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ke花*Fork邪
有大病
作者近期精神状态堪忧


解雨臣在削苹果。
苹果是胖子从集市上买来的，图便宜，饱满鲜亮的果实填满了能看到的地方，而内里则是一堆营养不良的小果子。黑瞎子把看上去可口的都挑着吃完了，剩下几个留在果盘里，一连放了很多天。解雨臣拿了其中一个，用蝴蝶刀削皮。
他很会用刀，细白的手指托着面黄肌瘦的苹果，粗糙的表皮一寸寸削开，露出里面同样泛黄的果肉。与外表不同，清甜的香味慢慢散开，闻起来有种美味的错觉。
显然，吴邪也是这样认为的。他的眼睛盯着那颗苹果，喉结细微滑动，不自觉地吞口水，虽然他在极力掩饰，可解雨臣依旧留意到了他藏在眼底深处的垂涎欲滴。
吴邪坐在离解雨臣很远的位置，如果可以，估计吴邪是想要离开这间屋子。但此时，屋门从外面上了锁，他们两个暂时都被困在房间内，等待赶集三人组回来解救他们。

解雨臣心情不错，一颗小小的苹果削得优雅细致，他的注意力一多半分给了吴邪，心不在焉下难免有些失误，比如，刀刃割破了手指。
鲜红的血珠冒出来，他没觉得疼，却听到了很轻微的抽气声。吴邪的表情变得有些紧张，似乎是想要开口提醒，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吞咽了一下。有汗水渗出额头，吴邪错开视线，房间里每一寸地方都得到了他的眷顾，唯独避开了解雨臣。
解雨臣毫不在意，将指腹上的血珠蹭在苹果上，开始氧化的果肉多了一抹暗红。他把那块果肉切下来，转手递过去，“吃吗？”
吴邪没有看苹果，而是平静地与他对视，于是，他笑了，说，我看你很饿的样子。
伪装的平静出现了一丝裂纹，很细微，解雨臣还是发现了。吴邪的状态接近沙海计划时，极力隐藏起真实的意图，留给大众一个冷酷无情的剪影。可他在雨村懈怠久了，又似乎饱受某种求而不得的折磨，这种自控力远不如从前完美，以至于解雨臣可以窥探一二。
他把横在刀刃上的果肉又往前送了送，吴邪的视线随之下移，呼吸开始加快， 仿佛那不是一块普通的苹果肉，而是人类的肉块。
他们称呼那群人是什么。解雨臣分神想，对了，cake。
蛋糕。香甜的。令人趋之若鹜。
告诉他这个称谓的人，是解雨臣曾经的伙计。对方因非法拘禁而在监狱里服刑，解雨臣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所以申请了探监。
年轻的伙计隔着一道玻璃窗与他对视，平静得仿佛只是很普通的闲聊。伙计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失去过味觉吗？”
解雨臣没有说话，那个伙计继续说道，“我能闻到，却尝不出来，所有东西在我口中只剩下触感，我做过很多努力，最后都失败了，我以为我之后的人生都将是这种无滋无味，但，他出现了。”
伙计形容的“他”，是上帝留在人间的奇迹。陷入回忆的男人开始舔嘴唇，吞咽，仿佛正在品尝珍馐佳肴，他平静的假面被打碎，流露出炽热疯狂的渴望。这种情绪影响下，他开始变得有些神经质的癫狂，语无伦次地用所知道的全部美食来形容，语气中竟然带了一丝虔诚。
最后，他说，我吃了他，他即将在我身体里重生。
解雨臣蹙眉，看着对方发疯，把手铐挣出激烈的响动。狱警过来呵斥。探视结束了。
解雨臣离开前，看到伙计在狱警的辖制下努力回头，用力嗅着，似乎空气中有什么旁人闻不到的东西，他深深地吸气，将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吸入肺中，品味般久久不肯吐出。然后，他用发红的眼睛死死盯着解雨臣，对他咧开嘴笑，露出两排雪白锋利的牙齿。他说，“你闻起来很香啊，老板。”
解雨臣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冷眼旁观他被狱警带走，心里想，这是个可悲的疯子。

而现在，吴邪的眼神与那个伙计有一瞬间的重合，他也闻到了，普通人无法察觉的香味。解雨臣含笑地看着他，大概在吴邪眼中，自己是一盘精美的刺身。
刺身在向饱尝饥饿的人发出邀请。
会怎么吃掉他呢，先要咬开喉咙吧，毕竟，那里的血液最浓最甜最烫。
再然后，希望是眼睛，眼球很难保存，容易腐烂。解雨臣有一双漂亮的眼睛，他并不希望自己的眼睛最后变得与死去的鱼类一般。
手指呢，吴邪看上去也很喜欢，指骨很细，用力咬是可以咬碎的。
再多吃一点的话，吴邪会哭吧，一边流泪，一边控制不住饥饿的食欲。他能尝到泪水的咸苦吗，还是会为口中极致的美味忘乎所以。
血腥又浪漫的幻想凝结在解雨臣的意识深处，他露出一个愉悦至极的笑容。吴邪依旧没有动作，仿佛僵在了原地。解雨臣站起身，步伐轻盈地走到他面前，氧化的果肉泛着陈旧的黄，残留的血痕变得十分模糊，似乎已经完全融入其中。
吴邪的身体紧绷，警惕又恐惧地看着他走近，甚至不自觉地蜷缩着，试图让自己凭空消失。这点天真让解雨臣觉得可爱，他俯身，吴邪向后退，跌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墙。
褐色的小块果肉散发着异香，解雨臣将它放在吴邪唇边，柔声道，“快吃啊。”
吴邪喉结发抖，看着果肉，又看看解雨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死死咬住牙。他看解雨臣的眼神里带上了祈求，被逼到绝境般，眼眶都红了。解雨臣又觉得他可怜，人类如何能够战胜本能呢，况且，这种坚持没有任何必要。
解雨臣决定再帮帮他，用沾了苹果汁液的指尖按上他的嘴唇。吴邪的眼泪砸下来，嘴唇抖得厉害，像个垂死挣扎的河蚌，不情不愿地露出了里面软红的舌。

果肉纤维的口感干燥粗糙，但很甜，比凝结的蜂蜜还要甜美。吴邪细细地咀嚼，久违的丰盈的滋味充斥着口腔，持续多日的空旷的饥饿被填上了很小的一隅，满足过后，便是更加空虚的茫然。
解雨臣仿佛成为了伊甸园里的那颗苹果。苹果在吴邪触手可及的地方，散发着诱人的甜香。他脸上没有表情，无声又沉默地淌着泪，也许是因为将好友当成食物的愧疚，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变成了可怖的怪物。

解雨臣从吴邪深色的眼瞳中看到自己的面容，因涌出的泪水变得怪诞扭曲。他在这种扭曲中微笑，真诚地发问。
好吃吗？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