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に咲いた　執着よ
僕を飲み込んでくれ

为你而绽放的执着
就请将我吞噬殆尽吧

——nulut《フラジール（易碎品）》


      ——四溅的碎片、镁光灯刺目的光、慌乱的人群。
      没有声音，因为风早巽只觉得耳膜阵阵刺痛，耳鸣声像绷紧的金属细线一样一下一下刮擦着听觉神经。潮水般的晕眩感来得貌似有点迟，在这之后铺天盖地的黑暗很快席卷了一切。
      他最后看到的是一抹略微刺目的金，没来得及思考便坠入深渊。

     
      最开始的场景是在一列感觉有些年头的火车上。内饰是木制，车厢内被暖棕笼罩，灯光晕出一圈圈模糊的光晕。风早巽揉揉眼睛，让视线归于清明。他察觉到这并不是真实的场景，但一切细节都真实得要命——从微微晃动的座位到车轮运行的叮哐声，除了窗外的风景。风早巽微眯着眼睛定定地望向窗外：景色貌似掠得太快，看不清。按理说这种火车的运行速度没有这么快，何况是这种老旧的列车。他不自觉地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梦境？
      他低下头才讶异地发现自己穿的是玲明的校服，袖口的整理方式都是他自己习惯的样子。脑中的记忆并不混乱，但是好像空白了一段，像是被一下子尽数抽去了一样。他压下杂乱的心情，凝着表情审视着身边的一切。
      “……巽前辈？”
      风早巽回过神的时候，面前的蓝发少年已经开始歪着头疑惑地看他，大概是叫了很多次都没有得到回应。他整理出合适的表情面对少年，然后听见自己自然地叫出少年的名字。
      HiMERU，音节圆润自然，风早巽脱口而出，甚至像长久以来形成的肌肉记忆。被唤做HiMERU的少年这才恢复了正常的表情在风早巽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指尖一下一下地互相点着，显得紧张又雀跃，本身偏成熟的长相被他那双神采奕奕的金色眼瞳装点得生动明亮。相同的校服，只是……衬衫领子更凌乱一点，解开了两颗扣子，被随意地置于脖颈之下。
      风早巽好像想起来了，这是他在玲明的后辈。优秀、努力、有天赋，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堪称完美——风早巽却隐隐觉得这些记忆中的正面特点和眼前这个看起来有些神经大条的少年联系不到一起。
      大概是风早巽脸上挂着一副疑惑的表情，HiMERU笑出了声，好听的低沉嗓音被牵出几分活泼感：“前辈是在疑惑要去哪里吧？说起来我这么带着巽前辈跑出来实在是有些奇怪，不过我也没想到前辈会答应就是啦……”风早巽有点摸不着头脑、大概是自己没有得知这个场景的前因。听起来像是自己和这位后辈……
      私奔？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用这么奇怪的词语，怪好笑的。
      “这么说，我确实有点疑惑……
      “那么——巽前辈知道这趟车的终点站是哪里吗？”
      “……？”
      HiMERU看着风早巽疑惑的脸，弯了弯满是笑意的眼睛，然后有些憧憬地抬头望着车厢顶部：“那是城市最边缘的地方——独自面对着大海，被人称作玻璃站台。据说是因为满月之下漂亮的海景而得名，不过是很多年前的事情，现在几乎是荒无人烟的地方了。”
      “HiMERU听说了这个算是久远的传闻，所以想去看看。至于为什么邀请了巽前辈，是因为HiMERU的直觉认为巽前辈会喜欢★不过巽前辈好像不太在状态，怎么了吗？在车站冻着了？以深秋的天气来说，前辈穿得确实不多……”
      “HiMERU带了条围巾哦？或许……”
      HiMERU低头翻着包，动作看起来放慢了。他偷偷抬眼瞄了一眼风早巽，眼神里是一点点藏在游刃有余之下的期待；然后刻意把头低到一个过分的程度，显示出“我正在认真找东西哦！”的模样，其实只是在暂时躲一躲那个他所期盼的可以让他欢欣雀跃的肯定回答——
      这个举动貌似有点太明显了，他……是喜欢我？
      风早巽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脑中又拉扯出几个零碎的场景。玲明教学楼顶层的天文观测点，折道长廊顶端缠绕的紫藤花，窗玻璃后暖橙色的夕阳，学生皮鞋的鞋跟轻轻叩在地上的细微声音调和了氤氲着的暧昧气氛；青蓝色的微风是信使，在眼眸中留下了明媚的春。
      然后镜头一转，铺开了在寂静的满月夜中荡着粼粼波光，仿佛溢着星辉的海面。

