的。

陽光正好的話,出去看看吧。

韓吉

正文

855年3月,維克多.懷特騎著馬闖入瑪利亞之牆西北區的森林。

林間霧與樹梢將融的雪裹作雲白色的水汽,四處瀰漫,連馬蹄聲也被滲得氤氳不清。金髮男人扯動韁繩,馬頭微微調轉,往更深處前行。

像是誰在白紙上落下一滴墨汁,一團灰黑色的影子出現在維克多的視野之中。隨著行進的馬蹄聲噠噠,影子的輪廓也被一遍遍地描摹而清晰起來——一棟木屋。

維克多撫過置於外袍內襟的信封袋,翻身下馬,伸手屈指敲響門板。

不久後,那片漆黑的木門被拉開。應門的是一名身型嬌小的男性,他烏黑的短髮被濃霧浸染變得潮濕而厚重,緊緊貼著男人小巧蒼白的面容,也纏繞在那道貫穿男人右半張臉龐的猙獰傷疤上。黑髮的男性抬眼望向他,鐵灰色的眼眸就像維克多來時看到的那團模糊而濕潤的暗色影子。

維克多下意識嚥了嚥口水,指尖再次攀上那個信封紙袋。

「請問,是利威爾.阿克曼先生嗎?」

金髮男人盯著對方,就像被拽進黑色漩渦,胸腔緩緩被冰冷而黏稠的流體填充而凝滯。直到不知道多少片雲霧繞過他的腳踝帶來渾身寒意後,門後那道身影終於作出回答——維克多幾乎要認為那是來自身後整片樹林與霧氣的低語。

「你有何貴幹?」

*

利威爾作了一個夢,打從854年9月起。

夢裡他總是拖著不再俐落的左腿,用殘餘的那隻眼睛在曾經的團長辦公室裡來來回回遊蕩,用缺了兩指的右手刨過每一份文件與書信。窗外起了大霧,遮天蔽地,分給這處空間的光明少得可憐。

他在尋找。

埃爾文給他留下一個沉重的承諾,兵團逝去的士兵們給他留下對勝利的滾燙念想,曾經的利威爾班給他留下沾滿鮮血的自由之翼徽章,艾倫給他留下真相與滿世界的爛攤子。

韓吉.佐耶給他留下了什麼?

他在尋找。

起初他並不會去翻動一側書櫃上那些排列整齊的公文,直到許多個日夜之後,許多次一無所獲之後,他第一次打開書櫃上的牛皮紙袋,紙張上規整的印刷字體與結尾處恣意翩飛的簽名格格不入,一如這間整潔的辦公室與曾擁有它的主人,格格不入。

實驗報告中的鉛筆字跡過於潦草而歡快,演講稿中的紅筆劃除線與註記密密麻麻落了整篇,抽屜內的幹部交接文件上仍是一片空白。

窗外的霧越來越濃,透進室內的光線越來越淡。

他找不到。

*

原本乳白色的霧氣隨著白晝離去而染上夜色。

木屋的主人以尚且完好的那只手點燃茶几上的燭台,細小的焰舌一跳一跳,為廳室內提供微弱的照明。

「少擺出那副便秘一樣的表情,我不會吃人。」曾經的士兵長看著對面雙手虛握低頭不語的男人,將一盞茶杯推到他眼皮下,杯中的茶水晃盪著,瑰麗的色澤中映出維克多不怎麼好看的臉色。

「你說你來找我是為了那傢伙的遺書?」

維克多十指緊緊交握,抬頭望向利威爾,點了點頭,抽出揣在他內襟許久的褐色信封拍在茶几上。

黑髮男人雙手抱胸,撇著頭盯著那封信件,卻沒有起身取信。

「為什麼把這個東西給我?我已經退役了。」沉默一陣後,利威爾的目光轉向他。

「......這是佐耶的遺...願望。」維克多再次歛回視線,專注地凝視著水杯中自己的倒影。

燭火的微弱火光依舊在茶几邊閃爍,維克多默念著火焰將他的倒影熄滅又點亮的次數,在數到第十七次時,他聽見紙張摩擦的聲響。

維克多抬頭,對面的男人正對著寥寥兩張信紙上的筆跡微微蹙眉。

*

在身披自由之翼徽章的那段歲月裡,利威爾曾有幾次撞見韓吉寫遺書的場景。當時他無法理解這個人的腦子裡除了巨人究竟還裝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但肯定沒有定時清潔這一樣。

