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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家庭教师HITMANREBORN 沢田纲吉 , 山本武
标签 8027 , 家教 , 家庭教师reborn , 沢田纲吉 , 山本武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8027/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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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9
8
2023-5-19 10:19
- 导读
- #夜深人静时呢喃你的名字
#教父向/一发完/all27汤底
/呓语/
他们进入佛堂的时候,里面正在念诵心经真言:“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其中有一小孩从佛像前穿过,每走一步,被家长带着跪下一步,家长很虔诚,似乎在匍匐长磕头时已经流下泪来。沢田纲吉正站在门边点香,山本武跟随在他身后,隐隐约约有掩护之势。
他们点完香,皆没有磕头,而是躬身一拜,然后将香插在地藏菩萨的香案前,起身向门口跨去。
门口的天很亮,正值中午,没有下雪,于是来寺庙里祈福的人很多,但不曾再看到像佛堂里如此虔敬的那家人。日本人都很爱面子,无论是普通人祈福还是信徒前来朝拜,几乎都不会像刚才看到的那一对年老和年幼者一样,如此痛哭流涕,小心翼翼地在别人的眼光下哀恸。沢田纲吉回想起那个孩子在拜佛时懵懂不安的眼神,忍不住说了半句:“好久没回来了啊……”
山本武在他身后打开一把漆黑哑光的纸伞,将伞面旋转一圈,上面的雪水尽数流下后,再把伞高高举在首领头顶。他们贴得很近,山本武很容易听到沢田纲吉的呢喃,不假思索地轻笑起来,“纲是在想那个小孩吗?”
“原来你都知道了。”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跟随长辈一步一跪,会不会不太好呢?阿纲大概会这样想。”
“阿武,我也没有说这样不好。”
“但是我确实觉得太过着急了。佛说:人心皆要求有所得,佛心皆是既无所求也无所得。那小孩如何知道何为无求无欲?”
沢田纲吉对他的话有几分诧异。山本武依旧带笑,低眉看向从佛堂走出来的往来者时,清爽的笑意竟有些不屑的意味,“佛又说:只要依照菩萨的智慧之法而行,心中没有挂碍,就没有恐怖,心念就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不会被虚妄的事物所影响,从而成为佛的最高境界。那么小孩又如何知道佛的最高境界?”
“况且……”山本武停下脚步,“大人可以选择成不成佛,小孩却没有那么多想的。”
“可是佛也没有非要小孩去信他啊。”沢田纲吉对山本武难得的认真轻笑,“你今天是怎么了?来之前特意读了这些书吗?还是对我选择回来有意见?”
“并没有,阿纲本身清楚这趟的危险,但既然你选择来,我也只好跟着你回来。”
“所以是多看了几本书?”
他们在小雪下走了一段路,已经可以看见泽田家被挡在电线杆后的屋檐了。
看见赤红色的瓦片,山本武瞥了沢田纲吉一眼,漫不经心地回道:“啊,最近确实看了许多这种静心的书籍。”
身旁穿着黑西装的棕发青年好奇问他:“怎么突然想看这种书了呢?”
“……”山本武笑了笑,捏紧竹伞把的那只手却默然攥紧了许多,“小婴儿说我最近杀气太重,要我离你远一点。”
闻言,沢田纲吉愣了愣,抬头惊讶地看了山本武一眼,“怎么会?”
