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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作者 : Akariza

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Project SEKAI 青柳冬弥 , 东云彰人

状态 已完结

1037 29 2022-7-31 02:32
导读
01 冬彰命题活动:夏日

02 字数=9k+

03 私设与ooc并有,请多指教!

04 感谢阅读!


—正文—

“那既然冬弥已经满十八岁了,就是意味着可以看了吧。这是特别版的成人礼物哦?”

面前的男孩叼着吸管,一脸郁结地望着自己,开口道,话里还有几个黏糊不清的音。

彰人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这么一个成年人方可观看类的网站,正当自己把书缓缓地翻完了最后一页,扣着手指松松发酸的手掌,彰人就那样凑到自己的面前,眼睛不怀好意地眨巴眨巴,冬弥先是迷惑地开口去问时,很快就变成了眯起眼睛,抬手戳戳那个还微微汗湿的额头以示反对。

初夏热量还没有那么足,空调开久了稍微叫人发冷,是冰镇过的碳酸饮料就可以捱过去的天气,拖长了音抱怨着“要是更热一点就可以一直都吹空调了吧~”的时候,总是忘记了盛夏里那种叫人难以忍受的酷暑与聒噪的蝉鸣。

“就算是我可以看了,彰人自己也没有到可以看的年纪。”

饮料很快就见了底,吸管在铝制底部发出一些摩擦的声音,他咬着吸管犯难,正当冬弥以为他被这么简单的道理说服而回心转意时,他“跨嗒”一声把铝罐叩在桌子上。

“嗯...这不公平啊!”他皱皱眉,如此大叫道。

“怎么就不公平了,要是彰人不看,我也没有现在就要一个人提前看的打算。”他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不是啊,你想想看,明明我们就是相差着几个月的事情吧!但是从小学上学开始,到高中也是,都是同一天上学,也是同一时间毕业,那唯一的差别就是作为婴儿的时间长短吧,那种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其实谁在那一年都没有差别,那这么说来,为什么偏偏你现在是十八岁了,我还是十七岁呢?而且难道十八岁的那一天就忽然间会明白看那种东西是怎么一种事情吗?”

偶尔彰人也会说出一些叫人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的道理来。

“我想...这个规定的意义在于十八岁被普遍认为可以更为理性地看待这种事情,也不会被里面的一些言辞和动作吓到...或者误导什么的。”

“那与那种什么......心智的成熟是相关的,但是并不关我是不是满十八岁的事情吧。”他托着脸,手里捏着鼠标在浏览器的图标那晃过来、晃回去:“而且,要是如果冬弥满了十八岁已经心智成熟的话,我应该也已经成熟了吧!”

“什么意思?”

“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那冬弥所经历的事情和我也差不多,那我们差不多也是一起成熟了。毕竟我肯定和冬弥共享着一部分想法和意志的。”

自己是不是真的成熟了倒不清楚,彰人说得倒也没错,虽然有些时候,彰人不愿意告诉自己的事情,他也不会过分追究与过问就是,而且,有些时候不慎一头扎进了死胡同的彰人,也需要自己帮他看清楚,这样算是自己比彰人成熟吗?但是也有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情需要彰人来告诉自己,但是那也不能意味着彰人就一定比自己更成熟些,什么的......

“不过说了那么多...”他捏着下巴想了想,终于是无奈地偏过眼:“就是彰人你自己很想看吧。”

“那...也没你说的那么想看就是了。”他挠挠头。

“就是说完全可以忍耐吧。”

“啊!不行不行,来看!”手被捏着放在鼠标上,鼠标歪歪扭扭地落在那个浏览器的小小图标上,而后又轻车熟路地走向收藏夹,很快,出现在最底部的就是一串光是看到就想要移开眼睛的文字,冬弥无奈地吁出一口气换来了一声喜不自禁的笑,自己的手被捏着,在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问题上稳稳当当地选择了【YES】。


属于夏天的记忆像一块庞大的布料,过去的老旧了、破损了,新的记忆有如补丁般一片一片地缝合上去,更新的补丁又覆盖了过去的补丁,不过也总有一些边边角角,未曾被弥补,也未曾被替代的。

