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砰！”
　　戮世摩罗一脚踢开防盗门，用力摔了回去。楼道里刚粉刷了新墙面，这几日连着下雨，一些没干透的地方被泡起了皮。“啪嗒”，一块白泥摔在了戮世摩罗脚边，荡起一片灰尘。
　　戮世摩罗在那块墙皮上泄愤似的碾了几下，大跨步走下了楼，转眼间便没了踪影，网中人站在门后，盯着黑漆漆的门板发愣。
　　是，他俩又吵架了——这是他俩这个月第三次不明缘由的争吵，其实说是争吵也不对，更多是戮世摩罗单方面的输出，网中人很少和他争辩，只是偶尔应答两句。
　　网中人摸了摸被门板撞痛的鼻子，弯腰把踢乱的拖鞋摆正，把散在地上的蔬菜放到冰箱。
　　“哼！没良心的！都不来看我一眼！”戮世摩罗生气的踹了一脚路边的垃圾桶。他其实哪儿都没去，就站在自家楼下的马路牙子上，等着网中人露面。他以为网中人会像以前一样来窗户边看他，看他去了哪里。谁曾想这么久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戮世摩罗憋着一口气没处撒，只能拿垃圾桶出气。
　　戮世摩罗又站着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连客厅里的窗帘都不曾摆动一下，他气得扭头就往外面走。
　　去哪儿？去哪儿也不回家！
　　戮世摩罗把手机屏幕按的啪啪响，连着划了几圈通讯录，最后毫不留情的拨通了公子开明的电话。
　　“喂……啥？戮世摩罗你没疯吧？”公子开明从床上蹭的一下坐起来，“现在是晚上九点半，你让我陪你去郊区散心？你当我的车是烧空气的不要钱吗？”
　　戮世摩罗把手机往远处拿了拿，公子开明的声音震得他耳朵发痛：“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就去你家楼下喊负心汉抛妻弃子始乱终弃……”
　　“停停停，说了这事儿不准再提，你怎么又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在哪儿……嗯嗯嗯，在那儿等着！”
　　十五分钟后，公子开明的车停在了戮世摩罗面前。
　　“上车，林北来接你回家。”
　　“我还不知道你公子开明有喜欢当别人便宜老爹的爱好，”戮世摩罗从路牙子上跳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拉开车门钻进去。
　　“你知不知道打扰别人的夜生活是要遭天谴的。”
　　“要遭也是你公子开明先……开车吧。”
　　“那也得拉上你一起。”公子开明一脚踩下油门，消失在马路尽头。
　　现在已经入秋，夜里隐隐有些凉意，公子开明趁着等红灯的时间，从后座拿了件外套给戮世摩罗。
　　戮世摩罗趴在车窗上，半只胳膊探在外面，下巴支在肘弯，盯着后视镜发呆。
　　“你半夜把我喊出来，就是为了看我的后视镜？要不我网购一个给你？你抱着天天看。”
　　“那么麻烦做什么，这不就有现成的，拆下来就行了。”
　　“那你怎么不去拆网中人的？”
　　“没想到一向伶牙俐齿的公子开明，也会有说话这么直接的一天。”
　　“行了别打岔……你俩又怎么了？”
　　“又？也是……”戮世摩罗长长的叹了口气。
　　“停——你不是怀春少女，不要在这伤春悲秋，不想说就算了，我也免得被你塞狗粮，”公子开明打了转向，驶上环城公路。
　　戮世摩罗撇撇嘴，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他脑子里尽是网中人的样子，赶都赶不走。
　　戮世摩罗今年30岁，他俩在一起已经十年了。

『二』
　　20岁的戮世摩罗意气风发，正是少年向往潇洒自由之时，他攒钱买了一辆摩托车，半夜跳墙逃脱了学校的管束，和一些车友到郊区赛车。
　　一连赢了三局，肾上激素的飙升带来了无穷的快感，戮世摩罗马上就要拿下最后一局的胜利，他加快了速度，银色的摩托车像闪电一样冲过了终点。
　　戮世摩罗松开一只手振臂欢呼，却没想到网中人突然从弯道后面拐了出来，两个人都来不及刹车，只能面对面的来了个亲密接触——戮世摩罗连车带人一起飞了出去，人在地上骨碌碌的滚了几圈，车子飞到了公路护栏上，零件噼里啪啦的洒了一地，银色的外壳碎片摔得到处都是，彻底成了一堆废铁。
　　网中人的车也好不到哪儿去，右侧侧翼整个凹了进去，后视镜早就没了踪影，剧烈的撞击损坏了刹车和右轮轴心，车身失去了平衡，猛的向左一摆，又撞向了旁边的路障，左翼也跟着报废了。
　　因为事发突然，戮世摩罗的车友早跑的一个不剩。网中人定了定神，一脚踢开已经成了一块废铁的车门，摸出手机报了警，车窗碎裂时溅出的玻璃划伤了他的脸，血顺着脖子浸湿了衣领。
　　网中人抹了把脸上的血，朝戮世摩罗走去。他本来是不想管戮世摩罗的，这车他上个星期才拿到，还没摸热乎呢就被撞成这样，说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他现在恨不得把这个混小子一脚踢到山下面去。
　　戮世摩罗似乎伤到了头，脸上血糊糊的，身上有不少细细碎碎的伤口，估计是被地上的碎片划的，右腿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弯曲着，很明显是折了——网中人怕这小子死了自己受牵连，就替他叫了救护车。
