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平安夜 圣善夜

万暗中 光华射

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

多少慈祥也多少天真

静享天赐安眠

静享天赐安眠






望月绫时从阴影中浮现时，分针正好跨过了午夜十二点。

周遭的一切在他来到的瞬间染上暗绿。影时间中雪花在下落过程中飞速融化，未达地面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结城理坐在床边半阖着眼，制服没有更换，有些发皱地笼在身上。见他出现，也只是将头点了点。落雪的漫天沙沙响动里，他的睫羽微微颤动着，在眼下投成小片的黑影。






《圣善夜》






是等了多久呢……如果有相当的好运气，明天早晨醒来会看到非凡的美景吧。

漫无边际地这么游移思想，口中飘出的词句对那人仍然亲近，仿佛还维系着变故前的恋人关系：

所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理。

绫时和他并肩坐下，眼睛低垂着，笑意盈盈，靛蓝的眸子中、再向深处却看不明情绪。

同化的速度比他预想中要快上许多。若非那人强烈的心愿，死之宣告者不会在今夜、在这时还能保持着人类的姿态。真是败给你了啊……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吧？名为望月绫时的存在徒然消失的日子里，多了道另类的视线无时不刻跟随着你，连本不该属于这日常的异常自己，也不明白如是迫切的缘由。

通过观察每一举动，推断得出对方的最终选择吗?

——还是说，眷恋?陌生的词汇。

赤足的孩子在海底漫步，伸手触及一个个疑虑的气泡。柔软的卷发因水波而漾开，海面上有阳光倾泻。

眷恋什么?化身为人类、与他们一同度过的短暂时光吗?

细沙漫上脚背，他拂过仅剩的最后一个气泡。

——是他呀。归根结底自己想要留念的，最是他一个吧？

说到底望月绫时不过是因私心催化得出的概念性产物，歪曲了实理认知而跻身人间，所幸真理回归原位得以驱散谬误，海浪抚过沙滩也会带走一切痕迹。

这个时候，他其实更想抱抱他。

恍然间窗外的沙声变得更大，房间没有点光，绫时若是偏过头去便能看见雪子的阴影借未熄街灯的照映从理苍白的面颊上滑落，滚动着落入衣襟领口，并不均匀，像是混杂了什么的泪滴。

但他没有。绫时只是盯着不远的门缝处渗进这片黑暗的微亮，在漫长的沉默中凝视飓风暴雨下终归支离瓦解的小舟，远眺那将至的，深不可及的虚空。

那么……是已经决定、想好了吗?

斟酌着，绫时将询问抛出来。音节轻声宛如呢喃，在空气中逸散开，盘旋着摇摆上升。

关于之前问题的答案，是杀死我……

诱导尚未真正成形的瞬间，绫时感觉到了身边人轻微的颤抖。

他适时终结了话语，摇摇头，没有再说话。

谁都没有再开口。在短暂的回避上，他们不谋而合。何况绫时明白，理找他来并不是为了这个。

有一会儿世界仅剩下两人份的呼吸声，但很快，耳侧传来了声响。

领结被扯开，再是衣料与皮肤摩擦的窸窣声，理突然伸手去拉拽对方的围巾，迫使绫时能够更靠近他，绫时只好用手肘下撑床面，努力维持平衡的同时别开目光。浅黄色的布面受力变化，畸形的月亮桥梁在肢体交叠中悄然构筑。

理紧攥的手腕稍卸去力道，衣饰松垮地挂在躯体，已敞开的部分不加半分遮掩，几息间便凑了近。

……这不是绫时所期望的吗？

嘴唇开合，理的吐息仍在发颤，绫时闻言一愣，而对方没有再给他机会。迅速地用双腿将腰部锁住，再是按死他的肩膀——借由惯性和重力，理成功了。二人身位调转一齐跌进床铺，理成为了居高者。

距离的骤然缩短让绫时能完全感受到双方紧密贴合处，躯体血脉的奔流与鼓动。一团乱麻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脏激烈地搏动。

理……！你不能——

额角几乎是发疯一般跳着。

你之前表现出过、……这种想法，被我拒绝了。理拂开因混乱遮挡左眼视线的碎发，目光略偏地轻声咕哝，另一只手解带的动作仍是不停。我以为……我们还有时间、至少等成年了再——

他的话被一声爆发的哽咽打断。理闭了闭眼，竭力支起身体。

于是绫时看见了对方曾告予他的秘辛，那是十年前因他的诞生而重塑的躯体，此刻正柔和地展现在眼前，随呼吸而轻微起伏，又在雪夜中发着颤。月光盛大而灿烂，像是满意他目中终于出现的松动，理轻轻笑了。

……来，将我夺取吧。






满溢的滑腻下，最开始的拓入似乎并不费力。维持着原先的姿势，理小心地把控方向寻找落点。刺激的确有所减弱，带来的触感却更加延长，在另一人的注视下堪称苦刑。

时间有限……反复催促着自己，理呼气下定了决心。然而真正联结的瞬间，过载的感官知觉令他丧失了一切言语的可能。用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不让自己就此发出过分难堪的声音，剧烈疼痛过后是酸涩感与莫名的苦楚猛然炸开，伴着耳鸣将意识裹挟坠入无人之境。

谁人在不断地呼喊着名字。理勉强集中思绪，视线聚焦目及下方的狼藉一片——只是基础的步骤便放纵了本能。陌生的气音被拼凑得时断时续，过了一会儿理才认出那是从自己喉腔发出的。

深呼吸、理，深呼吸……

绫时显然也不好受，能做的是尽可能将动作放缓。这个角度已能摸到身上那人嶙峋的肋骨。绫时慢慢抽回手，安抚性地去握理的手腕，没承想险些激得对方又一次达到界限。理几近脱力地倒下，绫时找准机会和他交换了轻吻，一触即分，理被这么圈在怀抱里时也出乎意料地顺从，大概是漫长的前调和如是两次太折腾力气了。

欸，跟平常有些沙哑的声音不一样……原来居然能发出这样的……说起来，没想到手是敏感点啊。

安抚性地劝慰着理一边这样愉快地想，绫时不动声色接过了主导权，微微抚开理的刘海，虔诚地吻过他闭阖的双眼。

平安夜，圣善夜……

尽享天赐安眠。

不成文的曲调跃然脑海，绫时想到白日里随理经过的桐叶购物中心。人造的巨型倒吊灯盏呈现冰晶形状在顶棚盛开，莹蓝色映在每个人的身上。他在脚下的阴影中睁开漆黑的全瞳，注视着理站在喷泉前，微微仰起脸。

节日彩灯轮转，背景是喧嚣的人声。理还带戴着随身听，面上是轻松的笑意，向着广场中央那棵今年因意外不会运来的、不存在的圣诞树，双手合十。

那一刻，他知道了他的答案。






……我不会。

在最后的时刻，理与他拥抱。像是怕他没有听清，理又重复一遍。

我不会杀死你，绫时，或者……法洛斯。我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