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542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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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小花仙 西蒙 , 塔巴斯
标签 西塔 小花仙
文集 IF the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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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
7
2021-1-1 09:56
- 导读
- “您往哪边去?”
“温哥华。”开车人礼貌地递出证件。
“Vancouver? ”
警官从帽檐下露出一点眼光,仿佛饶有兴致地确认。
“ Oui, monsieur. ”
“姓名呢?”*
“…………”
*《Extra》通行密码,英文。
12.24-12.31
摸出一颗小小的IF。
北美安大略与蒙特利尔之间,有一片宛如大陆提携肩膀的寒土。史前冰块的河流、牧区青草的味道,和夏季滋润的季风与洋流一齐远离这里。1月均温用冻成深蓝色的-5℃,冷冷地涂抹这片大地。
西蒙驾车飞驰在季节冻土的公路上,忽然一个不小心,撞进了停滞的梦中。他一吃痛,再睁眼,只看见黑夜当中挂满了硕大的红矮星,恍惚间以为看见了宇宙世界。
♪:The Butterfly Effect.
0.
小镇搁置在雪地里的圣诞树被撞歪了。
在如此偏远之地,节日总拖着一段延迟的尾巴逗留在镇上;已是新年夜了,它仍静立在雪夜中,徒劳地添作下一个节日的装饰、闪着红亮的光。
它离执勤哨不远,平日里几位警官就在这没有熬头的长冬里,看它消磨时光。这一带离边境已经不远,但胜在少有人来访。孤静的岗哨、备用的临检路障,指挥标示,夜视仪,检验机,一贯沉寂。人们能从雪地里捡出寂静。
西蒙也说不清事故是怎样发生的。他不熟悉这一带,不熟悉在冻土路上驾驶的诀窍,也不熟悉今夜降临的离奇。
噢……我怎么会干出这等傻事。他懊恼着,双手离开方向盘,露出一点自己也觉得搞笑的神情。
西蒙抬头看去,注意到树上缀着不少红色灯火,却发现灯球也在同他对视:热热烈烈的,每一颗都像坠下火星。
——
——
“您往哪边去?”
“温哥华。”开车人礼貌地递出证件。
“Vancouver? ”
警官从帽檐下露出一点眼光,仿佛饶有兴致地确认。
“ Oui, monsieur. ”
“姓名呢?”
“…………
“弥赛亚斯•拉贝尔。就像证件上写的那样。”他陷在驾驶座的阴影里,警官看不清灰色头发下的那张面孔,只听见四方的车窗里飘出来的和气的声音。正如一团热白的呼气。
有意思。
自称清唱诗和救世主的男人,假借叛逃之名,在北美新年夜的白色大地上驱车奔驰。
古利斯坦警官咧咧嘴,示意开车人在原地等待,转身往执勤室走去。
一、
1.
西蒙的证件验不出来。不管怎么敲打证件阅读器,它就是拒绝承认,连一个是真是伪的结果都不愿吐露。
“真是离奇事故啊,您说呢。”
这回的错责在执勤室,因而年轻警官稍稍放缓了口吻。可惜西蒙并非一团和气的普通人,仍觉察到他话里温和浮于掩饰,无可置疑的口吻单方面宣布着事实。
是有着强大自我的人。
西蒙在心里下了判断。
“就是说啊。”他附以微笑。
——
2.
没有结果就是最坏的结果。对讲究效率的古利斯坦警官来说,对眼下这位开车人,他既无法扣押,也无法放行。
“不要紧,那我等会吧。反而是辛苦您了。”
哟。他倒很明事理的样子。
阴影里的肇事人就继续道:“嗯…正好怕是要在这一带过夜了……我第一次来这里,对镇子不太熟悉,
“您能给我讲讲吗?”
……前言撤回。
年轻警官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地理理头发。
——
3.
这一带也没什么特别的。经济没有什么起色,治理也没有什么可批评的边陲小镇罢了。安大略湖畔的畜牧业是普通的水准,蒙特利尔来的商人定期会在集市上叫卖。所以在这您能买到的商品,新鲜生酪、牛奶、炼乳为主,外加枫糖姜饼、培根、熏肉,偶尔的可可和咖啡,不一而足。法语区的住民倒是也有不少,您会的话,对挑选旅店会有一些帮助。
节日,比如说新年、圣诞,在这里是一片生长不佳的苔藓地衣。城市太远了,驾车购物使人握方向盘的双手冰凉;温情也太远了,气象站的温度计在夜间能停泊在华氏26.6*以下。白松、球果松、树脂松和美洲铁杉,寡言的灰壤针叶和夜色站成一排漆黑的围栏。
在黑松林外缘的执勤站边,随便拉住一个人问问,您会得到以下回答:家人,噢,没有。朋友,寥寥几个。镇上的年轻人,喏,在那边呢。男孩提着酒瓶、女孩穿着及臀的短裙和姜汁色丝袜,忙忙地往小镇唯一的酒馆里去。
……
西蒙听他说着,总觉得有风霜染进嗓子似的,诗意潜伏在漫不经心的话里。他假装凝神倾听、实则用心去打量年轻警官的面孔,才发现他戴墨镜遮掩的白皙眼窝里,精美的鼻梁两边,
有对金红色宝石一般的眼睛,偶尔闪出辉光。
——
4.