十八岁普遍而言的意义就是迈入了成年的阶段,不过也正如彰人所说,那一夜不会身体忽然疯长,也不会说什么神明降临告诉自己什么属于这个世界的内核与秘密,年龄于人的意义就是竹子上一个凸出来的小节,只是在适合的高度留下一个应有的印迹,过往已经存在,未来也只能仍待生命日复一日地缓慢生长。

父亲在那一年的春天的时候弄伤了一只手臂,夏天的时候长兄回来,他才知道了这件事情,一辆车从箱子里横冲直撞进了主干道,刚好位于那个交叉口的就是父亲的车子。

平时的工作还没有特别严重的影响,只是音乐会大概是办不多少了。

兄长只如此淡淡地说道。

那天的晚饭,母亲烧了汤,父亲就用兄长所说的伤臂端起碗简单地喝了一口,而后又颤颤巍巍地放下去了,意识到末子那时不时朝自己手臂投来的目光,他只沉声开口道:

“吃饭的时候就认真吃饭,别的事情待会再想。”

“是,我知道了。”他垂下眼睛,低声应道。

彰人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他想着,演出准备期间,Vivid BAD Squad 的晚饭常常是一块在外面解决的,总是有那些时候,自己忍不住担忧着下午排练时的一些难改的问题,一些联络场地与相关人员时的周折,彰人的勺子就在自己盘边敲敲,叮叮作响:

“不要老想着了,快吃吧!妈妈说,人忙活一辈子到最终来还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所以先要好好吃饭。”

那天,彰人吃的也是汉堡肉,他常常不如彰人那么好胃口,咖啡和三明治就得以草草了事,至于汉堡肉,则是一次都没有点过,日后他去过很多次,偶尔也会点汉堡肉,明明经济萧条很多餐馆都节省了用料,面前中的汉堡肉却与记忆中彰人面前的无异,似乎那家家庭餐馆的汉堡肉永远都是那样扎实大份。

他把汉堡肉切下一块送到自己嘴里,不知道为何会想到这块肉从完整再放入绞肉机里,在轰鸣声中一点一点地变成肉末的过程——就是他方才从房间里出来时,无意瞥见母亲在厨房忙活的这一幕,粘稠的汁液组合起来的扎实又在自己嘴巴里一点一点地,咀嚼成碎末。这样的想法叫他胃里莫名一阵翻腾,本想要努力地咽下去,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抵挡这黏糊糊的汁液在嘴里流淌时的恶心触感,他只得伸手用力地捂起了嘴。

“唔......咕.......”

母亲忙把餐巾纸递来,他侧过身去吐出来,这唾沫、汁液与肉块的混合体,他看都不敢看。

“怎么回事?”父亲皱眉。

“冬弥近来肠胃不好,可能今晚做的饭菜口味太重了。”母亲朝自己投来关切的眼神:“要是吃不惯,要我待会给你烧个素面吗?现在要不先吃点别的菜填一下肚子?”

“不用了,妈妈,我只是刚刚吃太着急了。”

虽说如此,筷子是没有再往作为主角的肉块再伸去分毫。

“这样啊,我听说夏天流行病里面有肠胃方面的疾病,冬弥也是该注意一些。最近天气是开始变得越来越热了,说起这个,父亲,您的那架钢琴也该找人调一下音了吧,似乎是有点偏了...我感觉。”

兄长伸筷给父亲夹了两片萝卜,随之而来的是父亲一声短叹。

“是因为房间里的控温系统不如以前灵活了,我想着要在它维修时先找搬家公司把钢琴先移出去,免得碰到了。”

“是吗...我们家住的不是新房子吗?”兄长筷子顿了顿:“奇怪,怎么觉得这个控温系统也没有装很久。”

“啊呀,都快十二年了,我们是......冬弥六岁的时候搬来宫益坂的呀。”母亲歪头,惊讶了一下。

最后是简单地往嘴巴里塞了一些东西后就借口早早回了房间,对不起啊,彰人和彰人妈妈,虽然知道了爱惜自己的道理,却无法在心情低落的时候还抱着“必须先爱惜自己”这样的想法,在那段时间,甚至杏还好几天都在午饭的时候送来塞得满满当当的便当,“无论再怎么难过,都要好好吃饭,好好活下去吧”,虽然明白是这样...

