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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辑】烟火人间

作者 : 河梁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三体 章北海 , 罗辑

标签 北辑 , 章罗

文集 三体 | 北辑

337 9 2022-2-5 12:38
导读
双穿越,ABO。
大过年的,来点甜的。


罗辑万万没想到,在引力波天线建设完成之后,他还会以这种诡异的方式醒来——他在睡梦中被人钳制住了手腕,又被强行翻了个身,然后以脸朝下埋在枕头里的姿势惊醒了。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他刚刚醒转的大脑迅速分析起当下的情形:威慑都建立了,怎么还会有人要杀我?ETO不是早绝迹了吗?而且智子监控一直存在,三体那边也不可能放任我的生命受到威胁……
压在他身上的那人手法很专业,罗辑正紧张地思考着挣脱的方法,不料却听见上方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罗辑?”他手上的桎梏随之松开了。
合着您闯进我家还不知道屋主是谁啊?罗辑撑着床坐起来,四周的布置却让他感到很陌生。在看到面前人之后,他更是一瞬间瞪大了眼睛,喊出了一个从未宣之于口的名字:“章北海?”

作为自然选择号执行舰长与成功的面壁者,这两位有着异于常人的心理素质,故而在极短时间内就完成了信息交换,并进行了一些延伸推理。
“穿越?这也太扯淡了吧?”罗辑感到有点头痛。
“但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章北海的心绪并不如他的语气那般平静。在次声波氢弹攻击中死亡,竟然转头又在一个陌生房间里苏醒,身边还躺着一位面壁者……这情况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
罗辑仰头长出一口气,似乎已经接受了事实:“算啦算啦,有些事是想不明白的。”见章北海神色凝重,他还洒脱地拍了拍那人的肩头,老神在在道:“老弟我经历这么多糟心事,就悟出来一个理儿——及时行乐!活一天算一天,活一小时算一小时。”

他一边说着一边掀被子下床,却不料两腿一软,直接咚的一声摔在了木地板上。
“你没事儿吧?”章北海翻身下床,伸手来拉他,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任何不对劲。
罗辑揉着自己酸痛的后腰,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就在床头柜上响了起来。
章北海几步上前接通了电话。
一名中年女性的声音传了出来:“北海,你俩今天什么时候到家?”
章北海一时间愣住了,只是低低地唤了一声:“妈……”
“怎么?你之前可是说好了的,大年三十要带男朋友回家。”电话那头的声音带上了些许不满。
章北海咳了一声,迅速调整好情绪,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说:“午饭赶不上了,下午回家。”
“行,那我就安心准备晚饭。你可得把人带回来啊。”对面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罗辑坐在地板上听完了全程,笑着揶揄道:“章政委,赶紧找你正牌男友去吧。”罗教授风流半生,依照过往经验,下意识认定了他俩只是一夜情的关系。啧啧啧,没想到这章大校看起来正气凛然,居然也会犯男人都得犯的错误。
可出乎意料的是,章北海不仅没有显出任何窘迫的神情,反倒镇定自若地盯住了罗辑,长达半分钟一言未发。
罗辑这才觉出点味儿来:“……你、你男朋友不会是我吧?”

随后,手机里的信息和屋子里的摆设证实了这一猜想。罗辑快速滑动着两人聊天框里的一条条消息,看着那些主要来自于对方的嘘寒问暖和主要来自于自己的打情骂俏,实在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在他欲哭无泪之际,章北海适时递上了一杯水。罗辑放下手机一看:嚯,还是情侣杯。

章北海在罗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坐姿是军人特有的端正,但他的表情却难得地有些局促,他说:“我了解我的母亲,她的婚恋观很传统,她绝不可能允许我有一个同性伴侣。所以,这个世界的性别观一定很特殊。”
罗辑喝水的动作当即静止了,嘴里的那口水被他艰难地咽了下去。他捧着温热的马克杯,心里竟有些发凉:“什么意思?”