嗯……那您新年夜还值守在这边,很辛苦啊。
西蒙和善地关切道。
苦是苦了点,好歹也是有新年过的。对方不甚在意地答。
黑麦面包、干酪、鲜乳、速冻肉肠、脱水蔬菜,外加三四箱提供酩酊大醉的生啤。这些东西顺着盖了雪顶的货车车厢来到镇上,在新年夜之前就只是畏缩在执勤室角落的一小堆纸箱,覆着暗蓝墨绿的外壳。
只有奶制品是不远处的牧场送的。曾经安大略湖这侧屈指可数的大牧场主,凭着祖上传下来那一口矜贵的气,勉强保留着过节时周济镇子的老派习惯。
年轻警官随手撕下登记簿的一页,淡淡地介绍道。
" 毕竟‘烂船三斤钉 ’。"
他说这话的时候,口吻中就好像有船舶出港和碎冰定锚的气韵,非常之有风度。西蒙听得不免呆了一下。
——
5.
“我去看看验证的情况,您在这边稍等。”
谈话接近尾声,警官将刚才撕下的一页递给西蒙,
“可以的话,麻烦手写一份具体信息给我,留作备案。”
“啊,好的…”西蒙从口袋里找出笔,忙忙地接过。不想,有几件小小的东西,也随着他掏出口袋的手一齐带出来,掉在雪地里。
那是几张小票和收据。五百英里外,加油和购买饮水、补给的收据,上面有信用卡消费人签名。
“抱歉…我来就…好……”西蒙人在车里,眼看着警官先生已弯身去捡那些要出卖他的小证物,心里大呼不妙。
WELCOME 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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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LD 17.96 96 60.00
“您一天奔波不少路程啊。”他拈起那几张小纸片,随口感叹道。
不过很快,年轻警官的视线就凝聚在收据单的签字那一栏。
“‘Simon’?”
正要微笑的男人优雅地僵硬了一下。
二、
6.
上午时分,他尚在NYC华丽虚伪的城市中心,想要从无聊的年末庆典、麦迪逊涌动的人声鼎沸中间挣脱出来;一整天的奔逃过去,夜晚降临,他就已抵达了试图以寒冷进行封锁的罗切斯特郊外。
我到这里来了啊……
天地空旷,四周萧瑟,人们结成稳固的关系网,没有谁会额外去打扰谁;我从这里经过,谁也不认识,招呼我的就只有黑夜和…….乌鸦。这里的乌鸦,好似一群黑色叶子,从这一棵树生长到另一棵树。
“先生?”
还是刚才那位警官。他敲敲窗口,将西蒙从神游中惊醒。
“我是本地执勤警官,Senior Lead Officer,古利斯坦。”这次他亮出了自己的证件,“请您配合我的调查。”
——
7.
面对盘问,西蒙无奈,仍只好拿出微笑作武器。
“警官,您真的需要相信我。”他真诚的眼睛向着古利斯坦,好像里面可以酿成泉。
“………”胆子不小。古利斯坦警官赤金色的眸子里有一丝潋起,在心里奇道。他实则不是什么严守规矩的人,同执守一哨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就仿佛若拆开他的衣服,会发现他的身体里埋着叛乱和反骨似的。
“…那好。倘若证件验过没有问题,我也就不再拦你。至于是伪造身份还是隐姓埋名的问题……”就交给边境海关去检吧。我懒得麻烦。
他在心里恶作剧地乐道。
而西蒙呢?他不知道警官心里那些小念头,不曾想自己这样轻松就被放过了,一时间对面前俊秀的年轻人越看越顺眼。
西蒙温温一笑,接过话头:
“至于那些,就请让它成为今年我与您的最后一个秘密。”
啊?古利斯坦眨眨眼,目光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又打量了他好几遍。
这家伙如果不是天然呆,大概就是脑回路有些问题……从他跟我搭讪开始,说出来很多话都像是在调情啊……他扶额。
西蒙才不知道警官心里对这种些微浪漫的不耐受。他微微探身出车窗,伸手向古利斯坦,温和的脸上柔光闪烁:
“西蒙•猛咖。”
他说,如同吐露一片雪花。
“很高兴认识您。”
——
8.
