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54453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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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原神 行秋 , 重云
标签 行重
状态 连载中
文集 不忠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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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6
51
2022-7-9 09:58
- 导读
- 原作者flotar,原文在ao3,地址https://archiveofourown.org/works/31886569/chapters/78954721
授权见我lofter
全文要素:学pa,情感操控,焦虑,悲伤,抑郁倾向,强制爱/非犯罪,自尊问题,煤气灯效应,半公开性行为,下药
全文共六章,目前仅翻到第一章,还没有限制级内容,以上
Summary:自从行秋那天起不再和他说话之后,那个水蓝色的身影就再也没从重云的脑海中消失过。
直到六年以后,重云和行秋才终于再次相遇。
Notes://警告:本文开头是非常轻松愉快的,但随着后续章节的更新,请随时注意我新增的tag!
我真的很喜欢让行秋做1,所以…系好安全带,这是段漫长的旅程。 ;))
希望你能享受这篇文<3
第一章 在迷雾中
重云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夜半三更,他又一次从冰冷刺骨的睡眠中醒来,浑身发抖,冷汗涔涔。
他闭上眼睛,抬手捂住脸。掌心用力把眼球摁进眼眶里。深呼吸,吸气,呼——然后在呼气时哽咽。
那不是真的。只是个梦而已。行秋不可能在这里…
吸气,呼气。
吸气…
勉强平复心情后,证明他还活着的脉动在他胸膛之中——砰,砰,砰——以及在他肺中熊熊燃烧的,那模糊不清却灼人的记忆——一个已经被他遗忘、被他丢弃很久的地方。
呼气。
缓慢地,随着他吐出这口气,最后一丝梦的碎片闪烁着,如同繁星一般消失在黎明到来之际。逐渐褪色成为一段记忆。
就在这里,在那无名的天空下,一丝绝望的笑声从他喉咙中溜出来,细若蚊蝇。比起已经发生的一切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这一切真是太荒谬了——他和他对某人令人无可奈何的痴迷与困扰。
“行秋。”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念出这个名字了。然而…
自从行秋那天起不再和他说话之后,那个水蓝色的身影就再也没从重云的脑海中消失过。
这已经是他第六次梦见行秋了。不知为何,他呕吐的冲动似乎变小了很多,而且感觉更…放松了。他认了。这段时间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现在他终于知道这是为何。
这不像他对母亲的印象,妈妈这个词在他记忆中仍然只有一个模棱两可的朦胧图像。也不是父亲,很久之前他就和父亲断绝了关系,因为一些…情感上的问题。这是一种更有影响力的。一种奇怪的感觉带着脉搏在他血管中搏动,让他感到自己还活着,永远不再孤独一人。
这种迷恋是危险的,他知道——他爱上了一个已经不想再见到他的人。这让他不寒而栗。但是他无法责备行秋;毕竟,他们会走到这种地步都是重云的错。
尽管行秋已经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重云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金色的易逝的幻影,即使在梦中也是如此。他无可救药的爱慕着他。不管天空在他们之间如何变换,他的世界一直被阴影埋没,他唯一想要记住的只有行秋笑声中那轻快悦耳的旋律——就像那只手牵着他,带他穿梭在云层之中体验飞翔是什么感觉,暖洋洋的金色阳光泼洒在他身上。活着,且自由。
六年的时光并没有治愈一切,反而让他心中的疼痛加剧。
他把脸埋进枕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空旷孤独的夜晚,他躺在那里陷入了往昔的记忆之中,接着他发现自己无法入睡。直到天边泛起晨光,照射在他布满泪痕的脸颊上——他已经不能去思考任何人,或者任何事,他无法。
是行秋让他明白了生活的美好,但也是行秋把这些从他身边带走。
直到…
在宿舍的第一周。
这感觉,就像是有个妖邪要从他脑袋里爬出来似的。他一醒来,从双眼后方传来的抽痛就给他来了个招呼。重云退缩了。快睡着。求你了让我睡着吧。
这不管用。
像这样的头痛他已经处理过一千次了;只要往嘴里扔几片止痛药就万事大吉,希望如此。至少,不应该出问题。
重云长叹一声。他得尽快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驱逐出去。现在不是想那些的时候。
终于,他把自己从床上扒拉起来,在学生制服外套上一件宽松的连帽衫,拖着沉重的步子去教室。晨光对他的眼睛来说有点刺目。太累了。他低头,心不在蔫地咬下一口冰棍咀嚼着。幸运的是时间很早,大部分学生都还没醒,他用不着费心避开人群。
重云现在只想窝在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缓解一下他剧烈的头痛。尤其是在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
想想吧,已经好几年过去了,他仍然沉浸在过去的阴影中走不出来。关于这个,这让他很为难——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无助的孩子。苦涩的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即使是冰棍甜甜的汽水味道对此也无济于事。
他真的应该结束这种状态了,不是吗?
上课铃响前一刻,重云偷偷溜进教室,挑了一个后排角落的空座位。他低头假装玩手机,以避免和周围的人对上目光。从初中起他就一直遵循这样的为人处事方法,直到现在也不想改变。
他需要的只是忍耐。
谢天谢地,几乎每堂课他都浑浑噩噩地度过。他的同学们的声音仿佛蒙了一层雾般,教授的讲座也是如此的单调乏味,即使他努力过了也还是无法集中注意力去听。
重云吮吸着冰棍,思绪放空,隐没在课堂不起眼的角落里盯着虚空发呆。同班同学里确实有他感兴趣的人——他们看起来很酷,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和自己人才知道的小笑话。但是对重云来说,与他人交谈实在是太难了。太累了。
由于昨晚上几乎没睡着,他的眼皮控制不住地上下打架。他所能做的只有在笔记本的空白处画着幼稚的涂鸦,等待下课铃声响起——而那得等到第五节课结束才行。
当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那是一直婉转流淌、萦绕在重云心头的旋律,虚无缥缈地穿过迷雾而来。
他抬头。忘记了继续呼吸。
行秋…?