　　救护车来得很快，两个人都被送去了医院，网中人缝了几针，因为有点轻微的脑震荡，被强留在医院住院观察，戮世摩罗被送去急救，推出来时包的跟个粽子一样。
　　两个人被安排在一间病房，中间隔着道帘子，戮世摩罗一醒来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巴拉巴拉的说个不停，吵的网中人受不了，他后悔自己多管闲事，还不如让这混小子死了算了。
　　戮世摩罗很快就和网中人搞好了关系，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说，还打了张欠条，说要攒钱赔网中人一辆新车。网中人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什么，总之很自然的收下了欠条，他没告诉戮世摩罗他爹史艳文早就把赔款和医药费打到了卡上，钱多的够他买两辆。
　　戮世摩罗不喜欢住医院，也不喜欢医院的护工和饭菜。他一有时间就要网中人来找他，每天一到饭点准时打电话问网中人在吃什么，如果是自己喜欢的菜，他就缠着要网中人送饭来，气的网中人好几次都想掐死他。
　　来回次数多了不知怎么就成了习惯，网中人每天中午准时带着便当来和戮世摩罗一起吃饭，吃完饭就听戮世摩罗讲今天发生的事，有时候还会推着轮椅带他去楼下花园散步。
　　公司里的人都说网中人交了女朋友，网中人倒觉得自己更像看小孩的保姆。
　　史艳文听说后又转了一笔钱给网中人，戮世摩罗知道后就更加理直气壮的“麻烦”网中人，美名其曰“你收了我爸的钱就得照顾我”。
　　戮世摩罗身上的伤不算重，都是些皮肉伤，唯独眼睛在翻滚时受了重伤，其中一只虽没有彻底失明，可看什么都是一片模糊，史艳文找了国外的专家给他换了人造晶体，生活勉强不受影响——当然这是后话了。
　　戮世摩罗出院那天放了史艳文的鸽子，跟着网中人回了家，要网中人亲自做饭给他庆祝。
　　网中人的厨艺还算可以，能做些简单的家常菜，他很擅长做面，各种面都会。戮世摩罗住院时吃过一次——汤面分开，用医院的小锅煮了生面条，刚出锅的热面放在略温的底汤里，绿油油的葱花浮在上面，还飘着一层稀薄的油花。
　　戮世摩罗记得那天是他拆绷带的日子，虽然他早就知道了结果，还总是安慰自己的小弟不要担心，实际睁开眼后还是有些无法接受，他赶走了所有的医生和护士，把史艳文也被关在了外面。
　　网中人进来时就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茧”，里面断断续续的传出呜咽的声音，网中人没有出声，带着食盒去了护工的临时厨房。
　　“喂，起来吃饭了，”网中人摆好小餐桌，拍了拍床上的“茧”，戮世摩罗从里面探出头来，吸了一下鼻子。
　　“今天吃什么？”
　　“葱花面，伤刚好，吃点清淡的。”
　　“这是你自己做的？”
　　“嗯。”
　　戮世摩罗抹了把脸，夹了一筷面条放进嘴里，网中人坐在一边，看着戮世摩罗吃饭。
　　他知道戮世摩罗在伤心什么，前20年身体健康，眼下正是自由放纵的时候，却突遭变故成了独眼半残，换谁也无法接受。臭小子前几天还跟自己嘴硬，说什么眼睛要是真坏了也没事，戴个眼罩多酷，出去肯定没人敢惹……如今真的应验了，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轻松。
　　“你爹说还有的救，但是得看你愿不愿意。”
　　“什咪？”戮世摩罗鼓鼓囊囊的吸了一嘴面条，扭头去看网中人。
　　“转过去吃！”网中人踢了一脚床沿，“我说你的眼睛还有的救，但是成功的几率不大。”
　　“不大是多大，”戮世摩罗咽下了嘴里的面条。
　　“四成……你先吃饭。”
　　戮世摩罗看着碗里的葱花，或者说是浮在水面上的绿色色块，他一想到自己以后看到的世界都是这个样子，心里就一阵阵的犯恶心。
　　“那失败了呢？彻底失明吗？”
　　网中人没说话算是默认。
　　“那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我现在和瞎了又有什么两样，看不见就什么都做不了。”
　　“你想做什么，我陪你。”网中人从怀里拿出了那张欠条，“别忘了你还得赔我车。”
　　戮世摩罗懵懵的看着网中人，好长时间都没说话，他重新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着那碗面，随着吸面条的声音，有什么啪嗒啪嗒的掉在了碗里。
　　“再来一碗！”戮世摩罗把碗递给网中人，舔了舔嘴边的油花，他不仅吃完了面，还把汤喝的一干二净。
　　“今天没了，下次。”
　　“可我没吃饱！”
　　“下次。”网中人收起碗筷，弯腰去取小餐桌。
　　“没吃饱，没吃饱，网中人我没吃……唔。”
　　嘴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戮世摩罗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网中人前额的头发蹭在他的眼皮上，弄得他眼睛痒痒的。
