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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正如之前所提到的,次元大介是五天前从鲁邦处离开的,但他想要离开的想法并不是在五天前才产生的——实际上,在鲁邦开始的倒霉的第一天起,次元就隐约觉得对方的霉运跟自己有脱不开的干系。
当时的时候……硬要次元去回忆的话,大概是一个月之前,他们一行人刚干完一票大的。那时是黄昏时分,次元跑到天台去抽烟,而鲁邦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怎么突然跑上来了?不是在跟不二子打情骂俏吗?”
“她回去了……说今晚跟一个什么罗马尼亚的公爵儿子有约。”鲁邦耷着眼皮,看上去像只漏气的氢气球。“走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还把我的那些钞票换成了假币,所以……”
“哼,”次元幸灾乐祸地低笑一声,“不意外。”
“是啊……不意外。”
当时的风景很好,橘红色的落日西垂,满城的高楼建筑像是浸泡在黑麦威士忌里。望着天边的晚霞,次元吸了口手中的万宝路,徐徐将一口烟雾吹向黄昏里归巢的鸟儿。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次元说着,在压低的帽檐下不动声色地扬起嘴角。
“是啊……是这样。次元?”
“嗯?”
“借个火怎样?”
次元闻声,伸手在怀里摸索起来,可他的芝宝还没拿出手,鲁邦叼着烟就凑了过来。
“别动,得稍微等一会儿……”
怪盗叼着烟卷,说话声有点含糊,平日里高昂又意气风发的嗓音,此刻被他压了下去,只留一种低沉的呢喃在喉咙底兀自颤动着,像是一串走音的咏叹调。
于是次元只得站在那里,等着鲁邦口中的香烟被自己的点燃,他猜当时把帽子摘掉鲁邦应该会更方便一点,毕竟那宽大的帽檐没法让对方走得更近,但是……如果唇间抖动的香烟还不足够将他的心情昭然若揭,他可不想让颤抖的手指和发红的面颊再帮他一把。
大概有一个世纪之后,鲁邦终于把那根该死的烟点着了。他从次元面前离开,后撤一步,懒洋洋地斜靠在栏杆上,扭头看着身后的落日。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他听到鲁邦这么说着,可那在不久前还是自己的台词。
之后,和次元在天台抽完那根烟,鲁邦就拍拍手回到了楼下,临走时他还不忘贴心地提醒次元给大家点份外卖,这次轮到他请客了。
可是从那以后,鲁邦就遇上了麻烦——各种各样的麻烦。
首先,就当晚的那顿外卖而言,次元给大家点的红肠披萨送到鲁邦手里不知怎得就变成了海鲜披萨。最恐怖的是,鲁邦他傻,没注意里面都有什么,一顿饭下去之后,里面的章鱼差点没把他整个人送走。
鲁邦半夜被送去医院急诊室——人是次元送进去的,医药费也是他出的。
其次就是,随之而来的各种堪称扯淡的倒霉事,包括但不仅限于:起床发现闹钟故障拍不死,在对闹钟进行肢体教育时搞伤了拇指;下楼的时候地板突然塌陷,整个人被卡在一楼二楼之间;到了客厅想要抽根烟,吸顶灯突然掉下来正中脑袋;想给脑袋止血发现没有绷带,于是顶着一脑袋的血上路,正巧门前修下水道没盖井盖……
于是,短短一天的时间,鲁邦又被送进了医院——这次人还是次元给送过去的,至于医药费……
好巧不巧,次元想起了不二子留给鲁邦的那一箱假币。
诸如此类的事情在那段时间不断重演,恐怖程度也在逐步攀升。直到几天后,鲁邦在过马路时,一辆正常行驶的卡车突然不明原因失控……
当时,次元把鲁邦夹胳膊底下就是一蹿,两人双双扑倒在路边好长时间都没缓过劲儿来。看着身下惊魂未定的鲁邦,次元拍拍一身的尘土,扭头看了眼卡车——车子横在路中央,驾驶座上能倒拔垂杨柳的司机师傅花容失色,简直都能看见他出窍的灵魂盘旋在头顶。
