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瞎子一个人坐在酒馆后门阶梯，隔着一堵墙传来街道上的行人交谈声和酒馆里的客人的喧闹，胖子喝多了五音不全的唱凤凰传奇的歌，说的难听点就是吱哇乱叫，还恬不知耻的号称自己要年轻个二十来岁就是一代天王。

就算是冬天过去了，气温回暖，但在这夜里穿着一件皮夹克玩潇洒还是有些让黑瞎子这个老年人着不住。

黑瞎子站起来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打算抽支烟阻挡快要侵入四肢的寒意。或许是今天点儿背吧，打火机刚扑腾起一串小火苗，一阵风就给吹没了，黑瞎子站在风口，风里像是夹着细沙刮的脸生疼。

但黑瞎子是谁呀，那可是欲与天公试比高的人物，没事人一样捱过去了。按动打火机都没见火焰出来，一看才知道没气了。

黑瞎子眯了眯镜片的眼睛，暗骂一声，就想把这廉价的打火机就地正法。一双手轻轻搭上黑瞎子的肩膀，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准备动手，来人就自己先开口。

“瞎子，是我。”张起灵平稳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也是，除了你张起灵还有谁能悄无声息的近他的身。还有谁敢。

“呦，受不了胖子的魔音贯耳，你也出来躲躲？”

张起灵没理会他的调侃，微微侧过身子，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低下头给他点烟。

又一阵风起，不甚明亮的火光也被风吹的歪斜，街口的那盏年久失修的路灯明明灭灭的闪，尽职尽责的发挥最后一点能量。

张起灵用手围成圈来挡住风，轻垂着眼，再一次按动打火机，火舌终于舔上烟头。

黑瞎子隔着火光和昏黄的路灯看着张起灵，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只要自己一低头就可以感受到这个身体的温度。

他们之间永远隔着这点距离。张起灵拉开脚步，垂着眼沉默。

黑瞎子看着张起灵一副沉默到底的样子，狠吸了一口烟，尼古丁经过内脏又释放在空气里，到是有点呛嗓。黑瞎子把张起灵拉坐在台阶上，两个长手长脚的大男人到是有些拥挤，大长腿有些无处安放的蜷缩着。

“我要走了。”

“好。”

黑瞎子觉得心有种莫名的苦涩。就像是横了一根刺，不疼，但一直存在。明明打算要走的是他，真要离开时又踌躇不决的也是他。

磨磨唧唧的，真不像个男人。

“你和吴邪怎么样了？那小子对你挺上心的。”

“他很好。”张起灵眉眼舒展开，是谈及爱人时才有的柔软。

张起灵一脸幸福的表情，整个人都鲜活起来，胜过曾经在他面前的所有模样。他真想抓住张起灵的肩膀质问他，你凭什么说忘就忘啊，你倒是拍拍屁股一身悠闲，我又为什么要花空心思的来一次次的相识。他吴邪不过是快了自己那么一次，就抵过了以往的一百次一千次。

但他不能这样，像个被始乱终弃的女人一样撒泼，不符合他黑爷的气质。张起灵他没错，错的是他自己。本来就是俩个人互相取暖，是他太认真。

“瞎子，以前的事……”

“以前的那些事忘了就忘了吧。”

“可我总感觉忘了很重要的事。”

“你现在这样不好吗？有爱人，有朋友，知道前进的方向，左右不过是一些无关痛痒的事。”

“我都要走了，你就不说点什么？好歹我们合作的这麽愉快。”黑瞎子弹了弹快燃到底的烟灰，吸尽最后一口烟，朝张起灵吐烟雾。

隔着淡淡一层虚无缥缈的雾，他再一次毫无顾忌的看张起灵一眼。我陪他颠沛流离，陪他辗转难眠，陪他淌过最宽的河，陪他守过最暗最长的夜，也一起饮过最烈的酒，也见过他凌晨四点的脸。这样的事太多太多了，我与他分离又重逢，在这夜之后，这一切都与我无关紧要，他想起这些的时候，再也不会浮现出我的脸。

“一路顺风。”

黑瞎子墨镜后的眼闭上，像是彻底放下一般决绝的在睁开，扔掉手里的烟头，慢腾腾的站起身来。

“那可就借您的金口玉言嘞。”

黑瞎子拍拍张起灵的肩膀，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像是落荒而逃的穷寇。夜把影子拉的很长，随着黑瞎子的动作摇晃，一点点的远离张起灵的脚边。

“瞎子。”张起灵在身后唤他。

黑瞎子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他怕自己一回头看到乖乖站着像以前每一次他们的重逢的张起灵，他就迈不动脚了，他怕自己不顾一切吻上他的唇，如同献祭的羔羊。

“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面。”

“有缘再见。”

张起灵默念这四个字。

有缘再见。

可对他们来说，什么样才算的上缘分。

……

“你会陪我到多久？”

“直到你除了我也能找到生气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