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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库】BOND

作者 : 未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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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战双帕弥什 灰鸦指挥官 , 库洛姆

标签 战双帕弥什 , 灰鸦指挥官 , 库洛姆 , 指库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平平无奇空花打工仔

687 13 2023-1-17 00:32
导读
♢战双帕弥什 男性指挥官×库洛姆
♢血族AU
♢ooc属于我
♢初发布于2021年末,试图与官方和解的产物,阅读中产生任何不适请尽快退出
【指库】BOND




“我但愿我是你的鸟儿。”满含爱意的台词经由舞台上的演员之口说出,回响在剧场每个人的耳中,舞台高处的优雅女性轻掩着胸口,向他的方向伸出手去。

“……晚安!晚安!我要向你道晚安直到天明。”

之后便换了场次,罗密欧与朱丽叶短暂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到舞台的后台歇息。

“指挥……团长,今天也有人购买我们的特等席吗?我看到楼上的窗帘拉开了,但是没有开灯。”“朱丽叶”抚弄了一下她的长发,拍拍在下场时不小心沾上的灰尘。

“是,这几天的剧目都有,还都是同一个人。”被称为团长的男人没在乎她的口误,专注地往她的口杯里填温水。

“今天该去和他打个招呼了,团长。”负责道具的男性走过来,把刚刚擦好的武器放到架子上。

“按社交礼仪是这样,结束的时候我会过去,免得打扰别人的兴致。”“团长”说着,往外套的内袋里放了张名片。

结束之前他赶到了特等席的房间门口,等待着终场的掌声响起。足足两分钟后掌声停息,散场的脚步声杂乱起来,他适时敲响了门。

“请进。”即使隔着门也能听出那是十分悦耳的声音,他拉开门走进去,看见一位身着深色礼服的男性依然安静地坐在他的席位上,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投向散场的人群,脸颊在玻璃外的灯光映照下显得柔软,却又苍白。

“您好,我是剧团的……嗯?”“团长”还没来得及掏出他的名片,视线却已经对上客人赤色的眼瞳,让他惊讶的是,异于常人的瞳色并没有带来多大的威慑力,因为他的眼球前方蓄积着泪水,液体缓缓地从眼角流了下来,就要落在胸前层叠的领巾上,当事人却像是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一般,眨了眨眼睛,开口说道:“请问有什么事么?”

“团长”伸进外套内袋的手一顿,他忽然并不想给出这张名片。只当之前的动作是个错误,他快速地抽出了胸前口袋里的手帕,几乎是下意识地抖开它,然后迎着客人的视线走上前去,一下子破开社交距离,手指托着帕子的中心擦去了那滴岌岌可危的水滴。

“抱歉……冒犯了。”他做完这些才突然紧张起来,急忙将手帕折叠两次递到客人面前,给演员们清理的动作过于习惯了,险些冒犯了大客户。

客人却微笑起来,顺从地接过手帕,动作优雅地擦了擦眼角的水渍。“是我失态了,谢谢您的手帕。”

“团长 ”看向他垂下的眼睑,细密的睫毛泛着光,落下的淡金发像是褪了色,乖顺地在眼旁晃动。这时候便很难不注意他异形耳骨上挂着的环,在光下反射出漂亮的金属色泽,像是反复提及——他并非人类。不过也是,客人早先说话时早已露出了獠牙,只是他着实没有恶意,实在是让人难以产生对于异种的厌恶之心。相反,大可以用美来形容他。

为自家出演的爱情悲剧落泪无疑让“团长”再次好感大增,他从对方手中接过手帕,细致地叠好放回衣袋,却再也不想拿出那张名片来了。

“我是剧团的团长,您一直支持我们这个新剧团的剧目,我想无论如何,至少需要向您口头答谢。”他甚至不想自报姓名,在面对这名血族的时候,他说不上来是忌惮,还是怀抱有更复杂的想法。

“啊,其实应该是由我来感谢才对,一直以来只读过剧本,却没有找到真正观看戏剧的机会,是你们巡演到这里才让我知道完整的戏剧是怎样的,如果你们未来还有更多的计划,我会长期支持下去。”客人站起来,恭恭敬敬地向他行礼。

“非常感谢您……库洛姆先生。”“团长”也弯下腰去,一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时候,他闻到了如雨后草地一般清冽的气味。

“团长先生,我可否知晓你的姓名?”库洛姆手放在胸前,“我们说不定性味相投。”

“团长”只是思忖了几秒,然后突然就着尚未起身的姿势握住了库洛姆的手。

“我没法告诉你我叫什么名字,敬爱的库洛姆先生。”

库洛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然后骤然反应过来似地说:“您也姓蒙太古吗?但我并非凯普莱特。”

“那您便称我为蒙太古吧,如果您也愿意用一整个心灵来赔我一个虚名。”

“您是想对付我,特意用这样的话术么?”库洛姆收敛了笑容,用力反握住他的手。

“并非如此……我只是临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人类本也不该拘泥于虚名,不是吗?”自称蒙太古的人类握着他的手起身,在他的手背上吻了一下,“后天的剧目,《仲夏夜之梦》,期待您的到来。”

即使隔着一层薄薄的绒布手套,依然能摸到库洛姆手指的冰凉,“蒙太古”识相地放开他的手,起身时悄悄观察他的表情。库洛姆脸上并没有愠色,他只是用那双赤色的眼睛直直望向人类,说:“你也是为了成为‘信徒’而来的吗?”

