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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扎/主教扎】科洛雷多幻想曲

作者 : 万氏神棍

少年
01

莫扎特很奇怪。莫扎特真的很奇怪。

当然在科洛雷多眼里他以前也不怎么正常,只是最近就算是以“莫扎特”的标准来看,他也反常得很不对劲。

琴房里的琴声已经连续不断地弹奏了好几个小时了,途经的仆人们无一不朝那边投去惊异的目光,不过大部分原因估计是黑着脸站在门口的主教大人。在此之前,莫扎特对于科洛雷多唯恐避之不及,就算打了照面,他也仅仅是敷衍地向科洛雷多行了个礼,之后迅速地从他的视线中溜走。对于骂骂咧咧不识礼数的莫扎特,科洛雷多可以指责他;然而面对一个缄默的,又意外地没有捅什么篓子的莫扎特?科洛雷多无从招架。

沃尔夫冈·莫扎特性情大变,难不成世界末日要来了?
科洛雷多不禁打了个寒战。

此时此刻主教大人正杵在琴房门外思考着这个可能性。更奇怪的是,里面传出的琴音都是科洛雷多再熟悉不过的,那些他在莫扎特留下的乐谱上读到的咏叹调,小夜曲,回荡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现在莫扎特像是魔怔了一般反反复复地弹着这些陈旧的音符。

倒不是说科洛雷多觉得这琴音令他烦心,恰恰相反,他和以前一样享受这些音乐。可它们一丁点变化都没有,都是他曾经要求莫扎特作的曲子。那些音符按部就班似的飞出来,一点不多,一点不少。

他是在抗议?科洛雷多烦躁地背着手在门口踱步,拿越来越危险的目光赶走了走过这里的任何人。他停下来瞪着紧闭的房门,像是在尝试要盯穿它。莫扎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更重要的是,他到底是怎么进去的?科洛雷多记得他锁了门,还吩咐阿科要盯着点莫扎特。但每次科洛雷多问他为什么莫扎特出现在琴房里的时候,得到的只有阿科清一色躲闪的眼神和一句“莫扎特不在这儿”以及“我没见到他,大人。”

同样地,维也纳那边竟然也没派人来信询问他何时会同意让莫扎特返回,重归他们人民(那些低俗的平民!)的怀抱。科洛雷多是崇尚理性的大主教,他不喜欢反常,于是他掏出钥匙闯了进去。

“莫扎特!”

金头发的音乐家头也不抬,手上照弹不误,叮叮咚咚敲得科洛雷多莫名心慌。

“主教大人,难道您不知道不敲门就闯进来以及随意打断别人都是非常无礼的行为吗?”

莫扎特的不满变成敲击琴键的力度,穿过钢琴刺痛了科洛雷多。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莫扎特语气里的讽刺。不过科洛雷多想好了不少理由,比方说他弹琴的“噪声”打扰了自己办公,再比如其他乐师非用这间琴房排练不可,又或者——

“这是我的琴房,我乐意什么时候进来就什么时候进来。”
他选了最糟糕的一个理由,就跟莫扎特一样的不讲道理。

莫扎特根本不理科洛雷多,他的头埋低下去藏在钢琴后面。琴声还在继续,科洛雷多自知理亏,瞪着他唯一露出来的晃动的金发,竟然找不出斥责他的话,那些音符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他没了脾气。科洛雷多一动不动地沉默着,直到莫扎特终于结束了最后一个小节的弹奏。

他探出头来,怒视着科洛雷多。科洛雷多深吸一口气,他要先发制人:酝酿了一阵准备开口把打好了腹稿的解释倒出来,对于自己大白天的为什么不看公务,反而跑到这里找一个乐师的麻烦;绝不会有失了大主教的颜面,他可不是被这美妙的音乐吸引过来的,开什么玩笑!可他第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莫扎特却眨了眨眼,又变得笑嘻嘻的,换上了一副洞悉一切的表情。

“您的书架上藏着我的乐谱。”

科洛雷多一时竟不知道该用“你怎么敢乱翻我的私人物品”(讲道理那些乐谱其实应该是莫扎特的私人物品)还是用“我没有‘藏’”来反驳他,因此不得不保持闭嘴。

“难不成您是真的迷上了我——”

口出狂言!厚颜无耻!科洛雷多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

“——的音乐?”