在经过一番上网查询之后,这个世界名为ABO的性别划分令两人大开眼界。
“所以,我俩是什么性别?”罗辑惴惴不安地问。
“你能闻到房间里的气味吗?咸涩、酸甜,像是……像是海盐和山楂的味道。”
“……闻到了,之前我还以为是卧室里点了香薰。看来这就是那什么信息素?”
“应该没错。而且,我能感觉到,这两种味道融合得很好,也许……我们已经标记过,然后信息素融合了。”章北海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看样子我们是AO结合,至于我和你的性别……”
“打住。”罗辑无力地比了个手势,觉得后颈的腺体隐隐作痛,“你A我O,不用论证了。”
章北海识趣地闭上了嘴。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从他们获取的信息来看,这似乎是一个没有三体危机的祥和世界,日历上的年月还是熟悉的二十一世纪初期。不过,总还是要验证一下才能放心。
“章北海,你能从军队那边查到红岸基地的消息吗?”
被叫到的那人点点头:“我会去查的。”
“对了,我后颈的标记……我会想办法的。”
“……”章北海没有回应。


一辆黑色轿车正行驶在军区的林荫道上,前方是绿树掩映中的干部别墅群。罗辑坐在后排,看着车窗外倒退的树木和成队列行进的巡逻士兵,心里有点发憷。
虽然他的恋爱经验很丰富,但他还从来没和哪任对象见过家长。眼下自己成了被带回家的那个,心里多少有点没底。
章北海往旁边看了一眼,发现罗辑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个不停,于是柔声安慰道:“你不用这么紧张,我父母不会为难你的。”
罗辑手上的动作幅度反倒更大了些,目光怀疑似的看过来。
“其实你很合他俩的心意:你是高知,修养很好,工作也很体面,你的家庭也很不错……总之,都很好。”如果个人生活再清净点,那就更好了,章北海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哦。”罗辑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这是你爸妈喜欢的还是你喜欢的?可别弄混了。”
章北海眉头一跳,却仍是不动声色道:“无论如何,你是客人。我父母真有什么不满,也只会招呼到我身上。”
这对话怪里怪气,说客气吧也客气,但又好像夹枪带棒似的。在前排开车的士兵听了一耳朵,心里有点犯嘀咕:章政委莫不是租了个对象回家过年?

也不知道是章北海父母真喜欢这一款的后生,还是罗辑太会讨长辈的欢心,见过这儿子领回家的男朋友,老两口一直笑呵呵的。
罗辑看人说话的本事不容小觑,一张嘴比他家的小侄子还甜。先是在客厅沙发上嗑着瓜子陪聊,又跟着章北海母亲进了厨房帮忙,哄得她老人家欢喜得很。
这成果让罗辑颇为得意。他手上还在水龙头下哗啦啦地洗菜,心里已经开始幻想自己杀入租赁男友这一行当,在寒假做点副业,赚他个盆满钵满。

