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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罴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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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常规
原型 银河英雄传说 亚历克
标签 银河英雄传说 银英
文集 亚历克幼校生活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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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8-20 17:55
“殿下,还需要再收一寸吗?”拥有将近六十年历史的费沙虹色制衣店的第三代店主,正在服务今年的最后一位客户。作为费沙最著名洋服定制店的老板和费沙缝纫协会理事长,四十二岁的沃姆斯利先生早就已经告别了服务业从业者的境界。就算是帝国名伶,希望定制由他亲手制作的服装,也得老老实实地预约排队。在这种情况下,他出门亲自为客户提供上门服务显得特别稀奇。
当然,若是服务对象比他更稀罕,那么这种程度的劳动付出也就没什么可抱怨的了。今年是虹色第一次拿到宫内省的单子,过去都是奥丁那些动辄上百年的老店垄断宫内省的招标。沃姆斯利打心底感谢自己店里的合约设计师们,费沙人用费沙独特的合同制方式为自己赢得了新的大订单,从这点来说,费沙人的经济头脑果然还是比奥丁人更胜一筹。
“卿斟酌处理即可。”语气虽然谦和,但这话真是敷衍。亚历山大·齐格弗里德·冯·罗严克拉姆正在试穿自己参加新年晚宴的新衣服——他很少在临近新年的时候还在试穿礼服,如果不是亚历克今年长得太多了,宫内省也不会如此兵荒马乱。置装部基本上把亚历克衣橱里的东西全部换成了新的,连袜子都没落下。
“那么袖口处就以这个长度为准。”沃姆斯利先生这样答复道,他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一位女士,似乎是在咨询她的意见。
“这样就可以。对了,殿下,这是这套礼服搭配的领巾和领针,一共是五款,请您选两款。”说话的女性约三十岁上下,有着一头栗色的长发,盘成辫子梳成了髻,一副精明干练的样子。她穿着宫内省的黑色套装制服,领子上别着宫内省的徽章。袖口的橄榄叶纹样、白色的腰带和领巾的样式将她与皇居内以侍从和侍女为代表的“宫务职员”区别开来。这是一位“内宫管理官”,尽管可以用女官或者侍官之类的称呼,但内宫管理官并不隶属于皇居,而是直接隶属于自己所服务的对象本人。在皇居里,这种内宫管理官的地位比一般侍从高,比宫务总管低半级。目前皇居里一共有两位“内宫管理官”,他们分别隶属于皇妃陛下和大公殿下,皇帝陛下身边有近侍和副官组成的事务团队,所以并不需要宫内省再单独分配职员。眼前的这位科内利娅女士,正是亚历山大大公的女官。
“左一和右一。”亚历克无奈地扫了一眼放着领针的软垫,然后耐着性子对科内利娅说道:“至于领巾,在我看来它们没有任何区别。科内利娅你替我选就行了。”如果现在站在这里的不是科内利娅而是其他什么人的话,亚历克大概早就跑了,也不会像这样乖乖地回答问题。
听到亚历克说领巾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区别时,专心工作的沃姆斯利先生一不留神把针掉在了地上——他最得意的就是领巾的设计啊!服装界的大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女官科内利娅似乎是察觉到了沃姆斯利先生的绝望,她在心底叹了口气,面上却依然不动声色:“殿下,试装很快就结束了,请您稍微再付出一些耐心。”科内利娅几乎是看着亚历克长大的,她自然知道自家殿下的秉性,但是沃姆斯利先生可不知道呀。
“好吧。”答应得非常干脆。
啊,殿下正是青春少年,大概对这种繁琐的改衣试衣不是特别喜欢吧,所……所以才没有认真地挑选我精心制作的领巾!沃姆斯利先生拾起了针,在心里自我(欺)安(欺)慰(人)着。
“结束了吗?”亚历克问着已经开始收别针的沃姆斯利。
“是的殿下。十分感谢您的配合。”礼数周全。
亚历克背过身去活动了一下面部表情,然后从裁缝凳上跃了下来。沃姆斯利将亚历克换下来的衣物收拾整理好之后,便起身告辞了。基本没有需要修改的地方了,不过为了确保没有其他问题,他还需要再检查一次衣物。亚历克终于从试衣间里被放了出来。然而这种自由是短暂而有限的,就像透过铁窗看到的夕阳——等等!打住!好好的一个皇子,怎么说得像个服刑犯?