因为流起眼泪的时候,喉咙里总是堵堵的,那种感觉是无法将任何东西下咽的。

既然腹中只是半饱,洗澡这种事情提前了也无所谓。把擦头的毛巾挂好,抬头吸了吸鼻子,感觉有些过分闷了,他把叠好的睡衣放在手上,推开了自己房间浴室的门,空调正呼呼地吹着——大抵是母亲刚刚经过的时候顺便帮自己开好的,他看着紧闭的门,伸手去拧上了门锁,这小小的铁块要背叛自己,把自己决定一个人呆着的秘密用鲜亮“咔哒”的声音告知出去了。

啊,不过也已经无所谓了.....毕竟父亲近来不会在自己未曾应声的时候贸然推开这扇门,母亲的话,向来都是先叩两下的。

他看着镜中一丝不挂的自己,他很少这样端详着自己,仿佛自己接管了一个需要自己看护的物件,而此刻才知道它的形相般。

那一天,彰人碰的是自己的哪里呢?

视频中的喘息、尖叫与水流声接连不止,他至今都记得自己是如何紧紧地捏着那个铝罐的,而它又是如何背叛自己,在紧扣的手指下发出了那凹陷的声音,那声音是那么响,以至于换了彰人一个幸灾乐祸的偷笑,他脸红,只得紧紧抿着嘴唇不语。

涎水、水、肉。

欢愉就是那么几样东西,自己吐出来的污秽也是那种东西的组成,人也是,被大地滋养出来这样的充盈,又转而只余下这些东西,被大地所吞噬了,肉体就这样一瞬间变得无影无踪。

那天视频在渐渐止息的尖叫中戛然而止,房间里只余了彼此两人稍显粗重的喘息,彰人装作不在意地干笑了两下:“什么嘛,就这样的东西”,一边扭过头去挠挠脑袋,冬弥垂目,目光所及,扯下的卫衣,布料掩盖着一些不言自明的羞赧。冬弥只把剩下的饮料也一同饮尽,干燥的喉咙里混着已经温下去酸甜,实话讲,并不好受。

“啊,哈哈,啊什么呀...可恶,不过看完之后弄得怪难受的。”

意识到冬弥投向自己下方的目光,他一边笑着伸手上去握住了鼠标,按下了页面的关闭键,又回到了电脑的主页,是一张Livehouse里听众正振臂欢呼着的摄影,似乎只是看到就觉得身体里也涌出热量来了,是这闷热的房间?还是说,无关这张摄影,来自是身体里从来没有被掘出来的东西......?也是在那个时候,肩被紧紧地捏住,随之而来的是一个贴在干燥嘴唇上的亲吻,相触的一瞬间发出了他们彼此最熟悉的吮声,他一时间没搞明白这个吻的来意,没想到是一只手往自己下面狠狠地摸了一把。

“你也没有那么冷静嘛,这不是。”

“我...可是我毕竟是男性啊,对这种东西......”

“呼呼...成年男性,更加抵挡不住,所以是大人为了独自享受,所以才不让小孩子看吧。”

听到这个名词的一瞬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整句话都是歪理,但是彰人有一点说得没错,就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确实实就是一个成年男性了,但是无法直截了当地接受这一点啊——明明并不是害怕衰老或者害怕这个身份夺取了自己作为孩子而犯下错误的机会。


他抚摸了一下左耳朵下的那片肌肤,半湿的皮肤在空调房下凉丝丝的。

“我们也试试...?”他又啄吻了一下冬弥的嘴唇,转而吻到左耳下的皮肤。

“不行。”轻轻地把解开裤带的手拍了拍,没想到这作恶的小手还头头是道,学着视频里捣鼓起来,他只得把手捏紧了,用着自己往日里最严肃的目光把面前的人瞪了瞪,彰人马上就无辜地把手收了回去,脸上就同自己以前开口问他假期作业情况时的一幅模样。