夜色吹拂,西蒙银灰的中长发往上翘起,被冬风折起来摆弄。
原来他和我差不多年纪啊。塔巴斯看他一眼,心想。并且他这才发现西蒙的头发是银灰色的,是…怎么说呢,很难描述,好比雪地上注入了新酒,香槟的馥郁滋味浸在本来无味的雪里。
——
9.
他热热地和古利斯坦握了手:那个一副冷淡面孔的警官,居然同他有礼节性之外的回应……西蒙觉得内心更加温热了。
“您的名字呢?”这一次,他真挚地问道。
“…塔巴斯。”
警官笑了。他的笑很罕见,偶尔有同事见到,像看见深渊张开一个柔软的红色的口子;他们驻守苦寒地、识人千万面,当即就认定,能使他张开笑容的人,必定也能使他张开软弱。
三、
10.
塔巴斯又跑一趟了。但机器不给他人类的面子,仍纠缠着要他俩在雪地里多聊。
“真抱歉,似乎还是无法启动。”
年轻警官压低帽檐,弯身在他车窗边轻声致歉。嗯嗯,没事。西蒙笑笑。他注意到塔巴斯的帽檐上有一圈雪,像新磨的砂糖,簇拥着中心那颗小红徽。
西蒙忽然心生抱歉;他目送塔巴斯回到执勤室,忽然觉得自己也应该开门下车,一只脚踏在旧雪地上,一顶帽子沐浴在新雪里。
——
11.
验证结果迟迟无法出来,古利斯坦警官作为事故主管,不能老钉在现场和肇事人有说有笑热情握手的。无奈,他也装不出继续盘问西蒙的样子,就顶着同事们远远投来打量的眼神,回到值班室预先处理事务。
他待在昏暗的小屋子里,弯身在填报告。
姓名: Messiahs Rebel*
性别: M
身高: 6' 1"
体重:
发色:
眸色:
通讯地址:
发色……他想起刚刚关于西蒙头发的,一串温热的想象。尚是温热的。
嘛。不过在纸上,他懒得多加描述,仍笼统地称为灰色。眼眸颜色也本想一道这样写。
呵,这家伙证件上竟然大胆到说他的眸色是蓝色的。弥赛亚斯,不是西蒙本人……这张表格我还是按照编造的Messiahs的信息-…
喔。不过,
他笔尖略顿一顿。
当然,如果我不这样写,也可以欣赏他到时候百口莫辩的表情……
古利斯坦警官有种大权在握的愉悦感。报告填完,他看着字迹漂亮的手写体"Grey",心里却知道它和那种无生命、无人情味的灰色,是不一样的了。
——
12.
西蒙也站在雪地里了。
他远远看见塔又回来,迎着他微笑。塔巴斯见他下车,倒不意外,只不正面去接那种小炭火似的微笑热情。
西蒙穿着米色呢子衣,领口扑满在细雪中,颈上热络地笼着红围巾。他的肤色又细腻,穿的颜色又暖,看起来如同蛋糕的新胚。
这家伙为什么长得那么…一团好看的。
塔巴斯瞟他一眼,面不改色在心里诽道。
——
13.
陌生的两人并肩站着,西蒙下意识觉得需要一点什么,来燃掉冬夜撒在他们之间的寂静。他抽出灰金色盒子的Winston,向塔巴斯微笑道。
“您来一支么?”
烟是男人中间永远不怕出错的话题。
意外的是,警官轻声摇摇头:“不了,谢谢。”“我不吸烟。”他接手说。
西蒙呆了呆。几朵雪花趁此机会,就落在他米灰色的头发、帽檐、烟盒上。
“不打紧。”西蒙收回手,拂掉烟盒上的雪花。他又笑着答,仿佛他的笑容里存着一张不会透支的香槟卡。
其实呢,我也不抽烟。
他耐心地把未开封的Winston收进口袋,眼睛里回想起和同事们的初识、略付应酬,和吞入宛如槟榔颜色的烟气。西蒙弯身,装作打量沾雪的裤脚,实则隐秘地对着靴尖微笑。
昏暗点了一支寂静在他们中间,不过西蒙暂时觉得无妨了;不知怎的,站在这个陌生警官身边,他总是任由冬夜,支取他的笑容。
刚才的拒绝不让他尴尬,反而像找到凭依;他搭对了列车,在更近的车站提着皮箱眺望 —— 小站上的一切,使他确信自己在往正确的方向走:一个同样不抽烟的男人,一张逃离凡间人世的名片,一杯心照不宣的共鸣。
四、
14.