误会了,“蒙太古”心想。“我对成为某人的信徒并没有兴趣。”他说,但他又在心里补充:要说有兴趣的,还在另一种概念。

“那我便遵从你的喜好,称你为蒙太古——现在我能否向您预支一张特等席的票,蒙太古先生?”库洛姆看他的态度并不像那些“信徒”一般狂热,索性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

短暂的聊天之后两人在出口分离,库洛姆并没有避开旁人,在道别之后便化作一只漆黑的鹰,扑扇着翅膀飞走了。也是,强大的血族无需躲躲藏藏,他们本就处在权与力的顶点。

“蒙太古”接住一片落下的羽毛,捏在手中把玩了一会儿,然后锁上了出口的门。

演员们正在后台等他,率先看到他的是门边的少女,她急切地呼唤着:“指挥官。”

“抱歉,我来晚了,和那位客人交涉花费了一点时间。”羽毛被他藏在西装外套的内袋里,和一张名片,还有银质的护身符放在一起,正对着心脏的位置,“今天的行动目标都已经知道了,我不再赘述,现在就开始行动。”

屋内一片应声,脱下戏服的演员们露出随身携带的火铳和银质匕首,在夜色掩护之下相继离开。对于他们来说,演员的工作结束了,但身为猎魔人的任务才刚刚开始。

指挥官是留在最后的,他本就应该如此,并没有人起疑心,等到整个剧场都空无一人的时候,他从剧本堆最下面拿出情报手册,翻到其中一页,把整张撕下来烧掉了。一张并不清晰的照片在被火舌席卷的时候发出了嘶嘶声,大概是照片表面的覆膜太过致密,画面上的淡金色一下子消失在火焰中,化成了粉末,被指挥官扫进水杯里化开,然后一口接着一口地,缓慢地喝掉。毁尸灭迹之后他关掉了剧场最后的灯光,向属于他的任务地点走去。深秋的气温已经开始下降,他呼了口气,想着:一会儿活动起来就不会感到冷了。

与特殊魔物相对的猎魔人组织“RAVEN”在这座城市设立的时间尚短,他们以巡回剧团为幌子,暗中发展人员,势力蔓延到各个城市。无论哪一个城市,普通人类对于血族的印象都是出奇的一致——被当作猎物的感觉,想想也知道。在这种基础上,猎魔人组织应运而生,“RAVEN”也是其中一个。但现任指挥官的态度与多数组织并不一致,曾有传言称他与血族密切来往,之前的行动都是为自己造势……但是谁知道呢?反正也没有证据。

指挥官到达任务地点的时候,小队的成员已经在此处等待,小队长露西亚握紧她惯用的镀银太刀,刀刃在月光下闪闪发亮,所指之处是已经被逼到死角的吸血鬼。

指挥官从裤兜里掏出笔记本,盯着自己写得有些仓促的资料说:“让我看看,最近的三起杀人事件都是由你引起的吧……露西亚,抓起来,我们还有事情要问。”

“是。”露西亚闻言反转刀锋,用刀背战斗,队员莫里安和丽芙在一旁支持,不出几分钟就将嫌疑犯五花大绑。指挥官走上前去,看着他虹膜上的血斑皱起眉头,问:“你的长亲是谁?”

“什么长亲……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被咬了,不喝血我会死的……我、我没办法……”他满脸惊恐,眼中流出焦黑的液体,獠牙被迫磕在地上。指挥官和露西亚对视一眼,里和丽芙也点点头。最近这样的事件已经不止一起,普通人类被注入血族的少量血液,因为不能实现完全转化而变成区别于血族的“吸血鬼”,他们的求生势必以更多普通人类的生命为代价,但在这个城镇上从未发生类似的事件,算一算时间,竟然与他们开始在此处巡演的时间堪堪吻合。

“把他送到管制中心去。”指挥官对莫里安耳语。

“再这样下去,管制中心也装不下了。”莫里安同样压低声音。尽管如此说着,他还是走到任务目标的身后,检查绳结的松紧度。

会是那名血族么?库洛姆的相貌在指挥官眼前一闪而过,按他的说辞,他从未观看人类戏剧,行动上也不像是知道血族避世的规矩,或许是不世出的贵族,现在才要开始觅食了吗?但是指挥官又不太愿意相信,他对这名看似单纯的血族着实有些兴趣,更何况,那样彬彬有礼,甚至会为一部早已被翻来覆去演绎的老牌悲剧流泪的血族,真的会是事件的凶手么?

