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的基本工作是什么？

坐在餐桌前她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旅行的经历里也空空如也，不过按照她贫瘠的知识判断，现在站在厨房准备早餐的人应该是她而不是达达利亚。荧的目光漫不经心地乱瞟着，最后落到年轻人挺拔的背上，她什么事都不用做，基本上就是坐着等公子投喂，放任自己的思绪乱飘。这座古堡的构造非常奇怪，按照常理来说餐厅和厨房…当然，寻常人家里没有选择，但在城堡中，它们的设计应该不是一层？

“你盯着我看好久了。”不说话非常赏心悦目的城堡主人像是背后有眼睛，冷不丁地开口，荧被他吓了一跳，敏锐的耳朵听到了关火的声音。达达利亚把煎好的培根放进瓷盘里，加上其他的餐品一起放到银托盘里，端着稳稳地向她走过来。

这位年轻的主人在看她的时候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探究，很有一种想用目光直接把她扒干净的威胁感，魔女小姐紧了紧手里握着的银叉子。达达利亚就坐在她身旁的主位上，他低下头去给荧切面包，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在他的餐刀下跟着起酥的餐包分离。

“在想什么？”公子继续问。

他的脸堪称赏心悦目，其实声音也该死的好听，不过荧暂时还无暇欣赏公子优越的声线，他们还在互相试探的阶段，尽管荧昨晚睡了个无人打扰的好觉。因为忧心被驱逐所以主动旅行的魔女其实从来都不是弱势方，她所有的举动都是发自自己的心，很久没有过这么明显的受制于人的感觉了，这种认知让她在达达利亚的面前有点微妙的喘不上气。

毫无疑问，公子想掌控她。

“我在想城堡的下面几层都有什么。”荧低下头，伸手撩着耳边稍长的一缕鬓发，遮挡着青年的视线，“你似乎对那个很避讳。”

“传言有一部分是真的，小姐。我确实收取冒险者愿意支付的代价，允许他们探险。”主人微笑着，“下面的每个房间都有着魔法，它们照射出你心里最恐惧的东西。”

橙发的年轻人歪了歪头，蓝色的眼睛里有一种天真的残忍：“所以没人赢。你想去看看的话，我也不拦着你。我很期待你怕得蜷缩在角落，浑身湿透的样子哦。”

“真是谢谢你，我不是很期待。”荧面无表情地把她餐盘里的煎蛋叉给他，希望这样能够堵住他的嘴，“你不如担心我失控把房间毁掉。”

公子终于不说话了，他低头乖乖地吃东西，荧给他夹什么他吃什么，尽管今天的早餐全是他一个人准备的。魔女终于找到了点事做，开始全心全意地投喂起来，一边喂一边遗憾自己怎么就不精通炼药，应该整点什么喂他进去，让公子好好地享受一下被报复的感觉。稍微有点……恩将仇报，她反思了一下自己，最后把锅归咎于公子身上，如果这位年轻的主人对着她能够不摆出一副养宠物的态度，她会对他好很多。

但是达达利亚可不懂这个。他用完了早餐，开始整理自己出门的行头，这个傲慢的国王换上了一身稍微平易近人的衣服，看上去像是个有闲钱的公子哥，荧站在他面前，手里捧着毛茸茸的围巾。

“我可以在这一层随便转？”她下意识地问了这个问题，示意达达利亚弯腰低头，伸手给他围上围巾，毛茸茸的绒毛蹭着他的脸，这个时候的城堡主人显得好说话极了：“是的，你可以小姐。甚至你可以去我的卧室。”

谁问你这个。她有点恼怒地扯了扯围巾，把青年拉得往她这边趔趄了一下，公子也不生气，看着明显不悦的荧微笑着：“你是要给我一个临别吻吗，亲爱的？”

这很不妙。成为了公子的新晋女仆的魔女小姐这么想着，话题的主动权被他带着跑了，公子精通怎么在几句话里让她回到弱势地位。但荧显然不可能反将他一军——真的给他一个吻。魔女没谈过恋爱，但她知道临别吻一般是妻子给她要出门的丈夫，再不济也是情人。

显然是逗她成瘾，达达利亚虽然这么说着，但笑意只挂在他的唇角，他的眼睛还是深邃的、暗淡的汪洋。他爱逗她，用各种暗示性的话表现他很危险，希望看到荧身体紧绷的表现，但他没什么感情，更对她没有欲望。这位开朗、轻佻的年轻人的心理防线高得很，他的心像是至冬最冷的一座山峰。

在出门前他还是伸手抱了抱她：“那我出门啦。如果有客人来，请他到一楼的茶厅喝个茶吧，或者直接让他改日拜访好了。”

“我之前还以为你出门不太容易。”

“没有的事。”公子微笑，“我很善于使用财富的力量。”

善于使用金钱的主人出门了，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风雪之中，荧猜他同样用了什么法术。她没有选择在一楼逗留，径直返回了他们居住的楼层。过久的寿命让她明白，好奇心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当然觉得自己不会惧怕这个房间的低劣魔法，但也许房间的主人能够判断她是否进出过底下的房间。荧轻盈的脚步走向书房，更何况……她还有更多的东西没有确认。房屋的主人自信她不会在这一层中找到什么，但魔女小姐可不这么认为。