“我之前安排了他们电话咨询维修处……现在应该在修缮机器了。”
越在风里站着,塔巴斯就几乎越有喝酒的冲动。他抵抗住在这个陌生过客面前,装作不经意发出下班邀约的念头,抬腕看看表,淡然道。
“那么,我去察看一下。”
“好的。”
不多久,他又趟雪回来。
“…这群检修人员的手脚,比镇上的百岁奶奶还慢。”
“噗……”
西蒙忍俊不禁。
“这样啊……
“那再聊会吧?”
蜜色皮肤的陌生过客站在雪地里,表情温温热的。光是看着他,就像喝掉一杯热可可。
♪:Out Like A Light.
——
15.
“哎。同样是公派人员……他们倒好意思那样的不靠谱。”塔侧身靠在车上,一手撑着引擎盖,一手仍好气又好笑地去理头发。
“不是常说么。他们拿了薪水,缝补脸皮,就好意思做最慢的事。”
“有理。为了再弄点税收当然更要武装脸皮。”
“有个老掉牙的笑话,你听说过没? ”
“嗯?”
“两个人走在街上,一个问:这个国家的制度真的是科学的么?
“另一个说,不知道啊。但如果科学的话,他们应该会拿小白鼠做实验。”
“噗…”
“你知道,为了搪塞危机的时候,他们能够驱使工人提前两年完成水坝。”
“结果繁荣年代,清理一片布鲁克林的市郊油污就花了50年。(笑)”
“胡佛屋,胡佛坝,huh…
“那四年间,因为粉尘和肺炎死在工地上的人们…数以百计。”
两个人都沉默一下。
“但…谁又能说,走到哪里能有不一样的呢。”
西蒙低下头看靴尖,叹气的样子使人联想到夜息香。塔巴斯觉得他身上几乎涌出洁白,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
“确实。”他点头。
“在哪里都一样罢了。”
“嘛啊。如果硬要说现在的Uncle Sammys有什么特质的话,那肯定是……
“Scrooge. ”
“Scrooge. ”
(*见财眼开)
“喔。”
撞车了。西蒙轻呼。
“Jinx。”*
塔才没跟他客气,干脆利落报了致胜词。
“哈哈哈哈。可以啊,我请你喝酒?”
“下班再说。”他也笑,摸了摸鼻尖。
“那好吧。先祝你一杯,Cheers。”
“Cheers. ”
雪夜仿佛没有尽头地展开,银河澄淡的脚步印在天际,分不清谁要追寻谁。两个人靠在车旁闲聊,从夜色中捉出酒意,假想地碰杯。
(* "Jinx。")
——
16.
“你原来住在南方。为什么想来这么苦寒的地方?”
“诶……?”
“看你的肤色。”
“啊哈……”西蒙有点赧然,挠挠头。
“在我原来住的地方,嗯……四处是荒漠,和一种灼热的花朵。
“他们说那些花是诅咒。他们说我受到诅咒,一定会杀死谁,然后被谁杀死。”
“…在现代国度,还有这样的信仰么。”塔听得皱起眉头。
“是吧,哈哈。”西蒙也笑。
“但我确实失去了什么人。”
——
17.
“………”
塔流露出一段沉默但不探询的眼光。
——
18.
“我不记得,我不记得了…”
西蒙抿起嘴唇,软弱地扶住额头。他不想再说了。
“…………”
塔巴斯也不深究。他递给西蒙一个眼神,做个手势示意自己去察看机器。
西蒙等他走远了,姿势也没有改变。他不抬头,但可以数清塔巴斯靴尖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脚步声。他垂着眸,手扶着眉心,眼底一点清光,泻在西蒙倚靠车引擎站着的足背上。
他收到了来自塔巴斯的那个眼神,在反复掂量着它的成分。
那是能共享秘密和苦痛的眼神。
——
19.
“仍在检修中。”
塔巴斯一身黑衣,向他走过来。他在夜色中张开双臂,做个无奈的耸肩。
“啊,是吗…。”
西蒙暗地里松了口气。
“我们聊到哪了?”
他抬起头来微笑。
——
20.
“您相信命运吗?”
“说这话,倒终于有了点那种‘陌生的旅人,远方的来客’的味道。”
“是啊。还要拿着‘命运的轮盘’。”
“噗……”
“哈哈哈哈。”
——
21.
