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化妆品被草草地拢在一起，腾出来的位置放了几板黑巧克力，其中一板已经拆过封，还没吃完的一小半被重新塞回包装纸里收好。迪卢克看没有地方可以放她带来的玫瑰，便抱着花束在化妆桌前坐下。她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达达利亚了，精力充沛的少女在排演之余会把所见所想拆成一条条短句发给她，迪卢克只是开个短会就能收到几十条未读信息，三句话里掺一句「想你了」，五句话里掺一句「我爱你」。她读信息读得面红耳热，最后也只是回了一句「嗯」或是「我也是」。达达利亚从不埋怨她常常不回消息，回了消息也总是翻来覆去的几句话，倒是她自己觉得不好意思，于是特意买了一束玫瑰来看达达利亚的演出。她很早就得到了这场芭蕾舞剧《睡美人》的门票，也知道达达利亚会在第三幕婚礼中饰演蓝鸟，她不会错过达达利亚的演出。

她第一次见到达达利亚是一场《胡桃夹子》的演出，身着洁白纱裙的糖果仙子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走上台，优雅地行了个礼。至冬的种族优势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高挑的身材既不会过分单薄，也不会过于健美，恰到好处的肌肉线条使她足够轻盈又不失力度；精致立体的五官，湛蓝深邃的眼眸，就连嘴角翘起的弧度都是完美的。她的天赋和技术也足够优秀，无论是肩颈、手臂，还是腰臀、双腿，每一处动作的处理都非常细致，舒展和停顿流畅自然，可以说是迪卢克见过最灵动俏丽的糖果仙子。带她来看这个彼时还未出名的芭蕾舞团演出的义妹在旁边笑眯眯地给迪卢克出主意——出演芭蕾舞剧的场地要钱、服装要钱，他们倘若有那个上进心就不会拒绝你的投资，还会把你喜欢的那个至冬女孩送来。你知道的，钱或许不能买来你的时间，但能为你买来别人的时间。

一切都如凯亚所言那般顺利。达达利亚受到了特别优待，有了单独的化妆间，倒也方便了迪卢克在这等她，不会有其他人看见在外以冷面冷心闻名的莱艮芬德此刻脸庞浮现出一层暖色。面前的化妆镜正好能映出身后的门被推开，她的小蓝鸟欢呼一声，一个小跳来到她身边，将两条纤长柔软的手臂搭在她肩膀上。达达利亚的脸上还带着舞台妆，不好像以往那样贴上来，便隔了点距离在耳边柔声叫她的名字，也叫她「公主」、叫她「小姐」。她刚跳完舞，呼出的气息滚烫，烧得迪卢克的脸更红更热，把桌上剩下的半板巧克力塞进达达利亚嘴里才让她消停下来。达达利亚嚼着黑巧克力，又去摸她怀里的玫瑰：“这是你要送给我的吗？还是……别人送给你的？”

“当然是我要送给你的，我从来不收别人送的东西。”迪卢克从镜子里看见达达利亚的嘴角往下一撇，赶紧补上一句，“我只收你送的。”达达利亚立刻又开心起来，哼着蓝鸟变奏的调子把桌上散乱的化妆品分门别类收拾起来。她的乐感很好，会在一个节拍里把所有动作做得很饱满，观感上优雅轻缓，但又不会赶不上下一个节拍。

“你看，”达达利亚踩着自己哼唱的节拍在迪卢克面前立起足尖转了一圈，向她展示身上浅蓝色tutu的细节，层叠的细纱轻盈飘逸，繁复的花纹上镶着晶莹的蓝宝石，她展开双臂，真的像是一只灵巧可爱的小鸟，“这身衣服好看吗？”

新舞裙要比之前的糖果仙子精细华丽得多，迪卢克当然点头说好看。其实主要还是达达利亚好看，漂亮的衣服于她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这后半句话她说不出口，又被咽回肚子里，达达利亚也不会追问，又自顾自说下去：“你喜欢就太好啦！这是花了你的钱做的，他们要我问问大老板满不满意。你再多给我花点钱，估计他们该把我升上主席了……哦不不不，这种时候不要说「好啊」，我没有要你花钱的意思。”

达达利亚把要起身把位置还给她的迪卢克按回去，自己坐到椅子的扶手上抬腿横在她面前不让她起来，说哪有大老板给人让座的。她就保持着这个动作开始卸妆，厚重的舞台妆被一点一点擦去，露出那张原本就足够漂亮的脸蛋，接着拆开盘起来的长发，挑出一缕藏在其中的浅色挑染。

不穿舞裙也不跳芭蕾的时候达达利亚和普通的学生没什么两样，穿各种不同风格的衣服，身上总有几处没有任何实际作用只会漏风的破洞，挂一些乱七八糟的小饰品，走起路来会有清脆的金属碰撞声。芭蕾是达达利亚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并不是她生活的全部，她还会去冰钓，会弹电吉他，会和她异国的朋友们一起打游戏。现在又多了一个迪卢克，陪她聊天，和她吃饭，为她起舞，达达利亚得到她的拥抱，她的亲吻，她的夜晚。

达达利亚刚成年没多久，在知道迪卢克是晨曦酒庄的老总后免费喝酒喝了个尽兴。凯亚说她偏心，迪卢克把酒窖的钥匙丢给她；达达利亚说她好喜欢她，迪卢克打开钱包抽出一张银行卡。达达利亚身上的酒味很重，但人还算清醒，她皱着眉推开那只手：“一盎司的黄金也换不来等价的爱情。我不需要这个，我爱你，我也需要你爱我。”

其实她们早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那束玫瑰终于到了达达利亚怀里，迪卢克挽着她的手臂，嘴唇贴上她的嘴角。达达利亚偏过头，加深这个难得由迪卢克发起的吻，又舔又咬的像是某种犬科动物。两个人一个刚吃了黑巧克力，一个不久前喝了黑咖啡，嘴里是不同风味的苦，好在这个吻本身已经足够甜蜜。每天高强度运动的舞者肺活量可比久坐办公室的老板好得多，迪卢克感觉自己就快要窒息了，但睁开眼睛看到达达利亚沉溺其中的表情又感到无比欢欣。

她的笑声变成鼻腔的一点气音，达达利亚又抓到她接吻没有闭眼，说下次一定要捂住她的眼睛。迪卢克细细喘着气，听到达达利亚又换了话题，问她下次想看她跳什么？《堂吉诃德》里的爱神丘比特变奏怎么样？她抬起手臂，做出拉弓的姿势，肌肉线条流畅修长，将无形的爱神之箭射入迪卢克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