就体感来说,一件件接踵而至的杂务,确实让亚历克对自己的人身自由程度产生了错觉。他不太喜欢这种被排满了时间表。或者说,做幼校生做了一整年,再度回到皇子的身份上来,这种环境差距还是会让只有十四岁的少年产生不适感。虽然不管是学生生活还是皇子生活都是他的真实生活。
“殿下,这是新年宴会的出席人员名单。这是您的通用答词,这是针对几位今年的新面孔的答词。还有这是您在宴会上的站位及活动区域。”科内利娅将一个文件夹放在亚历克的手中。
太好了,至少今年不是三个文件夹……亚历克在心里默默想着。新帝国建国十周年典礼及晚宴,亚历克一共背了八个文件夹。那时候他只有七岁,不少答词祝词还要用音标标注发音,科内利娅和文森特轮流督促他熟读背诵,更有宫内教师纠正发音和步态——现在回忆起来都是满满的血泪。
总之这种皇子生活真是太麻烦了。天真时期的亚历克也曾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是不是有做皇子之外的其他选项。但他并不想换爸爸和妈妈,于是,亚历克悲哀地发现除了做皇子他也没有别的什么选择。人生真是……一言难尽啊。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竟然把人生体味到这种程度,只能说是时势造就了。
“到晚宴为止你都要这样跟着我吗?”亚历克很无奈地看着科内利娅。科内利娅担任他的女官已近十三年了,在她面前,亚历克翻不起什么浪来。
“没办法,我只有这短短的一个月能跟着您。毕竟殿下您不带我去上学呀。”科内利娅淡然地道。对于这件事情,女官阁下一直耿耿于怀。按照宫内省的老规矩,女官是不可能被皇子,尤其是未成年的皇子甩在另一个星球的。她必须替皇子处理日常事务。大到出席活动小到日常服饰搭配拆阅信件,女官实际上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副官——这一点是科内利娅在和皇帝的副官深入交流过之后得出的结论。
“我,带着女官,上学。”亚历克一字一顿地重复着:“科内利娅,你不觉得这种操作听起来特别荒诞吗?我上的是幼年军校!”
科内利娅表情始终如一,看上去真是油盐不进型人才。
“再者说,你跟着我去奥丁了,卢西奥斯怎么办?流肯怎么办?”亚历克强迫用冷静和理智寻找说服科内利娅的方法。别的不说,卢西奥斯才八岁啊八岁!
“殿下,请您相信,我家里的另外两人并不是离了我就会饿死的生物。”科内利娅镇定地回答:“卢西奥斯的父亲也不是完全不会独自照顾孩子的傻瓜。”要知道,皇帝的次席副官基本家事全能。不,如果流肯真的是个完全不会生活的笨蛋的话,她根本不会跟他结婚的。照顾的对象有一个殿下和一个儿子就已经足够了。她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照料一个成年男性。
“……”亚历克,由于生活阅历的严重不足,第N次在女官科内利娅·冯·流肯面前败下阵来。
“今年新年科内利娅你就不要值班了。”亚历克这样对科内利娅说着,随意地敲了三下门,就推门进了房间。科内利娅本紧随其后,却在房门口滞后一步,低头行了个礼,没有跟着进入。
这里是皇帝夫妇的起居室。眼下并不是空屋状态。换句话说,男女主人均在。
“亚历克,下次敲门之后停一下再进来。”莱因哈特瞪着儿子。
“我过去不都这么……好的,爸爸。”亚历克的舌头在口腔里拐了个弯。法蒂的位置太可疑了,刚刚不是还坐在沙发上吗?怎么眨眼间就移动到窗户边了呢?要知道皇帝的起居室空间可是比幼校教室还要大,这种操作……太可疑了。
“科内利娅怎么了?”坐在沙发上的希尔德用手指顺了顺自己的辫子,望着门外的女官。
亚历山大说道:“不,只是我希望今年的新年科内利娅不用值班。难得流肯今年不用值班,我想要是科内利娅也在家,卢西奥斯应该会很高兴的。”卢西奥斯·冯·流肯自出生到现在就没过过一个父母都在家的新年。帝国中枢的工作人员总是非常的忙,即便是在阖家团圆的日子,他们也要坚守岗位。亚历克去御政厅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今年副官室的节日排班,来年正式升任室长兼首席副官的流肯,今年不用值班。亚历山大并不是一个感性的人,他能够留意到这些细节,完全是因为他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对他来说,科内利娅也是非常亲近的人,科内利娅为他付出了很多,他希望能够回报一些什么。哪怕这个回报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所谓少年拙劣的善意,大抵如此。