和罗辑相反,章北海那边就不怎么好过了。
趁章母和罗辑进了厨房的工夫,空荡荡的客厅里,章父一语不发,严肃地盯了章北海好一阵子,令这位向来沉稳的政委如坐针毡。终于,老首长摆了摆手,示意儿子跟着他上楼去。
章北海刚关上书房的门,就听见了父亲的声音,却不似预想中的严厉质询,倒像只是一句普通的闲聊:“北海啊,现在的科技发展速度太快,我们这些老头子,早就跟不上最新动向咯。我问你,混淆信息素的药是不是已经出现了?”
“爸,没那回事。”章北海叹了口气。看来父亲已经有所察觉,但事情真相实在没法言明,他只能敷衍过去。
章父在书房里背着手踱起步来,身姿里是岁月无法磨灭的军人威严:“你和那孩子分明就不像那一回事儿!你要只是为了哄我和你妈高兴,那我也懒得追究。北海啊,我就怕你犯了错误……”
“爸!”章北海哭笑不得,定了定神,郑重道:“这事的具体缘由,我不方便向您透露。但我向您保证,我的一言一行都对得起这身军装,绝不会辱没军人的荣誉。”
此时的父亲身子骨还很硬朗,不是记忆中躺在病床上的虚弱模样,这让章北海感到慰藉。父亲的目光是有力量的,时而严肃,时而慈祥,睿智深远的底色却从没变过。
小时候,他在码头等候父亲的军舰归港,胸前的领巾在海风中飞动。他很认真地告诉母亲,自己要成为父亲那样的军人,保护所有人。那时候,母亲抚摸着他的发顶,笑得和水天相接处的红霞一样美。
如今,面对双鬓斑白的父亲,章北海忽然很想张口,他想说,父亲,我没有辜负您的期望,我尽到了自己的责任,我为人类留下了一星火种……但他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往后余生,他依然会扛起所有的责任,但他不必在冷雨中面对一块墓碑,一遍遍无声地求问一个答案,更不必在极寒的太空中举枪,射杀也曾为国鞠躬尽瘁的老前辈。以后的路依旧不会是坦途,但他可以走得更坦荡些。
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罗辑的身影,那个永远活在当下的小教授,吊儿郎当、得过且过,可是又那么聪明、那么豁达……他们终于殊途同归。他微微低头,不易察觉地抿唇一笑。往后的路,也许他还可以走得不那么孤独。

吃过年夜饭,又到了一家围坐看春晚的固定环节。
章北海见罗辑殚精竭虑地应付了自己母亲好半天,小心翼翼生怕两人的事露馅,在同情的同时,又不厚道地觉得有点好笑。一个不留神,就在罗辑胡编他俩爱情故事的当头,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果不其然,换来了罗教授的怒目而视:章北海,我一个人编故事已经很难啦!你不但不帮忙,居然还在那里笑?
章母不明所以地瞧了自家儿子一眼:“你笑什么哦?”
章北海咳了一声,说:“妈,我之前答应了罗辑,要带他出门放烟花。您再拉着他问这问那,我可就要食言了。”
“哎呀,外面那么冷,出去不是挨冻吗?小罗你坐着,伯母给你炸点小零食去。”章母正要起身,就被身旁的丈夫拉住了手。章父不紧不慢道:“人家年轻人有自己的活动嘛,陪我们老两口看一晚上电视有什么意思。有我这老头子陪着你不就好了?”
章北海知道,家里一般父亲发了话,母亲就不再有异议了。于是他拉着罗辑站起来,和父母道了个别。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电视里的主持人正在念串场词,好像他俩真的要奔赴下一场节目似的。

走出大门才发现,外面已经下起了雪,漫天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大概才下不久,地上的雪只积了鞋底厚的一层,开车还不怎么危险。
章北海把罗辑留在屋前,一个人冒着雪走到后院,把挂着军用牌照的黑色越野开了出来。车灯的光圈在雪白的路面上移动,停在了罗辑站着的台阶前,他忙从屋檐下跑出来,拉开副驾驶的门上了车。
“章政委,这是要带我上哪儿去?”罗辑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转过脸笑眯眯地问。终于从长辈们眼皮子底下跑掉,他好歹能缓口气了。
“放烟花,那当然得去市郊。”章北海说着,把车子开动了。
罗辑睁大了眼睛:“你别告诉我,你拉我出来真是为了放烟花。”
章北海笑了一下:“罗教授不愿意吗?”见罗辑仍旧狐疑地望着自己,他便正经说道:“我托人去查了红岸基地的事情,结果是,在这个世界,红岸工程当年没有被批准。”
罗辑蓦地愣住了,好半会儿,他才声音发涩地说:“所以,没有三体危机,什么都没发生……”
章北海点了点头。他仍直视着前方,不知道罗辑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动作,但他清楚,此时此刻,他们不需要语言的干扰。
车窗外,夜雪簌簌落下。路灯的暖黄色光锥里,细碎的雪花飘舞着,飘舞着,飞进了浓重的夜色之中。
这辆黑色的越野车载着远方的来客,向着出城的方向开去,驶进了华北平原的茫茫夜色。