他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张开嘴巴。行秋走进教室的那一刻,似乎所有的朦胧迷雾都忽地被驱散。即使是学校制服穿在他身上都是惊人的合适,熨烫过的布料平整至极——就像他那头干练的短发一样蓝,发尾修剪得整整齐齐,服服帖帖地垂到下颌的位置。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一点都没变。
除了…他好像长高了很多。
可能也变帅了。
行秋轻松地笑着举手致意。毫无疑问,他到哪里都是万众瞩目的存在。重云终于合上了因为震惊一直张着的嘴,他盯着行秋越久就感觉脸颊越来越刺痛——但是他做不到将视线移向别处。他的脑子绝对在捉弄他。一定是。
他不久之前刚刚回到这座城市。他真的没想到——不,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行秋。不幸的是,纵使他已经尽一切努力躲了行秋那么多年,他还是能听到大量有关人们是怎么夸赞行秋的消息。尤其他听说行秋是一个每天都不缺情书收的万人迷。
当然,重云可能有点小小的偏见——不比行秋其他的那些仰慕者们好——但是他一想到行秋现在看起来那么幸福快乐,胃部就扭成一团颤抖着。即使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朋友了。即使他没有资格为行秋骄傲。他仍然觉得行秋长大后会大受欢迎。
重云将目光移开,出神地吮着冰棍。它在口腔里渐渐融化成糖水。难怪,他的身体比火炉还热…
他身体的一部分在渴求着行秋能至少往他的方向看一眼,就当是承认他们过去的事情。他们以前度过的每一段时光。
我想知道…你的心现在跳的跟我一样快吗?
哦,这想法让他如坠冰窟,但他无法自控。行秋可以用任何美好华丽的词藻去形容——他知道这一点,行秋漫不经心的一举一动和散发出的温润气质都能轻而易举地把重云的心拖向更深更黏稠的泥潭。就像他们小时候一样。
虽然行秋并没说几句话,他却寥寥数语就能轻松地控制谈话的流程,好像他一直都是这场对话的一部分。他的声音有一种迷人而柔和的气质,引起了共鸣响彻房间。
重云突然又释然了,他选择了教室最靠后犄角旮旯的一排。即使从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黑板写的啥也没关系;至少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盯着行秋看,不用担心被发现。而且天啊,他是不可能看别的东西的。
就让他再小小地喜欢行秋一下吧,不会有什么坏处的…
直到——
行秋如琥珀般的眼眸闪烁着,就像温暖的蜂蜜一般浓稠。他朝重云眨了眨眼。
重云的冰棍掉了。
啊。
他的脸无法忍受地热了起来,看着行秋平静地移开了目光,继续和他的朋友们聊天。就好像刚刚什么也没发生。
不可能。刚刚那是…?
“…云?重云,你醒着吗?啊哦,糟了!”
有一只手轻轻拽着他的连帽衫。重云回过神来看着头顶的人——哦,是香菱——他将视线下移看着香菱在看的地方。他眨眼。
冰棍在他的笔记本上化的一塌糊涂,黏糊糊的。他愣了一会才意识到发生的事情,然后又意识到融化的糖水甚至流淌到了他刚刚的涂鸦上。
“啊——呃,我的错。”他结结巴巴地说。做了个勉勉强强的鬼脸,拿起黏糊糊的冰棍残余,感觉胃部在翻腾。“别担心。我会,呃,打扫干净的。”
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周围人的目光。余光一瞥便得知了他刚刚愣神的时候错过的事情——有些看戏的同学在笑他。重云刷地合上笔记本,脸上泛起绯红。如果他再谨慎行事一点就好了。
还好行秋看不到发生的这一切。重云感觉自己已经要在四面八方如刀般刺来的视线中融化了。可能因为他们以前是朋友呀——行秋刚刚那出也许只是朋友间的小玩笑,不是吗?
但是如果是重云的话,会对朋友开那种玩笑吗?
他深深地、颤抖着喘出一口气。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冷静下来,他的脸仍然因为羞耻而发红。多么糟糕的开始啊。
在他心烦意乱的时候,香菱贴心地从他手里拿走了冰棍和被糟蹋的笔记本。重云这才眨眨眼。“啊——哈,这学期才刚开始,你看起来就跟已经绝望了似的。让我来帮你吧,”她提议道,咧开嘴笑了。“我给你一本新的,但是作为交换你要来帮我试菜一次。”
“呃!其实你不必,”他开口,但是香菱已经跑远了。
重云叹气。他小小的艺术被毁了还有点难过呢,但是…好吧,他尽量不去想这个。不管怎样它们只是涂鸦罢了。比起刚刚那些令人窒息的视线,那其实算不了什么。
心不在蔫地,他抠弄着手腕内侧,在肌肤上留下指甲半月形的痕迹。看起来不管他怎样努力保持沉默假装自己不存在,最终却总是事与愿违,在他人面前让自己难堪。
耳边环绕着别人的窃窃私语,羞耻心——如同幽灵一般不可忽视的存在在他身边徘徊着,多年前就是如此。他还天真地以为今年的情况会有所改变。
但是到最后,他也说不出这不是他应该承受的折磨。
等到香菱回来之后,大部分同学的注意力已经从他身上离开了。但重云却并没有感到解脱。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因窘迫而刺痛。香菱那宽慰人心的温暖笑容并没有减轻他的罪恶感;如果有,他会更加厌恶自己。因为他在浪费她的时间。
“给你!这是我多出来的笔记本之一。”
这次,重云勉强露出虚弱的笑容,从她手中接过笔记本——十分珍重地。
“谢谢你。我该怎么回报你呢…?”