直到那时,次元才意识到一切都不对劲——倒也不是说他有什么充足的证据,主要是,时间赶得太巧了,都不能说是一前一后,只能说是同时——
在次元对鲁邦产生了些许悸动以后,鲁邦的霉运也就降临了。
于是次元开始陷入自我怀疑,这不是没有依据的,毕竟从过去来看,被次元大介看上的女人基本没有多好的下场……当然,鲁邦不是女人,但好歹也是他产生了意思的对象,再加上时间点巧妙的重合,次元实在是没法不多想。所以,经过那次车祸未遂后不久,次元便在一个深夜留下张纸条离开了——“有些事情我不得不确认一下,不要来找我。”很简单的告别语录,但是他能肯定,有了这么张东西鲁邦一定不会来找他,鲁邦向来尊重每个同伴的隐私。
那之后他迅速找了一个临时的下家——马里奥·佩尔费蒂,那是一家炼油厂的大亨,表面上做着冶炼石油和生产副产品的买卖,实际上手里掌管着半个城市的地下生意。次元加入的时间很巧,当时佩尔费蒂的组织正跟其他几个闹不快,次元大介当晚随便进了家沃尔玛,买了几把一模一样的水果刀、一根记号笔、一本信纸和一盒薄荷爆珠的万宝路。他连夜偷偷潜入几个老大的卧房,用水果刀往每人床头上订了张警告信。信的内容很简单:“Perfetti is watching you(佩尔费蒂盯着你呢)”,工作执行得不动声色行云流水——效果也拔群。主要是一家也就算了,全城上下7.8家黑帮组织都让一个不明人物给偷了老家,连脸都没看着,这种震慑力不是一般人能给得了的。
当然,除了感慨一下次元大介的执行力,各个老大们也骂着这人的字怎么这么差。
那之后的将近两三天,次元大介在组织里的地位飞速提升,很快就爬到了近乎二把手的位置。实际上次元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如此重视——老实说,他都不太想走了。不像鲁邦,佩尔费蒂是个谨慎的人,或者说是个懦弱的人,他没有那种莽劲儿,做事一向小心翼翼,不敢出半点差池,这也就意味着在佩尔费蒂手下干活基本上不会有危及生命的风险——算了,直说了吧,就是日子好过钱好挣。
但是好巧不巧,第五天清晨,次元在窗缝里发现一张透着丁香油味的信纸,信里的内容告诉他,鲁邦计划于25日的凌晨12点去首都博物馆大闹一场。25日,25日……摸索着细腻的纸张,次元阖了阖眼——那也就是说,计划要在头一天夜晚开始实行,24日晚上,明天……
同时,五右卫门还告诉次元,鲁邦最近的倒霉劲儿……是一点没退。
无形中,五右卫门的信打消了次元的疑虑。这说明他想着离开鲁邦让对方日子好起来的这条路是行不通的——不是拉开距离就能消除诅咒,是只有次元对鲁邦彻底死心,鲁邦才能回归过去的正常生活。这很难,次元告诉自己,毕竟就从这几天来看,距离拉远之后没有冲淡他对鲁邦的感觉,反倒是加深了他对于鲁邦的思念——当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打到身上,他能想起自己去鲁邦房间叫醒他的每个清晨;当组织搞了大事组织庆功宴,他能想起在房间里和女孩胡闹的鲁邦,和第二天他放在对方床头的醒酒药;当落日余晖撒在门前的台阶上,他能想起那天黄昏,他和鲁邦并肩站在天台上。当时鲁邦叼着一根烟凑了过来,看着远远的夕阳,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口道“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他想说,那本该是他的台词,但是当时他不敢出声,他怕颤抖的声线会出卖自己,也怕一旦自己开了口,眼前这幅美好到仿佛幻象的场景,顷刻间会破碎一地。
他想要见到鲁邦——现在,立刻,马上。
而与此同时,前来的小弟告诉他,佩尔费蒂有事找他。
几分钟后,次元下楼,他摇着手手里的白兰地,看着佩尔费蒂,在心里揣摩着应该怎么跟对方谈自己要撒手不干了这件事。
可是当对方一开口,他就知道,这事用谈的恐怕是解决不了了。
“你过去是鲁邦三世的人,对吧?次元大介?”
