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五天后，斑与扉间这对新婚夫夫乘上前往米兰的飞机，踏上了他们的蜜月之旅。



那日婚礼过后，宇智波家的家主田岛大手一挥，豪气地给长子放了足足半月的假，让斑带扉间好好出去玩一玩。婚礼折腾得两人都疲惫不堪，在家狠狠窝在一起休息了两三天，他们开始才开始讨论剩下的蜜月假期要去哪里。



扉间对旅行的事情没有什么执念，他之前全球巡演、参加国际比赛没少往外跑，想去的地方基本都去过了。斑过去因为工作鲜少出去旅行，一个人也提不起什么兴趣。不过现在因为能和扉间一起，他劲头十足，看着日本地图和世界地图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扉间给了他建议。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意大利看一看？”他指着南欧的一个国家，试探性问起斑。



作为珠宝商人和鉴赏家，斑对于意大利这个南欧国度并不算陌生，此前他去过佛罗伦萨出差，只不过除了工作他还真没体验过当地的风土人情。只是扉间大学乃至他们结婚前都是定居在意大利的米兰，可以说这里就是扉间的第二故乡，斑总担心扉间腻味了那里，和自己去不过是迁就。

看穿了斑的顾虑，扉间抿唇一笑，解释道：“你不用在意我。去年搬回日本我就没再回去过，我还挺想回去看看的，我的老师朋友对于我结婚只停留在知道的层面，并不知道你的存在，我想让他们认识一下你。”



扉间对意大利多少有点眷恋情结在。这个国家与它的人们见证了他心性的成长，也看着他一步步从籍籍无名到享誉世界。如今他身边有了珍重的人，他自然不想他们对此一无所知，好像他是一个无情的人一样，转头就能把他们遗忘。

“那太好了，我也很想看看你成长的地方。”斑咧开一个笑，心有灵犀道。



说去就去，二人的签证都在有效期内，当天就买了前往米兰的机票。到达米兰的时候，时间刚好来到三月下旬。樱花凋落的时节，意大利将要迎来一年里最好的时候——气温适中，阳光普照，阴云识趣地从天空消散，一并带走了湿漉漉的水汽，每日都是好天气。



他们打扫了一番扉间在米兰的居所住了进去，几月没有住人的房子尘埃遍地，费大尽才收拾干净。好在扉间的邻居是对热情的夫妇，见扉间回来，他们全家上下都帮忙一起打扫卫生，最后还一起吃了顿晚餐。斑受此感染，娇生惯养的他打扫卫生毫无怨言，晚餐上诚恳地感谢善良的一家人对扉间几年来的照顾，两家人其乐融融，氛围友好得不得了。



第二日，扉间迫不及待带着斑认识了与他私交甚好的几位友人。那些友人大都是音乐界的，他们不像斑刻板印象里傲慢无趣的艺术家形象，反而情商很高，言语举止都十分得体礼貌。他们调侃扉间那么多年毫无绯闻干干净净，本以为是对感情没有兴趣，却不想是早已芳心暗许，没有告诉任何人。



暗恋的事被拿出来说，扉间早已没有最初的窘迫。他坦然在友人们面前承认自己早在故乡时就已经爱上了现在的丈夫，将十几年的暗恋轻描淡写一带而过，斑则挽住他的手笑意盈满，在他友人们暧昧但毫无恶意的目光下安静听他讲述他的过去。



见过友人，扉间还带斑去了他大学的校园参观，见了对他有知遇之恩的老师。头发花白即将退休的老教授见到扉间，老花镜后的双眸骤然明亮起来，与多年未见的学生相拥在一起。他将打探的目光放在斑身上，在看到二人相牵的手，不多时便心下了然，面露浅笑，善意地给予祝福。



扉间说老教授对他视如己出，他本身就是个钢琴家，珍惜天才，更珍惜努力的天才。扉间这样不可多得的苗子他几乎是倾尽全力培养，还未出名的日子里，是他鼓励着他熬过一场场比赛，在扉间心里，他甚至要比亲生父亲更重要，若非实在太远，老教授又年迈，婚礼那日他是一定要到场的。斑不由得回忆起婚礼结束，醉醺醺的柱间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的话。