　　“你你你……”戮世摩罗指着网中人，结巴的说不出话来，刚才的赖皮样瞬间没了踪影。
　　“今天汤有点淡了，”网中人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戮世摩罗轰的一下烧红了脸，钻回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的。虽然他嘴上平时放荡不羁，但内心还是个实打实的纯情少年，别说吻了，连小时候在幼儿园做游戏都不曾牵过女孩子的手。
　　“臭小子……”网中人看着缩在被子里的戮世摩罗，淡淡一笑。

『三』
　　“快点起来，要睡回家睡，”公子开明敲了敲车窗，戮世摩罗从睡梦中惊醒，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公子开明又敲了一回，催促他赶紧下车。
　　“别催了，这不是来了，”戮世摩罗离家时就穿了一件卫衣，山上的风很大，要不是公子开明多带了件外套，他非被吹感冒不可。
　　“你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这一块可是郊区风景最好的地方，可惜你一上车就睡，一路上什么都没看到。”
　　“还不是你开车慢，让人昏昏欲睡。”
　　“还慢，都到110了，超速了你替我交罚款吗？”公子开明把路上买的热咖啡丢给戮世摩罗，“喏，喝点东西暖和暖和，看看你那小身板，风这么大，可别被吹跑了。”
　　“你那么重，抱着你不就吹不跑了？”
　　“咳咳咳……你干嘛非跟我过不去，”公子开明被一口咖啡呛得缓不过来气来，戮世摩罗冲他做了个鬼脸，把手里的咖啡喝了个精光。
　　戮世摩罗不是第一次来这里，现在的这个观景台是近两年才建成的。这里最开始是一座荒山，顶上一片平坦，四周却是树木丛生，枝蔓交错，平常游客爬到半山腰便不再前行。
　　他是跟着网中人一起来的，那天正好是周末，傍晚飘了点雨，天气阴沉沉的。
　　“网哥，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天出来爬山？而且你选的这条路也太难走了点，”话音刚落，戮世摩罗就被石头绊了个趔趄。
　　“跟紧一点，”网中人放缓脚步等他追上来。
　　戮世摩罗快跑几步，到前面拦住了网中人：“你得先告诉我上山干什么，不说我就不走了。”
　　网中人没说话，只是在他头上胡乱呼撸了几把，揉的像个炸了毛的野猫：“你跟着就行，山上……有惊喜。”
　　“惊喜？”戮世摩罗顺势看向山顶，这上面能有什么惊喜，整个山光秃秃的，叶子落得没两片，黑漆麻乌的能有什么惊喜？
　　“走吧，”网中人折了根树枝，把地上的枯枝烂叶扫在一边，好找干净的地方落脚，山上的雨水还没有干透，踩上去还有些泥泞。
　　戮世摩罗慢吞吞的跟在后面，手里的手电筒出了问题，总是一闪一闪的。戮世摩罗想在树上敲几下，却用力过猛甩了出去，手电筒顺着坡骨碌碌的滚到了下面，彻底熄了火。
　　手机也忘在了车里，戮世摩罗眼睛不好，没了光源就看不清东西，只能借着月光一点点的摸索，他心里憋着股闷气，不愿意喊网中人帮忙。
　　戮世摩罗走了好一会儿，还是没看见网中人的手电筒亮光，一时生起了闷气，这地方他不熟，也不能贸然停下，只好继续摸索着往山顶走。
　　其实并不是网中人走得快，是戮世摩罗偏移了路线，跑去了另一个方向。他脚下的枯枝烂叶越来越多，稍有不慎就会踩到烂泥——戮世摩罗意识到自己迷了路，他冲山顶喊了几声网中人，没有人应答。
　　戮世摩罗打算找个地方歇歇脚，等着网中人来找他。他刚要迈步，一只脚却卡在了两根树干中间，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扑去。戮世摩罗下意识的把胳膊挡在身前，准备和大地来个亲密“拥抱”。
　　最后没等来“大地的拥抱”，反倒被人抓住了后领，像个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出了事怎么不喊我？”网中人不仅捡回了戮世摩罗弄丢的手电筒，还帮他把脚从缝隙里拽了出来。
　　“干嘛非要大晚上的来爬山，这路根本没法走，全是枯树叶烂藤条，看看我的鞋，全是泥……”
　　“是你走错了。”
　　“所以我现在要回家！不爬了！”戮世摩罗本来就有点不高兴，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走，“管他什么惊喜，谁爱去谁去。”
　　“别这样，”网中人一把拉住戮世摩罗，“是我疏忽了。”
　　“你没错，网中人永远都对！”戮世摩罗甩开网中人的手，转过身不愿意理他。
　　“不应该让你一个人走，是我的错，抱歉……以后不会了。”网中人向前一步，默默站在他身后。
　　戮世摩罗没有应答，一时间树林里安静只剩阵阵风声，实际这股火来的快去的也快，冷静下来后又有些后悔，后悔说了那些难听的话。　　
　　“那你得拉着我走，我看不见”他戮世摩罗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想通了便没事了，他拉住网中人的手，带着他往山上走，“走吧，不是说有惊喜给我吗？”
　　网中人顺势回握，两人继续朝山顶走去。