听着那个熟悉的名字,次元大介条件反射地警惕起来。
“……是。”
“次元,要知道,我很器重你,实际上,一直以来我很少如此地看中一个人,你是第一个。”
“多谢老大。”
“可是你也要知道,我不允许有人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所以现在这个任务要交给你。”
佩尔费蒂说着,朝次元走了两步,看着对方压低的帽子,他缓缓开口道:
“我要你去杀了鲁邦三世。”
次元听闻,难得从帽子底下抬起头来。他早就该知道的,毕竟佩尔费蒂是个谨慎过头的人,有任何一个人突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身边,他不可能不起疑心。
“你的意思是说,杀了他之后你就会相信我了?”
“并且让你成为我真正的副手——是的,是的。”
听佩尔费蒂说完,次元把手里的酒放回桌上。
他啧了一声:“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只要杀了他,你在这里就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女人、金钱、地位……”
“呯——!”
一声爆裂般的巨响,随之而来的是浓郁的硝火气息,没等话说完,佩尔费蒂便仰身朝后倒在血泊之中。次元把马格南收回腰间的枪带,端起桌上的白兰地一饮而尽。
“……说你呢,我说你麻烦了。”
然后,趁着其余人还未来得及冲进屋里,次元几步上前把门反锁,接着顺着窗户朝炼油厂大门跑去。与此同时,他按下手里的遥控开关——算是刚加入佩尔费蒂就为他置办的小礼物吧。本来次元想着今天要是能顺利辞职,他就去油罐那边把那些C4给拆了,现在看来这礼物他们组织还是想要的。
但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一发.45口径子弹朝着自己胳膊飞了过来。“该死!”看向自己左臂上的伤口,次元痛骂一声,他扭过头去,远远找到了开枪打伤自己的人。枪手拔出马格南,正想给那不知好歹的小子来个华丽的开瓢礼,但是忽然间——
“轰————!!!”
8只油罐顷刻间消失不见,连同整个炼油厂也一块儿从地图上被抹掉了。
至于次元大介,强大的冲击波把他掀翻在地。头痛欲裂,耳鸣,还有左臂上的枪伤——顶着强烈的不适,次元摇摇晃晃往深处的树林走了几步,刚踏进森林边界,他就两眼一闭,不省人事地倒在茂密的树林里。等他再度睁开眼睛时,炼油厂的四周拉满了警戒线,红蓝的警车灯发了疯地闪烁着。次元见状,悄无声息地向着森林深处退去,他很庆幸搜查的警犬还没来得及发现自己,不然的话逃跑就又成了另一件麻烦事。现在他得离开,必须离开——他要回去,回到那个该死基地……
他得去见鲁邦。
而当次元灰头土脸地回到基地门前,他抬手敲了敲门,随后他听见门内传来一阵“吸溜”声。
门开了,鲁邦出现在他面前,端着一桶泡面吃得正香。看到来者是次元,怪盗本能地愣了一下,但是这种反应没有维持多久。咬断嘴里的面条后,鲁邦捂住嘴咳了一声,接着端着泡面桶慢慢后撤两步。
“回来了?”
“嗯,消毒用品有多少?全拿出来。还有……有水吗?”
次元说着,声音飘忽得像是在做梦。他走进屋里,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拿起鲁邦的水杯猛灌了几口。
“你还真不客气。”
看着面前的次元大介,鲁邦把一堆消毒物品摞在桌子上,他坐回沙发里,对于次元大介失踪的那几天绝口不提——就像之前说过的那样,鲁邦向来尊重每个同伴的隐私。
于是,伴随着电视里新闻的报道声,鲁邦继续进行起自己的嗦面事业。
“……万众瞩目的蓝色钻石Falling Sirius——陨落天狼星将于明日抵达我国首都博物馆!……”
“Falling Sirius,多美啊……啊——钱形老爹也在啊!干劲十足的样子真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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