“是吗,既然如此,科内利娅也回去过新年吧。”希尔德如此道。皇妃对皇居内所有人事具有绝对的权威。
“谢谢陛下关怀。然而下官认为,值班是每一个宫内省职员必须承担的工作任务,在下也不例外。”科内利娅之所以是就连亚历克和菲尼都必须乖乖听话的科内利娅,自然是有她的道理。
“再勤勉的员工也该充分享受自己的工作福利。这件事情就由亚历克决定吧——毕竟科内利娅是亚历克的女官。”希尔德微笑。科内利娅和玛丽嘉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不过她们倒是有一个相同点……偶尔会对亚历克的任性无可奈何。
亚历克笑了,水晶般的笑容能让整个房间都变得明亮起来:“对,就是这样。”
“多谢陛下及殿下。”科内利娅不是傻瓜,皇妃陛下的话听下来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做臣子的还是不要多次驳陛下的面子比较好。“那么,在下官休假之前,殿下,请把您的新年公务完成吧。”科内利娅转向亚历克道。各大公益机构的新年贺信回信,以及以大公名义赞助的慈善公益事业的新年致词,给志愿者们的勉励信,还有……幼校里的同学们大概想象不到,在自己瘫在沙发上吃饱喝足欢度新年的时候,帝国储君还在工作。大公也并不是那么好当的呢。
“啊。”原本以为可以用这个方式逃避新年工作的亚历克从灵魂深处发出了无奈的叹息。
离狮泉宫不远,还有一个少年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人强加了新年任务。
罗严塔尔元帅府的新年前夕一如既往。今年男主人不在家,女主人……也并不经常在家。事实上这个“女主人”的定位非常奇怪,对于这座宅子来说,那位女性更像是一个phantom(幽灵)。对于八卦周刊来说,那位女士的代称则是puzzle(谜)。总而言之,言而总之,爱尔芙丽德·冯·克劳希和罗严塔尔家并没有特别明确的关系。和她有联系的,只有两个姓罗严塔尔的“人”,仅此而已。
因此,在罗严塔尔不费沙的情况下,罗严塔尔集团的年会该由谁出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题。新帝国历006年,随着迁都工程一起将总部移到费沙的民营企业中就有罗严塔尔集团。这个决定是集团董事会在评估了未来帝国经济发展趋势之后做出的,自然,集团主要实际控股人的迁移也是一个重要的原因。在旧帝国历末期,罗严塔尔的家族企业就已经是一个规模不小的集团了。集团的继承人是个完全意义上的甩手掌柜,就连董事会开会都让集团总裁或其他什么代理人出席的那种。这个家伙每次一打仗全集团上下都得提心吊胆,生怕老板挂了集团卖了裁员了饭碗丢了下岗回家种地……银河时代的经济生活真是特别辛苦啊——罗严塔尔集团的高管们每个人都在心底呐喊。就算这样,只要年末呆在地面上,罗严塔尔家的那位还是会在集团年会上露个脸的。员工们一年才能见到珍稀的大老板一次,特别珍惜这个机会。作为老板也不能辜负员工们的期待。不过今年……
抱着怎么也得找个罗严塔尔参加年会的想法,12月26号下午,罗严塔尔集团的执行总裁克洛伊造访了罗严塔尔的宅邸。
“抱歉,这个忙我帮不上。”招待他的是著名的“罗严塔尔的幽灵”,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位先生提前预约了的话,这只幽灵现在应该在自己的公司上班。她也很忙,年底是各大电影抢通告抢档期的时间,克劳希女士手里还有三个案子等着甲方反馈,公司今年人事变动大的离奇——年中时有个大公司从她这里挖走了两个资深员工,让她着实暴走了一个月。咳,爱尔芙丽德现在能够维持平和的态度坐在这儿陪别人喝下午茶,完全是看在罗严塔尔家的这些高管平日里很少来宅邸打扰她的生活的份儿上。
“可是,夫人……”总裁先生知道罗严塔尔的幽灵是个和罗严塔尔家正主一样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存在,也早就做好了说服失败的心理建设,但人总是不会甘心乖乖就范的,尤其是像他这样的商界精英。
“这样吧,你们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未成年的那个罗严塔尔去吧。我想不论是董事会还是集团的员工,比起见到我,应该更乐于见到他。”爱尔芙丽德提供了另外一个方案。一个使用童工的方案。
总裁先生的眼睛亮了起来。这个提案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阿嚏!”游戏店里正在挑选新游戏碟的少年打了个喷嚏。他的同行者回头:“菲利克斯,你没事吧?”