“从小到大，扉间都是缺爱的。我母亲天生体弱，生扉间时出了意外，还没来得及抱一下扉间就去世了，扉间没享受过一天母爱。而我父亲对此有所芥蒂，本身就致力于严格培养继承人的他对扉间几乎到了严苛的地步，再加上后来扉间分化成了Omega，传统思想让扉间也很少能得到父爱。我就成为了家中唯一疼爱扉间的人，后来又多了水户，他的老师，他的友人。”



“你们别看扉间从小就听话懂事，可哪有孩子天生就是这样的？他自小就敏感，也会抹着眼泪问我，为什么田岛叔在泉奈摔倒时会扶他起来问他疼不疼，而自己摔倒时父亲只会让他不许哭，告诉他千手家的继承人不能软弱。我能回答什么？我做不到替父亲辩解，只能无力安慰扉间，大哥会扶起你，在大哥面前你可以尽情哭。时间长了，扉间也不再问那样的问题了，慢慢变成了你们熟知的冷淡样子。”



“我很庆幸扉间可以遇到钢琴，能有鼓励他走下去的贵人。最让我高兴的不是他如今的功成名就，而是有更多人发现他的好，真心去爱他，对我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斑，好好对扉间，算我这个做大哥的拜托你了。如若哪天你不再爱他，也请你用伤害最小的方式告知他，给彼此最后一份体面。”



柱间总是嘴没个把门的，求人不在少数，难得有态度恳切谦卑的时候。就算是看在发小的份上，斑也要给他几分薄面，更不用提他本身就爱着扉间，舍不得他受伤。于是他便也郑重其事向挚友承诺，既已娶扉间为妻，他定然会百般对扉间好。



他宇智波斑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人，这一诺一许，就注定会坚守一生。



那日他们在扉间的校园里一呆就是一下午，和老教授叙旧没多久他就有事离开了，二人就在校园里闲逛，被人认出扉间还会耐心地合影签名，指导专业知识，脸上的笑从来没有停过。



斑能明显感觉到扉间回到米兰是实打实的快乐。他带着斑领略了很多旅游景点，大教堂，歌剧院，凡是他去过的地方，他都想让斑也看一看。照片上的宏伟建筑出现在现实，无一不让斑赞叹过去人至高的审美。



不满足于这些，扉间还会专门在夜间和他跑入城区，带他见识另一番光景。空荡的街头，有吟游诗人身着红袍，感情饱满吟诵着但丁的诗篇，举手投足间格外夸张。还有街头艺人在不远处表演斑听不懂的意大利歌曲，扉间兴致来了，拉着斑跑过去想借用钢琴弹上一曲，街头艺人爽快地同意了。他目光缱绻注视着斑，弹奏着斑并不懂却能听出爱意的曲子，一曲终了，引得掌声雷动。他礼貌道谢，又走入人群，回到斑的身侧。



街头艺人的表演还在继续，扉间和斑已经悄悄离开了。旋律在身后被落下越来越远，扉间牵着斑的手跟随旋律在无人的街角翩翩起舞，口中还在低吟着歌词。斑被他的笑脸勾得心动，将他抵在墙上，用吻堵回他的歌，扉间搂住他的脖子紧紧贴在他身上，热情地给予回应。绵长的吻结束，二人呼吸的纠缠在一起，气息早已不分彼此。扉间还沉浸在方才缠绵的吻里，眼神涣散，脸上绯红一片，像是喝醉了一般，斑没忍住侧头又吻向他白皙的脖颈，不轻不重咬了一下，而后他听到扉间发出一声不满的咕哝。



“或许我们每年的这个时候都应该来这里看看，住一段时间。”斑笑道，“我能感觉到，你现在很开心。”



“我的确很开心，但不只是因为这里，更多是因为你也在。”扉间捧起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你在看我看过的风景，踩着我踩过的土地。我们仰望过同一片夜空，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你每次与我的过去重合一点，我都觉得你我的灵魂就契合了一分，与我而言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了。”