“啊...都说了我们都成年了。”他只得泄气地大叫。

“彰人还是小孩子。”他伸手把彰人的脸推开,对方却还执拗地顺着亲了亲他的指尖,又硬又翘的发丝剐蹭着他的手背。彰人对于“成年”的执着比自己庞大得多,他是这么觉得的。

“明明就大了几个月,却要这样摆成年人的架子!”彰人鼓了鼓脸,丧失兴趣一般不亲了,半晌后歪了歪头:“那今年我生日完就试试。”

“是、是。”

距离冬天,感觉还很远。

“那我先想好....第一次我想先试试在下面的,感觉只要躺着就很舒服的样子。”转而目光又流向了下面脸上满是无奈的人:“好啦——我又不会亏待你,我会让冬弥也觉得很爽。”

“我没有在想这种事情。”他正经地开口。


如果最初真的偷尝了那个禁果,如今的心情是如何的呢?

手在不争气地取悦着埋在被子里的身体,闭上眼睛,想象着在这方面热烈而又大胆的彰人,无论怎么想象,或许都是那种视频里面带给自己的冲击与彰人的声音、彰人的表情的结合,彰人会在悄悄引导着自己作出自己都大为惊讶的事,然后像小猫得逞一样笑着,舔舔毛茸茸的爪子吗?想象无穷无尽也难以止歇,毕竟他没有真正与彰人肌肤相触。

“唔......彰人...”

在用纸巾擦去上一次的污浊的时候,脑海中浮现的形象叫他紧紧地咬着嘴唇,眼泪却是那样簌簌地从眼角的小沟中丝毫不止歇地滚动下去。再来一遍吧,尽管明天不会很好受,他掀开被子,凉凉的空气贴在湿润的皮肤上。

与看那样的视频心情不同,看那种东西多半是身体忽然就不由自主地作出了一些本能的反应,而此刻却是在努力地想象着彼端那个人的音容笑貌,想象着他的指尖与嘴唇,手指粗糙笨拙地摩擦却能让他想象着一些温热的潮湿,那天彰人在自己右耳下落下的那个吻就是在此刻勾引着自己的心绪。

他一时间竟迷惑了起来:肉体间的欢愉可以唤醒肉体一些本能的欲望,可是让自己那空洞洞中的胸腔得到填满的却只需要记忆与想象以做到。

身体如同一根厚重的弦,平时难以被触动,被拨动的时候先是轻微地颤抖着,在推动达到最为圆满的一刻时,身体一瞬仿佛解放出了什么东西,如同乐器落出一个最完美的音,难缠的思念化作粘稠的液体留在了掌中。他把手搭在眼睛上,快感的退去并不比喘息的止歇来得慢,他睁开眼睛,面前是又黑又空的天花,彰人呢,不在,身体也沉重而疲惫。空虚如往日一般袭来。

他眯了眯眼睛,又忽然想想到什么般睁开:肉体可以满足肉体,那个叫做性,而灵魂则在满足灵魂,那个就叫爱,若是所爱的灵魂归于所爱的肉体,那似乎就是......

闭上眼,又是漫长而昏沉的睡眠。



“冬弥?”

“喂ーー冬弥!起床了啊。”

“彰人...?”

“不是我还能是谁啊。好啦,快起来,昨天那段一直都唱不好吧,在杏他们过来前先赶紧练好才是。”

“唔......再睡一会吧。”

“啊?...我知道了,你昨晚果然是碰太多次了!”