主教大人的内心在把莫扎特踢出去还是为了让他留下而忍声吞气的抉择中疯狂挣扎。最终他妥协着叹了口气,莫扎特略显苍白的面容下深陷的眼窝与掩藏不住的黑眼圈令他无法移开视线。不可避免地,科洛雷多回忆起那场梦来,梦里他的莫扎特神采奕奕,耀眼无比,尽管他很不懂规矩;梦中与现实里他都亲自赶走了莫扎特,那么他后来去寻找他了吗?他后悔了吗?

是的,我爱你的音乐。
科洛雷多在心中默念道。他身为主教的自尊让一切止步于此。

凝视着莫扎特的双眼,科洛雷多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突然害怕这一切真的仅仅是他的幻想。紧接着,那古怪,熟悉却陌生的痛苦再一次向他袭来。

“莫扎特……”

莫扎特昂起头,倔强地像是要迎接一场他主动挑起的责骂,又像是早已想好了该如何反击。

科洛雷多的额角隐隐作痛,他的眼睛发涩,鼻头酸胀。他知道自己不得不说出来,然后莫扎特会再次愤怒地离开这里……离开他。“留下来,你的生命和你的音乐同等重要。维也纳只会像饿极的猛禽一样将你的才华榨干,耗光你的生命。看看你现在!”

他突然快步走到钢琴前,两手狠狠砸在琴盖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显然受到了惊吓的莫扎特。“你不知道你现在看起来有多糟糕吗,沃尔夫冈·莫扎特?!”科洛雷多不受控制地提高音量,几乎是在咆哮,“如果你的音乐是要以你的健康为代价——真是不可理喻,你简直是疯了!”

他是不是已经失去他引以为豪的理智了?科洛雷多闭眼喘着气,感到喉头苦涩。

“您到现在怎么还不明白。”莫扎特垂下头,伸手抚摸着琴键摁下一个音符。“您在逃避什么?”

乐曲又响起来了,是莫扎特刚在萨尔茨堡任职时作的曲子,欢快却沉重。科洛雷多不懂他在问什么,但他似乎也没在期待着一个回答。

“留下?哈,我还能有别的选择吗,科洛雷多大人?”

02

“你亲爱的维也纳人民已经遗忘你了。”科洛雷多隔着门朝里面讲话。

这不是假话。已经一个星期过去了,维也纳那边杳无音讯,就连热衷莫扎特音乐的选帝侯也没派人来询问莫扎特的消息。科洛雷多甚至想不通为什么莫扎特能忍受萨尔茨堡的冷清,而不是如往常一样试图逃跑。

琴房里的琴声一刻不停,动听又诡异。

实际上这样消极的莫扎特快要让科洛雷多认为自己精神失常了——或许精神失常的是莫扎特也不一定,通常这才是他首先会想到的可能性,但……出于某些原因,科洛雷多似乎认定了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尽管他甚至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或者哪里出了岔子。他寄希望于上帝,希望伟大的祂能引领他走向一个终点,希望吧,不论这个终点在何处。

这时早已过了主教宫就寝的时辰,走廊上被月光填满。科洛雷多倚在门上,平常优美的旋律此刻在他听来仿佛都是无情地侵蚀着莫扎特活力的安魂曲。他的内心在难耐地自言自语,“让我帮助他吧,向他诉说自己在那些不仅仅只有音符与节拍的乐曲里,所听到莫扎特对自由的呼唤,还有藏在那些放浪与不羁下他的脆弱且伤痕累累的灵魂。”而大脑告诉科洛雷多,莫扎特将好心当作驴肝肺,不值得尊贵的主教大人为他低下头颅。感性与理性的战争永无止境,不论结果如何,只能由科洛雷多本人承受。