“没必要,”香菱爽快地回答。在他困惑的表情下,她很快解释道:“只是个笔记本而已嘛。你可以大方地收下它。然后,嗯,你看上去有点…心力交瘁,你还好吧?”
“哦,”他说。苦涩的味道蠕动着滑进胃里。“没有,我很好。”
他无法想象善良的香菱知道之后会如何想办法帮助他。一想到得报答她的好意,他就开始不知所措,情绪像浑浊又浓稠的水灌满了他的脑袋。他得摆脱这种状况。不会太长时间的,到时候香菱就会厌倦他不太友好的回答,然后回去和她真正的朋友聊天去了。他并不在意。他知道这样是最好的。
“好吧。”她哼哼,然后停顿了一下,显然是在试图思考让重云振作起来的办法。重云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他的手腕很痛。他内心暗暗祈求她赶快离开。“离下课还有一个小时啦。就算坠入爱河了,也记得别盯着他看太久哦。”
重云呼吸急促起来。
“…哈?”
在他可以磕磕绊绊地回答之前,香菱就已经跑开,去给她的朋友愉快的挨个打招呼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抬手捂住脸。她在调侃他,不是吗?天哪,看上去有那么明显吗?
好吧其实不是香菱让他感到尴尬。重云想知道他刚刚到底是怎么想象出那一幕的——行秋朝他眨眼。一想到这个,他的身体温度就开始上升到一个危险的地步。
现在行秋甚至一眼都没往他这里看;他还是用一本书挡在面前。放轻松。当然,他为什么非要在乎这个?还有一节课等着他上呢。
重云闭上眼睛,艰难地呼吸着。试着放松。
然而,他又忍不住想起了行秋那双眼睛,当他们视线相遇,这让重云想起清澈透明的水,就像清透的雨水反射阳光。那是家的记忆——哪怕只有一瞬间。
他简直就是个笨蛋。
他清楚的知道行秋已经不再是那个他认识的、六年前的行秋了。那个在蒙蒙细雨之中扭扭捏捏地递给他一根冰棍的小学生已经彻底消失了。他们长大了。再也不是朋友了。他现在唯一明晰的就是,行秋已经完完全全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心跳还是如此之快?
重云睁开双眼。视线漫无目的地跑到窗外。大学校园是如此之大,不像任何他熟悉的地方。明亮的汹涌云层铺在天空,就像浓白晨雾中透出冰冷的晨曦。所以他像过去一直做的那样——再次放任自己迷失在小山坡上,阳光给秋天的树木渡上一层朦胧金光,如此遥远又美丽。永远也不会变成现实的白日梦。
唯有这点,重云没法自欺欺人觉得回报是必须的——即使这是他们的友谊。对行秋来说,他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个完全不重要的人。无名小卒罢了。
当下课铃响起,他再次沉浸于熟悉的麻木感之中。让自己的身体在云雾飘渺的海洋深处抛锚。在其他人都能轻松和别人打成一片,自由地沐浴阳光时,他却总是独自一人。他放任自己淹没在这些想法中随波逐流,他真的筋疲力尽,紧锁的眉头没有一刻是舒展开的。
即使行秋在这,也不意味着重云还有和他说话的权利。不是因为他做了什么之后。很明显如果没有他,行秋会过得更好。
没关系。没事的。他已经忍受过没有行秋的日子,再接着忍受下去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他们会绝交的唯一原因就是他。不是任何人的错,这都是他的错。
但是…
啊啊,他是多么渴望时间能够倒流啊。
行秋跟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那是他永远都无法企及的地方,但他仍然绝望地渴求着。不管这是多么自私。即使他被困在一千英尺深的水底,那些不可忽视的半褪色的回忆仍浮上水面,夺去他肺中最后一丝氧气,残忍地把他拖回肮脏记忆黏稠的海底。他只想打个招呼,你好。
没有我的日子——你过得还好吗?
但更重要的是,他想知道…
在他抛下行秋这么多年后,他还配得到这个机会吗?
答案显而易见。但重云不想听到这个答案,所以他任由问题在脑中停滞不前,像寄生虫一样恶心溃烂,沸腾起来,沸腾,直到它越过他的视线——乌云密布的雾中令人麻痹。他真的已经够出丑了。
那天余下的时间他一句话都没说过,行秋也再没给他一个眼神。
幻想果然只会是幻想。
在宿舍的第二周。
重云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那些论文,阅读作业和研究项目的堆积不该令他惊讶,考虑到最近的课堂他几乎没有集中注意力去听。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落下那么多。
通常,他还挺为自己是一个勤奋的人而自豪的——即使做完作业真的很难,但他相信这些努力是值得的。他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不能让这么多年在著名私立院校接受的教育付诸东流。他必须更加努力。他能做到的!