「遺書啊,對士兵來說其實挺常見的,尤其是對調查兵團的士兵來說。」第一次看見韓吉寫遺書是在第24次壁外調查前一星期,她隨意半臥在兵團總部不遠處的一棵白樺樹下,樹的另一側立著一塊約一尺高的石碑。灰色的石碑乾乾淨淨,幾乎沒有雨水乾涸的痕跡,上面刻著「緬懷已經獻出的心臟」,石碑前方橫擺著幾株新鮮的紫色小花。

她手中捏著素白的信紙與鉛筆,信紙下墊著一本巴掌大的紅棕皮手冊,棕色的雙眸裡盛著兩汪細碎輕盈的光芒,似乎談論的並不是自己的死亡這種令人忌諱的東西。

「埃爾文他們沒有跟你提過這方面的事情嗎?利威爾。」

「有這個閒情還不如想想怎麼多砍兩隻巨人。」黑髮男人雙手抱胸,撇著頭瞥了眼石碑又瞥了眼蒼白的信紙,上面列著許許多多他並不熟悉的姓名。

「啊,一開始可能會很生疏,之後會漸漸熟悉起來的。我這是第5次寫了。」

「你這傢伙!」利威爾狠狠往韓吉身後的樹幹捶下,幾幅至親血跡斑斑又死氣沉沉的畫面飛速閃過他的腦海:「如果這麼急著送死,你大可以現在就衝出城牆,一個人!」

韓吉停下手中的筆,轉頭直視利威爾。隨著她的動作利威爾才看清,韓吉眼中那些輕盈地過了頭的碎光,不過是鏡片投影下的虛幻光影。

「每次壁外調查前我都會寫一封。」棕髮女人沒頭沒尾地開口:「盤查自己現在還擁有的一切,審視自己尚未完成的願望,理清自己還沒說出口的話語。每一次寫下這些都會讓我感覺到我必須活下來。」

「我寫這些不是為了輕鬆地去死啊,利威爾,你看,」韓吉仰了仰手中那疊厚厚的信紙:「我還有這麼多話沒說呢。」

利威爾不記得他是怎麼離開那棵白樺樹的。只記得當天是個風和日麗的晴天,他卻被第23次壁外調查中那場挾著冰冷雨水的大霧裹得喘不上氣。法蘭與伊莉莎白悽慘的死狀將霧氣染得腥紅,這片汙濁的霧氣自利威爾的尾椎一路上攀,刮過每節脊椎,盤距在他的肋骨間,嚙咬他的心臟。

血色的霧遮蔽朝日,將利威爾與那棵樹下的女人與石碑隔絕開來。

*

馬匹在午後的烈日裡馳騁,掀起的風颳過利威爾汗濕的臉頰,青色的天空、碧色的樹葉與地上不知名的紫色小花不斷自地平線滾滾鋪開,又在頃刻間被疾速的馬蹄甩在腦後。他的身軀平穩地伏在馬背上,他的思緒卻顛簸起來。

那兩個士兵急急忙忙闖進兵團今晚的駐紮地時,他恰好在場。名為莫布里特的傢伙帶著哭腔對埃爾文訴說,零零碎碎的詞句飄進利威爾的耳中:「一群巨人往樹林趕過來」、「突然從林中出現一隻巨人」、「撤退不及」、「被韓吉班長討伐了」、「兩匹馬被巨人壓住了」、「韓吉班長還在那裡」。