　　他们也曾见过高处的风景，但还是不由得眼前一亮——整座城市在夜空中闪烁着奇异的光彩，万家灯火与天上的漫天星辰相映衬，映照着一片层层叠叠，错落有致的五彩光芒，墨色流入城际，光辉汇入夜空，静谧浓郁，星河流彩。
　　“砰——”
　　半空中忽的升起一束烟花，光彩夺目的五彩线条，在黑色的幕布上绽放出华丽的翡翠流苏。
　　“砰——砰——砰”
　　周围绽开了无数朵异色大花，忽明忽暗，天空被映得亮如白昼，那些烟花近在咫尺，仿佛伸手就能摸到那炽热夺目的光芒。
　　“给你。”
　　戮世摩罗转过头，一朵金色的“小花”在他的眼前绽开，金银两色的线条照亮了他的眼睛，他穿过缭绕的烟雾，看到了网中人脸上浅浅的笑意。
　　网中人牵过他的手，把一枚戒指戴在了戮世摩罗的手上，那是一个很简单的银环，底端嵌着一排细碎的钻石，网中人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还有一只同样款式的戒指。
　　戮世摩罗心领神会，他拿起另一枚戒指，给网中人戴在相同的位置，两人手心相叠，额头相抵，四周闪烁着无数的烟花，戮世摩罗看着网中人的眼睛，说道：“网哥，你这样……好像求婚啊。”
　　“那你，愿意吗？”网中人后退一步，郑重的握住戮世摩罗的双手，眼中的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愿意！当然愿意！”戮世摩罗扑过去，一把勾住网中人的脖子，和他拥吻在一起，夜空中又燃起了一片绚丽的焰火。
　　不需要盛大的仪式，也不需要繁杂的誓言，他信网中人，网中人也信他，既然答应了，少一分一秒都不算数。
　　天边的焰火渐渐远去，夜空逐渐回归静谧，戮世摩罗看着手上的戒指，突然笑出声来：“网哥，这个，是你上周和无心一起去选的吧。”
　　“……嗯，她比较精通这些，”网中人瞥向一边，明显不想提起这件事，戮世摩罗想起前天家族聚餐，叔父和熊猫在饭桌上和网中人互呛的样子，笑的更大声了。
　　“好了！”网中人捏住戮世摩罗的脸颊，强行停止了他的大笑，“今天可以破例，你想吃什么都带你去。”
　　“不，我们回家，这么重要的日子，当然要网哥你亲自下厨。”
　　“你确定？这可是难得的机会。”
　　“庆祝重要的日子，当然要吃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东西！其他的嘛……网哥，你平时也会带我去的，对不对？”戮世摩罗冲网中人眨眨眼，网中人转过头当没看到，结果被戮世摩罗扳着脸扭了回来。
　　“网中人，你可是答应了我的……啊，”戮世摩罗想跳到网中人身上，结果脚上没使上力，摔了一个趔趄。
　　“怎么了？”
　　“好像是刚才扭到了。”
　　“上来吧，”网中人半蹲下来，戮世摩罗高兴的爬上去，头枕在肩膀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
　　“可是网哥，你背着我怎么下山，刚才的路太难走了。”
　　“那边还有大路。”
　　“啊？那你刚才怎么不走……”
　　“……我忘了”
　　“好啊，网中人！你就是成心看我出丑！故意不走大路，专挑偏僻小树林！林北差点被摔死！”戮世摩罗像树袋熊一样勒住网中人。
　　“这不好好的，还挺有力气。”
　　“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林北说清楚，”用力的圈住网中人，不答应就不松手，网中人也不理，背着他慢吞吞的朝山下走去。
　　最后，戮世摩罗还是得到了一顿网中人亲手做的大餐做补偿。

『四』
　　“嗨，回神了，看风景都能把你看傻。”公子开明把手放在他额头上，“这也不发烧啊。”
　　“少贫，”戮世摩罗一把拍开公子开明的手，他俩吵架的时候网中人正在煮夜宵，也不知道打算吃什么，戮世摩罗无意识的摸了摸肚子，他好像有点饿了。
　　“我说，你风景也看了，气也消了，能回家了吗？”公子开明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晚上风大，冷的人直发颤。
　　“策君，带林北去吃饭，找能喝酒的地方。”
　　“死小孩你又要坑我，大晚上的喝什么酒？我要是再带着你喝，你家那位肯定饶不了我……”公子开明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已经在盘算去哪家店。
　　戮世摩罗看着远处的灯火，心里有了答案。
　　山上的夜风冷的人直打颤，城市里却还保留着白日的一抹余热，白天躲避阳光，夜间便是活动的高潮，街头坊间，深楼巷尾，分布着各式各样的大排档和小餐车，在夜间充当着游子的归宿。
　　“你确定网中人不会抽你？”公子开明看着桌上的2斤小龙虾和一大把烤串，还有地上的一提冰啤酒，“你还有点身为病患的自觉吗？”
　　“一点点后遗症而已，几百年前就好了！”戮世摩罗把一杯啤酒推到公子开明面前，“来，策君，今天不醉不归！”
　　“你要是身体没问题，我才不会和你讲这么多废话，再来三个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冰啤酒顺着喉管流到胃里，让人忍不住打个冷战。
　　“来，我给你添上。”