正因如此,重云发现自己一大早的站在两层楼高的图书馆前。内心被罕见的冲动情绪鼓舞着——好吧,希望这决心不会像以往一样给他帮倒忙。
当他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图书馆规模是如此宏大,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他揉了揉视线朦胧的双眼,在室内刺眼的白炽灯下眯起眼睛。只要他找到一个安静的小角落让自己与世隔绝,坐下然后学习,应该就没事了。希望吧。
没过多久,他就在正门附近找了一张角落里的小桌子安顿下来,拿出书本,他累了,懒得去探索图书馆的其他地方。然后他心不在蔫地思考着,强迫目光专注于文字之上。可能这就是他所需要的喘息时间,虽然有些孤独。但是毕竟,像他这样的人独自一人确实是最好的。
除了…
他好像开始后悔这个决定了。
几个小时之后,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哼哼着伸起了懒腰。空气暖洋洋的,混合着周围人轻声的交谈和动作——有点太暖和了,即使他已经穿了无袖连帽衫。这开始碾压他本就脆弱的神经。这里的人多得数不清,黑压压的都是陌生的面孔。一些比较吵闹的学生又开始了,显然比起安分守己的学习,他们更喜欢让四周的空气充斥着他们喧哗吵闹的聊天声。
重云觉得自己低估了来这里学习的坏处。呃,现在他开始后悔当时听从了自己内心的冲动了。
他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人群,合上课本然后塞进书包,叹气,自暴自弃地咬下一大口冰棍咀嚼着。真的,他就该早点离开然后去睡个午觉。他几乎没法集中注意力。不管他如何努力想从梦境的漩涡中挣脱出来,抽搐的胃部都不同意;只能任凭记忆吞噬了他,而他早已对此麻木不仁,做不出任何反抗。
看起来无论他做了多少心理准备,最后却总是在做无用功,焦虑情绪永远占了上风。
没关系的,他安慰自己,然后从座位上起来静悄悄地绕过靠近入口处的书架——低头回避路过的座位上的同学的目光。也许下次吧。下次他大概可以多待一小会…
“啊——亲爱的重云。这里!”
重云感觉自己的心脏因为这几个字停跳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静默了下来。一些人从前面的桌子那回头看他,但仔细观察,他们看的不是他——他们在看那个突然从椅子上坐起来的长相精致的男生。而那个男生是冲着他来的。
哦,岩王爷啊。
是行秋。
没等重云喘口气,行秋就从书桌那边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打了个小小的招呼,脸上是温柔的微笑。他穿着件深色海军蓝的无领毛衣,毛衣朝一边滑落而露出左肩,往下是高腰短裤,下摆宽松而服帖。重云努力不要死死盯着看就好像要用目光在行秋身上烧出一个窟窿似的,但是救命啊,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穿休闲服的行秋了。他看上去真的很好看,这是当然——一如既往的时髦——但是为什么他要来找重云?
接着他回想起刚刚的细节。
重云感到喉咙发干。
亲爱的…?
“在这里见到你真高兴,”行秋说着,终于抓住了他然后——哦,他接近了。重云本能地后退了一小步。他感觉热气上涌,脸色通红。“你过得还好吧——嗯,我猜?”
重云视线飘忽。他颤颤巍巍地把冰棍从嘴里拔出来,试图回答行秋,但声音小的可怜。
“还好…有什么事吗?”
“什么?别跟我说你已经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行秋咧嘴一笑。他歪着头,带着一贯的迷人微笑,倾斜的刘海服帖地垂落在带有一丝婴儿肥的脸上,哦,天啊——这简直往重云心上狠狠开了一枪。“你不记得我们今天的约会了吗?”
你他妈究竟在说什么,重云拼命地想把这句话问出口,但他的舌头仿佛故意和他作对一般打结成一团。行秋带着十分热切的表情,琥珀色的眸子深处闪烁着莫名的情绪——晦涩不明,唯一明确的是迷失在那双眼中的自己。
他希望自己是听错了。就像一周前在教室里看错了一样,亦或是那些他拼命想逃离却无法如愿以偿的梦境,这一定是他千疮百孔的大脑制造的又一幻觉罢了。或者,更糟糕的可能是——这是行秋的恶作剧。怀疑早已在他心底生根发芽,不管了,他不能让行秋得逞。对行秋,保持警惕永远不会错。
重云清了清嗓子。
“好吧其实,我正要回宿舍呢。我们快要考微积分了,我感觉我准备的不够。我才刚刚看了一点课本,”他低声咕哝,玩弄着兜帽的绳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又开始口齿不清。行秋那了然于心的笑容使他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刺痛。“所以我得早点回去。学习,我是说。”
“那样的话,”行秋开口。“看来你需要一位家庭教师,对吧!我很乐意效劳。”
“哈?!”重云惊呼,现在很明显,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他们俩,好奇地耳语着讨论他们。他脸红了,压低声音。“你要辅、辅导我?呃…”
重云试图稳住身体重心在两脚上。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融化掉,多么无助而慌乱,四周毫不掩饰的目光加剧了他的不适。但是行秋却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只是彬彬有礼地笑着,目光专注于他身上,好像偌大的图书馆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们几乎已经不认识对方了。时光飞逝,年复一年,在他的世界里名为行秋的存在本该已是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了。但现在,为什么行秋要问他——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行秋说得如此轻松,就好像他们很熟一样?