主观的判断非常容易出现错误,指挥官当然知道这一点,不过他早已打算再次与库洛姆进行接触,带着复杂的目的和他聊聊——不能是别人,只能是自己。

“走吧,不要逗留太久。”指挥官回神,率先向管制中心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剧团休演,成员们正在进行《仲夏夜之梦》新舞台试演的时候,指挥官把事情托付给丽芙,向大家告假先行离开了。这都是演过多场的戏剧,不需要他过多的监管,晚上暂时没有任务,现在,他要去会会那位库洛姆先生了。

顺着黑鹰离去的方向走,不远就是近郊,趁现在天色尚早,指挥官找了个咖啡厅坐坐,点上一杯意式浓缩,试图从服务生那里获得一些情报。

“红色眼睛?那不是吸血鬼吗,我要是见过吸血鬼,就不能像现在一样好端端站在您面前了先生。这是您的咖啡,请慢用。”服务生只当他开了个玩笑,把调配的方糖放下之后就离开了。指挥官端起咖啡杯品了一口,忽然发现窗外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他急忙放下杯子,更凑近了些看。

那确实是库洛姆没错,就在街对面,他打着一把看起来就十分厚实的黑色遮阳伞,安静地停留在一位街头演奏者的面前,一直听到整首曲子拉完,然后半蹲下将一张大额纸币放在对方面前的琴盒里。指挥官意识到他或许是要走了,正打算追上去的时候,却和库洛姆对上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日红色的眼睛现在看起来竟然是蓝色,束起的长发今日被放了下来,松松散散恰好盖住一双尖耳。指挥官看到他嘴角一勾,径直朝咖啡厅的门口走来了。

门框碰撞铃铛发出一声轻响,库洛姆稳稳扶住它,然后将遮阳伞搁在门边的置物架上,迎着指挥官的视线理了理长及脚踝的风衣,坐到他对面。“您好,需要点什么?”服务生闻声而来。“和这位先生一样的,意式浓缩,谢谢。”库洛姆没有打开菜单,他看起来很熟练,估计是这里的常客了。

服务生走后,指挥官率先打开了话头:“您看起来和之前不太一样。”

“说来惭愧,我第一次白天出门的时候没有考虑这些,一踏进城市就将一位街头钢琴家吓跑了,他弹得很不错,我本来想向他请教……那之后我就特别在意了。”库洛姆露出有些苦涩的笑容说。

指挥官听到他委屈的语气也忍不住笑起来,不得不说,这位血族比他想象得还要……可爱。

“您今天不在剧团么,是对明天的公演有绝对的自信吗?”库洛姆接过服务生递来的咖啡,托在手上抿了一口,然后便不再动了。指挥官尚未来得及思考血族能否饮用人类饮品的问题,听到他的问题先是一愣,又不能将自己的目的表现得过于明显,只能说剧团还没有到需要团长时时刻刻紧盯的程度,把话题转到库洛姆身上。毕竟于公于私,他总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

是直截了当地询问他,是否知晓最近出现大量未转化吸血鬼的事件,还是绕个弯子,从细枝末节中推测呢?如果库洛姆真的是背后凶手,他绝不会露出一丁点马脚,但选择前者又有生命危险,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剧团团长背后的身份,保不齐会被杀人灭口。指挥官喝了一口咖啡,斟酌几下还是赌一把,就赌他的直觉是否正确。

“有这种事情?我并不知情。”库洛姆摇了摇头,“我的家族一直保持着隐居状态,也是最近才允许我独立分居和外出。”说到这里库洛姆顿了一下,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问:“事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指挥官说了个日期,库洛姆托着下巴思忖一下,喃喃道:“这样……刚好是剧团开始巡演的时间,也是我出现在剧团的时间吗?如此一来,我成为怀疑对象倒也正常。”他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像是对事件本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但是这个条件并不充分,我被怀疑的隐藏条件是我的身份,但实际上抛去这一点,刚刚到来的剧团同样有着重大的嫌疑,不是么?”库洛姆摆弄着桌上的勺子,将它转向指挥官的方向,“蒙太古先生?”

“的确,”如同受到他的挑战一般,指挥官觉得自己的心脏在砰砰作响,“最重要的动机我们还没有找到,即使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冤屈,也得想点办法才行。”

库洛姆将勺子转回原来的位置,却没有马上回应,而是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指挥官的装束,像是初次见面一般严谨,然后微笑着说:“可是您的目的应该不止于此吧……猎魔人先生。”

指挥官瞳孔一缩,他几乎下意识要拔出腰间的枪,但是理智制止了他,他手指紧握咖啡杯,脑海中不断思考对策——是说,还是不说?他望向库洛姆的眼睛,蓝色的眼中依然没有恶意,他不知道这是伪装还是真实。

血族与猎魔人的关系一直很微妙,血族是高傲的种族,他们有固定的信徒群体,并不需要四处捕食和狩猎,但是能够制造出吸血鬼这种半成品的也只有血族的血液。猎魔人的狩猎对象是对人类有害的魔物,不外乎狼人,变异动物等。但是最近吸血鬼的数量大幅增加,无疑昭示着有血族在进行某些恶劣的活动,或许只是出于玩乐,或许只是在狩猎中没有处理干净,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证明这名血族是危险的,按照他们的原则需要加以管制。然而目前所有的猎魔人组织都从未有过狩猎血族的先例。

过去血族乐于将他们作为委托对象,帮助自己维持两方的平衡,他们也本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对部分人类信仰血族,并主动献上血液以求得永生的行为视而不见。若是现在将血族作为正式的狩猎对象,就不是靠指挥官自己撕一张情报能解决的问题了。他们会打破天平微妙的平衡,更重要的是……这结果绝对不在他们的构想之中。

指挥官决定先卖个关子,他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库洛姆把咖啡往他的方向推了几公分:“我们对危险很敏感,你身上的附着物太多了。”

原来那一天,库洛姆说的“对付”并不是应付之意。指挥官想,但自己曲解了他的意思,反倒躲过一劫吗?