说道Reborn所言的杀气重,沢田纲吉紧接着的反应反而是沉默,他一时半刻稍稍费力地解释:“最近你的工作确实太多……我会尽量减少的。”
沢田纲吉苦笑一声,显然是回忆起山本武每次都夜不归宿执行暗杀任务的夜晚。
山本武明明知道沢田纲吉想到的不是他希望的事,仍旧面色不改地安慰,“没事的,阿纲,这是我应该为你分担的。”
他转移话题笑道,“不过,最近回来的时间确实太晚了,每次我回到总部,你大部分时候都已经起床去办公了。”
这么一说,沢田纲吉心里越发愧疚,但实际上,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中了圈套,犹豫片刻,单纯地将自己佩戴有两三个指环的手包裹在雨守握紧伞柄的那只手上,他感受到手掌下面冰凉的体温,对视着雨守,深叹一口气,“很快就可以休息了,这几个月彭格列正在逐渐步入正轨,大概接近年底大家都能轻松许多。”
山本武顿了顿,一动不动地感受到那只手传来的微热的温度。伞外的雪一路走来被融化成淅淅沥沥的水,从伞面滑下,在伞尖垂落几道珠帘,山本武垂眸而看,似乎毫不在意那个人手臂贴在他的手臂。
很快,那抹余热离开了,他同样无所谓那温度是否给予,只是想给这个人撑伞而已。慢悠悠地,他举着伞柄和沢田纲吉走过雪季。
“阿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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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堂没有开很亮的灯,应该说,这个房间哪里都很暗,凉意从夜色里袭来,十几位身着黑色正装的男女端坐于各自的位置上,静静看着棺椁四周摆放的数十盏莲花灯。灯光明暗闪烁,在无边的黑暗里呈现出一种澄澈的焰色。山本武坐在第一排的后方,他不言不语,如同拿着一把刀剑的武士,冷淡地盯着地上被火光照亮的朦胧光晕。
轮到沢田奈奈的母亲发言了。
他心思细腻,一直注意着场合和进行的流程。之后,老人发言不到几句,已是泪如雨下,轮到僧侣安抚上前,披袈裟,拿法杖,在人前合十双掌带领众人念经。
此时开始的便是《地藏菩萨心经》,开头几句是恭请,三请三拜,香赞,再三请三拜,随后诵净业真言,口、身、意、三业……因书不够多,山本武与一旁的女子持书念着偈语,那比他年龄少个几岁的少女像是不适应陌生人坐在身旁,声若蚊蝇,磕磕巴巴地读完了一段,此后几乎不再发声,两个靠近的座位,只剩下山本武一人声音低沉的颔首而读,已读到了觉林菩萨偈的第二遍:心不住于身,身亦不住心,而能作佛事,自在未曾有。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他读偈语,心很诚,只因在眼前那棺椁里躺着沢田纲吉的祖父,即使看不到黑暗里最在意的人如何念诵佛经,想来也是眉眼温和,微带哀恸,在莲花灯的火光里倒映出暖色的温度。如同他们来前在雪下走路时,那份触碰他指腹的暖意。山本武摩挲着佛经的纸张,感受到掌纹在纸面滑过而泛出的些微痒意。而痒意下,他依旧平淡无波地从口齿里吐出字词、咒法、敬言,无有不恭,大脑同样如此,回荡着字词、咒法、敬言,恭恭敬敬。
因为想,所以必须压抑住从左手指尖漫上心脏的痒,缓和地将手从书脊和纸面上挪开,直到他见身旁那位少女转首和另外的人吟诵,便真的收手,单独捧着书,轻轻吟诵。
又到回向文,众人齐声而诵:“愿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济三途苦。若有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尽此一报身,同生极乐国。”
四周声音庄重森严,佛法在男女心中荡漾,山本武每念诵一句,心里回荡一句,但只有他本心才知道,即使是诚心诚意地诵读,始终有那么些许的空乏。他读着佛经,总会忍不住将佛里的偈语和内心对照,他分明是在说六道地狱,是在观天上地下,但随着吐露的字迹,无端地总会升起数种无关地狱、无关六道的波澜。
独自念:以净水一盏,经一日一夜,安菩萨前,然后合掌请服,回首向南,临入口时,至心郑重。