“......三次。”

“太过火了吧,呼呼,不愧是成年男性。”声音顿了顿:“好啦好啦,那再多睡会就是了。”

熟悉的调侃伴随着笑声,他感到害羞,安心感却在心里积淀着,他朝声音的方向伸出双臂,余光捕捉到一些微弱的光,再清醒过来时,阳光已经蹲在窗帘下了。

“...彰人?”他朝着那空空洞洞的昏暗喊了一声,没有回应。拉开窗帘时,早晨的阳光终于得以把房间里的阴暗一瞬间都吞噬殆尽,似乎把彰人也带走了。

走出房间的时候,一人份的早饭静静地放在桌子上,大抵是父母与哥哥都吃过了。正当自己走向餐桌时,父亲从书房走了出来。近来他在房间里独自鉴赏音乐的时间长了很多,他沉默地坐下,父亲在柜前倒了一杯水,举起水壶的手用的是那只伤臂。

“我来倒吧。”

抑制在心里许久的不安喷涌而出,他忽然慌慌张张地站起来,父亲只看了自己一眼,不说话,他只得垂着头站在那里。

“我自己能做。”

良久,父亲一字一句地道出。

他犹豫着点点头重新坐下,父亲也端着杯子离开了。倔强的父亲没有告诉自己,也似乎未曾尝试过向任何人倾诉。兄长向来都是将父亲视作恩师同友人,对父亲近来的音乐和演出多有关注,或许就意识到这件事了。他确实记得父亲在春季的时候说要更换车辆,只是彼时被学业缠身,在升学期间也多与父母摩擦冲突,没有料想到竟有这般的前因后果,或许父亲当时因为伤臂的事情对自己有了更多的期待,而彼时的自己对于父亲再度干扰自己的生活只是大为恼火,常常是一扇门从回来的时候就一直锁到次日出门,这叫他愧疚。

伤臂如同一道鸿沟忽然贯入生命,至此以后,再也无法灵活自如地追求着自己所向往的完美与复现,无法再心无旁骛地追逐着自己渴望的极致,父亲是抱着何种心情在里面一遍又一遍地聆听着昔日最为喜爱的唱片呢?他抬手,也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右臂。或许是自己的嗓子被宣判再也无法发出自己满意的歌声那样的心情吧。他觉得遥远,却又觉得并非触不可及,毕竟就连自己心中永远都严肃、一丝不苟的父亲,似乎也在这一场战役中败下阵来。

今年的夏季也依然是去学游泳,游泳一直都不是自己擅长的事情,明明是成年人了还要待在【一教就会的游泳初级班!】里面跟着一群不如自己腰高的小不点们拿着浮板学习蹬腿,也怪丢人的。高一的时候和友伴们学了一点,高二的暑假匆匆忙忙地准备着课业,一来二去全都忘干净,一眨眼高中就这么结束了——三年不就是这样子吗?

“喂喂——!你看,那个家伙又来了!”

小孩子们喧闹地笑着吵着聚在一块,用手指偷偷地示意着泳池边上的一个穿着运动短袖与沙滩裤的男子,他坐在边上,正拨开湿漉漉的泳镜与刘海时,不由得也眯着眼睛望向那个方向。那个男子一手夸张地模仿着划水的样子摆动着,另一只手只在半空中无力的挥动,那并不是手,只是一只断臂而已。

“抱歉...先生,我知道您是前年锦标赛的大奖冠军,但是...但是就录用标准来说,您真的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这样啊,他在心里默默道,这个男人今年也来了。

“就算这样,我也可以把孩子们教会游泳,他们都很聪明!”

“可是......”女场馆服务员的为难的长音还悬着,哨声响起,穿着泳裤的管理员打了一个安静的手势,两人歉意地鞠了一躬后匆匆忙忙地往其他地方走去了。

“你说...那家伙是怎么游泳的呢?”一个孩子歪头问道。

“会不会就是用一个手臂游过去的呢?”一个圆头圆脑的小男孩也试着噗噜噗噜地潜到水下,歪歪扭扭地用一个手臂划动了好几下。

“诶诶?怎么可能!那样不可能拿冠军吧!”

前年拿到了冠军,反而这两年在这里寻找着教练一职,大抵就是在去年遭遇了什么变故,丢掉了一只手臂。

“诶......他真的要来当我们的教练吗?”一个穿着粉色泳衣,胸口处还有小小白色蝴蝶结的女孩子怯怯地躲到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小男生后面,就面容来看,似乎是他的哥哥:“我觉得好可怕.......”