大年三十的北京城是寂静的。那些建造它的人们已经离去,并不在这片繁华之地拥有一处恒久的安身之所。也只有在这时候,高架桥上才能如此通畅了。
路过城市边缘的一个小店时,他们停下车,买了几支仙女棒扔在后座上。章北海本以为罗辑会想买几箱能在高空绽放的焰火,那种浮夸又浪漫的风格似乎更符合罗教授的口味。
“它就燃在你手里。”罗辑挥了挥手中安静的仙女棒,“它的光不在遥远的天边,就在你眼前,多好。”
他们继续向城外驶去,把首都的灯火远远甩在后面。

罗辑撑着脸看着前方的道路,忽然感到这条路线出奇地熟悉——这是当年他带着自己的梦中情人开过的路。在太行山的一条公路上,他们的车抛锚了。他从附近梯田里收集来一大堆玉米秸秆,生起了一堆火。在温暖的火光里,幻想中的女孩轻声问他:“这里有狼吗?”
“这里有狼吗?”罗辑喃喃地问。
“什么?”章北海诧异地用余光瞟了一眼副驾,“我们刚开出市区没多远,怎么会有狼。”
鬼使神差地,罗辑又重复了女孩的答语:“我希望你说有狼的。”他想象自己的面前燃起了一堆篝火,大群的火星向夜空中的星星飞去。
章北海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两千年前肯定是有的。”似乎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他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他说:“有也没关系,车里有枪。”
这带了几分血气的狠厉回答一下子将罗辑从轻柔的幻想中拽了回来,惊得他眼皮都跳了一下:“有枪?真的假的?”
“你觉得呢?”
罗辑居然真的垂眸开始分析:这辆车挂着军牌,是军区的载具,配备有热武器似乎也很合理……
然后他就听见章北海笑了起来,声音难得地爽朗。罗辑这才醒悟过来,章北海在跟他开玩笑呢。
开玩笑嘛,谁当真谁就傻咯。被这么打趣,自己怎么也该生点气。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车里的暖气开得太足,他的情绪似乎都融化了,和四肢一样变得软绵绵的。他想,这氛围倒是挺适合讲故事。于是,他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转而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懒洋洋地向章北海讲起了自己的梦中情人。
章北海的手还握在方向盘上,耳朵却很诚恳地聆听着身旁人的讲述。当罗辑慢悠悠地讲到,他在河北一个村头的戏台上,为台下她这唯一的一个观众唱了一首《山楂树》时,章北海突然开始减速,靠边停下了车。
罗辑心里奇怪,正要询问章北海,就看到那人拉起了手刹,转过头直视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那她会唱这首歌了吗?”
罗辑登时愣在了原地。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章北海已经打开了车载音响,放起了那首《山楂树》,轻声唱了起来。他唱的是俄语,低沉的嗓音仿佛天然就深情,唇边滑落的每一个字母都在他这唯一一个听众的心湖上激起涟漪。
苏联的许多歌曲,都随着那庞然大物的轰然倒塌,被埋进了历史的废墟。罗辑从未想过,他向前跨越了两百年的时间,又向后追溯了二百年的光阴,时空倒转,星海横流,此时此地,他竟然又听见了那熟悉的旋律。
他感到自己的心头和眼眶都在发热。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于是他发觉自己的喉头也滚烫了。他的声音是嘶哑的。
曾经,他以为能有一个人安静地听自己唱歌,那就很好很好了,却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幸运,竟然遇上了一个可以合唱的人。
真好,真好。