心海中却不断想起那个人在听闻祖父逝世的哀意,念起他独坐在月下回忆孩时与祖父在世时的往事。在那之前,沢田纲吉突闻噩耗,尚未缓过神来,甚至还慌张地起身坐到他身边,说:阿武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他嗓音沙哑,很想答:看到你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居然也升起了身同感受的痛楚。
他是个亲缘浅薄的人,似乎从出生以来,没有见过逝世的母亲多少面,也没有与母亲的亲戚有过多少来往,父亲这边更是不用说了,没有与祖父祖母相识,也不曾与其他人有过几次联系,但是他本身对此就不意外也不悲伤,从小时候起,好像便懂得不去观想也不深陷其中。
他起先没有开口,后来才对沢田纲吉劝说:阿纲,如果你想回去的话,就快点吧。送沢田祖父最后一面。
在彭格列的多事之秋,也是继承以来的第一年,多方争执不休下,山本武得到了护送沢田纲吉回到日本的命令,他将陪同在首领身边,等待葬礼结束。这段时日,他们剩下的事物会交付给值得信任的其他同伴。
看起来,他才是那个占了大便宜的人,云雀恭弥和笹川了平归属日本,本部坐镇着狱寺和门外顾问,六道骸潜伏暗处。似乎他只需要跟着这个人走,走到哪里便都可以。
山本武翻过佛书,诵经:“自皈依佛,当愿终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
他心海中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个人一遍,便放空大脑虔心为沢田纲吉的祖父诵读一遍,他像是在赎罪,心不诚时不忍卒读,直到念到心诚后一遍又一遍,然后再次于安静的莲花灯黑夜里回想起那个人的脸,又是一遍接一遍。
僧侣说,时间到了。
诵读声停止。山本武嗓音喑哑,他细数了自己走神多少次,忽然望到他所念所思、扰乱心扉的人竟坐在自己正后位。
沢田纲吉看经书时的表情内敛而低迷,他眉头微蹙,抚摸过一行行日语经文,然后抬目与凝望他的山本武对视。
“阿纲,通夜要结束了。”
他凝视到沢田纲吉低下头时轻轻发颤的肩膀,便揽住这个人的肩,没有多么用力,也没有依靠多久,跟着对方走上棺椁所在的平台。
已经开始走动后,有人打开灯,使房间一下明亮太多,红烛和灯却不像之前那般透澈。每一阶走上平台的台阶两侧,各自放着一盘红彤彤的苹果和其他水果。供果被蜡烛的凝蜡在表面结了一层单薄的霜,靠近打开一丝缝隙的窗户时,体感的温度越加冰凉。
之后,僧侣伫立于窗台下,看众生往打开的棺椁里放下白色的花束和一只只轻盈的千纸鹤。
愿前往极乐园。
拍掌,低吟,几道祝词过后,棺椁被抬起,送往火化炉,除开近三代的亲属以外,其他人皆在招待室里坐下,将起棺时,招待室的气氛一下松弛许多。但山本武无法与前往火化炉的沢田纲吉说上几句话,只好靠在室内的椅子上,安静地遥望着对方远去的那扇大门。
其实,他本该跟上去的。跟随在沢田纲吉身边保护他,他只是为此而来。
但山本武不想打断沢田纲吉,而且他对沢田祖父的经书也还没有念完,比起放空大脑思念的次数差了很多遍。他捏紧自己的掌心,漠然坐在座位上,躲开注视门的其他视线。
他注意到有许多人在观察他,或许是他鹤立鸡群的身高或是其他什么他不在意的东西,然而这些瞩目中有些视线太过直接了。
山本武转身回望而去,原来是那个刚才坐在他身侧的少女。大概是夜幕凉气重,她的肤色隐约有种冷冷的苍白感,直到观察到山本武正对过来的目光,眼神微闪,却红了耳朵和半个侧脸。少女羞臊地捏着裙摆后匆忙躲过那份侧目,紧接着与其他人言语去遮躲心虚。
这躲闪太过明显,不外乎是山本武经常经历的一些原因。此时,少女也在他人的玩笑下,鼓起勇气走过来。她刚要开口,山本武却打量对方几眼,打断了起先的第一句话。
“出去再说。”山本武说着,拿起深黑色的伞往外面走去。
那位少女心下一跳,佯装羞涩地跟随其后。
大门外面夜色正浓,月光皎洁地铺在平面的水泥路上,倒影不出什么白雪的绝色。
山本武和跟随在后的少女来到一处少有人经过的走廊,他一言不发,静静地将手里的黑伞往旁安置,紧接着在少女未反应过来前,率先从身侧抽出一把消音的手枪。出其不意间,连发的子弹击中少女所在的位置,却见山本武眼神看也不看,继续抽出背后背着的时雨金时,脚步闪烁间,几次攻击直直往不同方向劈砍横刺。
乌云未遮挡月光的情况下,山本武看清了少女矫健的身姿还有那份古怪而疑惑的笑意。
此时的女子已然变了一副模样,她的脸色苍白,但白得只剩有湿冷而阴寒的气息,她的衣摆飘扬,黑色的套装和背景下凄冷的葬礼,使她的来到更加惊悚。
山本武也不多言,语气冷冷问道:“是谁派你来的?”