他只是想不明白。他完全无法理解目前的事态。
随着时间推移,行秋微微鼓起脸颊,不满地抿嘴。重云茫然无措地盯着他,然后才猛地想起来——哦,可能行秋是想让他说好。这样他们就能从现在这么多人看着的尴尬情况下解脱出来?
“好吧,”重云说,声线有一点点的紧张,接着,他注意到行秋放松下来,但他自己却几乎感受不到一点宽慰。他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很蠢,蠢到家了。“你是说现在吗?”
“嗯哼,来嘛,跟我坐一会儿,”行秋说。重云再次犹豫不决之时,行秋便露出那熟悉的狡黠笑容。“难道说你要反悔吗,亲爱的重云?”
这真是。明明有那么多可以选的——意思是昵称,但他非要用亲爱的这个词。
但是重云很自私。他无法否认听到那些亲昵的词语从行秋的口中流露出来时他是多么高兴,即使行秋说这些话只是为了临时救场。即使他的心在隐隐作痛——这是他欠行秋的,至少是。
最后,他还是点点头放纵自己跟着行秋,带着支离破碎的决心,从入口返回了图书馆内部。行秋为他拉出一张座位,嘴角挂着温暖的弧度,比窗外的暖阳还柔软。重云移开了目光。
如此明显的视线,这张桌子上的每一个人都不带掩饰地盯着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强迫自己冷静地坐下,不要恐慌。没错。只要表现得自然一些就好。
深呼吸。
只是,行秋却在那一刻选择了直接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他们的腿紧贴在一起——行秋甚至没和他朋友打声招呼。一只胳膊碰上重云的胳膊。
重云感觉自己的神经系统要瘫痪了。
“是啊…可能来得太早了,我觉得…”
他们开始说话——行秋和他的朋友们。行秋哈哈大笑然后说着些什么,可能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但是他们的交谈声湮没在停滞的白噪音中,模糊朦胧的字符穿过重云的耳朵就好像他在水底一般。手指甲不可控地陷进手腕,他无力地尝试找回脚踏实地的感觉。但是他真的集中不了注意力——毕竟他们坐的实在是太近了。
即便行秋只是交叉双腿的细微动作都让重云不可控地僵住,绷紧的神经被进一步压迫。他咬住下唇,迫使自己不要盯着看。两人坐的这么近是正常的吗?还是说只是他思想太龌龊了?
他低头出神地看着桌子。桌面堆满了杂乱无章的课本和学习材料。仔细一看,有些还不是正经的学习资料,是小说。当然,这些都不是他所在意的。
就在桌子边缘下面,行秋的双腿整齐地并在一起,高腰短裤下露出大腿,草,重云不该盯着看的。他用力掐了手腕一下。他肯定会下地狱吧。行秋的腿怎么会那么白皙光滑,看起来也很柔软…
过了一会,行秋才转身直视他,眯起眼睛露出了然于心的笑脸。真的很让人分——分心。
草。
“那就说好喽,我们明天见。”行秋兴高采烈地说,朝他的朋友们挥挥手。重云这才回过神来,眼中朦胧景象终于重新聚焦。他走神了那么久吗?等等…其他人都走了?
确实如此——一个高年级的学生在图书馆门口徘徊,朝他投去探究的目光。他顿时脸红了。啊…这一定就是原因了。他们是因为重云的到来才不得不离开的。
对不起,他用口型说,报以窘迫的微笑。
他默默啃着冰棍,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缩到最小,隐忍着胃部猛烈翻腾的反胃感。他紧张地瞥了一眼,用眼角余光偷看行秋。他该说点什么呢?他是不是应该一直待在这直到行秋叫他走?
不知为何,行秋看起来更轻松自在了。浅浅的温顺微笑挂在他嘴角。他双手合十。“呼!谢谢你把我救出来,重云。我就知道可以依靠你。”
“噢?很高兴能帮到你,”重云说。脸上不禁渗出汗珠,太热了很不舒服。他得找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赶紧跑。“所以,嗯…你觉得我可以走了吗?”
“你觉得呢?”行秋缓缓反问道,嘴边是打趣的笑容。几乎是在明示他了。当那目光落在重云身上,他的笑容只会变得更加灿烂。“嗯!让我好好考虑一下。”
灼人的热度爬上重云的脸颊。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而且为何他会期待着什么呢?
行秋将他带来这里收留,目光如融化的积雪般柔和——陌生却又熟悉无比。这让他感到自己无所遁形,属于他的一切、他内心的秘密全部都暴露在那双湿漉漉的琥珀色眼眸之下。
这真是太奇怪了。
此刻仅仅是行秋在这里、坐的离他这么近这个事实——就让他几乎无法忍受,也许是因为他没法把行秋当成一段幻影。他不是重云凭空想象出来的,而是切切实实地存在在这里。
(他打算保持现状吗…?)
不。不,这和他过去的习惯不太一样。在重云的记忆里行秋一直是个腼腆的人,开心时也会羞涩地拿书挡住那难得的笑脸。但是现在…哦天啊,现在他简直成了一个社交恐怖分子,也变得更自信帅气了——如果他还能更好看的话。而且行秋心里肯定明白这一点,他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出十足的魅力。
重云想知道行秋还会不会有小时候那样扭扭捏捏的一面。但转念一想,以他现在对行秋只剩不到一半的了解程度去假设行秋的行为,毫无疑问是愚蠢的。他强迫自己直视行秋的眼睛,努力表现出一副平静无波澜的样子,因为呃啊,他搞不明白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到底该怎么做了。
“好,”行秋轻声说道,声音愉悦而低沉。狐狸般的狡猾在琥珀瞳中闪烁。“我确实准备走了,但是…”他眨眼。“也许得来个人帮我搬这些书。”
重云盯着他看,目不转睛。良久,他可怜大脑中生锈的齿轮才终于艰难转动起来。他看了看桌上扔得乱七八糟的一摞摞书。“等——这全是你的?”