　　“等等等等，你确定你能行，你要是喝出个好歹，你家那位可饶不了我……”
　　“公子开明！你能别那么煞风景吗？老提他做什么！”戮世摩罗端起酒杯，吨吨吨灌下去一大半，又拿起桌上的烤串狠狠地咬了一口，方才解了气，“他？他就是个没良心的，我出来这么久，别说来找我了，连个电话都不打。”
　　公子开明剥着手上的小龙虾，眼睛瞟了瞟自己手机里发来的信息，心想：你家那位要是还没有良心，这天底下就没几个有良心的了。
　　“说起来，怎么不见你那外国小男友？”
　　“阿飘的剧团巡回演出延长了，要过几天才能回来，唉……留我一个人，每天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还要被你半夜……”公子开明马上演员职业病上身，眼里飘起几朵泪花。
　　“停停停，把你的职业病收一收，要演回家演，搞得好像我缺德拆散了你们一样，你个大男人哪来的闺中怨？我看你小日子过得挺舒心。”
　　“还不够缺德，你看看现在是几点，”公子开明把手机怼到戮世摩罗眼前，“看看，十点五十！我这时候应该在床上睡觉，而不是在这儿陪着你虚耗，还冒着可能被网中人打的危险带你喝酒！”说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戮世摩罗赶紧开了一瓶新的给他续上。
　　“又不是第一回被打了，多打打就习惯了。”
　　“你……你你你，”公子开明被气得说不出话，又把刚添上的啤酒喝了大半。
　　东西没吃多少，酒倒喝的挺快，而且大部分都进了公子开明的杯子，这种低度数的啤酒没什么后劲儿，喝起来也不费力，转眼就倒了个精光，戮世摩罗又喊人拎来一提。
　　“诶？这位小兄弟怪眼熟的，”老板放下啤酒，上下打量了一番戮世摩罗。
　　“看到没有，你的缺德现在人尽皆知，”公子开明挑了只个头大的龙虾夹到戮世摩罗碗里。
　　“哎我想起来了！”老板一拍脑袋，“前些年，你和一个小伙子来我店里吃饭，那小伙子脸上有个纹身，我记得可清楚呢！”
　　戮世摩罗听到“小伙子”这个词，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还小伙子呢，网中人比他大七岁，现在都是快奔四的人了。
　　“老板，他俩是不是吃完饭没给钱……没关系，我公子开明今天心情好，替他们还了！”
　　“这你可就说错了，这两位小兄弟帮了我大忙，是我的大恩人。”
　　“原来是学雷锋做好事，来来来，老板你赶紧给我讲讲，”公子开明从隔壁桌扯过一把椅子和一个啤酒杯，“讲讲这位英雄的英勇事迹。”
　　“公子开明！”戮世摩罗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公子开明就当没看见。

『五』
　　其实算不上什么英勇。
　　那天网中人和戮世摩罗下班回来，忙了一天，两个人都懒得做饭，就打算去外面解决，网中人在戮世摩罗的多番软磨硬泡之下，答应带他去吃烧烤。
　　这条街上到处都是大排档，盛夏时节非常的热闹，每一家都挤满了人，戮世摩罗随便选了家顺眼的，拉着网中人进了门。
　　网中人刚落座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虽然里里外外都坐满了人，但外面和别家一样是人烟吵闹，里面却给人一种诡异的平衡感。人们的交谈声总是维持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水平，听得清却不觉得吵闹，只有最里边的雅间吵的最凶。
　　老板见来了客人，赶忙上前接待，招呼二人换到外面的位置，戮世摩罗嫌热不想去，反而换到了里面靠近空调的地方。
　　老板不愿意赶客人，但又怕有什么好歹，对着两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们吃完就走，”网中人明白老板的意思，冲他摆了摆手。
　　“网哥，他家龙虾不错，还八折，今天可是有口福了。”
　　“少点一些，别想着打包回去当夜宵。”
　　“那……”
　　“不行，”网中人不听也知道他在盘算什么。
　　“就一瓶，你喝。”
　　“我开车，不喝。”
　　“啊？来吃烧烤竟然没有酒喝，太扫兴了。”戮世摩罗一下子瘫在桌上，一副蔫蔫的样子。
　　“赶紧点菜，吵的头疼，”网中人看了眼乱哄哄的雅间，皱起了眉头。
　　戮世摩罗自然明白网中人的意思，他要再年轻个五六年，早就抄起板凳踹开门了，不过今夕不同往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那两位还加点什么？酒水？饮料？”
　　“啤……”
　　“嗯？”
　　“果啤总行吧，就一点点度数，一点点，让我尝尝味儿。”
　　“你要是上个星期没和公子开明偷跑出去喝酒，我说不定就答应你了。”
　　“那是公子开明硬拉着我去的，”戮世摩罗毫不留情的把锅丢给公子开明。
　　“可乐，两瓶。”网中人低头看手机，故意不看戮世摩罗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那就可乐吧，”戮世摩罗见装可怜不成，不情愿的撇了撇嘴。