“排名第三的幻术师?”
那位幻术师听到这个名号,额头青筋直跳,然后扭曲地大笑起来,回复他:“我只是为了来杀死彭格列第十代,无需别人安排。”
山本武提时雨时金攻上,一刀砍下女幻术师的发尾,接着转身再一剑,数次攻击而下,令人防不胜防,狼狈逃匿。
自女幻术师说出那句话后,已经没有再多问的必要了,审问是六道骸他们的事情,或者是之后的事情,现在,这个人要么死于他手,要么就是被活捉。
山本武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口气,在时雨金时上覆盖一层熊熊的蓝色火焰,他说道:“束手就擒吧。”
然而无人知晓,即使是面对生死之战,他同样一心一用,默念着未诵完的经文,这一次他真正无思无想,所念皆空,如同平时练剑时那样,心有所信,愿将先前欠缺的诵经弥补过来,念到:是人若是业报命尽,应有一切罪障业障,合堕恶趣者,承斯功德,命终之后,即生人天,受胜妙乐。一切罪障,悉皆消灭。
山本武的剑匍匐在他的手下,有一刹那他忽然感知到什么,漠然地抬头望向夜空,“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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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很大,还好在下雨前火化彻底结束,亲属们上去将死者完整的骸骨敲碎,一块一块地拈进准备好的骨灰盒里。
最终骨灰盒被舅舅抬走,沢田纲吉疲惫地从火化炉的房间走出来,他甫一抬头,便看到山本武举着一把伞站在门口任由雨淋下。沢田纲吉立刻走上去,无可奈何地轻叹一口气,“不用在这里等我,招待室里有暖气,会更暖和些。”
山本武闻言,笑容爽朗地打趣,“阿纲,这段路没有走廊,难不成你想要淋雨回去?万一感冒就不好了。”
说着,他把伞往斜边不动神色地侧了侧,等人来到身旁后,自然地和沢田纲吉并肩走进雨里。
雨夹雪里,山本武神色自若地忽然于白灯笼下提到:“说起来,阿纲,埋葬的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吧。”
沢田一开始顿了顿,后面不好意思地浅笑,挠头道,“说什么呢,你本该就要来。”
他们一起在葬礼上安葬了沢田纲吉逝去的祖父。深夜,雨少见地在最大的时候停了,等到仪式结束,已到凌晨三四点。由于祖父和舅舅一起住,他们定居在远离并盛町的地方,早到的沢田奈奈和其他亲戚暂住在舅舅家里叙旧,晚来的沢田纲吉和山本武只好在外面定了几夜酒店,沢田本想着和山本武一起回去,但临到走回酒店时,山本却突然说有任务要执行,并说自己会在清晨回来,见对方不信,山本武还将指派书和从本部那边传来的电子邮件给他看,最后不得不放人走。
实际上,山本武和狱寺隼人串通好了,既然已是深夜,那么还是别让沢田纲吉得知今晚的夜袭。山本武要亲自把活捉的幻术师和云雀恭弥交接,所以才出现这种情况。
一个多小时的赶路,等到云雀恭弥来到约定好的基地里,雨守已经等着了,不过云雀的第一句便是嗤笑一声,语气冷淡地问:“你不守在那个家伙旁边?”