她推开了书房的门。这是个相当大的房间，书架上满满当当全是书，她四下扫视，感觉某种带有压迫力的空气在向她挤压过来，她抬起头。

墙壁上是一个巨大的钟。

魔女默默地看了它有五分钟之久，确定这个钟是停摆的。

荧目测了一下钟表和自己身高的差距，悄悄地翻了个白眼决定放弃，诚然魔女小姐有一百种方法让这个钟安然无恙地下来，但她又不是真的公子的小女仆——她才懒得替他修坏掉的钟呢。看来城堡的主人很不讲究，这么大一个钟停摆都视而不见。不过荧想了想城堡外部的阴森程度，觉得就算是很会利用金钱的优势的公子，也应该请不到一个靠谱的钟表匠来修理这口巨钟。魔女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了书架，她仔仔细细地看了足足一排书架的书名，做了个古怪的表情。

怎么全是童话？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童心。”她抱怨着，轻轻地把手里的书推了回去，继续在巨大的书房里巡游着，公子的武器架上缺了一把弓。她沉默着想了想他出门的装束，怎么看也不像是出门去打架的样子……不过，她选择性地装没看见。

荧悄悄地关上了书房的门，向着这一层其他未探索过的房间走去——当然，不包括公子的卧室。荧松松垮垮地拢着睡袍，眯起眼睛打量着一扇紧锁的门。这叫这一层的房间她可以随便进去？魔女嘲讽地挑了挑眉毛，越发觉得公子说话基本上可以算是——他说他的，算不算话就要两说了。不过，她仍然可以进去。她的手在上面一拂，紫色的电流在她指尖缓缓涌现，黄铜的锁没有支撑太久，荧哼着歌，以手心的微光照亮了里面的房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武器收藏室。

她不由得咋舌吸气，同时饶有兴趣地在里面转圈，与公子使用的长弓不同，里面摆放的武器明显种类更多，甚至还有她先前旅行时久仰大名的名号——而她没想到的是居然全在这个古堡里沉睡着。可恶的公子……她抿了抿嘴思考着，想着用如今的提瓦特语该如何形容这么讨人厌的收藏者——万恶的资本家！

魔女在里面流连许久，同时也意识到了城堡主人的深不可测，之前以她最惯用的月光之剑迎敌，还是有些太过轻率——那把剑也是盛名鼎鼎，荧暂时还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好在交手只有一瞬，公子应该没看清。魔女小姐决定下次见到公子的时候换把剑，她关上了收藏室的门，轻轻松松地把坏掉的黄铜锁捞走——在公子发现之前，她需要时间复原这个古老陈旧的东西。希望他最近的收藏品没有进账，魔女小姐这么想着。

就在她刚刚把锁藏好的时候，听到了城堡门响的声音。

公子拖着一个箱子，正站在门口拂去肩上的风雪。荧站在高耸的楼梯处看着他，他们的视线在灯火里默契地相撞。

“小姐，你该下来迎接我吧？”

城堡的主人毫无自己讨人嫌的自觉。荧翻了翻白眼，攥紧了自己的领口，径直地向下方跳下，流动的风托着她跨过一层一层的高度，轻捷如猫一般落地。达达利亚却提着箱子，一脸要拉她上楼的理所当然——

“你让我下来，就为了跟你一起上去？”

被耍了一样的魔女感觉自己额角的青筋直跳，橙发的年轻人睁着他那一双如水一般的、却幽暗危险的眼睛，做一脸无辜状：“是啊，这里又没有镜子。或者你想让我决定效果就够了？”

……荧是真的不想理他。

在看了他准备的衣服后更不想了。公子充分地表现了他的专横自大的一面，说是女仆——就真的毫不含糊地给她准备了好几套不同款式的。魔女小姐提着一件标准款式，看着明显一脸揶揄笑意的公子，深刻地思考起来她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教育一下达达利亚。呼气……深呼气……荧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努力地放轻自己的手抓着衣服的力度。

“你好像表现得很失望。”公子端详着她。

“因为你的品味实在是太烂了。”

“怎么会呢？我特意挑了符合你现在身份的衣服，小姐。”

“喂喂、别瞪我啊——”公子夸张地比了个手势，做出一副看时间的姿态，他手腕上干干净净，雪白一片，根本没有腕表！“你看，女仆工作时间还不足一天，这样荧你可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她确实很需要，很需要钱。

“那这件呢？”

她捧起最后一件深色的长裙，星空的花纹绣在薄纱上，像是真正的花朵一样绽放花瓣，从她的手心上又如水般流下来。礼服的华丽程度与前几件衣服格格不入，荧狐疑地看向公子，而被她注视着的年轻人却移开了视线。

“偶尔…”达达利亚思考着说，可疑地偏开了头，“我需要你做一些额外的工作。”

“额外的？”

“……扮演一下这里的女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