“哦？仅仅是因为这些就高兴吗？”斑忍不住挑眉，“你也太容易满足了，不对我和我们的未来抱有更多期待吗？”



“那就要看宇智波斑先生要许给我一个怎样的未来了。”



夜色旖旎，爱人间的情话融进醉人的晚风里，吹至巷尾都未能减少半分甜蜜。如同这夜一样，他们还有很多的时间，能走很长，很久。



第二日午间歇息时，原本还有出游计划的扉间意外收到老教授的邮件，希望扉间能来一趟学校，指点一位他的学生，他还想与扉间再叙叙旧。扉间对着那封邮件十分发愁，斑则善解人意地让他去，旅游计划放一放也没关系。

“我们游玩的机会还有很多，你和你的老师相处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珍惜这次机会，去吧。”



斑理解老师在扉间心里的重要性，他的慷慨让扉间甚是愧疚，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给了他一个亲吻。斑很是受用，表示自己会乖乖在家里等扉间回来，而后再继续旅行计划。



当然，他只是这么说而已，做不做的，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老教授带的新学生是一个大学还没毕业的年轻女孩，上次扉间拿奖的国际比赛她也有参与，遗憾的是仅仅止步于四强，没能有机会与扉间同台竞争。她的天赋不差，又努力上进，扉间只是简单在几个问题关键处提点了一下她便能及时领悟，几个小时下来受益匪浅。



下课之后，那位学生不舍又郑重向二人告别，离开了。扉间陪同恩师走在昔日的校园里，感慨颇多。

“时间可真是快啊，我们阿扉（Tobi）长大成婚，如今也是做老师的人了。”老教授笑盈盈道，“阿扉的丈夫是怎样一个人呢？能让阿扉喜欢，想必一定十分优秀吧。”



“啊，他是很优秀，从小就很优秀。”扉间也笑了笑，“我与他是青梅竹马，他是第一个对我的梦想给予厚望的人，因为有他我才能一直坚持到功成名就。可以说，没有他就不会有现在的我。”



“喔，青梅竹马陪伴成长的爱情，真是令人羡慕。”



老教授还想说什么，他们前方的喷泉却忽然发出一阵欢呼，止住了他的话。扉间向骚乱处望去，熙熙攘攘的人群将喷泉为了个水泄不通，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担心会有人不小心撞到这位年迈的教授，扉间正打算带老教授离开，老教授却摆摆手，冲他神秘地笑笑，将他推向人群。



“阿扉代我去看看吧，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



印象里老教授并不是什么喜欢多管闲事好奇的人，不过是恩师的要求，他便乖巧遵循了，挤进人群。他本来想借身高优势在外围看，然而架不住人们把他挤来挤去，最后，他被迫挤进了人群中心。让他意外的是，人群中心喷泉的另一侧，本该在家里呆着的斑身着正装，满面笑意，朝着他缓步走来。

这是什么情况？斑不是在家里吗？



喧闹的人群霎时安静下来了，扉间迷茫地看看斑，又看看四周望向他们的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突然，砰的一下，礼花炸开的声音吓了扉间一跳。他本能看去，天空瞬间升起颜色不同的漂亮彩烟，如同雪花一样数不清的彩带也漫天飞舞，在阳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下一刻，在欢呼与掌声中，斑背在身后的手拿出一个小巧的丝绒盒，单膝跪地，呈在扉间面前。

“这是……？”扉间还在状况外，比赛里反应极快能及时处理一切问题的大脑此刻好像突然宕机了，愣愣的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看不出来吗？我在向你求婚。”斑歪了歪头，笑容愈发灿烂，“虽然我们已经结婚了，但我总觉得，如果没有给你一个有那么多人见证的、盛大的求婚，这对你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所以我联系了你的恩师，制定了求婚计划。”



“虽然你我一起长大，对彼此知根知底，但我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我一直都在遗憾没有能更早爱上你，让我们平白错过了十几年的时光，让我错过了你的过去与成长。但上天眷顾，我又很幸运，有你对我一往情深，我也终于没再错过你。”