山本武挠了挠头,把堵住嘴的幻术师从地上丢到地上,笑意不减地说道:“现在正要回去了。”
“哼,随便你吧。”云雀恭弥抱着手,等待手下接受幻术师后,背过身离开,远远地,山本武还能听到他在走廊的最后一句话,“这次记得还我。”
山本武笑容减淡。云雀不曾侧头一望,但心里什么都清楚。在日本有众多人手,守在本地的云守和晴守难道不能保护彭格列十代目?不过是一些私心而已,他们却都不能主动打破这种平衡。
等到人彻底消失在夜幕里,山本武低头看向走廊的眼瞳闪过一道暗色,他短暂地在基地站了一会儿后,同样和基地里的人员招招手转身走远。
皆知,却无法皆空。世人徘徊在内心的写照大概就像那经文,在纸面上摊开,却是心不由我,愿读、愿不读都无法停止去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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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本武回到酒店时到了清晨五六点,他闭目倒在床上愣愣地发了几个小时的呆。几个小时过去,和他只隔了一个客厅的另一个房间发出轻轻的开锁声。
有人打开门,走出来了。
他指尖微动,即使视野里因为闭紧眼睑漆黑一片,依然还能通过越发细节的声音,联想到沢田纲吉从房门里走出来、在沙发上坐下、倒了一杯水……他停下了,似乎犹豫着,在客厅不断地走动。
沢田纲吉的脚步声很小,山本武听不见太多的动静,心里却安然下来,平静地躺在床上,静静地等待入睡。如同每一次任务归来后,从下面走廊像对方办公室瞥过的那令人安定的一眼。
然而,在他即将入睡时,他浅浅听到自己的门口发出一道轻响。被吵醒的山本武这才想起来,今日回来得太晚,他忘记了锁门。
可是这一声轻响,令他心里像是住着无数个踱步的人,一个说着:进门会是他吗?另一个人又打断:你在期待什么?接着,所有人都在指使他:别说话,别动,别听。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安静地等待着这个人的包容,将真实的自己展露给他,让本人迟顿地安详在梦境里,不言不语,不闻不问。如果保持这样,一直这样,尽管有太多不甘心,太多不安,只是这样,便能让最在意的那个人不受困扰,然后心安理得地待在他身边,接受他一切宁静的日常。
沢田纲吉。沢田纲吉。
他呼吸平缓,像是安静睡去的人,等待着结局的终了,可惜,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终了,反倒是迎来了拍打在礁石的惊涛骇浪。
山本武冰冷的手掌触碰到另一份温暖的热度,来者坐在他的床前,缓缓低下头,他似乎还能听到那道呼吸,在他低温的皮肤上吐息,靠近他的侧脸。
有一瞬间,山本武觉得自己的躯壳像是封闭无数人的净水,承载着无数份罪孽如同浪花般的拍打和祈祷,旁观般呢喃。
别在动摇我了。别再……别再……
他念诵那个人的名字,无数次,在夜深人静时呢喃。从未有人发现。可是就算念那么多遍,山本武仍旧学不会像狱寺隼人那样至心恭敬,仅仅是从一而终地念满万遍。
沢田纲吉,沢田纲吉……
阿纲。
他已经想要张开嘴,发出一句连玩笑话都能瞒过去的呓语,但始终发不出来。不是害怕,不是不情愿,而是太难了。如果面对沢田纲吉的逃避,由他拆开的那层纸要如何缝回去,要如何把破开丝丝缝隙的镜子重圆。
自皈依佛,当愿众生,体解大道,发无上心。自皈依法,当愿众生,深入经藏,智慧如海。自皈依僧,当愿众生,统理大众,一切无碍。
他只好匆忙想起自己还未吟诵完的佛经,用宝相庄严的佛像点缀自己的幻觉,让所有意动全部隐忍克制,归为虚无。可是脑中画面始终在那道温热的呼吸里节节溃败。他的牵挂和妄念,想起来到日本的那一天,他们拿着伞在雪中散步,那几句所听到的心经,简直让山本武溃不成军。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只要依照菩萨的智慧之法而行,心中没有挂碍,就没有恐怖,心念就会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不会被虚妄的事物所影响。
山本武冷静地对着内心的所有自己发笑,这怎么可能呢?他不信佛,不信神,信的只有一个深深浅浅的背影。他就在他心里,从无动摇。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
不愿。
坐在床边的沢田纲吉起身,无所知地长吁一声,“好好睡一觉吧。”
“等你醒来我们再一起走。”
呓语,渴求,皆在这句话下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