“那我们不如把话说开——我就是为了调查你而来的,库洛姆。原因你应该清楚,即使证据不充分,我依然需要你出示不在场证明。”指挥官的手指在杯子的握把上抚摸。

库洛姆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我明白了,如果我不主动参与你们的行动,在没有其他嫌疑人的情况下,我就是唯一的嫌疑人,对吗?”

和聪明人聊天可以有效节省时间,指挥官想,他说:“对,但是你要参与的并不是‘我们’的行动,是‘我’的行动。这之后的调查只有我,和你。”

“为什么?”库洛姆眉头微皱。

“实不相瞒,我们曾在其他城市获得了关于你的情报,那时候还只有模糊的信息,但是不排除部分猎魔人已经对你产生了印象。这次事件之后怀疑到你的并不止我一个人,组织不可能同意你加入调查行动,所以只能由我个人的名义。”指挥官喝了一口咖啡,杯子见底了,“放心,我已经将你的信息取了出来,目前不会有组织找到你,我需要解决这次的事件,你的帮助是不可或缺的,但在这之前我还要问你最后一遍,好坐实我的直觉和判断。”

“这一切的事件和你到底有没有关系,库洛姆?”

库洛姆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把咖啡杯推到他的面前,示意他喝掉。指挥官狐疑地看向他,却得到了肯定的眼神,于是他只能再次喝掉大半杯咖啡,这让他觉得自己的胃被一些苦涩的液体灌满了。

“如果我想要除掉你,这杯咖啡会是你在人间最后的饮品,蒙太古先生。”库洛姆站起来,小心翼翼地拿起装有方糖的托盘,“如果是面对别的血族,请不要如此放松警惕。”他说完将方糖送还到服务台,结账后从门口的置物架上拿出遮阳伞,然后回过头来等待指挥官。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指挥官爽快地结完账后走到他身边。

“就当是帮我喝掉咖啡的谢礼,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管制中心距离这里并不远,他们决定步行,顺便聊聊接下来的计划。指挥官和库洛姆挤在一把阳伞下,总担心自己占据太多空间,于是把伞接过来,朝着库洛姆的方向倾斜,好让这位看似脆弱的血族全身覆盖在阴影下。

“血族对血液有敏锐的感知力,如果让我与吸血鬼见面,或许能得知他们产生转化的原因。”库洛姆说着,“如果不是因为调查的进度滞缓,你也不会来找我。”

指挥官看到他在阴影中依然亮得惊人的蓝色眼睛,初次见面时那种微妙的复杂情绪又翻涌上来。他对于库洛姆有着晦暗不明的好奇心,换句话说,库洛姆对他有某种奇特的吸引力,他就像是在幽暗小巷里嗅到奶酪香气的老鼠,总会奋不顾身地扑到诱饵上去。但是到目前他打过交道的血族已经不下十个,这种感觉从未在之前任何一位血族身上产生,换言之,他并非被“血族”所吸引,而是被“库洛姆”本身所吸引。撕掉情报的行为算得上一时兴起,反正他也没打算让库洛姆脱离监管范围,但现在又算什么?一名血族和一名人类在阳光下打着伞散步,目标是解决吸血鬼的事件,说出去难免有些荒谬——他们甚至边走边讨论作战计划,老天,鬼知道他这是在做什么梦。

库洛姆当然能看出他的走神,人类走路的脚步都虚浮起来,但还记得把伞往这边倾斜。“或许我应该提醒他一下。”库洛姆想,突然发现自己直到此刻尚未得知人类的名字。但是正如他所说,那不过是个虚名。过去父亲曾告诉自己,当一名血族选中人类,认可他成为自己的血亲时,人类得需抛却自己的姓名、身份、社会地位……过去的一切,但是多数人类都做不到这一点。况且,即使做到这一点,也还有更痛苦的事情在后面等着。与多数血族不同的是,库洛姆从小受到的教育就与人类相关,或许是受父亲与人类交好的影响,血族的傲气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直到前不久去拜访一位亲王,看见对方大口畅饮信徒进献的鲜血时,他才知道人间尚有“信徒”这种人群存在。他不需要信徒,也不认为自己能找到一位血亲,但是那天人类向他说出剧本中台词的时候,险些叫他误会了其中的意思。

“得把那天的事情忘记才好。”库洛姆心想。

“管制中心到了,”人类不知道何时回过神来,“我去进行一下访客登记,稍等。”

拿回了自己的伞,伞柄上还是人类的温度,很特别,很温暖,库洛姆想,或许正因为人类的血液是温热的,才能写出令人动容的故事。他无疑是热爱这些故事的,但在此前他从未对身为作者的人类做出任何判断,直到现在他终于有些许了解——在好的方面。

“好了,我们走吧。”指挥官回到库洛姆身边,自然地接过伞。

“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的队员吗?”库洛姆问。

“……你不乐意么?”指挥官的表情有些僵硬。

“不是,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也需要像其他人那样称呼你。”库洛姆看着他的眼睛。