有人惹出了屎攤子。利威爾雙手抱胸倚在一旁,閉目想著。

「冷靜一下,你們是從哪裡趕回來的?」金髮男人端坐在堆起的木箱上,抬手打斷莫布里特。

利威爾抬頭瞥了一眼。茶色頭髮的士兵從懷中抽出一本巴掌大的紅棕皮冊子翻開,發顫的食指指向書頁某處。埃爾文接過冊子,目光快速地掃過書頁。

「利威爾、米凱。」金髮分隊長開口下了指令。

「喂,前面那個,你確定那個破冊子上面畫的就是這附近?」高大的男人驅馬追上利威爾:「我只聞到一隻腐爛巨人的臭味,可沒有那些菜鳥說的什麼五六隻巨人。」

利威爾沒有應答,而是駕馬加速往記憶中那頁地圖上的地點趕去。直到接近目的地時,他拉緊韁繩,啟動立體機動裝置,飛身躍上一側的橡樹。借助良好的視力,利威爾看見不遠處斷層下邊冉冉升起的蒸氣以及緊挨著蒸氣的巨木,與那本手冊裡繪製的地貌基本一致。

「看來那幾頭巨人都跑走了。」隨著纜繩收回的聲音響起的是米凱的話語:「喂,別亂跑了。回去了。」

黑髮男人撇頭望向同伴,舉起刀尖指了指那棵巨木:「不管樹頂上那傢伙了嗎?」

「埃爾文的指令是要求我們班最優先確保那群巨人不會衝進駐紮區吧。」蓄著鬍鬚的男人往前兩步往巨木樹頂望去:「還真的在樹上啊。不過也早就死了吧,否則巨人不會離開的。撤退了,地下街的孤僻小子。」

利威爾盯著那道蒸氣,腦中浮現前一天被他削下整個頭顱的巨人。那隻巨人闖進韓吉班的隊伍,吃了她的一個隊友。

他看著那個棕髮女人在撩亂視線的蒸騰煙霧中渾身緊繃,狠狠地往巨人的頭顱踹下,力氣大得將那顆頭踢飛,在空中轉了三圈。

他隱隱約約聽見那個棕髮女人化在沉默煙霧中的嘆息與道歉。那聲道歉,「馬汀」,利威爾此刻回想起來,是給信紙上那串姓名中的一個。

利威爾扣下板機往那棵巨木飛去,身後米凱的呼喊與埋怨在風中漸弱。沒有巨人擋路,他很快就在人影所在的枝枒落腳。韓吉背抵樹幹,一手持筆,在她軍綠色的披風上書寫著,被她推到頭頂的護目鏡滿是裂痕。

「......利威爾?」韓吉抬頭,午後驕陽的日光穿透樹蔭細細碎碎落在她棕色的眼眸裡,她扯出一個微笑:「看來我今天運氣很好。是團長...不,是埃爾文讓你來的嗎?」

黑髮男人頷首:「既然還活著就別留在這憋屎了。」

「呃,為了衝上這棵樹頂我用光了瓦斯,而且為了躲避那幾隻巨人,我的腰拉傷了。」韓吉訕訕笑著:「得麻煩你了。那些十米級巨人勾不到我,一陣子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往駐紮地的反方向走了,所以目前不用太擔心牠們。」

面色陰沉的利威爾馱著韓吉回到斷崖邊上時與其他同夥及同樣面色陰沉的米凱碰面。韓吉識相地上了娜娜芭的馬,在太陽落入地平線前一行人出奇順利地回到兵團駐紮地。

利威爾安頓好馬匹,恰巧撞見暗暗攙著腰正與埃爾文結束談話的韓吉,以及奔上前關心的莫布里特。

「這次壁外調查蒐集到的地形與氣候資料很豐富。不過,莫布里特,最讓我感興趣的還是那顆質量過輕的巨人頭顱。」

「......班長,別開玩笑了。兵團的大家與牆內的民眾肯定不會同意研究巨人這種想法的。」

「可是,對敵人的調查越透徹,調查兵團就越能減少傷亡不是嗎?」韓吉.佐耶眼中的光芒在月光與螢火的照拂下愈發瑩亮,表情卻是利威爾未曾見過的肅穆:「如果能達到這樣的目的,那至少能給哲西班、馬汀還有上次的弗拉戈分隊......不,是給所有喪生在巨人口中的人們一個交代......嘶!」