一曲终了,罗辑抹了把脸,扭头望向了窗外。心脏在胸腔砰砰跳动,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章北海。
车里的信息素环境正悄然发生着变化,在罗辑难耐地咬住了食指的时候,他的鼻腔里已经满满充斥着海盐的味道了。
“章北海,你他妈的发什么情啊?”罗辑半羞半恼地吼了过去。他的腺体涨得发痛。所有的力气仿佛都从他身体里抽离了,只留下一副绵软的、燥热的躯体。
他好像什么也掌控不了,这令他感到挫败。但另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却在不知不觉间浮到了水面,他渴望着什么,他想要那海盐涂满全身……
“抱歉,我没有控制住……”章北海竟然有点不知所措。他伸出手去,想帮罗辑擦掉额上的汗水,却被那人笨拙地躲开了。
“你、你先别碰我。”罗辑在车门上胡乱摸索,想把车窗玻璃降下来。
章北海探身一把抓住了罗辑的手,皱眉道:“别开窗,信息素扩散出去会很危险。”
“那怎么……”罗辑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章北海捞进了怀里,紧接着后颈上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感——章北海在咬他的腺体。牙齿刺破皮肤,疼得他嘶了一声,但那人的信息素在他身体里蔓延开来,清冽、平和,很好地安抚了他的情绪。
章北海的鼻尖在他颈侧轻轻蹭着,他声音喑哑地问他:“要不要就近找个宾馆解决?”
罗辑呼出一口浊气,觉得缓过来不少:“得了吧,就凭我俩这模样,前台很难不报警。再说了,大年三十就夜不归宿,这也太不像话了。”他又把章北海往外推了推,“我还撑得住,把你衣服给我。”
章北海顺势放开了怀中人,从后座上捞过自己的外套盖在了他身上,然后便放手刹挂挡踩油门,打死方向盘调头往回开。
“别担心,我们这就回去。”
衣料的温暖和海盐的味道令罗辑安心不少,他缩在章北海宽大的羽绒服里,默默点了点头。


车子开进后院的时候,新年的钟声早已敲过了。雪下得更紧了些,章北海把罗辑扶下车,大片大片的雪花很快落满了他们的头顶和双肩。
章北海拨了拨罗辑的头发,挥落了他发顶白色的雪片,帮他把帽子戴上了:“还能走吗?别逞强。”
“还、还行……”罗辑说着就甩手向大门走去,深一脚浅一脚的,看得人心惊胆战,生怕他一头摔进雪里就爬不起来了。
章北海叹了口气,两步跟了上去,直接抄着罗辑的腿弯,把人横抱了起来。
“诶!”罗辑惊呼一声,“你干嘛!你爸妈看到了可怎么好?”
章北海无奈道:“这都几点了,俩老人家早睡了。”他把人往上颠了颠,抱得更稳了些。这倒是把罗辑又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搂住了章北海的脖子。

当章北海把罗辑放在自己床上时,罗辑仍旧环着他的脖子不撒手,连带着章北海也倒在了床上。
在萦绕鼻尖的山楂甜味里,章北海察觉自己的领口被拽了一把,然后罗辑就开始一颗一颗地解他的衬衣扣子。他攥住了罗辑的手,发现掌心里的手指颤得厉害。
“罗辑,家里没有套。”
他低头亲吻小教授那惯于握笔的指尖。
“反正都标记了,还差这一回吗?大不了回头吃点药。”

躺在暖气充足的房间,被海盐的气息包裹着,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在这个新旧更替的深冬雪夜,他降落在阳光明媚的热带岛屿上。
沙滩被晒得暖洋洋的。带了点咸涩味道的海风从海上来,吹过大片大片的棕榈叶。一个熟透的椰子掉了下来。
罗辑感觉自己在浮浮沉沉。温暖的海水在拥抱他,淌过胸膛、背脊、脚踝……从他的指缝间流过。
浪花轻柔地拍打着他的皮肤,他是没有冲浪板的冲浪者。涌动的海水托起了他,将他一次又一次送上浪峰。
他在浪头看见了遥远而明亮的太阳,金色的阳光晃花了他的眼睛。于是他又向后倒去,和蔚蓝的海面撞了个满怀,水花四溅。
在朦胧的水雾中,他看到了彩虹。
等一切归于沉寂,夜空中缀满了星星。船舶入港,抛锚系索,在码头上安静地停泊。静谧的夜里,只有码头的灯塔依旧明亮,为远游的旅人指引着航向。温暖的晚潮轻声拍打着海岸的礁石,那是大海的呼吸。