“我并不介意,你想怎么称呼都可以。”原来是这个问题,指挥官松了口气。

那好,就当是为了融入人类之间,库洛姆想着,他说:“那我们走吧……指挥官?”他肉眼可见身边的人类脚步一滞,这种感觉很奇妙,他们之间好像产生了某种联系。

“……我带你去见前几次杀人案件的嫌疑人。”指挥官让库洛姆先一步走入室内,随后收了阳伞,引着他走到监狱的角落,那正是他们几天前抓到的那个家伙,因为长时间没有喝到新鲜血液,整个人都干瘪萎软,瑟缩在房间的角落里。指挥官注意到墙上有不少抓痕,血迹还很新鲜。这时候抓狂的吸血鬼嗅到了人类的香味,拖着濒死的躯体爬过来,眼巴巴地盯着指挥官看。库洛姆几乎是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吸血鬼身体一抖,往后退了两步。

“库洛姆,怎么样?”指挥官压低声音。

“很奇怪……他们身上混杂着血族的气味,但是我不知道那是谁。”库洛姆摇了摇头,“味道有点熟悉,但是好像还有别的东西……你们之前有审讯过这些嫌疑人吗?”

“有,但是他们的精神状况很差,我们拿不到有价值的情报……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这几个嫌疑人都说自己被咬了,但是说不上来具体的时间和地点。”指挥官摸着衣兜里的笔记本说。

“按理来说这种巨大的痛苦应该会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他们的身体上有齿痕吗?”

“有,都是结痂的痕迹,我刚好留下了一张照片。”指挥官把笔记本递给他,库洛姆看了一眼,顿时皱起眉头。他说:“这不是血族的齿痕。”

“确定吗?”指挥官向他使使眼色,库洛姆跟上他的脚步走出去。

“可以确定,因为结痂的方式不对,这大概是某种模型或者器具仿制的伤口。虽然形状看起来相似,血痂的大小却不对。血族的獠牙可以分泌出加速伤口愈合的物质,类似于人类的血小板,他们在捕食的时候不需要使用,但是在被称为‘初拥’的过程中一定会使用到,这是一种被动分泌的物质,血族无法控制这一点。假定这些吸血鬼是因为不完整的‘初拥’而产生转化,那么事实应该与照片相反……”

“应该先从獠牙穿刺的部位开始愈合,是吗?”指挥官接上他的话。

库洛姆赞许地点点头:“是,这是很重要的证据,如果你相信我的判断,整个事件将会出现巨大的转机——凶手可能并不是一名血族,而是一名人类。”

指挥官从他手中取回那张照片,库洛姆说的这些是唯有血族本身才能知道的事情,不过,没有进行过“初拥”的库洛姆为什么会知道?

“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只是在书上读过。”库洛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因为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血亲……不,也不能这么说吗……”指挥官看到他撇过头去,不知道思索着什么,血亲这个概念对库洛姆来说好像尤其特别,于是指挥官不再追问,识趣地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他说:“现在还有一个疑点就是嫌疑人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被咬伤——现在应该说,被注入血液……等一下,注入血液?”

指挥官思忖几秒之后从衣兜里掏出笔,库洛姆看他神采飞扬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不一会儿猛地合上了笔记本,拿过阳伞撑开,说:“我找到了新的可能性,继续陪着我吧,库洛姆。”

库洛姆迎着他的视线走入伞下的阴影中,这是他第一次收到人类的邀约,虽然这算不上一个严谨的邀约,只是一些合作邀请,还是让他感受到了心脏燃烧一般的喜悦。他们明明才结识几天,共同行动的时间不超过几个小时,却默契得像老朋友。“如果是这个人,”库洛姆想,“如果是这个人,说不定……”

他们的下一个调查地点在距离几次事件较近的私人医院,刚刚靠近医院门口的时候,库洛姆停住了脚步。“嗯?怎么了?”指挥官也停下,沿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

“这位院长的名字,有点眼熟,”库洛姆说,“让我想想,我应该在什么地方见过。”尽管如此,他还是没能在短时间内想起来,指挥官悄悄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记下了那位院长的名字:克伦威尔。他并不知道这和案件是否有关,但是和库洛姆有关的事情,记下来或许也没什么。

院长此时并不在这里,他们找到了另一位负责人,查询一周内的就诊记录。库洛姆看着指挥官浏览堆叠的文件,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帮着一起查询起来,半小时之后这些文件缩减为三分之一,最后,他们从中找到了想要的记录:三份病历,正对上此前的三名嫌疑人。

“有了,他们三人都曾在这家医院做过外科手术,并且有输血的记录,而且三人的血型都一致,他们输入的很有可能是同一种血。”指挥官和库洛姆对视一眼,“先前提到的,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何时接触到血族的血液,但血液的的确确进入了它们体内,除去血族的‘初拥’这种手段,用物理手段注入或许可行,所以我才会选择这里。”

“但是血液在使用前应该经过详细的检查,难道是……”库洛姆的语音未落,就被指挥官按着肩膀压下,几颗子弹伴着脆响破窗而入,直接射进了两人身后的墙上。

“看来我们的判断一点没错。”指挥官眯着眼睛抽出了腰间的枪,把里面的银质子弹全部取出,毫不怜惜地洒在地上,然后利落地填进普通子弹。他们在桌旁安静地警备了一会儿,枪声不再响起,看来是并不想将事情闹得更大,但是医院对于他们而言已经十分危险。两人快速离开了房间。