他敲门:“别再这样幼稚了。”

回应他的仅有琴声。

“莫扎特,”科洛雷多的手指焦虑地摸索着门把手,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我很……担心你。”

里面忽然变得欢快的节奏似乎是在嘲笑他,但科洛雷多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推门走了进去。

莫扎特对他的冒然进入既无表示欢迎也无异议,只是着了魔一般反复地弹着那些曲子,依旧穿着科洛雷多上一次在《魔笛》首演后去维也纳请求他回萨尔茨堡时的那一身白衣白裤,在沐浴月光中一片黯然的房间里格外显眼。科洛雷多注视着随莫扎特弹奏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的单薄的外套,感到十二月的凛风就这样灌进他自己的领口,麻痹着他。

“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新的曲子了。”他生硬地说道。

沉默。

“你在报复我吗?”

还是沉默。

“我的耐性是有限度的,莫扎特。”

一簇被莫扎特激怒的火苗又开始烧得科洛雷多内心烦闷,他试图摆起架子,但这样令他头疼。科洛雷多走到窗前,从这儿可以望见天边明净的弦月,为不远处的主教座堂尖顶镀上了柔和的线条。此刻莫扎特弹奏的是一首较为舒缓的乐曲,那旋律跟着琴键的律动流淌出来,如同海岸上温和,却能将巨石打磨成细沙的白浪,一次次冲刷着科洛雷多的棱角。这一切令他放松,他心想,既然莫扎特是上帝的特别关照,那么他这位属于人间的主教,又有什么资格对神迹的前行之路指手画脚呢?

科洛雷多绕到钢琴旁的乐器存放处,低头触摸着那把许久未使用过的小提琴。他知道莫扎特在看着他,即使手上不停——因为莫扎特的目光正灼烧着他的后背。科洛雷多小心地取下架子上的提琴,拂去它身上落下的灰尘。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闭上眼睛,回想着琴身与琴弦共鸣震动时的触感,还有音乐在他耳边的低语。科洛雷多挽起琴弓,莫扎特在凝视着他,而他的手在不住地颤抖,掌心冒汗。

他转身面对莫扎特,抬手将小提琴架在肩膀上,琴弓也放在弦上。在莫扎特的弹奏进入下一个小节后,科洛雷多拉动了琴弦。

小提琴的音色揉进钢琴的节奏里,伴随着时而低沉时而婉转的韵律,甘愿只为他伴奏。每一个音符毫无差错,科洛雷多惊讶于自己竟然能在多年未练习后还能流畅地拉出莫扎特的曲子,就好像那些谱子已经铭刻在他的脑中,在他的血液中流淌,日日夜夜。

莫扎特的眼神锁定在科洛雷多的身上,而科洛雷多没有避开,他长久地望着莫扎特,回应着他的目光。就算是在夜晚,那双浅蓝的眼睛仍是熠熠生辉。科洛雷多在这样的目光下无处可遁,他知道自己在拉响第一个音符的时候莫扎特就看透了他理智下真正的思绪,而此刻音乐家正用那样洞察的眼神注视着科洛雷多,什么也不说。

科洛雷多无意再隐瞒,他行弓的动作愈来愈笃定顺畅,仿佛他的小提琴最终苏醒过来了一样。填满房间的不再只有月光,两种乐声在空中相遇,柔软地碰撞,旋转,升高;如同穿过发丝的微风抚慰了科洛雷多近日里紧绷的心情,重新为他带来平静。他看着莫扎特,莫扎特也看着他,第一次,他们的眼里没有了针锋相对的利刺。科洛雷多在与莫扎特合奏。科洛雷多和莫扎特的目光与他们的音乐同样在这宽敞的琴房里拥抱对方,相互倾诉。

