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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耳浦斯
电影《燃烧女子的肖像》里,女主角说:“俄耳浦斯的回头是诗意的选择,而不是作为爱人的选择。”但是五条悟和夏油杰是一对爱人,所以五条悟没有喊,夏油杰也没有回头。
(时间线:大战之后,设定咒高目前活着的角色全员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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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结束了有一段日子,学生们在宿舍酣睡了几个日夜后终于恢复了正常作息,在某一个夜晚围坐在庭院里,吃着教师们请客的烧烤,来了一场迟到已久的回顾总结大会。
一年级二年级的学生们安静地坐着,谁都没有先开口。
每个人都在这场事变里遭遇了不同程度的严重创伤,现在远远没有超过事情结束后的100个小时,伤疤甚至还来不及结痂,就又被拉扯着重新血淋淋地陷入在回忆之中。
硝子没怎么吃桌上滋滋冒油的肉串,她端着一个烟灰缸,白瓷的底部已经铺上了满满一层,她手指一掂,烟灰又徐徐地洒落到中心。她刚想转头看一眼身旁黑衣白发的男子,那人就先她一步开口了:
“谁都不肯说的话,我们只能抽签决定了哦。”
五条悟曲着长腿,仰靠在身后的木质桌上,嘴边依然翘着一个不算很明显的弧度。
真希不满地“啧”了一声,第一个提出了抗议:“这么想听的话,你第一个讲吧,即使是个笨蛋,姑且也算是个老师。”
“我讲吗?其实也没什么好讲的,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域门疆里。”五条悟身体微微前倾,这次的微笑里露出了几颗牙齿,“还是你们想听我讲夏油杰的事?”
学生之间又沉默了,他们通过不同的渠道在战后都知晓了最后那个尘埃落定的结果:
五条悟从域门疆出来后,梅开二度再次杀了夏油杰。
或者换一种更严谨的说法,第二次杀了夏油杰的肉体。
“听说老师你和夏油曾经是咒术高专的同窗...后来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虎杖看了眼五条老师的脸便移开了视线,手指在裤缝边摩挲了几下,有点担心自己的问题太越界又补充了一句:“当然,我也只是随便问问,老师如果不愿意也可以不....”
“没什么不愿意的,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他是我唯一的挚友,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五条悟的手指自然地摸了下自己的耳垂,思索了一会儿重新开口道:“我们在新宿街口吵了一架,确实发生了一些故事。”
“发生了什么?”
五条悟看着眼前穿着花花绿绿私服但一脸真挚的年轻人,他们的身影重叠在了脑海里经常回忆起的三个穿着黑色高专校服的学生上,其中一个还是他自己。三个人也曾在庭院里鹅卵石铺陈的小道上走过无数回,分享着许多无关紧要的八卦小事,比如夜蛾今天脾气很差是不是早上没喝咖啡,又比如灰原上课竟然破天荒迟到是不是和七海闹别扭了对方竟然没有提醒他.....他还总是嫌弃身后的一男一女走得太慢。两人一人叼着一根烟,女孩是清爽的短发,有一颗漂亮又瞩目的泪痣。男生则生了一双好看的狭长细眼,此时眼尾会一翘,顺势将手中的星火掐灭,赶了几步就并肩到他的身边,理所当然地说道:“走你前面,你会被烟呛到。”
烟味缓缓地从身旁传入他的鼻腔,他猛地嗅了一口。
“知道杰叛逃的消息后我一直在找他,硝子给我打电话说找到他的时候,我立刻就赶过去了。我们两个就站在街中央讨论着有关于“意义”的问题,不过最后我被他说服了,他伸出手邀请我,对我说:悟,和我一起创造只有术师的世界吧。然后,我就和他走了。”
“我们开着一辆车走了很远很远,尽头就是大海,我们租了一间屋子,谁都没找到我们。他收服咒灵,我就偶尔解决一些很棘手的麻烦,哦对,每天下午三点是我们喝下午茶的时间。”
五条悟说完的时候,学生们的脸出奇一致地皱成一团,纷纷转过头去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大侮辱。
胖达挠了挠自己毛绒的头毛:“我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钉崎忍无可忍地说道:“你把我们当傻瓜呢?”