“被操控感?”
“嗯……像是命运里的一些‘不自然’之类。还总是忘记事情。不过……”
“我也…不太清楚。”
西蒙回头望远山,它们伏在黑夜里,如月神廊前的套门。
-
“也许,是想逃开什么吧……总在我背后追赶着,一年又一年,总是这个时候…。”
他不再说下去,友好的眸子转向塔巴斯。
“那你呢?”
“我感觉,你像是已经安稳下来了。”他微笑,不吝惜溢美之词。
“在这雪地里,安静做自己的事。这样工作舒心么?”
“……”
塔起先不像想开口的样子,可须臾,一串既定的回答,还是在他身上苏醒了。
“我也在逃。”
他不理会西蒙讶异的眼神。
“我逃尽了,
“只找到这个地方。”
五、
22.
西蒙莞尔。
“那,如果试试不逃呢?”
他解释道,
“我是说……虽然我也是个盲目的逃跑的人。不过在路上久了,就会觉得飘在汽车里、公路上的生活,非常没有真实感……
“你看么,毕竟我们刚才也谈到了,逃到哪都是一样的(摊手)……So, 如果停下车,找一个人,和他一起面对…会怎么样呢?”
他话音全朝着塔巴斯,合起眼微笑。
-
空气黏腻得好像一颗糖。塔别开目光,有意要让自己从中挣脱出来,尽管他是个不为人知的甜党;西蒙从南方来,不畏惧温热,仍浅浅地向着年轻警官。
清雪和温脉的眼神一起向他流淌过来,塔巴斯下意识有种被包围的戒备感;但他叹息一声,无奈笑笑,放掉了警觉。
“我……”他开口。
正在这时。
“Sir, 检修已完成!”
一位新手警员趟雪过来,拘谨地敬了个礼,向他们报告。
“……”
“证件没有问题,这位先生可以放行了!”
“…………”
太年轻的人,西蒙想,他们还读不懂世界这本打开的书上,近乎透明的那些字迹。他这么一想,眼神就微不可见地耷拉下来,嘴唇微微抿起。
这种细小的微表情会在海关过检,会在Bureau测谎时,会在他的逃跑途中一览无余地暴露他的;西蒙平时是很注意的人,但这个时分他心情如瀑布飞落,"Down"。一个简单的词,一个明白的流露,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和意识到。
-
雪还在下着。新年夜的瑞雪,永远不嫌多。西塔肩头都堆了一层白霜。
说什么好呢?"Goodbye" 是礼节,"See you" 是浮泛的谎言;词句一出口就成了过去,熟络再次被打回到原点。两个人站着,互相静默,谁也不想先说出那声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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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下班了。”
诀别这种事,塔巴斯比西蒙擅长。他少点温柔,直接地陈述。
“回见。”
警官微抬帽子,算是敬礼;他不再看西蒙,转身向小镇一头的公寓走去。
“啊。回……”
西蒙的声音飘飘在雪里。
在这个世界上,人们相遇的几率能有多少?据统计,哪怕穷尽一生游走大地、在人类认知范围内的土地上无限地逃离,我们一生中,也不过堪堪遇见八万人。
在这个世界上,西蒙遭遇这一场离奇事故的几率能有多少?他在雪夜里驾车,撞上了圣诞树,而且竟然毫发无伤、红樱桃似搽破皮的痕迹也一点没有;他正在逃向边境的途中,伪造身份的计划差一点被拆破,是他遇见了一位性子骄傲的年轻警官,轻描淡写地就放他走了……
他可以继续向前了,蒙特利尔的贝果、魁北克的枫树和糖浆,甚至哈利法克斯的海狸尾,都在甜甜地招手。然而、然而,西蒙被放走了,他真的能让自己被放走吗——
——
“古利斯坦警官!”
“…………”
塔巴斯已经走远,却不妨碍耳朵还注意着身后的动静。他听见西蒙遥遥地在喊,手插口袋,还只是走。
“古利斯坦警官!”可他又喊,踩着雪追过来。
“什么事?”
塔巴斯等他跑近了,转过身抿唇问。
“哈哈……”西蒙笑,“我那不成样的车好像走不动啦……
“可否赏面,和我喝一杯过夜?”
他又恢复了温柔和笨拙,烛火般的眼神,姜汁色的笑容。西蒙悄悄藏起袖口,那上头有一小块黑渍:他整个儿柔和得使人不忍心拒绝,哪里还看得出一点点,方才咬咬牙拿出扳手、下狠心把机车引擎盖里弄出故障的样子啊。
— —
《离奇事故》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