科洛雷多在这一瞬间似乎掉进了一个只有他和莫扎特的世界:一片极致的纯净,只有他与莫扎特对视,几分钟,几小时,甚至更久。

他想,万能的主啊,请让这一瞬间成为永恒。


03

永恒没有降临。混沌充斥着科洛雷多的脑海,他再次被困在了他自己的家里。这一次,他头痛欲裂,口干舌燥,喉咙干得像是在沙漠里挣扎了三天三夜。

“你在幻想什么,希罗尼穆斯·科洛雷多?”又是那个声音。

请不要再折磨我了……

“——你的所见所闻,请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那个声音渐渐近了,科洛雷多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个没有实体的幽灵,却没有幽灵所应得的自由。

“希罗尼穆斯。”
那是莫扎特。

莫扎特以一种不同于与他合奏时的神情盯着他,他的眼神温柔而疏离,眼睛如同明镜。科洛雷多忽然好奇这时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模样,但这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莫扎特向他伸出手,仿佛一个邀请。科洛雷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他,靠近那个温暖的掌心。可他动弹不得。

莫扎特。他本应该这样叫的。
“沃……”
“沃尔……夫冈……”

短短的几个音节却耗尽了科洛雷多的所有精力,他的意识逐渐涣散。在眼前彻底变成漆黑一片之前,他看见莫扎特在朝他肆意微笑。

04

……我已经不在了吗?

05

是阿科的声音将科洛雷多唤醒的,他倏地坐直身子,止不住地大口喘气,像是溺水的人贪婪地汲取空气。主教卧室顷刻间又变得嘈杂,四周到处是手忙脚乱的仆人和医生。科洛雷多急躁地推开试图接近他的阿科,神经质地摸索着自己的胸口和双腿。在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真的变成幽灵之后,科洛雷多稍稍松了口气,注意力也回到现实里来了。

这些人总是这样盯着自己睡觉吗?科洛雷多环顾房间,被他目光扫视的仆人无一不战战兢兢地把脑袋埋得更低。

“阁下,您——”
“出去!”

事实是科洛雷多重拾小提琴的第二天直接病倒了,原因是彻夜不眠又在琴房吹了一整夜的冷风。现在他发着低烧,刚服下梅斯莫医生给他配的药,脑袋昏昏沉沉,头痛的感觉却异常清晰。科洛雷多觉得自己就像是回到了童年体弱多病的时候,那时的他天天与焦急的医生打交道,整日卧床等待上帝将他接走。

但上帝选择让他继续留在世间经受苦难。科洛雷多不知道他对此是否高兴。

科洛雷多手里紧紧攥着今早刚送来有关又爆发了小型暴动的加急文书,传到他耳朵里的还有皇帝有意与普鲁士结盟的传闻。现在科洛雷多无暇思考这些事情背后更深刻的意义,只是觉得十分烦躁困惑。

他不安地在走廊上来回踱步,这些惊人的消息和怪异的梦境深深困扰着他。

那强烈又真实的濒死感到底是怎么回事?科洛雷多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这会琴房里也安静得很,科洛雷多无法确定莫扎特在不在里面。昨晚的记忆仍然非常深刻,他记得他们在那之后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演奏着。他和莫扎特较劲似的拉着小提琴,望着对方直到他自己败下阵来,窘迫地站到了窗前。科洛雷多几乎站了一整晚,后果是手脚酸痛和头疼的痛苦正双重折磨着他。

那几个小时对于科洛雷多来说也像梦一样,那些他和莫扎特共享的音乐,像是一个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秘密。莫扎特就那样看着他,浅蓝的双眼隐藏着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涌动,那样的目光穿透了科洛雷多的层层面具,让他知道自己无法在他面前隐瞒任何事。科洛雷多感到恼火,可能是因为莫扎特的敏锐,或许也是因为他自己的软弱。

他不该那样做,他内心深埋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渴望着破土而出,像小提琴的旋律一样率真,而这不被允许。昨晚发生的一切就是个错误,是寒冷同失眠与他开的玩笑,迫使科洛雷多暴露出自己的情绪。

是时候冷静下来了。科洛雷多在琴房门前站了一会,最终转身消失在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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