“没事。大概是长时间呆在寒冷的室外,一下子进入有暖气的地方,鼻子不适应。”菲利克斯用力地吸了吸气。
商场外头下着雪,马路清扫机器人将雪铲起,堆在路边。这是路德维希搬到中央区之后第一次出门,他总得趁着假期,把自家周边的地形摸清楚——毕竟是个幼校生嘛。
“基本上这个百货商场就是两个大区间最大的枢纽了。而且这里的游戏碟出的比中央区的那几家店快多了。”地头蛇菲利克斯向友人介绍着。
“你不觉得山德列广场的地形令人有点不舒服吗?”路德维希问道。他们此刻所在的梅丽百货是大山德列区和中央区之间的枢纽,早上他们刚刚逛过大小山德列区的几个重要路段,著名的山德列广场自然包括其中。
“下沉半圆,坡面豁口,很像行刑场——之前真的充当过行刑场。帝国军刚占领费沙的时候。”菲利克斯撇了撇嘴。帝国军刚占领费沙的时候,米达麦亚在此处公开枪决过在街头实施暴行的违法军人。
路德维希低头划了几下终端屏幕,算是明白了菲尼说的事情。他和菲利克斯不一样,跟那些事件的亲历者没有太多的瓜葛,所以这些过去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新闻或者历史的一部分罢了。
“相比之下梅丽这个地方就好多了,而且你不觉得这里的方位和风向特别好吗?”第一次造访此处的路德维希道。他们此刻所在的游戏店位于梅丽百货的五楼,往上去则是一个超大的露天平台,非常适合……
“梅丽百货非常适合封锁街道。城市主干道的十字交汇处,枢纽这个词不是白来的。”菲利克斯自然明白室友的意思:“之前真的征用做过封锁——十周年国庆日那会儿吧。游戏店都关了半个月。C区……就是那个少女洋装区一整排都适合做狙击点。”说到这件事,菲尼的脸都皱到了一块儿。
路德维希拿着新的暗杀游戏站了一会儿,看上去有点出神。
“喂。你怎么了?”友人问。
“不,我就是觉得,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讨论封锁街道和狙击点?”我们不是健康活泼的十五岁少年吗?我们今天出来不是为了买游戏碟、看今年的电子竞技榜、吃喝玩乐以及体验久违了的普通人生活的吗?路德维希似乎有点崩溃。幼校生也犯职业病真是太可怕了。三年级刚好把地面战全部学完,一时之间考试内容难以从脑海中抹掉。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了火力分布图,每一个点0.5分,打错一个网格就是十分全灭。
“……”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的菲利克斯突然间觉得自己可能在受教育方面有点问题。毕竟他已经习惯了跟男性长辈(此处特指某R姓异色瞳和某M姓蜂蜜色头发)出门时听他们讨论火力点火力封锁路障封锁带状封锁狙击点监视点爆炸角度爆炸区域减低爆炸损害的有效方式和巷战的基础排布……光菲利克斯知道的中央六区的各种紧急状况方案就有二十八种。
家庭教育里都是这种内容这孩子大概也没法长成普通公民吧?
幼校生活真是毁人不倦啊。一点也不知道菲尼成长历程的路德维希在心底发出了方向错误的感叹。
晃悠了一整天的菲尼在晚饭前老老实实地回家了。罗严塔尔家没有门禁时间,不过路德维希有。被友人抛弃了的幼校生只能乖乖回家吃饭。这种生活真是无趣到真实。几天前还在拆枪的罗严塔尔少年调试了一下自己的心态,让那些糟糕的战略部署图在脑海里悄悄挪个位置。上了幼校之后,菲利克斯能够明显感受到军事训练及军事院校与现实社会的微妙脱节感。不只是他,亚历克也或多或少地察觉到了这种生活模式之间的“缝隙”。无话不谈的好友之间对此有过一段简短的探讨。讨论到最后,他们思考的却是另外的一个问题——
“我们的父辈们到底是怎样调适自己去应对这种奇怪的脱节感的?”