“放心吧,千依!那家伙没了一个手臂,是教不好我们的。”男孩自信满满地拍着胸脯,冬弥觉得他说得也没什么错,毕竟去年游泳馆就已经找到理由把他辞退了,只是他莫名觉得难过,且今年比去年更甚,或许那个着急叫喊,挥舞着手臂的样子能够让他想起父亲,只是父亲的焦灼与无能为力不如这位年轻人般显而易见罢了。


“呃...就是说,你刚刚看到了一个没了手臂的人想应聘游泳教练,而且还大吼大叫?然后,你看到这一幕让你觉得很难过?”

游泳馆外是一片茂密的小小树林,遥遥听到公园处孩子的笑闹与马路串流不息的声音,斜下的夕阳浇下来,又从树叶的缝隙里落下来,彰人走在前头,伸脚踢了踢地上零零散散的落叶,扬起一小阵灰尘,闪闪发光。盛夏的午后酷暑难耐,冬弥在初夏的时候不知道去哪里给身上惹了些疹子,白白净净的皮肤上落了些红色斑点的痕迹,叫母亲看了是心疼不已,乐趣就是俩人在空调整日呼呼吹着的房间里写几个小时的家庭作业,冬弥对这样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儿挨一块儿消磨着时间,时不时还有闹别扭时贴过来的一个可乐味的吻,可这对某人来说不是乐趣,是煎熬了,彰人干脆一骨碌躺在地板上罢工,闹着这种热辣辣的天气就应该去游泳,冬弥无奈道先是暑假的作业,再是升学的复习,哪里有时间给你去挥霍,虽说这样,不知道为何俩人最终还是去了游泳场,他皮肤这么个情况,今天下水自然是不行的,冬弥就在场馆外面找了个塑料椅子坐着,没有空调,所幸服务员给他找了个一台大风扇呼呼地对着人吹,可那风也是热的——盛夏总算是来了,他如此想着。

“我想想看...就像你明明很热爱唱歌,忽然有一天无论如何也唱不好了,明明嗓子还能发出声音,别人却很残酷地说‘你这家伙就是不能唱歌了啊’,你看会不会是这样?”

“嗯......”冬弥垂下眼睛,看着落在地面上稀稀疏疏的绿色叶子:“彰人...不觉得很难过吗?一夜之间遭遇了这种事情,忽然间就没法好好游泳,没法好好唱歌。”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虽然,这么说会让你觉得很残酷,毕竟我刚刚也没有看到...不太明白。”彰人停了脚步,胡乱地揉着尚且还湿漉漉的头发:“我们身上器官、四肢之类的东西,迟早有一天都会坏掉吧,心脏坏掉了就叫心脏病,胃坏掉了就叫胃病,断掉手臂也好,没有了心跳也好,无论是他,还是我们,迟早也要变成那样的。”

那天他没有理解彰人是抱着何种心情,一边说着这样的话,一边大踏步地朝着夕阳降下的方向走去的,树叶漏下的一片一片光像鳞片一样附在他的后背。于冬弥而言,这样的结局实在是太寂寞了。

他当然不能否认死亡的必然性,但是总是觉得自己还无法直面那个事实一般,掩起眼睛去逃避,相比于自己的死,他畏惧看到自己关心的人离去,也畏惧着看到时间如风沙般把生命磨蚀、直至某一天,某个生命就那样消失了,像是狂风一夜之间削平了一个山头,只余下了一片平坦的贫瘠,往前、往后,天地间净是一片茫茫,无论如何也寻不着了。

目之所及,一切都与过去的光景大相径庭,甚至叫人不住地怀疑为何儿时总盼望着快点长大,快点毕业,快点成为大人,可再成为大人后,得到的仅仅只有这么一个理性而冰冷的道理:这个世界,就是肉体日益变得残缺不堪,唯有时间锲而不舍地前进着。

都变了,都会变的。

夏天的风又吹过了一阵,带走了父亲的手臂,带走了家里往日常用常新的某些东西,带走了高中,也带走了彰人。

他抬手撩开一段微微湿润的刘海,似乎额头能够感觉到阳光与热乎乎的风正一点一点地把它变得干燥蓬松的过程。

“咦?难道说...冬弥在怕这种东西吗?”