　　“小兄弟，你看你哥多照顾你……”老板的话还没说完，雅间那边就传来一声巨响，像是许多碗碟掉地的声音。紧接着，一个醉汉从里面探出头，朝着大厅大声的喊道：“人呢！人呢！”
　　人们的交谈声一下子停止了，所有人都低着头吃饭，没一个敢讲话的。老板赶紧走过去，边走边给老板娘打手势，老板娘拎着茶壶接过菜单，继续刚才的工作：“真不好意思，今天的饮品算我们赠送，两位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姐，那边的……是什么人啊？”戮世摩罗做出一副年轻学生好奇的样子。
　　“哎呦，你这年龄哪还能管我叫姐，该叫姨了……别管那边的事，安心吃饭。那是这一带有名的小混混团体，隔三差五就来骚扰我们，今天这家明天那家，天天吃白食。听说他们的领头和警察局局长是好兄弟，所以没人敢管。一会儿等外面有了空位，你们就到外面坐，你们这些学生孩子可离他们远点，千万别去招惹。”
　　说完，老板娘拎着茶壶回到了后厨。
　　“和局长是兄弟啊……”戮世摩罗拿起手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反正无事，不如给他叔父找点事干，省得天天跟隔壁刑侦科的黑白斗鸡过不去，明明都是老丈人和准女婿的关系了。
　　“别惹事，小心你叔父收拾你。”
　　“我知道分寸，网哥你放心。”
　　雅间的声音逐渐恢复了正常，老板也从里面出来了，只是一手捂着半边脸，嘴里不情愿的嘟囔着。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都当作没看见。
　　你不想惹麻烦，麻烦却偏来惹你。这不，服务生刚把一盘龙虾和花蛤放在桌上，雅间的门就又被人一脚踢开了，一个醉汉站在门口大声的喊：“老板！老板！菜呢！我们的菜呢！”
　　结果喊了半天也没人回应，这个醉汉便跌跌撞撞的往厨房走去，半路看见服务生上菜，二话不说揪住领子就要打：“没眼力见儿的东西，大爷我的菜也是他们该吃的吗？”说完就把拳头往服务生头上招呼。
　　老板听见声音赶紧冲出来，从后面抱住醉汉的胳膊：“大哥！大哥？大哥您消消气，这是新来的，新来的不懂事儿，您别和年轻人一般见识，菜好了，马上就好。”老板一边说一边把醉汉往雅间带。
　　旁边的老板娘赶紧过来拉走了服务生，给二人赔罪：“真是对不住，你看这……要不我给你们打包，改日再来店里吃。”
　　“不用，吃完就走，”网中人挑了几只个大的花蛤放在戮世摩罗碗里。
　　“那我去催催菜，让快些。”老板娘急匆匆的返回了厨房。
　　“网哥，淡定，别惹事儿，”戮世摩罗一边学着网中人的腔调，一边嘬着碗里的花蛤。
　　“你别惹事儿就行，”网中人瞟了眼他的手机，他竟然把刚才的事录成视频发给了罗碧。
　　“我这也是除暴安良嘛，”戮世摩罗继续津津有味的吃着碗里的花蛤。
　　“给两位添麻烦了，对不住，”老板应付完雅间里的人，又来给二人道歉，“今天这顿打折，算我赔罪。”
　　“老板，这些人，警察不管吗？”
　　“哎呦，不是不管，是压根儿就没人管，”老板抹了把脸，满是愁容，“小兄弟，看你的样子还在上大学吧。你们年轻不懂……看见路口那家了吗，那家以前生意特别好，是对小夫妻开的，两个人勤劳能干，日子过得也舒心。结果这帮人去人家店里吃饭不给钱不说，还对人家老婆动手动脚，那个老板受不了就报了警。谁曾想，警察来了非但不管，还说他们是蓄意闹事，罚了不少钱。后来，这些人还把人家的店给砸了，还派人站在门口，谁去吃饭就打谁。那对小夫妻实在做不下去，就搬走了，那家店一直空到现在都没人敢租。”
　　戮世摩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们进来时确实是看到了一家特别大的店铺，门上被人喷了油漆，贴着很多乱七八糟的纸条。
　　“你慢慢吃，我去洗手间。”网中人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油。
　　“网哥你不吃了？”
　　“饱了。”
　　“不是被吓着了吧。”
　　“再废话，现在就走。”
　　“别别别，”戮世摩罗闭上嘴，专心消灭盘里的食物。
　　戮世摩罗这边刚一放下筷子，雅间的门就被哐当一声撞开了，七八个醉汉被人搀扶着出来，嘴里还咿咿呀呀的唱着什么。
　　“几位大哥吃好了？这钱……”
　　“怎么，还怕我们吃白食吗？”
　　“不敢不敢，您慢走，慢走。”
　　等这几个醉汉出了门，老板长长的舒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叹完，其中一个醉汉就又返了回来，扯了把椅子往戮世摩罗身边凑：“小兄弟，一个人？是学生吧……走！大哥带你去热闹热闹。”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撇撇嘴，没想到这流氓连学生都欺负。
　　“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睛挖出来……走，跟哥走。”说着就要来拉戮世摩罗，戮世摩罗一巴掌打开了那只手。
　　“哦呦，还挺傲的，”说着又往跟前凑了凑，想强行拉走戮世摩罗。