他们还没来得及去问答案。或者说,他们二人都是脾气执拗的少年,比起去询问和沟通,更喜欢自行观察论证。那么观察能够得到什么样的结论呢?菲尼在心底这样想着。还没等菲尼想明白父亲和他的战友们是怎么克服军旅生活和社会生活之间的落差感的,一个由母亲挖好的巨大的坑就呈现在了他的眼前。
“什么?我去?”菲尼瞪着母亲。
“对。克洛伊先生明天下午来接你。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代替你的父亲露个脸。”爱尔芙丽德匆匆地收拾着自己的公文包。
“我抗议,这是压榨童工!”
“没人付你薪水的工作怎么算童工?你老老实实地去,开心就留下,不开心就走人。我想罗严塔尔集团里应该没有人会让你失去这种选择权才对。”爱尔芙丽德说着话,从衣帽间里选出一条较为厚实的披巾。对着镜子试了一下,然后就扔在了公文包上,准备带走。
“你……”菲利克斯本想问“为什么不是你去”,转念一想这么浅显的问题还要再问会显得自己有些愚蠢,看到穆妲进进出出忙碌的模样,他皱起眉头:“你要出门?”不是放假了吗?
爱尔芙丽德回答:“工作室出了点乱子,我得去收拾一下。晚饭你自己吃吧。如果我到了半夜还没回来——那就别找我了,我大概要夜宿办公室。”
“大过节的怎么兵荒马乱的?”菲利克斯看着母亲提着高跟鞋踮着脚尖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回头找通讯器,一会儿找自己的记事本。
爱尔芙丽德终于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停当,一边对着镜子补妆一边对儿子道:“剪辑师的新手助理把样片A当成片交给了甲方。虽然已经追回来了,但甲方并不想让我过好这个新年,他们无视了我们的放假时间,要求明天中午之前把新修的音轨加上去,并进行新一轮的调整。”大写的惨。
“记得吃早饭啊。”这是一个目光长远的儿子。
“放心吧。”爱尔芙丽德穿好鞋子,站了起来。细高跟踩在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声响,踏出起居室后,她又是那个直接把南墙撞塌都不带回头的冯·克劳希。
送走了母亲之后,菲利克斯对着空空如也的长桌自己吃了一顿晚饭,饭后,在细密的小雪里,他夹着自己的飞板走了出去。
“少爷,您要去哪儿?”管家格鲁提站在门边问道。
“米达麦亚元帅家。”菲利克斯简单地答了一句,戴上帽子,离开了家。
下雪了。
亚历克坐在窗台上,看着玻璃外面的世界。暖色的路灯下面是细细飘着的雪,地上的雪反射着灯光,看上去亮晃晃的。今年离开家的时候,他坐在这个窗台上脚还不能踩到地板,现在……亚历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腿。
“殿下,医官来了。”科内利娅敲了敲本就没有关上的门。
亚历克叹了口气。所谓皇子的生活真是半刻的空闲都没有呀。
“殿下,这是瘀伤药膏。请您一天至少抹两回。”在把亚历克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过后,对幼校体检系统极端不信任的狮泉宫首席医官开出了处方。每年殿下自幼校返回,他都要这样为殿下做一次常规体检。
“我的腿没事,只是不小心磕到了而已。”亚历克看上去非常头疼。在幼校里每天训练怎么可能浑身上下一点伤都没有?他现在腿上两块淤青,一块是期末肉搏战考试时摔的,另一块是菲尼关禁闭时爬禁闭室房顶不小心磕的。在御医们开始询问受伤原因的时候,亚历克主动将后面那块淤青的形成原因归到了前面那块。
“总之,这个瘀伤就这样处理了。”首席御医显然和亚历克相处了很多年,深谙与这位殿下相处的方法,他直接无视了亚历克的抱怨,继续道:“还有一点——”他的话被开门的声音打断了。
“陛下。”御医们和科内利娅都站了起来。
“在做检查吗?”希尔德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不,已经结束了。”首席御医回答。
“是吗?那么我们能进来吗?”希尔德眨着眼睛。
御医们并不具备能够回答这个问句的身份。在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亚历克歪了一下脑袋开口道:“当然。”
等等。我……们?