我怕呀,我怎么不怕。

那些他总觉得永远都在自己身边的东西,永远都走在自己前面的,永远都陪伴着自己的......却那样一件一件地离自己而去,未来也如此,依旧如此...想到这一点就叫他颤栗,以至于,以至于他都不敢向前迈步了。

他找了一个有点掉漆的木头长椅坐下,风一阵一阵地刮过树林,扬起一些尚且青葱着的树叶。

“也是,平时没有怎么觉得,真正想想的时候还是觉得很瘆人的...”彰人自顾自地说着,他刚刚在里面洗澡恐怕是忘记了多擦擦身子,就匆忙地把T恤套了进身,现在衣服上一片湿漉漉水渍,便把手高高地背在后脑勺,任由热乎乎的阳光炙烤着自己的前胸后背:“不过光被这种感觉支配着心情也干不成事,这种时候就转移一下注意力,唱歌什么的,如何?”

说到唱歌的时候,脸上总是洋溢着孩子般的微笑。

“...明明就是彰人想唱歌了,家庭作业还没有做完。”

“我是在说真的啊?与其担心着那种时候什么来临,不如快快先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我觉得啊,这也算是赌上生命去唱歌的一部分。”

“......”

“别怕啊冬弥。要是真的有那种时候,我会陪着你的啊?”

他苦笑着,朝自己走过来。

或许彰人无法理解自己所面临的那种无形恐惧,只像个孩子一样永远对生命怀着期待,那样也好,似乎就那样想着,忽然间就理解了彰人对于他的梦想的执着,对于他所理解的性与爱的一种张狂的热忱与大胆,他不畏惧成为大人——因为不知道是否会有东西在下一刻就凋零,索性就在这一刻随着自己的心意,把生命如烟花般点燃得热烈,再热烈些。

彰人究竟是彻底明白了成为大人是什么样的一回事,还是从来就不明白呢?

无论是何者,或许都能成为神明执意收回他生命的理由吗?

“走——啦——!”

他用手指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力地弹了弹,就是“啪嗒”一声的轻响。他猛然间抬头,林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他怔了怔,心有余悸般抬手摸了摸额头,明明他好像听到了,听到了那熟悉的一声轻响,亦或是他十八岁的生命如同竹子一般,终于长出了属于十八岁的那一个小小的“节”的声音?

天昏昏沉沉又一次落入深暮,树林里放眼望去全是摇摇晃晃的黝黑树影,要是谁晚上误闯这里会被吓一跳吧。若是鬼与魂存在着,那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或许他可以相信方才那一声就是彰人把他的指头放在了自己的额头上。树林远处传来的一阵阵的笑闹与鸣笛声,这个世界总是那么忙碌,似乎总是不容许他黯然与落泪,但好在彰人一直都在,他这位永远都是十七岁的友伴,把他们彼此的孩童时期的恋心以及对世界惶恐的张望,都好好收着了。

“那...要不我们今晚先去街上那家餐馆随便吃点东西,然后找个场地看看能不能唱歌什么的?”

“......既然一天都被你玩过去了,今晚也放过你了,只是明天不许再这样了。”他叹气道。

“好啊,那冬弥今晚要不要来试试那家店的汉堡肉?”彰人心情很好,在他身边一边哼着歌一边走着,冬弥记得是他们刚结识时排过的歌。

搞不好还会配上一个焦糖顶厚厚的布丁。

他也努力地从椅子上起身,不知不觉手臂上都积着密密的汗珠,夏天就是这样的,夏天也就快要过去了。

从包里拿出耳机戴在头上,那首歌似乎有点太久了,以至于一时间竟想不起名字,那就把彰人与自己一同唱过的歌都听一遍好了,他如此想道,这于盛夏刚开始的自己而言是根本无法作出来的决定。

“那今晚也去吃汉堡肉好了。”他自言自语道:“应该还像以前一样的。”

看到彰人喜欢的料理和布丁,彰人的笑容也一定会一如既往地浮现在自己的脑中。

按下了播放键,他也随着调子轻轻哼唱着,走向树林外路灯照亮的一隅。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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