      “可以哦，那就麻烦HiMERUさん了。”
      “诶——巽前辈不用这么客气啦！”

      微笑着接过HiMERU递过来的淡蓝色围巾之前，风早巽想起了什么事情。
      我明明拒绝了他的。

      
      风早巽睁开眼睛的时候看了表，凌晨三点零七。这是他从玲明休学住院的第三周，革命之类已经没有必要再操心，毕竟失败已成定局；更需要担心的显然是自己的脚伤，可风早巽却偏偏在冷静下来后不久就梦见了旧友。最后一次舞台出了事故，灯光设备出了故障掉了下来，他万幸没有伤到重要部位，只是腿脚受了重伤。
      可明明很重要，关乎他的偶像生涯。风早巽苦笑。
      HiMERU在革命刚开始走低时就鲜少和他联系，到后来直接杳无音信。在这种众矢之的的时刻他们保全自己便已经筋疲力竭，已经成为过去式的恋爱无疾而终，只能劝自己放下。风早巽睡意全消，平日在睁眼后很快消逝的梦境今天却久久不散，他扶着额头想大概是睡眠质量的问题。
      可是这个梦他又怎么能忘记呢？
      HiMERU确实邀请过他，放学后可不可以和他一起去个地方。他对这位交心朋友兼恋爱对象一向是随和迁就的，只是那天他实在有些疲惫；加上相处时间久了，像风早巽这种圣人偶尔也会露出倦怠的一面。所以他委婉地拒绝了HiMERU，对他说“下次再带我去吧”。
      “巽前辈。”第二天走进教室的HiMERU问好时少见地有些萎靡不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昨晚是阴天呢，没有月亮……”“怎么了，HiMERUさん？”风早巽问他，却只收到一个表示自己没事的普通笑容。
      其实啊，我预感不太好呢，巽。HiMERU补上一句。      
      后来风早巽查了，“玻璃站台”确有其事，是玲明附近的火车线路的最后一站。可他已经没有机会再和HiMERU细谈这件事情，因为革命自HiMERU说那句话的那天开始，戏谑地开始走下坡路。
      被贴上易碎品标签的东西，除去材质的共性，大多都有其美丽、珍贵、脆弱之处。若是它的碎裂不会带来任何后果，也就没有了被称为易碎品从而得到保护的意义。玲明革命在圣堂之下被信徒们述说得美好而伟大，在自始至终以特待生制度为基本的玲明学园中，它是非特待生们盼来的仅有的一线光明；但它也脆弱不堪，最开始就有破绽的教义被洪流冲刷掉了掩饰物。它出现裂缝，在风早巽拼命修补之下，最终还是空留一地碎片。     
      如果无法舍弃任何事物，想要爱所有人的话，那就什么都改变不了、什么都无法得到，甚至会失去已有的东西。
      比如说HiMERU，风早巽想。