　　“你要还想要你的手就早点拿回去，待会儿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不仅傲，还挺野，爷今天就挫挫你的锐……啊啊啊！！！”
　　戮世摩罗一把抓住那只手，向后一折，再反手一扭，只听见嘎嘣几声脆响，那人的指头断成了两截。
　　“你你你……你竟敢！”
　　“怎么，林北教训……不对，我要是有你这么个不孝子，我非亲手为民除害不可。”
　　“小畜生，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就扑上来要打戮世摩罗。
　　戮世摩罗一脚勾过矮凳踢过去，正好命中这人的膝盖。接着乘他重心不稳，一个闪身来到他后背，一手掐住脖子，一脚踢中膝弯，接着一贯一压，把这人按在了桌上的龙虾盘里，盘里的油辣的他哇哇直叫。
　　戮世摩罗遇到网中人之前可没少和别人打架，拿来给他练手的地痞流氓不在少数。
　　“现在看看是谁挫谁的锐气！”戮世摩罗把他拎起来又重新按回去，脑袋把盘子磕的哐哐响。
　　“小畜生！你别得意！等会儿……等会儿我们的人就回来了，你狂不了多久！”
　　“来啊，来一个爷按一个，来两个爷按一双，”戮世摩罗把他一脚踹开，桌椅板凳哗啦啦的撞倒一片，戮世摩罗看了眼剩下的客人，说：“想看热闹记得躲远些，不想看趁早回家，待会儿误伤了我可不赔医药费。”
　　戮世摩罗话音刚落，这些人便蜂拥而出，抢着要离开这里，生怕被牵扯进来。
　　最后一个客人刚迈出大门，门口就哗啦啦的涌进一群人，个个持棍舞刀，把戮世摩罗围了起来。
　　“还站着干什么！赶紧把这小畜生给我剁了！”
　　前面的几个得了命令，抡起棍子就要打戮世摩罗，戮世摩罗抄起桌上的盘子朝他们泼过去，跑得快的这个躲闪不及被泼了满脸，戮世摩罗趁机夺过他手中的棍子，一个横扫将人打翻在地，之后连着几下横砍侧劈，地上就多了几个捂着胳膊腿直叫唤的孬种。
　　戮世摩罗把棍子撑在地上，用脚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喂喂，起来啊，不是说要剁了我吗？”
　　“可恶……上啊，还愣着干什么！你们的刀是摆设吗！”
　　“是！”剩下的人群起而上，提刀去砍戮世摩罗，躲在收银台后面的老板害怕的捂住了眼睛。
　　还没等他们靠近戮世摩罗，就被凭空丢来的一把椅子砸了个正着，网中人从一旁走过来，顺路把兜里的手机和眼镜递给戮世摩罗。
　　戮世摩罗扔了棍子，拉了把椅子坐在一边：“网哥，你要看戏就一直看嘛，我才活动了几下，你就不让我玩了。”
　　“找人，来给你收拾烂摊子，”网中人指了指桌上的手机。
　　“遵命，”戮世摩罗拿起桌上的手机，拨通了罗碧的电话，“网哥你可悠着点，别真打出事来。”
　　网中人年轻时候是俱乐部的拳击手，得过很多拳击比赛的冠军，地下的黑拳也经常打，不说常胜也没几个人是他对手，这些酒囊饭袋根本不够他玩。
　　网中人几拳就把人给揍趴下了，他下手可比戮世摩罗重的多，躺在地上的人不是鼻口流血就是下巴脱臼，嗯嗯呀呀的直叫唤，那个对戮世摩罗出言不逊的人多挨了几拳，牙掉了好几颗，脸肿的说不出话。
　　“喂，叔父？”
　　“什么情况？你小子又在哪里惹事？”
　　“我这不是给您找点事儿做，好提升一下业绩嘛，这人的顶头大哥说是你的好兄弟，您不打算来认认亲？”
　　“我没时间和你开玩笑，我现在在出外勤，哪来的时间管地痞流氓，找派出所去。”
　　“叔父，就是报警没用我才找您的，再说了，让这些流氓顶着你的名头招摇撞骗，搞坏了名声多不好。”
　　戮世摩罗背过身和罗碧扯皮，老板战战兢兢的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来到二人跟前：“你们赶快走吧，他们的人再来就麻烦了，要是一会儿警察也来了，那就真的想走都走不了了。”
　　“老板放心……网哥你去结账，等人来了咱再走，顺便把弄坏的这些东西也算上，一并赔了。”
　　网中人接过手机往收银台走，老板见劝不动，只好硬着头皮去结账，电话那边的罗碧一直没有挂断，但也没再说话。
　　“老板，别小气，该赔多少就多少，你算就是了，我一分也不少你的。”
　　几个人光顾着结账，谁也没注意有人从地上爬了起来，还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一个空酒瓶，照着戮世摩罗的后脑勺丢了过去。
　　“算完了，就……”老板刚一抬头，就看见一个酒瓶砸了过来，吓得当即变了脸色。
　　哐嚓——玻璃渣在空中飞溅开来，上面还沾着血迹——是网中人的血。
　　戮世摩罗被网中人挡在怀里，鲜血熨湿了网中人的衣领，那人也没想到自己能打中，一下愣在了原地。这些地痞流氓嘴上喊着打打杀杀，真见了血能吓得尿裤子。
　　“网中人！……你找死！”戮世摩罗回手从桌上抄起一个满瓶的，照着这人的脑袋狠狠的砸下去，砸的他满头满脸都是血。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警笛，有几个见形势不对爬起来就想跑，刚一开门就被一脚踹了回来。
　　“我看谁敢走！”进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衫的中年男人，后面还跟着十来个警察。
　　“叔父，你再晚来一会儿你侄子可就没命了。”