行秋噗嗤一声笑了。
“如果你不知道,我也许有那么一点点书痴吧,”行秋笑得开心极了。重云吃惊地张开嘴。他不是有意脱口而出刚刚那句话的,但是——行秋笑起来的时候怎么能那么好看呢?“好吧我承认可能有点乱。但是,这世上没人比你更擅长这个了!你会帮我的吧,你怎么会拒绝我呢?”
“所以,你是说,你想让我帮忙收拾一下,”重云小心翼翼地开口。“拿我当免费苦力,嗯?”
他知道这是个拙劣的玩笑,但行秋却放慢了呼吸,似乎很惊讶,然后脸上缓慢地绽开一个温柔的微笑——这让重云意识到不止他,而是他们两个都变得不了解对方了。而他们居然能够再次像这样坐在一起,像朋友一样聊天,这是多么难得啊,即便这只是一系列机缘巧合下的结果。
与旧友共度的时间让重云不禁开始重新考虑,也许,只是也许,这是值得的。就好像他们又回到从前那无忧无虑的日子——念旧的感觉,如果时光在此刻停滞就好了。
“倘若你不介意的话,”行秋开口,垂下眼帘,睫毛如蝶翼般翕动。重云的视线粘连在其上,行秋脸上挂着了然于心的笑容,友好而令人舒适,就像暖呼呼的金色阳光。重云又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你随时都可以来我这多待一会。毕竟我很乐意帮助一位同校同学,作为这位同学帮我收拾这烂摊子的报答。你说呢?”
重云回以微笑,有点害羞。“好吧,如果你这么说的话…”
他真的应该回宿舍了。但是行秋盯着他的眼睛满含期待和好奇——他怎么能在被这样看着的时候拒绝对方?
于是在他改变想法之前,他的身体就自己动了起来。
“下不为例。而且我只待片刻就走,行吗?”
他能从眼角余光感受到那双琥珀瞳赞许而温柔的目光;每次他都被这样的行秋迷得七荤八素。微弱的刺痛感浮现在每一寸裸露的皮肤之上,他完全无法反抗,在行秋的注视下溃不成军。
“我都没问题,”行秋说。“所以,你想去哪?”
重云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有人跟他讲话。
“呃,嗯…”重云无精打采地收拾起来,心不在蔫地把散乱的书籍整理成整齐有序的书堆。通常来说,他对社交这件事有一种极度的恐惧,但是行秋温润如玉的声音似乎有一种让他平静镇定的魔力,如蜂蜜般温暖人心,迫使重云抬起目光。“我的宿舍在中心校区。才刚搬进去不久。”他紧张地轻笑一声,但听起来却像是什么怪声。“我还不是很熟悉这里。”
“嗯,能看出来,”行秋说。他静静地看着重云的动作。
这让重云很紧张,汗水湿乎乎地粘在身上很不舒服。他能感觉到行秋沉甸甸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有如实质,其中饱含晦暗不明的情绪,睫毛低垂似乎在端详着重云。仅仅是如羽毛般飘忽的,不知真假的感觉就让他本能地绷紧肩膀打了个寒颤。他想知道行秋为何对他这么感兴趣。他的胳膊?还是他的姿势很怪吗?
行秋的关注让他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很危险。可能他应该穿个长袖衣服把胳膊藏起来,什么都行总之得遮住。他的神经已经快无法控制身体的动作了。
“行秋…你在想什么?”他试探性地问。
行秋似乎吓了一跳,但很快神色就重归平静,就像水晶般清澈的安静湖面,波光粼粼。“哦,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你那双在光线下如此清透明亮的眼睛。真是极美的。”
“噢。”
极美的。他的思绪因这个形容词卡壳了,显然失去了处理它的能力。行秋的说话方式是独一无二的,他极为擅长该怎么运用最适合、且温和不带脏字的话术轻而易举地把谈话转到对自己有利的局面。只是,重云内心理智的一部分在叫嚣着,他真像个笨蛋一样,怎么看行秋都是开玩笑戏弄他的可能性更大吧。
“谢谢?你的眼睛也是,嗯…”
他迅速闭嘴了。
但是已经太迟了。行秋脸上那揶揄的坏笑说明他已经提前猜到了重云一定会这么说,所以他刚刚那出完全是故意的。他忍不下去了。
“呃啊——你故意的,”重云感到一阵窒息,但是太晚了。他勉强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尴尬的笑声。“你真是一点都没变,我就知道…”
“有什么不对的吗?”行秋问,懒洋洋地向后靠在椅背上。他的语气中透露出看戏的意味——哦,他还是这么热衷于此。“我只是对我亲爱的同班同学表达一下最真挚的谢意而已。你不会一句简单的恭维话都受不住吧,重云?”