狗卷:“鮭魚。”
五条悟叹了口气,随即笃信地点了点头:“嗯,对,所以是假的。”
他拍了拍手掌说:“好了,那我接下来要说真的了。”
“我们确实在大街上讨论了“这件事到底有没有意义”,不过呢,最后是我把他说服了,他没能继续叛逃,因为我把他带回来了。”
“他的房间就在我隔壁,我每天都会去找他,一般是打游戏,偶尔会找一部电影看看,时间晚了就睡在了他的屋子里。没任务的时候我们就会开车出去散心,坐着新干线去很远的地方买超好吃的人气甜品,又或者跑到没有人的海边踩着沙子走来走去。”
“那后来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
学生们终于对他的话作出了反应,之前向别处转开的脑袋此刻又纷纷集中到了教师所在的方向。五条悟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回答道:“啊,因为杰还是很痛苦,所以又跑了。”
硝子掐灭手中的烟,鞋跟重新踩上地面:“别听他乱说,没一句是真的,新宿街头什么都没发生,夏油杰转身先走了,五条悟并没有下手杀他。”
她看了眼身旁还挂着笑的某人,心里联想到了一个叫做“表里不一”的词。她分明还记得从新宿街头回来的五条,他跨坐在台阶上和夜蛾说了些什么,手不停地抓着他的白发,一副极度恼火的样子,她站在远处没能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容。
等她走近的时候,五条悟才抬头看了她一眼,硝子觉得当时的五条悟比起愤怒,失望,涌出的更多是一种沮丧的情绪,就像是小孩子最心爱的玩具因为不可抗力的因素必须拱手让人那样,处在一个完全不知所措的状态里。
“人没有带回来吗?”
“带不回来了。”
硝子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慢慢踱步坐到他的身旁,拾出嘴里的烟向空中吐了一个烟圈。
“也有你办不到的事?”
“嗯。”
这是她第一次明显地感受到神子的无力。
好像两个人此刻的位置没什么不同,校服变成了职工服,仍然靠在一起。只不过那个男人的情绪在这之后也一并藏在了眼罩之下,除了并不真情实意的笑容之外几乎探究不到什么了。
硝子重新点上一根烟,缓缓地说道:“这就是新宿街口发生的全部了。”
钉崎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既然是这么好的挚友,五条老师你当时为什么不喊他?不挽留他呢?”
五条悟这次回答得很快,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因为是挚友,我才不会喊的。”
坐在一旁握着茶杯的伏黑突然开口,俨然变了一个话题:“如果虎杖你被宿傩彻底占据,失去自我意识,站在我的对立面,我想我还是愿意试一试喊你。
钉崎听到这话之后也立即表了态:“我也是,不能放弃任何机会。”
五条悟露出了有些欣慰的笑容,虽然他在后来的时间里再也没有提起过夏油杰,沉默地看着打闹的一年级生们,同样令人熟悉的两男一女组合,似是感慨地说道:“年轻人的青春果然不能被夺走啊。”
他回想起自己还穿着高专衣服时和那个留着奇怪刘海的男生也曾讨论过这样的问题。
“夜蛾说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助,遇到困难要伸出援手。”
“哈?我如果遇到危险,那也没有人能救得了我。”
“真自大啊你。”
五条悟含着棒棒糖,斜靠在操场边缘的栏杆处,风扬起了他鬓边的白发,夏油杰侧目的时候能看见黑色墨镜背后的那双湛蓝的眼睛,自打入学之后夏油杰总是对他的眼睛充满好奇,他经常像这样暗自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此刻那双眼里没什么波澜,只是微微一挑,便捉住了夏油杰投来的视线。
五条悟伸着舌头轻舔糖果的外衣,突然弯下腰低头凑到对方的脸前,另一只手还不忘弹一下他的刘海,鼻尖蹭到了鼻尖,桃子味的清香飘荡在两个人的呼吸之间,此刻他说出的话都透着甜腻的果味:“杰难道有信心能救我吗?”
夏油杰手里搓出一个咒灵球,慢慢翘起自己的食指,扭曲的黑沉裂缝中慢慢凝结成一个模糊的阴影小人,发出机器一般冰冷而又规整的语言:
“我会的。”
五条悟盯了会儿这个不停颤抖着的黑影小人,弯着眼睛伸手轻轻弹了一下,小人便彻底烟消云散了。他将视线重新放回夏油杰的脸上,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在他耳侧用超大的音量喊道:
“我也会救杰的!”
第二天,他捧着一束花瞒着所有人来到夏油杰的墓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根在坟前给他点上。
五条悟好似被烟呛了一口,咳了几声又笑了出来。
“杰,我做的是对的吧?”
“但我偶尔也会想,我喊了你,你回头的话,我们会是什么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