      “好的，谢谢你。”
      微笑着目送护士离开后，风早巽松懈下来，半年来一直包裹在病号服下的身体消瘦了不少。
      半年来他不能说经常梦见HiMERU，但蓝发的少年总是会在他快要在上个梦境的冲击之下冷静下来的时候，执意再次闯进他的梦中。梦里的自己总是缺失了这里那里的记忆，在和HiMERU的相处中一点点再次忆起美好的不美好的各种往事。每次醒来风早巽都要用手遮住双眼好一阵才能缓过来，在走向崩坏的精神世界中支撑的几根弦被一次又一次胡乱拨动，自己几乎一直处于消耗之中的精神力在一点点地被持续攻击、侵蚀。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些糟糕地恋上了梦中的混乱感，在看不清的光影交织中，连带着麻痹感的疼痛才能让他在这栋白色建筑物中感受到一些触动。
      有的时候他甚至梦见和HiMERU做爱；梦外是八月空气粘腻的夏夜，梦中是模糊地交织着乱七八糟的液体的一片狼籍。风早巽看见HiMERU泛着红的耳廓，盈着泪的双眼，因为过度紧张咬破了双唇，丝丝缕缕的血渗了出来，和汗液与泪水混杂在一起。风早巽在梦里吻上那唇，HiMERU的喉中不断溢出细碎的呻吟，小腹上的浊白连带着他眼角余留的情色都在加重着风早巽的窒息感。明明掌握着主动权的是他，但是一步步被那漾着蜜的瞳孔带入深渊的也是他。
      巽……你会离开我吗？HiMERU在空隙间突然问他。
      风早巽沉默，紫眸中是凄凉的神色。
      HiMERU默默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蹭蹭他的鼻尖。那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风早巽惊醒，全身出了一层薄汗，在他眼里病床上好像还残留着梦境中的缠绵之意。十七八岁的年纪做春梦不奇怪，奇怪的只是名为风早巽的个体。他无奈地感受到自己的某个地方像自己一样醒了过来并且没有减退的迹象；夜晚的单人病房隐私性很好，他完成自我解决的时候泪从干涸许久的眼眶中落下，生理抑或是心理所致，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就是这么的不了解他自己，多数时候迷恋着沉在谷底的感觉：好了，闭上眼睛，然后就什么都不用管了。
      但HiMERU不依不饶地跑进他的梦境中找他，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拉回过去。好像自始至终都是HiMERU执着地要风早巽不要忘记他、不要忘记你的过往，可这明明就是风早巽自己的梦境。真正执着地怀着愿望的，沉浸于过去的人，又究竟是谁呢？

      最后一次的梦中，风早巽和HiMERU在玲明旁他们行程的始发站见面了。HiMERU像最开始的梦里那样，挂着一如既往的单纯表情问着“巽前辈不冷吗？真的没关系吗？”这类话，并排站在站台上等待列车进站。
      列车停下来的地方距离他们有一小段距离。
      “嗯？HiMERUさん，再不上车就来不及了。”风早巽感到自己有点奇怪，轻松得奇怪。
      “……可是我说了不会再打扰巽前辈了。”
      空气一瞬间滞住，时间的流速好像变慢了。风早巽眼睁睁看着那张脸一点点沉下去，身后老式火车已经在鸣笛准备开车了；嘈杂的声音中风早巽只听见HiMERU说，我不可能恨你，但「他」会。前辈你呀，这次是根本忘了你的革命吧？
      革命，狠狠伤害了HiMERU的革命，直接的受害者与间接的加害者。
      HiMERU独自去终点站的时候，其实是个满月夜。“玻璃”名副其实，月光落进海水中，被随意揉碎了之后又被轻柔的波涛载着摇曳着，好像一地玻璃碎片。铺在沙砾上的那一部分则带着足够的锐度与颗粒感，是玻璃碎裂后的尖利感。独自站在海滩上的HiMERU感觉自己好像也是玻璃了，月光透过勿忘草色的发丝，金瞳映的是满眼的光亮。
      然后玻璃受了伤。玻璃太过在意自己受的伤。于是他想，就直接展示玻璃外壳包裹着的，美好的内部吧。
      再见啦，巽前辈——HiMERU要去终点站了。
      然后易碎品HiMERU跳下了高高的站台，落在铁轨上。伴随着汽笛长鸣玻璃碎掉了，漂亮的内容物化成殷红的液体喷溅、流淌、凝固。
      风早巽的视线里乱七八糟的，红色蓝色和在一起，他却突然担心起那一抹金色。
      有没有保护好自己最珍贵的金色呢？那最闪亮、最好看的金——

      梦境结束啦，别再想了。
      ——玻璃在站台下碎掉了。


TBC

*写TBC是因为这个梗当初好多设想到最后都没用上，不知道续什么时候写，但是会有，姑且打个TBC（
*我超级意识流！我感觉时间久一点我会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我多喜欢精神不稳定的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