重云气呼呼地冷硬转身,把那堆沉重的书抱在怀里。“你要再笑我,就别怪我无意间把这堆书掉到你脚上了。”
“把书放在前台,亲爱的①,”行秋朝他喊道。“我周末还要看它们。”
“哦,这些都要吗?”重云好奇地问,瞬间把那短暂的愤怒忘到九霄云外去了。当他抱着书到图书馆前台放下时,他能感觉到行秋紧紧跟在他后面寸步不离。他无法解释原理,但这确实让他感觉抱着这堆书…没那么累了,步伐变得轻盈起来。“我是说——你确定一次性借这么多吗?你独自搬他们会不会太沉了?”
行秋停住步伐,重云也是。他用余光瞥见行秋撅嘴,交叉双臂。“瞧瞧你说的,我没你想的那么弱好吗。”
重云感觉心脏蹦到了嗓子眼。
“我不是——!”他磕磕绊绊地说。“我是说——对不起,我并非有此意。抱歉,是我用词不当…”
“哦,放轻松。只是玩笑,”行秋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言语之间充斥着熟悉的调笑揶揄,重云立马安静了下来,脸色如醉酒般通红。“真是不经逗,云云。放松一点!清者自清,不是吗?”
啊。
又在逗他了。重云真的很讨厌这个,真的。
但是还好——行秋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捉弄他。重云知道最好不要让他觉得逗自己很好玩,否则他真的会永无安宁之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重云选择嘴硬,只是他的嘴角却不顾主人意愿地抽搐着,好吧,可能他还是没忍住笑了一小下。行秋一点也不像他记忆中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你明明很清楚我的意思,”行秋说。他靠近重云,两人的手堪堪擦过。重云感到一股触电般的感觉从两人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我太了解你了,重云。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内心必定会隐藏一些可耻的秘密,嗯哼?”
“你——”重云突然气笑了。身处这里,在行秋的陪伴下,这个事实让他感觉心中的阴翳都一扫而空,浑身暖洋洋的充满希望,像是阳光明媚亲吻金子般闪亮。他身体中涌现出一种解脱和自由的真实感,即便这情况是多么的不可能。
那是行秋。永远是行秋。
“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这混蛋,”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重云才勉强开口。“如果你是那个意思,那你真是个变态。”
太绝望了,他知道——这段感情根本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希望。即使这意味着他会被戏弄,亦或是被溺亡于过去之中,他最终却总是会栽在行秋身上。
行秋是多么善良大方啊,三言两语就重新点燃了重云心中对生活的热情。他又有了在这篇充满阴霾的浓雾中呼吸的勇气;心底那团火死灰复燃,几年来,他头一次感到自己原来正活着。
而他沉溺于此,无法自拔。
“你可以将心比心,”行秋说。肩膀轻松地撞了一下重云的。“金无足赤,人无完人,重云。一部分人勇于承认他们的不足之处,而另一些人选择逃避,直到秘密不小心暴露的那天。”
重云死死地抓住手中的书,指尖发白。
“早晚都要死,不如早死早超生,”他说。重云咬住下唇阻止自己想笑的冲动。哦,真是太离谱了。“那只是因为那天你对我眨眼。我才不傻呢。至少我会用努力去弥补。”
“是吗,”行秋好奇地问,他总是能轻松察觉到重云的心情。“你觉得自己是个很努力的人吗?”
重云气呼呼地把书本扔到前台借书的地方。“那是自然。你是觉得这些书会自己把自己搬出去是吗?”
紧接着,他感到行秋的手环上他裸露在外的胳膊死死缠住,同时猛地凑近,两人的距离瞬间缩短到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重云僵住了。
行秋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吐气。他带着些许诧异的脸色仔细端详重云——果然,熟悉的狡黠光芒雀跃在浓稠如蜂蜜的琥珀瞳之中。睫毛轻颤,如在梦中。
“你真是变了很多。”
重云喉结滚动,强迫自己留在原地——他也跑不了,毕竟行秋压在他身上,结实温热的身体和他的紧贴在一起,自行秋心脏迸发出的律动透过相贴的躯体传递给他;行秋指尖轻抚他胳膊上裸露的肌肤,如柔软的花瓣,他感觉自己眼前好像绽开了白光。
一阵头晕眼花。他不禁在这十倍于过电般的感觉下轻轻颤抖。呃啊,草。明明他都如此小心掩饰自己的感情了,怎么会?
“还好你碰到的是我,嗯?”行秋慢吞吞地说。“我当找个时间回应你的好感。”
行秋这话说的是如此轻松,就像以往对他的戏弄一般——即使是现在,他还是理解不能。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如此怪诞,以至于他怀疑这是不是大脑的擅自想象。岩王爷啊,行秋在碰他。这肯定是一场梦。也可能是噩梦,他不知道是哪个。
“呃…呃呜…”
他茫然无措。
“你——你有借书卡吗?”
“这儿呢,”行秋说。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放过了重云,手伸进书包掏出学生证。重云感到一阵头重脚轻。“来,我扫二维码刷卡,你检查。别想太多,你会累着自己的。”
重云默默点头,乖乖把注意力放到检查书本上,努力不再胡思乱想。刚刚那出几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听从行秋的指示也许是不错的选择,更确切地说,这是目前唯一能让他将注意力转移走而不至于烧到晕过去的方法。
只有一件事是他所肯定的:和行秋待在一块对心脏不好。行秋在羊毛衫领子的遮掩下朝他偷笑,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重云的手腕——重云简直想忍无可忍地大喊一声。别再盯着我看了,你个混蛋!
“其实我是认真的。”他听见行秋不带犹豫地脱口而出。
他喘出一口气。“什么?”
