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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JOJO 东方仗助 , 岸边露伴
标签 JOJO 仗露 东方仗助 岸边露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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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8-12 14:15
太阳死去之日
做了这样一个梦:天空中有十个太阳。擅长弓箭的神话英雄至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耀眼的炙热光球自古就伴随着人类生活。然后突然有一天,连清晨都烫脚的大地散发出阵阵凉意,仅是刹那,宛如神明亘古不变的光明十子过世了第一位。以此为起始,那些永不瞑目的眼睛,一只接着一只阖上,然后飞鸟坠落游鱼隐迹,世间万物同光芒收敛渐渐沉睡,直至最后一个太阳也要在明日死去。就这样,在大家都要与光明道别的时节,岸边露伴在杜王町醒来了。
漫画家不紧不慢地起床,洗漱、穿衣、吃早餐,等到把电视打开的时候,他才猛然意识到今早窗外嗡嗡的喧闹究竟是什么。
「太阳公公送别会」,这是杜王町住民给这个活动取的名字。从明天开始,世界不再有日出,也不会有日落,晨昏交替在百年后也将成为死语。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宣布:今天就是世界末日,因为活着的人们今天活着,明天也会活着,死期既定又似遥遥无期。
不过是没有太阳罢了,漫画家想,像过去无数探险家和幻想作者提出的那样,我们还可以去地下生活。用人工的日照培养绿植,靠地热来储存生存所需要的能量。只要不放弃,就有办法解决问题。
但是不合时宜的浪漫,总会在大难将近时发了疯的生长。往日宁静的住宅区过早地喧腾起来——人们打扫、做便当、整装打扮,收音机里的天气预报令人鼓舞:这会是往后一个世纪里最好的大晴天。于是,受太阳眷顾的一代带着野餐布出了门,郊野的山坡上,红白黄格纹的方块在欢声笑语中如花绽放。就连葡萄丘高中平日沉迷电玩的学生们也赶上了这股潮流,昨晚睡前由广濑康一为代表打了一通邀请电话:“喂,露伴老师吗?明天的送别会您参加吗?我们会提早出发抢占风景最好的位置的!诶,您没有兴趣吗——可是,后天开始就没有太阳了,您真的不……”
嘟嘟嘟——岸边露伴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匆忙挂断电话,未免有一些无情了。但是像那样受人邀请、再欣然答应赴约,实在不是他的风格。除非,有人愿意被泼了那样的冷水之后再邀请他一次。
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漫画家嗤笑。他不禁想象自己在他人心中扭曲的形象和书页中变形的文字:一个连太阳死去都不愿意悼念的男人。
听起来还不赖。他是浪潮中唯一屹立不倒的人,一个与众不同的站在原地的人。这当然不是他被抛弃了的意思。恰恰相反,他不需要外界来确立他的位置,他的存在自身就有意义。
正当岸边露伴为了自己的独特而洋洋得意时,门铃响了。
他好整以暇地来面会这个不速之客。
是牛粪头。
“露伴老师,早上好!不,应该说中午好吗,马上就十二点了……”
漫画家扬起下巴,瞥了东方仗助一眼,轻飘飘撂下一句:“你来做什么?”
但是这个问题的答案是显见的。穿着制服的混血青年在这个奇异的时间点突然出现,除了为了那个活动,绝无第二种可能。一切都有条不紊地顺遂了漫画家的意,但是他绝不能喜形于色。
于是岸边露伴眯细眼睛,挑剔的目光上下审视来者。仿佛只要窥见一丝不真诚,他就能大做文章奚落对方一番。但是他那与嫉妒之火交织的好胜之心,随着时间冷却下来,种种不需要言语辩明的迹象如同一幅画中的细节开始自我翻译——
来者气息不稳。一丝弯曲的乱发从发胶的桎梏中逃离。天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被汗水浸透的黄色T恤勾勒出饱满紧实的胸膛。锃亮的皮鞋的前端已沾上了些许泥土。毫无疑问,东方仗助已经去过了野餐地又跑来找他。
“就是康一昨天和您说过的那个送别会……”青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哦,我明白了。是康一君让你来传话的吧。”
“不不不,是我自己来找您的。”
“找我干嘛?”岸边露伴蹙眉,“你和你的幼稚同龄人一起玩不好吗?”
东方仗助听了也不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邀请露伴老师才行。”
“为什么?”