首先得将事情通知给“RAVEN”的其他人,真相已经近在眼前,他们是绝不能停在这里的,指挥官想着。他身边的库洛姆却有些心神不定,从进入医院的时候就是这样,指挥官扫过他紧皱的眉头,想要出言询问,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才好。

“请等一下,”离开医院时,库洛姆突然说,“我有必须要去确认的事情……这事关整个事件的真相,请允许我暂时离开,我一定会再来找你的,蒙太古先生。”

他没等到指挥官的应声落下,就和在剧场那时一样,化作一只黑鹰凌空,转眼就消失在指挥官的视线中。“晒了太阳,没关系么?”指挥官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一方面庆幸此时已是傍晚,周围没有过多的人群,一方面又担忧他的身体状况。

不过目前的局势不容乐观,指挥官提着库洛姆留下的伞快步赶回剧团,召集成员召开紧急作战会议。如果是人类的犯罪,就不应该由他们来处理,但是这件事牵扯的问题太多,即使向上级政府求助也无法及时处理。指挥官已经窥见了秘密的一角,等待会让事情发酵,也会错失良机。

“我们得先发制人,指挥官,先将院内的人员控制起来。”一位队员说。指挥官看向自己最值得信任的三位队员,露西亚率先点了点头。实际上这是毋庸置疑的越职行为,民间组织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但若是以解决异常事件为目的……也并非毫无周旋余地。

“那么就按刚刚讨论的内容,一组控制医院的人员,一组去搜查院内的情报,我们四人去寻找院长克伦威尔的下落。”

四人按照克伦威尔留在医院的住址赶了过去,整个宅邸静悄悄的,露西亚率先翻过了围栏进行探查,不久后她再一次出现在铁质围栏的另一边,指挥官看得出她凝重的脸色。等到四人闯入宅邸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克伦威尔在卧室无声撕扯自己手臂皮肤的画面。

他的左手已经是破破烂烂,表皮全部被撕掉了,有些部分还露出恶心的骨质,但血液并不是人类的鲜红,而是紫暗的,即使划开血肉也不会有多少血液流出——显而易见,男人已经变成了吸血鬼。他拼命吸吮着自己手臂上不多的血液,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房间奢华的羔皮地毯上全是各色血液,腥味弥漫在静置的空气中。人类的香味马上吸引了新生吸血鬼的注意力,他径直朝四人冲来,露西亚的刀锋一闪,在他的小腿上留下深可见骨的刀痕,男人应声倒下,身体依然在不断地蠕动,指挥官看到他在舔舐地毯上早已干涸的血迹。

“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指挥官握紧了拳,最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的家伙现在落到这种地步,本该说他是自作自受,可是事件发生得未免太过于蹊跷,世界上没有如此之多的巧合。他开始在宅子里探查,显然克伦威尔并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相关文件放在趁手的书桌抽屉里,随便翻翻就能找到。无论是狙击手的雇佣合同,还是非法人体研究的实验数据,甚至连实验对象的记录都一清二楚,这一切看起来都真相大白了,私人医院的院长为了进行魔物的相关研究,将污染的血液输送给患者,导致了一系列杀人事件的发生,为了隐藏罪行甚至动用狙击手……但是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一定还有更多信息,指挥官想,就比如这其中最大的谜团,一个私人医院的院长究竟从何处得来血族的血液?队员们已经将克伦威尔看管了起来,指挥官可以放心地调查,他几乎将所有能找到的资料都浏览了一遍,但多数还是医院经营相关的文件,顶多有一些受贿或者行贿的记录,但这些并不在他们的工作范围。三小时之后他已经头晕眼花,书房里的文件被他翻了个遍。

或许真的找不到更多线索了,指挥官靠在书柜上思考,他或许应该等一等其他组的消息,说不定……这时候,摇摇欲坠的书架上落下几本册子,指挥官叹了口气,缓慢地弯下腰捡起这些发黄的文件,他原本只是顺手,却在看到其中一本的时候呼吸一滞。

“血液样本采集记录——兰斯顿·史密斯(库洛姆)。”

其后的括号与库洛姆的名字是比较新鲜的笔记,相比泛黄的印刷字体显然是近期写上的。指挥官把其他的书本堆在书桌上,它们叠得太高,看起来摇摇欲坠,但是他并不在意这些,专注地阅读手头的本,连手指都因为紧张微微颤抖起来。

首页记载的是兰斯顿的个人信息,年龄,性别,特殊血型。第二页则对于他接受采集的理由进行了详细的记录,记录人是克伦威尔本人。

“我接受了约翰·史密斯的委托,对于其血亲兰斯顿·史密斯进行科学的血液探查。检查中,发现其‘血迷因’的含量远高于其他血族,甚至有其作为亲王的父亲约翰·史密斯三倍之多。对于这个结果,约翰本人十分满意,但兰斯顿本人并没有广泛扩大种群的意愿。为此其父决定以血液采集的方式传播‘血迷因’,并承诺将我本人划分为血亲中的一份子,作为长期采集的条件。以下是采集记录。”

采集时间从十年前开始,克伦威尔看似是为库洛姆定期提供血液的家仆,实际则在每次的血液中投放过量的镇定剂,在库洛姆休眠中取走定量的血液。指挥官对于库洛姆的进食习惯并不知情,但根据这份报告,库洛姆并没有信徒,平日饮食的来源全权交给医院方提供。克伦威尔在灰色地带玩得很开,拿到这些血液并不困难。