“你昨天问我，我许给你怎样的将来才会让你有更多期待。老实说，我想了很多都没能想到最完美的答案，最后，我能想到的给你的最适合的答案是，我会许诺给你一个，你不会再有遗憾的未来。”



“我这个人还挺糟糕的，第一次爱人没有经验，不擅长照顾人，小孩子脾气，任性还有不讲理的时候，偶尔可能还会惹你不开心让你失望。但我唯一能保证的是，我会努力为你变得更好，不断学习怎样更好地去爱一个人。”



“所以千手扉间，你愿意嫁给我，用余生教我如何去爱吗？”



他的求婚誓言是用英语说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懂他的话，精通三种语言的扉间也能。即便是单膝下跪，斑的身姿在彩蛋烟雾里依然挺拔，人们都在有节奏高呼嫁给他，而他则始终目光热切注视着扉间，明亮的黑眸中只有扉间一人的倒影。扉间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跳出来，他眼眶一热，竟是几乎要掉下眼泪来。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被所爱之人求婚，是真的会感动到想要流泪。



从未有过的幸福让扉间在泪光中笑出声来，他没有任何犹豫点头，像无数次梦寐以求一样坚定朝斑伸出手。



“我愿意！”



斑顺势起身拉过扉间，紧紧将他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揉进骨血，再也无法分离。他吻去扉间的泪水，又吻上扉间漂亮的眼睛，最后吻住他柔软的嘴唇。欢呼声更高了，然而他们此刻心中只有彼此，再无心顾及他人。



情深意切一吻终了，斑将丝绒盒里的小东西取出，放进扉间的手心。



不同于扉间想的戒指，盒子里是一条项链，它的设计甚是精巧，银色的镂空正方体花纹典雅，一枚红豆状的褐色玉石躺在其中。那镂空正方体应当是白金制的，色泽不似银那般明亮纯净，藏在其中的玉石鲜艳亮丽，毫无杂色，如水晶一样剔透。扉间对珠宝的了解不及斑那般专业，即便如此他也看得出这条项链会是何等价格不菲。



“其实筹备婚礼时我不得不去出差是要参加一场宝石拍卖会，我得给你定制一套首饰，要找到最好的宝石，除了我自己，我不相信任何人的眼光。”斑拿出项链，边说边小心把项链戴在扉间的脖子上，“我运气不错，那场拍卖会上出现了可遇不可求的玻璃种天然红翡，我用最高价买了下来，只用来给你一个人做饰品。”



“原本这枚项链也是要在之前送给你的，但它需要更多时间打磨，直到婚礼结束，我才拿到它，所以只能这个时候给你了。”



“你看，这颗镂空的立方体被打造成了一枚骰子，里面的翡翠则做成了红豆的样子，象征着骰子的点数。”



“创造出它的中国设计师告诉我，这在中国是一句诗，大致意思是，制作精巧的骰子上颗颗红点就像是红豆。而这句诗的下半句是，我对你的思念与爱深入骨髓，无法抽离，就像嵌入红豆的骰子一样，希望你能知道。”



斑将满心的爱寄托进这枚小小的骰子里，像是呈上自己一颗温热的心一样将它呈上，赠与扉间。扉间喉中一哽，将骰子紧紧握入手心。



“我知道，我都知道的。”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少年扉间所有不可言说的意难平都藏在这句诗里。恍惚之中，扉间的脑海闪过苦苦挣扎于暗恋的过去，像是回放了一部冗长的老电影。电影中的小少年不止一次询问过自己，这样没有结果的暗恋值得吗？自己还在奢望什么？他丝毫没有想到在未来，他意难平的另一位少年会单膝跪地，满含爱意向自己求婚。



如果可以，扉间真想回到那部老电影里，面对面和那位少年说说话。



他想说，尽管未来难以预测，但所有的等待和坚持都是值得的。他的梦想会被实现，而那份看似无果的爱恋，在埋下种子许久之后，开出了美好的花。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它从来都不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