意识慢慢回笼,罗辑终于感受到了身体的存在,但是他一点也不想动。嘴里空落落的,要是来支烟就好了,他想着,然后就说了出来。
罗辑本以为从不吸烟的章北海不会搭理自己,却没想到那人扳过自己的脸就亲了上来,把本就累得脱力的罗教授又吻了个七荤八素。
“唔……你干嘛!”罗辑费力地从这个黏糊糊的吻里挣脱出来,“我不就是想抽支烟嘛!怎么就不……”话还没说完,他又被按着头,被又一个吻堵住了嘴。
“还抽不抽了?”章北海放开了罗辑,用指腹去擦他嘴角的一点津液。这么一来,罗教授总该长点记性了吧?
哪知罗辑不但没吸取半点教训,反倒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凑到人耳边,哑着嗓子慢条斯理地挑衅:“章政委,我就是要抽烟,您能把我怎么样啊?”
章政委的脸皮到底没有罗教授那么厚。他偏过头咳了一声,径自下了床。
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罗辑刚感到床面一沉,一个圆圆的小东西就塞进了他嘴里——甜丝丝的,是颗硬糖。
“诶,首长,我要的是烟!”罗辑含着糖费力地说。
这声“首长”喊得章北海太阳穴直跳,他深吸一口气,故意换了副训话的口气:“别乱叫。你知道我舰上的兵被逮到抽烟会受什么惩罚吗?”
罗辑小小地哼了一声,支支吾吾道:“反正和我受的惩罚不一样……”
章北海倒是被这话惹笑了:“没关系,我也可以帮你练练体能。”
“这就不必了。”罗辑说着拉起被子就躺了下去,一副倒头就睡的姿态。他缩进被窝里还有点后怕:一本正经的章政委可不是在说荤话,他是真的想让我去外面跑圈!
眼前这人装鸵鸟的手段叫章北海又好气又好笑,他只得无奈地摇摇头,在人身旁躺下了。


第二天罗辑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一看,居然已经九点多了。在别人家做客还睡到这么晚,实在是有点不礼貌。他抓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就开始给章北海发消息:“楼下有客人没?我现在方便下去吗?”
罗辑捧着手机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章北海回消息。他不会在陪客人,没空看手机吧?那我咋办啊?
就在罗辑烦躁不已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咔哒”一声。他猛地抬头看去,原来是章北海推门进来了。那人不疾不徐地说:“我堂妹带着孩子过来拜年了,几个人都在客厅里。你换衣服吧,我带你从后面的小楼梯下去。”
“哦、哦,好。”罗辑没想到章北海会上来接他,下床的动作都显得有点僵硬。
章北海挑了挑眉,故意调侃道:“怎么,罗教授以为我不管你了吗?”
“没那回事!”罗辑撞了下章北海的肩膀,错身钻进了卧室的洗手间。