跟在希尔德身后进入房间的,正是皇帝陛下。
亚历克突然后悔了。他为什么不回到自己的房间乖乖等御医而是为了躲避身体检查跑到书房来呢?就算躲到这里来,还是会被逮着的。更糟糕的是,这里可是皇帝的大本营啊……
对书房利用频率最高的一家之主站在门边,看着儿子。
“卿继续吧。”莱因哈特坐在了书桌后面,看上去对御医们要说的话不是很感兴趣。希尔德倒是关心亚历克的状况,她选择在沙发上落座,亚历克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挪到了单人沙发的扶手上。
“我……我刚刚说到哪儿了?”首席御医用口型茫然地询问着身旁和他一起来的同僚。
“瘀伤。”另一个御医用拳头抵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小声地提示着。皇帝也在场的话,御医们多少会有些不自然。都是当年被变异性剧症胶原病及身为病患的皇帝——或者说身为皇帝的病患折磨过的,御医们本能地对皇帝有些发怵。
“瘀伤药膏一定要抹。另外,下官给殿下开了一周左右的营养液。希望殿下配合晚餐食用。”首席御医继续道。他开的营养液可是经过御医们再次调整过的,基本上……就是为了亚历克殿下制作的。
“等等,为什么要喝营养液?我的体重没有过轻!”亚历克叫了起来。幼校害怕学生营养跟不上,每月定时发放营养液,教官看着一滴不落地喝完。在幼校里有这种体验也就算了,为什么他回到家了还要喝营养液?这种根本不能算作食物的,味道和磨碎了的骨头差不多的东西让亚历克深恶痛绝。
“请容下官解释。”首席御医表情严肃,让亚历克突然产生了“我难道真的体虚到这种程度吗”的怀疑。“殿下一定注意到了,您的背部、腿部、肩部以及手臂上,出现很多比皮肤颜色更浅的条纹状印子。这是典型的生长纹。您在这一年里长得太快,肌肉却不一定能跟得上骨骼生长的速度,所以出现了这种状况。生长速度过快还会带来一些其他的症状。比如说,您现在夜里睡觉时是否感觉背痛?”
“这不是因为白天训练强度太大造成的吗?”亚历克有些惊讶。
“幼校的体能训练是一方面,殿下您自身的生长也是一方面。一般来说,适当的增肌训练和营养食谱的调整,可以改善这种问题。以殿下在幼校的训练量,运动方面下官并不担心。下官现在能做的就是根据殿下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从摄取营养的方面为您提供一些建议。”毕竟,幼校的伙食真的是非常不怎么样。营养师和医生们发自内心地唾弃着。
“不要小看生长痛啊。”首席御医语重心长地道。
“哦,好的……”亚历克被御医一连串的话噎得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女官科内利娅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表情看着她的殿下,看来是打算每天盯着殿下喝营养液了。
科内利娅送御医们离开,一时间书房里就只剩下了一家三口。偌大的书房里突然安静下来。亚历克发现自己被父母二人注视着,一瞬间心虚地把自己这几个月在幼校里干过的坏事都在心底过了一遍。
“生长痛啊……”莱因哈特看着儿子,用一种非常奇妙的语气道:“这算不算成长的烦恼?”不知为何,他有些想笑。
“爸爸,这个冷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亚历克直白地回应。
莱因哈特用手支着脑袋,坐在桌子后面认真地打量着儿子:“有点磕碰和生长痛也没什么的,御医们太过大惊小怪了。”在他看来,御医们神经紧绷地关心皇室的身体健康,显然是有些过了——然而莱因哈特应该想到,正是因为多年前他生的那场病,才让御医们如今每天上班都像上战场,一遇到什么发热症状就如临大敌般地疯狂写处方。
“对吧!”亚历克赞同莱因哈特的意见。
看到父子二人竟然统一战线,希尔德决定委婉地提醒一下这两个做病患时从不配合的家伙。“御医们也只是在做他们的本职工作而已。我们能做的也就只有配合他们,毕竟在医学和健康领域,他们才是专家。”
金发的父子被暗金色头发的另一位家庭成员严肃地注视着,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然后缴械投降。
“希尔德每次都会说出让人难以反驳的话啊。”莱因哈特发出了这样的感慨。
“只是实话罢了。”希尔德微笑。
莱因哈特用手支着下巴,把目光转向儿子:“你逃了一整天了,现在怎么不逃了?”为了躲避宫内省和各种杂事无休止的纠缠,亚历克今天一整天都在房子里绕圈圈。抱着游戏机、书和作业东躲躲,西藏藏。
“我不管躲到哪里科内利娅都有办法把我找出来。”亚历克叹着气:“房子再大又有什么用?”