“原来如此,这就是库洛姆在管制中心那时感到‘熟悉’的原因么?”指挥官一张接着一张看下去,每次的记录都详细到采集时间和血量,以及其最终流向。他们早期的实验并没有成功,因为血族的血液离体后凝固速度极快,即使混入其他血液中,也仅仅会导致人体发生排异反应,并不会发生“转化”。

直到最近的记录中才出现了成功的案例,毫无疑问,是指挥官熟悉的名字,不久前他们才刚刚会面的三位嫌疑人。

“检测得知近期‘血迷因’的活性空前上升,或许是由于兰斯顿本人的意愿改变,建议对其近期活动进行调查。”

记录时间正是五天之前,库洛姆第一次来到剧团的时间。

那或许是这位血族在漫长的生命中,第一次得知人类之爱。指挥官又往后翻动了几页,时间截止在昨天,尚且没有血液使用记录。他倒是希望事件就在这里打止,这样一来,他或许还有向库洛姆说明一切的机会。

但是事情总不会顺遂他的想法。

“指挥官,出事了。”露西亚闯进书房,“克伦威尔他……”

他们急匆匆地赶去卧室,正赶上吸血鬼化为焦灰的时刻,他的血肉和骨骼一点也没留下,就像是燃烧过后的木柴那样,再看不出之前的形象,房间的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焦味。“这里有一个标记……”丽芙看着地毯被烧穿的坑洞,里面只有一滴暗红色的血液。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什么,这是血族的诅咒,能够杀死亲王血亲的唯有亲王本人。

“约翰·史密斯……”指挥官喃喃。

“指挥官,你说什么?”露西亚话音刚落,诅咒的血液燃起炽热的火焰,大有烧尽一切的气势。它流动着,点燃了地毯和精致的针织窗帘,把金色纹路的墙纸熏成漆黑一片。

“快走!”指挥官从书房抄起那本老旧的册子,四人从一楼的窗户飞跃而出,才刚刚踏出宅邸一步,整个院子就燃起熊熊大火,滚滚浓烟几乎要遮蔽一公里以内的天空。周围的人群四散奔逃,火焰却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想法,它接连点燃了周围紧贴着的房屋,整条街道转眼就成了一片火海。

指挥官倒吸了一口冷气。他早该知道,人类和血族的和平只是个假象,破坏一架天平的平衡只需要人类的一根小指,对于血族而言也是一样,甚至更少,那不过是亲王的一滴血液罢了。这时候,指挥官怀中抱着的老旧册子也自燃起来,他不得不把它扔在地上,眼看着火舌吞噬了库洛姆的姓名。

“这不是我们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去疏散群众。”指挥官看向三人,无力感席卷了他们全身。即使知道了一切的源头,他们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人类正是如此脆弱。

另一边,史密斯家的古堡中,时刻许久,库洛姆再一次见到了他的父亲。

“您不应该这么做……您也曾与人类交好,不是吗?”他望向窗外,火焰依然在城镇中肆虐。

“那只是个假象,你也是史密斯家的成员,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兰斯顿。”约翰的话语不容置疑,“你迟早会走上我的道路,在那之前我要把一切都教给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如果您想要教会我的就是这些,恕我拒绝,史密斯先生。”库洛姆握紧了拳头,“我不会走上与您相同的道路,正如现在我不会选择成为您的共犯。”

约翰看着他手中的巨镰,不可否认的是,兰斯顿已经成长为一位优秀的战士。

“他们不会接受你,放下那些天真的想法。”

“但至少有一个人会,您或许不知道那种感觉。我并非要背叛您曾经给予我的一切,而是被他们所改变。现在我要去做我该做的事情,如果您想要阻止我,就请尽管来吧……父亲。”库洛姆扶着窗沿,从古堡的顶层直直坠落下去,在着陆之前挣开翅膀,贴着焦黑的地面朝火焰的中心疾飞而去。

约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还有人被困在里面吗?”指挥官接过队员递来的一个孩子,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鼻腔中的灰尘,孩子的脸憋得通红,重获新鲜空气之后放声大哭起来。

丽芙将孩子接了过去,拍拍他的身体小声安慰着。对于事件的真相他们都闭口不谈,但一传十十传百,群众总能猜到其中的端倪,对于血族的怒火在热浪中发酵。指挥官几乎算得上是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库洛姆,他现在既期望着库洛姆不要到来,又心知肚明只有他能够解决这一切。

这时候,他胸口的羽毛发出烫人的温度,只有他知晓的黑鹰停在了烈火与扬尘之中,人群的目光被不速之客浓密的羽毛吸引,眼看着胆大的鸟类拔高了身体,淡金色的长发在火舌中扬起弧度,赤色的眼瞳像是夜空的星火,不,更像是陨石坠落时的尾焰。

是血族,人群中传出一声呼喊,喧闹的声音响起来。指挥官站起来的时候,被身边的队员拉住了。

“指挥官,这太危险了。”她摇了摇头。

指挥官当然知道他们是一片好意,现在出去只会沦为众矢之的。但是他不能不去,既然库洛姆是为了人类而来,他便要以人类的身份去迎接他。

我得去找他,我得去找他,指挥官跑动起来,他呼吸急促,同类的目光是比诅咒还要灼心的烈火,但是当他与库洛姆一同担负这一切的时候,好像又没有想象的如此艰难。

他不知道库洛姆现在如何作想,他本该是无罪的,却成了整个事件的源头。但既然到来,便说明他早已知晓一切。指挥官望着他黑色的身影扯开声带。

“库洛姆——”