仿佛不曾想过会被反问,青年一愣,随即笑了,“因为不需要别的理由。太阳将在今天死去。除此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比这还要再盛大和正式的理由了。”
一瞬,岸边露伴被青年刺痛了。也许是因为脸上的笑容,也许是因为对方的天真,也许是因为他说的话千真万确。东方仗助以一种轻描淡写的方式,摧毁了漫画家方才站立的位置。现在,他过去以为是绝对安全的地方一下子被大水包围了,不似末日汹涌的洪水,而是春日饱含温和的湖水,把他困在中央的石子之上。
那又怎样。岸边露伴几乎要脱口而出了。但是从他舌尖弹出的却是其他听似妥协的音符,“好的,我知道了。”漫画家转过了身。他绝没有逃避。只是要有所准备。
他要带上他的画板,他的相机,他的白纸黑笔和五彩缤纷的颜料。他要把太阳在地球的最后一日记录下来,让那颗光球在漆黑的漫漫长夜里也永不停止地燃烧下去。
为了这场华丽的告别,岸边露伴甚至开出了他的跑车。
“上车吧。”他颇为嫌弃地轻啧一声,却是让两眼放光的高中生坐在了邻座。他的心脏怦怦跳动。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像是掌着他自己命运的舵。余光里,按耐不住激动的高中生还在因张望窗外而扭动屁股。那份令人心神不宁的骚动随着引擎的震动感染着漫画家。哪怕他想要忽视这种蠢蠢欲动的感情,他敏锐的感官也诚实地将它们尽数捕获。
不是为了朋友的邀请,不是为了东方仗助,不是为了所谓的大流,甚至不是为了马上就要死去的太阳,他岸边露伴,是为了他自己,才赶赴那片能够看见整个杜王町风景和天空的高地。
待他们与广濑康一等众汇合后,岸边露伴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在这个小小城镇里认识的所有人都来了。就连节假日也难逢的盛况在一场提前举办的葬礼上实现了。他们赏花、交谈、举杯欢庆,没有一个人脸上面露忧色,只是尽情地打闹、大笑。
亦做好准备描绘人间糗态的岸边露伴陷入了莫大的疑惑。
“为什么没有人哭泣呢?”
“为什么要呢?”广濑康一反问。
“你们不感到害怕吗?”
“虽然不是很懂但大家都还活着,就说明还不是太严重的事情吧。”
“开什么玩笑?!”岸边露伴大怒,“你们知道没有日光的话意味着什么吗?从此没有最好的光了!写生、风景画……以后可能就再也没有了!这是怎样的一种灾难知道吗?”
“但是这对大家都是一样的吧。”东方仗助说,“虽然我不是很懂绘画的事情,但多多少少能够理解老师的心情。”青年喝了一口果汁,继续说道,“如果太阳死去,我就不得不与家人和朋友分别,我也会感到无比愤怒。但这世上也有唯太阳即将死去之时才能出现的光景。就比方说,此时的露伴老师。分明平日里一副冷漠的样子,现在却发出疾呼,像是哪怕仅有一个人的力量,也要唤醒奇迹一样。在我看来,那是比气息奄奄的太阳还要耀眼的东西。或许黑暗,并不代表着没有光明。露伴老师今天能来,真的太好了。”
“你在说什么……”岸边露伴后退一步,稳住踉跄的脚步。他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青年,如假包换,是真的东方仗助。
“为什么你可以轻而易举说出这样的话呢。”
漫画家在野餐布上盘腿坐下,从编织篮里取出一块鸡蛋三明治。
“可能就和露伴老师是岸边露伴一样吧。”
东方仗助一边吃着汉堡说道。
岸边露伴没再言语了。他优雅的吃相被焦急的心胁迫很快就崩塌了。他三两下吃了点东西垫了肚子,就开始取出画板作画。忘我的漫画家全身心地投入到眼前的纸页和所有包围他的一切,直至夕阳西沉。
篝火、提灯、手电筒,文明的光在黑暗吞没万物之时,星星点点地亮起了。杜王町的住民齐齐起立,目送了太阳的离去。
就像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岸边露伴停下了笔。
没有日光,他再也看不清自己到底在纸上画了什么。
但是他听见了声音。
是屏住的呼吸松开,心脏如初生的婴孩砰砰跳动的响动。
他转过了头。
黑夜中,有什么正如白昼燃烧。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