“做你的家教。那会很好玩的,你不觉得吗?就跟我们小时候一样。”
小时候。他一直在说这个,就好像…
重云感觉脸部麻木了。
“好、好吧…也许。”
所以说行秋仍觉得他们是朋友。不仅如此——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六年前的事情。对此重云一开始就不该抱太大希望。他知道,然而,跟上行秋的思维比他想的要难得多。
还好,尽管重云对此持悲观态度,行秋却只是轻笑。“什么,和我待一起你不乐意?”
重云心不在蔫地摇了摇头,检查完了最后一本书。
他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蝇还带有一丝紧张。
“我当然想。”
这就是他想要的——虽然只是作为省事的学习伙伴,但这样就有理由再次出现在行秋面前了。也许这正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他们正渐渐从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走出来,手术刀割断缝合线,露出下面尚未愈合的粉色伤口。毕竟他们都是成熟的大人了。如果行秋都不介意,那他就更没有借口逃避了,不是吗?
重云把最后一本书装进行秋的书包。那本书意料之中地、缓缓地从他逐渐脱力的手中滑落。就在那里。那熟悉又令他害怕的悸动在他胸膛之中。
为什么他还是无法释然?为什么这里这么痛呢?
“你知道,行秋,”他轻声说道,几乎是自言自语。“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次见到你。这感觉…有点念旧,你不觉得吗?”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良久,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根本没说出口,而是在想象中向行秋忏悔。然而——
“笑一个!”
重云眨眨眼,抬起脸。只见面前杵着一个手机摄像头。他脸红了。
咔嚓!
“行秋!”他惊叫,捂住脸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样。“你在干什么?”
行秋吐了吐舌头咧嘴一笑,顺手把手机装进口袋。“收藏。你陷入沉思的样子真的很可爱。我得裱起来。”
裱…起来?
“呃,这不好玩。”重云喃喃自语,手还放在红透的脸颊上。即使是现在,他还是没法适应行秋那可怕的幽默感。重云感觉自己简直就是受害者。“我好像说了一些很重要的话,你知道。我,呃…我想不起来刚刚说啥了。”
“哦,我懂。别担心。因为我也很期待。”
“嗯?那是什么意思?”
然而行秋没有正面回答他,只是微微撅着嘴,在重云眼前晃了晃他的手机。他好像知道自己很可爱的样子。和行秋待在一块绝对对心脏不好。“意思是我在保存你的联系人头像,小笨蛋。你又没有社交账号之类的玩意,对吧?你还想让我怎么联系你?”
“联系我?”重云弱弱地回应。接着,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行秋的意思难道是——不,这不可能。事情一定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行秋肯定又在给他开玩笑了。“你认真的吗?你…确定想之后约我出去玩?”
“怎么还这么迟钝,你是木头?”行秋被他逗乐了。他抬头目光落在重云身上,即使透过一层刘海,那温暖人心的笑容也足以照亮整个房间。“你就相信我嘛。行吧,你居然没想起来问我是怎么拿到你的电话号码的。”
重云给了他一记眼刀。“哦,我懂。是香菱,对吗?”
行秋哈哈大笑。暖阳轻轻给行秋深色的发丝渡上一圈光晕,发尾在皮肤上打下优雅的阴影——重云又被迷得七荤八素。感觉像白日做梦一样,但他做不到移开视线。
“不算太费劲。你准备好走了吗?”
“别笑我,”他说,但没过多久他就长舒一口气,他彻底输了。
行秋把书包扛在肩上,转身,几乎是唱出一句活泼的信息:
“现在,别让我等太久。”
没落下一点时间,重云赶紧跟上迈着小碎步踏在图书馆台阶上的行秋。他从未感到如此幸运过。嘴角不禁勾起浅浅的弧度,尽管还是有那么一丝凄凉。
如果…
如果这就是能让他们重归于好的机会呢?
也许他太放肆了。毕竟,他什么都没做就得到了这些,他不配。他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他很害怕与行秋和好后自己会不经意再次伤害他。但是,哦,他多么渴望和行秋重归于好的想法能够成真啊。
行秋在门口停住,回头看他,脸上泛起羞涩的微笑。“到时候短信讨论细节,不用担心。希望你对海鲜不忌口。”行秋目光低垂,旋律般轻快地低语着他的名字,“重云。”
重云艰难地吐出一口气。
“若你不介意,”他说。“我想多和你待一会,行秋。”
“看在你这么坦率的份上,”行秋咯咯笑起来。晨曦轻柔地拂过行秋精致的侧脸,他们被书架包围着,舒适的气氛,重云没法让自己不去喜欢行秋。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里好似有繁星闪烁,水晶般透明又令人熟悉。重云想把眼前的景象永远地保存在脑海的记忆宫殿之中。“那就一言为定。拜拜。”
接着在重云反应过来之前,行秋就轻快地从门口离开,很快便消失在重云的视野中,只在阳光泼洒的台阶上留下一道逐渐淡去的影子。
重云长舒一口气。感到金色阳光从缝隙照射进来,轻轻拨开他心中乌云密布的天空,长久以来他第一次又重燃了生活的热情——不是想象出来的,而是现在切实存在的——充满希望。没有人,再也没有人能让他感到…
如此温暖。
也许,这会持续下去。
只有一个问题,他严厉告诫自己。这是他必须遵守的规则。
不要让行秋得知你内心的感情。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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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原文sweetheart,除了亲爱的以外还有宝贝、恋人、爱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