血族注意到了他的声音,却只是摇了摇头。指挥官看到他朝着自己的掌心狠狠咬下,这还是库洛姆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使用“诅咒”。

血液无声地滴在焦黑的房顶上,最初只是蔓延,然后,从他的脚下生长出明亮的冰霜,不规则的冰棱如同新的生命,他们吞噬着火焰,与火焰搏斗,降温的嘶嘶声和速冻的咔嚓声混合在一起,融化的水液在街道上流溢,一片冰被融化,新的冰马上补上。指挥官看到库洛姆立在冰锋的顶端纹丝不动,就像一座精致的雕塑。

在这场持之以恒的战斗中,火焰最终败下阵来。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种画面所震撼,一时间整个城镇鸦雀无声。街道变成了绚丽的冰雕,在月光下反射着非凡的色彩。

然而,这时候,库洛姆再也支撑不住,从莹蓝的冰面上落了下来。指挥官稳稳地接住了他,这时候他唯一的想法竟然是:好轻。

“库洛姆,库洛姆,我来了。”指挥官说着,感受到库洛姆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你已经知道了真相么?”

“……父亲亲口告诉了我一切,我无法认同他的做法。”库洛姆把头埋在指挥官的颈侧,“所以我做出了自己的决定……火已经熄灭了吗?”

“是的,都是你的功劳,你做得很好。”指挥官抚摸着他柔软的淡金色长发,将它们理顺。

库洛姆靠在他身上说:“那真是太好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弥补父亲犯下的错误,如果还有其他我能做的……”

“足够了,库洛姆,足够了,你现在很虚弱,你已经多久没有进食了?”

库洛姆没有说话,指挥官知道他在抗拒。

“喝我的血吧。”指挥官在他耳边轻声说。话音刚落,库洛姆就挣扎起来,他说:“我并不是……为了血液而接近你。”指挥官只怕他误会,连忙解释道:“我知道,但是你现在需要这个。”

库洛姆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说:“……为什么?”他悄悄握紧了手掌,掌心的伤口还在滴血,诅咒造成的伤口恢复得总是格外缓慢。但是现在痛楚远比不上心中的期待,你会说什么,库洛姆想。

“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那时候吗?你问我是否为了成为你的信徒而来,我说不是的,当然不是的,因为从一开始,我的目的就不是这个。”指挥官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温热的脖颈上,他能感到自己心跳得厉害,血液大概也在极速流动。

“我想要成为你的血亲。”

库洛姆呼吸一滞。

“我会与你共享一切,连同你的愧疚、痛苦一起……我整个青壮年时期都可以为你供养血液,之后便随你的喜好,是让我自然老去还是让我接受初拥,怎样都好,我会为你奉献一切,无论是我的姓名,身份,地位……选择我吧,库洛姆。”

他的前辈们是如何才能狠下心夺走原本属于自己血亲的一切?库洛姆闭上了眼睛,他做不到这些,但是现在选择的权利被塞进了他手中……他又怎么会拒绝呢?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库洛姆都没有说话,指挥官紧张地抱着他,用右手去拉他的左手。慢慢地,库洛姆回握他的手,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黏腻的血液沾满了两人的手指。指挥官能感觉到肩头一片湿润,柔软的嘴唇在他的颈侧滑动,随后牙齿刺破皮肤和血管,传来剧烈的疼痛,在指挥官看来,却是莫大的喜悦。

“多喝一点。”指挥官说。但是库洛姆只吸了几口就放开了他。指挥官托着他的脸,看到血族赤色的眼中又一次盈满了泪水,这一次不是为了任何一部爱情悲剧,仅仅是为了他们自己。指挥官按着他的唇角吻了上去,细致地舔舐库洛姆嘴上的血液。

库洛姆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好,但是他同样想给自己的血亲一个拥抱。

这将是他唯一的、永恒的血亲。



半年之后。

尽管因为与血族的特殊关系遭受各种非议,指挥官依然是“RAVEN”的指挥官——毕竟他的能力有目共睹。解决了吸血鬼事件之后,城镇重新归于平和,这一天,因为分部的建立完成,他们决定继续剧团巡演,前往下一个城镇。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车已经在等了。”指挥官看了看怀表的时间,催促着成员们的搬家任务。满头大汗的队员们勉强应了几声,把一大箱戏服甩上车。

吸血鬼事件解决后,库洛姆暂时告别了指挥官,为了适应人类生活进行短暂的旅行,按他的话说,是“想要以更适合的状态在人类中生活”。那时候指挥官询问他平时的进食怎么办,他只说动物的血液也可以充饥。尽管满心不愿,指挥官总得放他离开。

“指挥官,有客人来了,恐怕得在车上多腾出一个座位来。”

“什么客人还有这待遇……库洛姆?”

淡金色的长发剪短了,用于遮掩的蓝色眼睛在树荫下依然明亮。

“我是血族与其他种群交流的桥梁组织‘HAWK’的代理人,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指挥官……不,我的血亲。”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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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期在lof发布的补档。
感谢阅读到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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