“找你是科内利娅的专长。”希尔德轻松愉快地说:“不要在这个方面挑战她的权威。她身上可是长着‘亚历克雷达’的呀。”她想起了不那么久远的过去。五六岁正是男孩最调皮的时候,希尔德和莱因哈特又忙于工作,亚历克一不开心就会从侍女和侍从们的视线里消失。那时,只有科内利娅能找到亚历克。不管他是躲在侍从们住的顶层,还是躲在酒窖里,科内利娅都有办法把他揪出来。
“如果不是新年之前大家都挺忙的不便打扰,我就应该去菲尼家写作业。”亚历克顿了顿,继续道:“或者去米达麦亚家。要不然去姑姑家也行。”他的选项非常丰富。
“看来狮泉宫对你没什么吸引力。”莱因哈特这样说着。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来说,自然是更热衷于和朋友相处而非与父母相处。就算是个迟钝星人,不过只要想想自己的十四岁,莱因哈特还是多少能体会亚历克的心情——虽然十四岁时的莱因哈特就已经没有家了。
“不,我还是挺喜欢狮泉宫的。只要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和琐事。”亚历克冷静地回答:“况且只有我一个人在皇居里,很无聊的。”皇帝和皇妃是一种全年无休的职业。这就意味着……狮子之泉里的这个家庭,基本没有什么假期。
希尔德比莱因哈特要敏锐一些。她察觉到了儿子的情绪。“抱歉,身为皇子真是辛苦你了。”她摸着儿子的脑袋。
“如果皇子殿下的劳务费是以黑森林蛋糕的方式支付的话,他不会在意辛苦的。”亚历克装模作样地扭过头去。
“最好还要再加上一杯巧克力牛奶,两个焦糖布丁以及一个甜甜圈对吧?”莱因哈特用一种分析战报的语气极有条例地罗列出了一长串的甜食。
“对。”非常直爽的回答。
“这个皇子的脑袋里只有甜食,帝国的未来真是堪忧啊……”莱因哈特意味深长地瞥着儿子。
亚历克不甘示弱地回击道:“不,禁闭大王都能够成为‘帝国的现在’,我认为帝国的未来多少还是有点希望的。”
“……”
“……”
父子两个又开始比谁的眼睛瞪得更大。不过这次的观众只有希尔德一个人,而这位资深围观者,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流程。
见怪不怪啦。希尔德端起了咖啡杯。
“哥哥哥哥!”菲尼踏进玄关,迎面扑来一个身影。
“莉莉,我身上还有雪呢!”菲利克斯抱抱妹妹。
莉莉安·米达麦亚眨着眼睛望着他:“你想不想堆个雪人?”
菲利克斯站在那儿,眨着眼睛回望她:“穿衣服去。”
“等我!”莉莉安欢呼着一跃而起,匆匆跑上了楼。
“雪人吗?”米达麦亚走了过来:“我也来帮忙?”司令官阁下摩拳擦掌,看上去特别期待。
“好。”菲尼笑了起来。父母都不在家而产生的那种微妙的不开心被一扫而空。
“哥哥我们一队,这次一定要打赢法蒂!”莉莉安从楼上飞了下来。
“你不是说要堆雪人吗?”菲利克斯说。
“堆雪人,然后打雪仗,一点儿也不冲突。”莉莉安道:“我拿了两个彩球,一会儿做雪人的眼睛。”疾风之狼家的少女思维太跳,一会儿东一会儿西,如果不是熟识的人,大概跟不上她的节奏。
菲尼接过彩球,看了一眼:“怎么两个都是黑色的?莉莉你去换个蓝色的过来。”
“咦?噗……”女孩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于是,12月26日的夜晚,金银妖瞳的雪人成功伫立在了疾风之狼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