「班長!你的腰!」

*

利威爾第一次敲開韓吉辦公室的大門是在第24次壁外調查結束的一個半月後。他挾著公文夾推開門板,棕髮女人正趴臥在臨時床架上提筆寫字。

「報告放在旁邊的桌上就可以了,莫...是利威爾啊。」韓吉對著黑髮男人笑了笑:「那看來是埃爾文對巨人捕捉行動的否決了?」

「那種提議只有奇行種才會答應。」利威爾將公文袋放在一旁的桌上,目光不經意掃過桌上擺著的那本紅棕皮的手冊與幾株根部還帶著泥土的,新鮮的紫色小花。

「...喂。我記得你的下屬要你乖乖待在房間的吧?」

「今天陽光正好,不出去看看就太可惜了。利威爾就幫我保個密吧?」韓吉當著利威爾的面,一手按住腰間一手支起身軀,將手中的那沓比上次薄了一些的信紙往桌上一扔,抓起紫花往門口踱步,直到在門口處停下:「還是利威爾也來呢?」

利威爾與韓吉又回到那棵白樺樹下的那座石碑前。前天的驟雨在石碑上留下雨水乾涸的痕跡,石碑前的紫色小花卻依舊新鮮。韓吉隨意半臥在樹下,利威爾雙手抱胸倚著另一側樹幹。

「這種花在牆外或者靠近瑪麗亞之牆的地面很常見。」韓吉沒頭沒尾地開口:「伊莎貝爾跟法蘭有喜歡的花或者喜歡的東西嗎?」

利威爾偏頭盯著石碑。石碑上鐫刻的字並不光滑平整,在斑駁的光影下更加難以辨清,於是他收回視線。

「......那兩個傢伙對楓糖漿很感興趣。」在韓吉撢開石碑上的落葉的那一刻,利威爾開口回應。

「記住啦。」

午後的風輕輕撩動樹下兩人的髮絲,也隱隱在攪動藏在利威爾心口的那片血霧。

「這塊東西,是你最近做的吧。」

韓吉聞言抬頭望向利威爾的一瞬間,清風拂開白樺樹蔭,陽光砸在棕髮女人的眼鏡鏡片上,碎成四分五裂的金色細芒,直直刺穿那片血色大霧,刺進利威爾的雙眼,逼得利威爾瞇眼轉頭,整張臉連同半邊身軀無意間撞進午後驕陽的明亮與溫暖之中。

「嗯。希望他們能被記得,是我的其中一個願望。」

「說起來,利威爾的願望是什麼?」

*

維克多.懷特來訪的前一天夜晚,利威爾又在夢中回到那幾平方米大的辦公室。

大約是從她的第十二或第十三份遺書起,韓吉開始拉著他作她這個奇怪儀式的「見證人」,就像此前纏著利威爾詢問操縱立體機動裝置秘訣的那些日子。

那份利威爾形容是發著腐敗屍臭跟豬尿氣味的書信,永遠以黑色墨水的鋼筆書寫,格式是令人驚異地整齊,遣詞是與那個臭四眼絲毫不搭邊的嚴肅,就連字跡也是,清晰、流暢、刺眼地醒目。只有在最後的最後,在那些留給昔日戰友與至親摯友的字句裡,利威爾才能稍稍從前文令人窒息的臭味中解脫出來,感受燭火一般似有若無的溫度。

即便如此,利威爾從不阻止韓吉寫遺書。

「其一,... 其二,... 其三,...」

利威爾瞪著那張空無一物的木質辦公桌。自窗口飄進室內的霧氣流過桌椅也流過地面,漸漸匯流於利威爾周身,韓吉那些曾在遺書上寫過的字詞零零散散漂浮在這片白霧凝結成的湧流中,忽遠忽近。利威爾想起,自瑪利亞之牆奪還作戰,埃爾文離開後,他再也沒見過韓吉寫遺書。

「致利威爾,...」

韓吉究竟留了什麼願望給他?