　　“你小子就没一天让人省心的……你说的那个‘兄弟’在哪儿？”
　　“问那个就知道了，”戮世摩罗指了指被拷在墙边的领头人。
　　“喂！警察。”
　　“警察？赶紧给我把那两个混小子抓起来，我们老大和你们局长可是好兄弟，小心我让你脱了这身警服！”
　　“放你妈的屁，哪来的东西也敢冒充我兄弟！”罗碧朝着他的大腿狠狠的踢了一脚，“全部都带回去！带回去好好审，派人去把那个老大也抓回来，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崽子敢打着我的名头犯事！”
　　“是。”警员们得了命令，把流氓通通塞进了车里。
　　“你们先回去，记住，谁要是敢来要人，你就让他来找我，没有我的命令，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
　　说完，罗碧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个支票夹，撕了一张递给旁边的老板：“停业一周，等调查完了会通知你，损失的营业额和损坏的东西算我头上，金额自己写。”
　　“叔父，你又花我爸的‘君子卡’了。”
　　“那是他史狗子该，管生不管养，你们几个惹了事，全是我在收拾烂摊子……车呢？去医院给缝几针。”
　　“在停车场，”戮世摩罗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罗碧。

『六』
　　“后来呢？后来呢？”公子开明一个劲儿的追问。
　　“后来那个叫罗碧的警察又来了，说那些流氓都被处理了，我们再也不用担心被骚扰了。听说还从那些流氓身上还揪出不少东西呢，他们顶头老大现在还在蹲局子……这回算是太平喽，晚上还有人来这里巡逻，连那些普通的小混混小流氓都不敢来捣乱了。”老板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啤酒，“我听这个小伙子叫那个警察叔父，那不就是一家人，自然是帮了我大忙……不知道另一个小伙子怎么样了？没事吧？”
　　“没事没事，现在生龙活虎的，”公子开明又给老板满了一杯。
　　“不喝了不喝了，还有客人，今天这顿算我请，你们慢慢吃，不够再加，再加。”老板喝完杯里的酒，回到柜台后边。
　　“哎，没想到你还有做好人好事的一天。”
　　“那当然，我可是从小立志要行侠仗义的。”
　　“所以你爹给你起名字叫史仗……唔唔唔。”
　　“闭嘴，吃还堵不住你的嘴，”戮世摩罗夹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公子开明嘴里。
　　说是英勇事迹，其实戮世摩罗早就忘了，只记得那天网中人去医院缝了七八针，还象征性的住了几天，后来额头上留了几道疤，就去纹了个蛛网样式的纹身遮起来。网中人住院的时候，他学着给他做了碗葱花面，为了这碗面还专门回家请了萱姑阿娘。
　　他记得网中人把面吃了，可说了什么评价他忘了，只记得好一段时间网中人都没让他进厨房。
　　戮世摩罗突然觉得难受，他想吃网中人做的饭。
　　“好了好了，别喝了，”公子开明夺下戮世摩罗手里的杯子，喊服务生打包饭菜。
　　“策君，我想回家睡觉。”
　　“没问题，现在就回。”公子开明一手提着打包的东西，一手把戮世摩罗塞进车里。
　　网中人在小区门口边抽烟边等他俩回来，公子开明早就跟网中人泄露了他们的行踪。
　　“你家这个太麻烦了，以后你俩吵架能不能不要连累我，”公子开明摇下车窗，指了指躺在后排的戮世摩罗，“睡着了。”
　　网中人拉开车门，把戮世摩罗从座位上扶起来，把两只胳膊环在自己的脖子上，公子开明从另一边帮忙，将人放在网中人背上。
　　“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都是我喝，这不还找了代驾回来，他就是单纯的犯困……这些我就不给你了，当我今晚的辛苦费。”
　　网中人背着戮世摩罗往家走，两个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慢慢的重合。
　　“网哥……”
　　“醒了？到家了。”网中人把戮世摩罗放下来，从口袋里拿钥匙开门。
　　“网哥，我好饿，”戮世摩罗一进门就扑在网中人怀里，像个树懒一样挂在他身上。
　　“饿了就下来，我去做饭。”
　　“稍微等一会儿。”戮世摩罗捧着网中人的脸仔细端详，嗯，确实是个小伙子，完全看不出是三十好几的人，脸上的两处纹身反而衬得他更好看了。
　　戮世摩罗越看越迷糊，对着网中人的脸吧唧就是一口，“网哥，我想吃你做的饭。”
　　“嗯。”网中人把戮世摩罗放在椅子上，转身进了厨房。
　　酒精使人的大脑变得迟钝，戮世摩罗蔫蔫的趴在桌上，听着厨房里煤气灶燃烧的声音，锅里的汤正咕咚咕咚的冒着泡，网中人在案板上咔嚓咔嚓的切着东西。
　　戮世摩罗突然觉得这日子没啥过不去的，生活不就是吵吵闹闹，什么十年之痛七年之痒，全都见鬼去吧。
　　戮世摩罗突然停下吸面的动作，看着碗里浮浮沉沉的葱花笑出了声。
　　“怎么了？”
　　“汤有点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