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刚泡好的红茶里放入方糖。一。二。三。四。
他不嗜甜，搅拌的动作却如此专注。
上好的大吉领，香气浮动，随着他的动作安静地打着漩涡。
在确定所有的方糖都细腻地溶解入红茶中以后，他微笑着把红茶递向了桌子的对面，轻轻放下。
对面的位置上，空无一人。


那个初褪年少的岁月里他们曾经手铐相连。
有那么一次，只有那么一次。黑发的男子抚摩着银白色的链子，他说，月你看，这是红线吧。
然后L的手抚摩他的发丝，茶色的发在苍白的指间摩挲浮动，丝丝缕缕撩拨着敏感的末梢神经。
他低头吻他，用了一朵花绽放瞬间的时间停留。
L的嘴唇是干燥的，带着奶油蛋糕甜腻的香味。
在此之前，他以为L，不懂浪漫。

他睁开眼。
抬起手，透过午后炽热的光线看见阳光穿刺皮肤映出脉络的红，纤细的手腕上空无一物。
只是梦境，皆为梦境。
醒来以后一切如常，风清云淡。
那些深深刻入灵魂里的，只剩记忆中的奶油蛋糕的香甜。
然后在手掌掩盖双眼的黑暗中，听见花开。


他一直固执地相信着那样一个传说。
镜子里有着倒映出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世界里的我们都拥有这个世界所不可企及的幸福。
所以他会在月夜里照镜子，看见倒映而出的自己，身边永远有另一个黑发黑眸的男子相伴，十指相扣。
那样的场景总让他内心隐隐而痛，痛疼让他想要流泪，却发现眼角干涩。
他们都是知道的。路一旦选定，便没有哀伤的资格。
只剩那一镜虚幻彼方，镜花水月，慰藉不能回头的脚步。


L曾说要送他一枚戒指，套在他的中指。
他说他们承诺不了无名指的永恒，所以那枚戒指应该圈在他的中指。
而中指的传说他直到很久以后才知道。
古希腊的人们相信那里有一根血管直通心脏。
所以戴在中指的戒指，象征没有言说的爱情。


那些L不在的日子他慢慢地就数不清楚了。
白发和金发的少年也不过是L的影，远远赶不上L。
他这么想着，却又觉得，其实那个有着深黑色眼圈的男人其实从未离开。
就算等到他闭眼的那天，徘徊在那个没有天堂和地狱的地方，L也会在那里，等着他。
他抚摩着自己左手的中指，微笑地闭上眼睛。
他看见他站在黑白交错的虚无中，弯身替他戴上戒指。
直到那一天，嗜爱苹果的死神将他的名字写入深黑的笔记本。
白纸黑字。


他的妹妹是唯一一个发现他的日记的人。
厚厚的日记里第一页是她记忆里哥哥工整而清秀的字体，三个字母。
To L。
随之是整页整页无尽的空白。
直到最后一页，她才终于看到一段话。
然后，泪流满面。


To L

我深埋一场爱。
回忆却长出来，片片摇摆。
在我梦里盛开。

我坐老旧的摩天轮，在一圈一圈的轮回里，等待天使降临。
那时我会来到耶和华脚下，虔诚忏悔我所有的过错。
我没资格思念你，所以我只能回忆。
生命就是一场圆舞。转了一圈终要回到开始。
只是不知道下一次是不是还会遇到彼此。

我们站在陌路的分歧点。
殊途同归。

From KIRA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