*

850年那場為人熟知的勝利是由調查兵團的慘痛犧牲為代價。然而對於當年的倖存者,尤其是對第14代團長而言,這不過是煉獄的一幕。

利威爾推開團長辦公室的門板,毫不意外看見正對著無線電報回信緊蹙眉頭的韓吉。

「果然還是不能像這樣將冰爆石與陸路交通工具結合嗎......」韓吉單眼下方的烏青在發光石的照映下尤為明顯。她伸手捏了捏痠脹的眉心,頭也不抬地向利威爾開口:「艾倫他們那邊情況如何?」

「小鬼頭們都睡了。艾倫那傢伙還是那樣。」利威爾拉了張木椅在辦公桌對面坐下:「你明天有王都那邊的會議吧,韓吉?」

「嗯,會議上的報告事項還要再盤查一遍。」韓吉停下揉捏眉心的指尖,從略為雜亂的文件堆中抽出一份翻看起來:「後兩天的公文就拜託你跟阿爾敏還有讓了。」

「亞魯雷特跟基爾休坦的字寫得像狗的嘔吐物,但還湊合。」

「他們還是孩子嘛。」韓吉勾了勾唇角,又補了一句:「我會在馬車上睡一會兒的。」

埋首於文句間的女團長聞到濃郁的茶香後再次抬頭,視線裡利威爾將茶杯推向自己的手掌尤其清晰。她笑著道謝,捏起杯把啜飲一口,沒有注意到利威爾在她的辦公桌上來回掃蕩的目光。

「韓吉,你多久......沒有再寫那東西了。」

棕髮女人像是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般愣了一瞬,才慢慢開口,雙眼始終緊盯著紙張:「對喔。太久沒有進行壁外調查了,都忘記遺書這回事了。」韓吉抬手指了指一邊的無線電報機:「不過現在我的願望都可以寫在那上面再送上去批准了,大概也不需要遺書了吧。」

「是嘛。」利威爾再次坐下,沒有追問,靠著椅背灌下茶水。

「利威爾你的願望沒有改變嗎?還是退伍後去開紅茶店嗎?」

利威爾低頭閉眼,昔日同袍們臨終前對他或吶喊或輕語願望的場景在眼皮下一幀幀播映著。他又灌了一口茶水。

「誰知道呢。得宰了那隻猴子,還得別被大海對面那群豬玀一人一泡尿淹死才行。」

「真可惜,人類最強被尿淹死的話我就喝不到這麼好的茶了。這倒是一個沒辦法寫進電報的願望。」

利威爾聞言看著韓吉,韓吉轉頭看著窗外,窗外微曦。

「......今天的天氣好像會很好啊,利威爾。」韓吉回頭,發光石的光芒與窗外將亮的晴空交織,在她的右眼裡沉澱。

*

855年3月的某個凌晨,第15代調查兵團團長阿爾敏.亞魯雷特單手握住腰間槍柄,一把推開虛掩的辦公室門板並舉起槍枝後,才發現他的槍口對準的是大戰後退役的前士兵長。

「...兵長!」阿爾敏立馬撤下手槍,走向眼前半側著身面對他的利威爾:「為什麼突然...」

「交東西,順便取東西。」黑髮男人遞出手中的褐色信封:「那個稱呼早該扔了,阿爾敏。」

「啊,是。」阿爾敏接過信件,在利威爾的默許下拆開信封,目光在掃過最上方那行文字時頓了一下。

立囑人 韓吉 ‧ 佐耶

他快速瀏覽過白紙上列出的六項願望並與現況一一對應:除了第四和第五條其餘大致符合。

現任團長揭開第二張信紙,在看見明晃晃的「致利威爾」幾個大字後,他默默將這張信紙依原本的摺線合起,抬頭看向房間內的另一個人。對方在他讀信期間繞向一邊的儲物櫃,從底部翻出一個素色的紙箱。

