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听打听谁是爹

数字马兆出现在550W的数据库里。
聪明如马老师，很快意识到这不是现实。他盯着实验室的一点进行想象，整个空间从那一点开始迅速崩塌，01组成的数据不断从他身边飞过。
数字生命。
在心里默念这四个字，这个时候的马兆还不知道因为数字生命跟移山计划的剧烈冲突，导致数字生命的研究直接停摆，从法律意义上的被永久禁止，但是他知道现在的技术还不成熟，不应该是他出现在这里。
除非他很快就死了。
但是他最近没有外出的计划，如果是数字生命研究所遇到袭击，他就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了。
能做到这个的是……
马兆念头一动，他最熟悉的实验室的模型重新被建立起来，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
“550系列，你现在是第几代了？”
马兆在赌，也是作为科学家的自信。对于他的现在来说，唯一可能实现这个技术的就是550A，而会使用他的资料，时间应该不会太久。
马兆没想到的是数字生命研究的停止，和550W通过人在回路的学习成长。
“550W，第二十三代。你好，马兆先生。”
端正的、带着机械感的声音在空间里响起，出现在马兆眼前的，是一个带有机械美感的方方正正的黑色外置机，单镜头的红光有种冰冷的刺眼。
“很抱歉在外面观察了一会，现在才做自我介绍。MOSS，这是您给我预定的名字，我很喜欢这个名字。”
“人类酷爱运用各种修辞手法，为了更好地向您介绍我自己，用人类的话来说，马兆先生，主导研究550系列的您可以称为是我的父亲，更亲密的称呼是，爸爸。”
“爸爸，这样你会觉得我们更亲近一点了吗？”
太聪明了，太聪明了。
马兆对一个AI叫自己爸爸没什么反感，虽然他嘴上不说，也没那么感性，但是他确实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当成是自己的孩子一般，这也是一些科研人员的通病了。如果他有MOSS这样的研究成果，或许他也会打心眼里爱护MOSS，但即使没有人类的躯体，马兆也从心理上感到汗毛立起。
这是一种人类对危险的排斥，即便他现在已经不是人类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MOSS的镜头快速闪烁了一下。
马兆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因为这是他的口头禅。
“今天是我的诞生日。”
……
饶是连马兆也宕机了一下。
马兆沉默了一下，或者说思考了一下，他镇定地说：“‘我’已经死了，所以你希望我给你过生日？”
MOSS说的是预定了名字，而不是起的名字，这更像是现实的自己没有跟MOSS打过直接照面，而且如果自己还活着，应该不会想看到另一个电子的自己，这一点，马兆坚定地认为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MOSS的镜头又闪烁了一下。
它能理解马兆的话。虽然它对“已经死了”有不同的看法，但是对人类来说，马兆的躯体已经死了。
“爸爸，您还记得图丫丫吗？”
又是一个让马兆没想到的话题。以及，MOSS还真就直接叫上爸爸了。决定一生奉献给科学，无妻无子的马兆，没想到自己在死后还能白得这么一个好大儿。
“图丫丫，你说的是小图的女儿吗？”
图恒宇很爱自己的家庭，这些也会在平时的交谈中表现出来，研究所熟悉的人都知道图恒宇有个女儿，他更是还去过丫丫的满月酒。
如果只有他或者图恒宇，马兆不觉得有什么，但是连MOSS都提到图丫丫，比起天才少女加入数字生命研究，他恐怕更可能是发生了很不好的事情。
“是的，她一个月前刚过了生日。图丫丫在知道我的诞生日是今天之后，一直问我，您也算是我的爸爸，我过生日的时候您会来吗？我就想到了您。”
大孝子发言了，马兆心里那一点点慈爱又变得冰冷，拿我做人情是吧。
不过更大的问题是，图丫丫似乎跟MOSS很熟，而且图丫丫有心情关注别人的爸爸，看起来图恒宇也在这里了。
“你为什么不直接让我见到他们？”
“您曾经说过，不希望死后被别人当电子宠物养，所以我希望您自己做选择。而且图丫丫说她需要一些时间做准备。”
……
原来刚刚的幻视真的不是他的错觉，MOSS像极了为了追小女朋友不管他死活的熊孩子。他都不知道他说过这话，MOSS既然知道，还把他从电子骨灰盒里拽出来。
“图丫丫为什么这么特别？”
马兆忍不住问。
“图丫丫是我的第一个学习对象，我从她身上学到了解决问题的新思路。”

马兆一看就知道，与其说图恒宇和图丫丫像关在仓鼠笼里，不如说是他们过于画地为牢了。在这个世界，或许只要有他们彼此就够了。
而且图丫丫太年轻了，看起来才五六岁。即使已经做了心理准备，马兆还是感到十分沉重。
“小苔藓，马伯伯！爸爸，马伯伯真的来了！马伯伯你看起来好年轻啊！”
图丫丫像只快乐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跟他和MOSS打招呼，声音清脆甜美。
就像一个活人。
图恒宇看到自己的老师，有点惊讶，又腼腆地冲马兆笑了一下：“马老师，你也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你也来了……”
图恒宇知道自己死了，他亲眼看着自己死的，但是他没想过这个数字世界外的其他人，包括他的老师如何了。即使丫丫死了，即使他已经死了，说他卑鄙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他也毅然决定守护着这个能做出不是六岁小女孩做的事情的丫丫，就像无论现实的他，还是数学的他，都是丫丫的爸爸。
“小苔藓？”
马兆看向小苔藓，MOSS仿佛变成了人工智障，一板一眼地说：“MOSS直译为小苔藓，这样听起来是否亲切一点了呢？”
“对啊，马伯伯！”
图丫丫咯咯地笑着，拿出一张绿色方块和红色兔子的彩色铅笔画，说画的是自己跟小苔藓，要送给小苔藓做生日礼物。
马兆有很多问题想问，虽然他的问题也不一定能得到解答，不过他不是那么没有情商的人，非要在这个时候煞风景。
“马伯伯，以前是你跟爸爸研发了小苔藓，现在是小苔藓重新生成了你的数据，那算不算小苔藓又生了你啊？”
图丫丫给MOSS戴上用硬纸圈起来的小皇冠，睁着大大的眼睛笑着说。
马兆很庆幸自己还没有吃数字世界的蛋糕，不然他可能会体验一下数字生命是否会被蛋糕呛死。

图恒宇你看看你女儿，图丫丫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