章北海所说的小楼梯在走廊的另一头,向下直接通到一楼的厨房,是设计给保姆用的。
他领着罗辑顺楼梯到了厨房,然后就把教授按在了餐桌前,自己则去把给那人温着的早餐用微波炉热了热。
在罗辑吃包子的时候,章北海没什么事可干,就顺手给他剥起了鸡蛋。
“其实我更喜欢吃煎蛋。”罗辑得寸进尺道。他知道这样说话不大合适,可没有来由地,他就是觉得章北海会包容自己。
没成想,罗辑的美好幻想在下一秒就被打破了。他正要去接章北海剥好了的白煮蛋,那人就旁若无人似的一口咬了下去,徒留自己把手伸到一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章北海对罗辑的窘迫神色很是诧异:“你不是要吃煎蛋吗?我等会儿就给你做。这个蛋总不能浪费了。”
罗辑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在章北海开火煎鸡蛋的时候,罗辑怎么也坐不住了。但这么一道简单的小菜确实也没啥可以帮忙的,他只好站在那人身侧半步远的地方,不安地环抱双臂,看着平底锅里的油滋滋作响。
他正想说点什么,就听见厨房的滑动门哗啦一声被推开,章北海的母亲走了进来。
“这不上不下的点儿,你开火做什么?”章母心直口快道。
“罗辑想吃煎蛋,我给他煎一个。”章北海的语气从容不迫,不觉得有丝毫问题。
当事人罗辑却感到有点难堪,害怕自己给章母留下个总麻烦人的印象。
但他显然多虑了,章母在他俩身上扫视了几个来回,竟是笑容满面道:“挺好,我们北海会照顾人!小罗你慢慢吃,别着急。我先去外面招呼客人,你吃好了再过来。”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煎蛋装盘上桌,罗辑百感交集。他慢吞吞地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吃得比树懒还慢。章北海倒也不催他,就坐在桌对面静静地等着。
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的愧疚感在一瞬间浮上了罗辑的心头。他是谁?他是绑架了两个文明的罪犯,他怎么配拥有这些美好的东西呢?不,他不能……罗辑的心脏被攥住了似的,他感觉自己喘不过气了。
罗辑猛地抬起头,一下子对上了章北海的视线。那人的目光温和而宽厚,柔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
很多人说过,章北海是个看不透的人。可罗辑却觉得,这人的眼神其实很好读懂。第一次对视的时候,他就望见了章北海漆黑的眼底,与其说像深海,倒不如说像深空,就像太空军的军徽,星星和剑都在其中。
不过今天,他又看到了一些别的东西。那人的目光在无声地诉说,一遍又一遍,说着:你值得。
罗辑忽然觉得鼻头有点发酸。胃里暖洋洋的,似乎所有冰河都消融,汇集成一条长长的春水,两岸花木葱茏、草长莺飞。
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他想。于是,他清了清喉咙,酸涩与苦痛都在他喉头消弭。他慢吞吞地开口了:“消除标记的手术我查过了,副作用很大,恢复期也很长……我不想做了。”
“好。”罗辑话音未落,章北海就飞快地答应了。在那人略显惊讶的目光里,他又握住了罗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好,我们不动手术。”
两人的目光在餐桌上方交汇,他们不约而同地笑起来。屋外,雪已经停了,温暖的日头挂在枝桠,为银装素裹的大地铺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章北海的堂妹是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来的。小男孩长得很机灵,一双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堂妹比章北海小不了几岁,嫁的丈夫也是一名军人。
堂妹拉着罗辑坐下,寒暄说自己老公大年初一还要值班,都没法过来拜年。话一出口,她又觉得不太妥当,给没过门的嫂子说这个,要是把人家吓跑了怎么办?
她望着罗辑,半开玩笑地说:“我妈可喜欢我堂哥。要是把嫂子吓跑了,堂哥还没跟我计较,我妈就得先把我收拾了。”
这一口一个“嫂子”的,听得罗辑心里好不别扭。他应景地笑了几声,又陪着聊起些别的话题来。
不就是假期少、回家难吗?这点困难算得了什么?不用担心章北海会死在寒冷的深空,这已经很好很好了。他又不着边际地想,要是过些年上头选择了武统,说不定章北海还有在东南海域建功立业的机会呢。

堂妹许久没来这边走动,今天就待得久一些。
吃过晚饭,堂妹陪着二老在客厅叙话。小侄子找不到玩伴,有点没精打采的。罗辑想起车子后座上还放着昨天没来得及点的仙女棒,就带着小家伙到后院放烟花去了。
章北海跟着到了院子里,看着那一大一小人手一支仙女棒,玩得个不亦乐乎。
玩到一半,罗辑到旁边接了个电话,又把章北海叫了过去,说:“我爸妈说想见见我男朋友,问我们能不能元宵节前回去一趟。”
章北海手上还握着一支仙女棒,是罗辑刚才强塞给他的。顶端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散成一小团金色的焰火,照亮了两人之间的几步夜色。
他对爱人露出个笑来,说:“分内之事。”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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