「那傢伙留的。」利威爾迎著阿爾敏的注目單手提起紙箱向門口走去:「就這樣,我走了。」

阿爾敏最終選擇壓下滿腹的疑惑,開口道:「利威爾兵...先生,這封信——」

「隨你高興吧。」黑髮男人最後瞥了他一眼,在逐漸明亮起來的日光中走出辦公室的大門。

被留在室內的男人捏了捏手中的紙張,愣神半晌後將兩張信紙輕輕收回信封並壓緊封口。他扭頭看向窗外,昔日長官與身穿長袍的男子向遠方的馬匹走去——長袍男子阿爾敏是認得的,三個月前前來詢問兵團利威爾下落的懷特先生。

東昇的朝陽將更多明豔的光線送進這間辦公室內,阿爾敏回頭凝視著這方空間,隱約察覺在此地縈繞許久的霧氣在陽光中溶解消散了。

「就是這個嗎?」維克多對著迎面走來的利威爾問道,並得到對方肯定的回應。

兩人一馬就這麼在早間的市區街道漫步著,維克多在規律的步伐中回憶起昨晚在木屋裡,揣著信紙的利威爾和沉默不語的自己。已故友人的字跡在隱焯的火光下隱約可辨,利威爾的目光精準地在每一處韓吉曾停頓過的角落駐留:那些因過多墨水積成的暈染,因遲疑造成的墨漬。

「喂,懷特,」收信人對著信紙結尾處凝視許久,最終將目光轉投向見證人:「韓吉寫這幾句話花了多久?」

「如果你是指那張紙的內容的話,從傍晚到黎明。」

當時的維克多親眼見證在躍動的燭火中,那隻鐵灰色的眼眸中的雲霧一點點褪去,絲狀的光芒匯聚在他的眼底,交融、纏繞、最後凝作一縷焰光,靜靜煥發光輝。

維克多下定決心,抓起茶杯啜飲一口。茶水微涼,但依舊香氣迷人。

「這還真是個任性的要求啊。」

「...紅茶店嗎?」維克多愣了愣,卻見利威爾在他問出這句話後睨了自己一眼。

直到與黑髮男人並肩而行的現在,維克多.懷特也沒有得到有關那句話的解釋。

紙箱內瓷器碰撞的聲響隨著利威爾手臂的擺晃陣陣傳出,維克多收回落在紙箱上的視線,獨自揣測著。

果然是紅茶店嗎?

*

856年3月的某個午後,維克多.懷特翻身下馬,走進克羅魯巴區一棟珍珠白色的尖頂建築中。

金髮男人快步橫跨穿堂,熟練地拐過幾個彎後在一道木板門前駐足。他伸手屈指,往門板上輕扣兩下,在得到房內允諾的應答後推開門。

「聽說艾麗莎要被收養了,我過來看看。」

坐在茶几前的黑髮男人沒有抬頭,左手的食指與拇指輕輕摳著瓷白茶杯的杯緣。

「那個腦子浸屎的男人不行,他豬玀一樣的妻子也好不到哪裡去。」利威爾起身,抓過茶几另一頭兩只半空的茶杯:「髒死了,得好好清洗。」

維克多聞言挑了挑眉,自覺在利威爾對面落坐,不久後一盞盛滿茶水的白色茶杯被推到他眼皮底下——用的是從那個紙箱中取出的茶具。

利威爾以他那筆算得上優渥的撫恤金建了一棟孤兒收容所。這些孤兒來自帕拉迪島各地,從米托拉斯地下街的陰暗角落到二度被毀的希干希納區小鎮。

金髮男人抬頭望向身型嬌小的男性,烏黑的髮絲在春日午後的暖陽下舒展開來,襯著男人小巧白皙的面龐,也軟化了那道貫穿男人右半張臉龐的猙獰傷疤。那只鐵灰色的眼眸中的光輝,就像維克多來時沐浴其中的日光。

維克多依舊不知道利威爾在韓吉的遺書中得到了什麼消息,依舊不明白韓吉究竟在遺書中對利威爾提出了什麼願望,不過他不介意。

他拿起那只茶杯啜飲一口,任溫熱清香的茶水在他舌尖打轉。

「利威爾,說起來今天陽光正好,不如待會兒——」

出去看看吧。

利威爾側身,輕輕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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