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罗德……”

莎里梅娅公爵在花园的转角堵住了克罗德潽顿，她将金发盘了起来，穿着洛可可式的黑色长裙，紧身胸衣上的黑色蝴蝶结缀满珍珠，袖口的的荷叶边层层堆叠，下摆上的烫金玫瑰比真玫瑰还要妖冶。

克罗德潽顿盯着她的胸口好一会，不自然地转过头咳嗽了两声。

“啊，怎么了……”

希里尔不满地皱眉，“你职务撤了你就什么都不干了是吧？一整天就在花园里闲逛！”

克罗德潽顿盯着花园里的红玫瑰，若有所思，转过来说，“你今天没穿裙撑？”

“什么？！”希里尔的脸上表情再也撑不下去了，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走到克罗德潽顿跟前。

“唔，怎，怎么了……”克罗德潽顿看着希里尔越靠越近，不知不觉往后退。

“去我房间里。”希里尔露出了笑容，但克罗德潽顿觉得很渗人，现在下午的温度真的冷了不少。

“你冷吗？”克罗德潽顿跟希里尔并排走在鹅卵石路上，他这个角度一低头转头就能看见大片肌肤。

希里尔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亲爱的，你觉得冷了？”

“没有没有！！”克罗德潽顿连忙摇摇头。

希里尔走在了前面，突然一件深蓝色的外套盖在身上，她转过头看见克罗德潽顿穿在里面的白色衬衣，不禁笑了一下。

房间里壁炉烧着温暖的火焰，希里尔把外套脱掉扔给了克罗德潽顿。

“你没叫侍女准备晚餐？”克罗德潽顿接过衣服，把它挂在了衣架上，冒出了一句话。

希里尔坐在沙发上拿出了镜子，理着头发，“你是希望我待会吐在你身上？”

克罗德潽顿愣在原地，好像被冰冻住一样，这话是多么通俗易懂，他帅气的脸庞有了丝丝裂缝。

“怎么了？”莎里梅娅公爵善解人意地问到。

“没什么……”克罗德潽顿尴尬地摸了摸头，早知道这样他怎么也不会答应帮她还出一些奇怪的条件了。

“过来吧。”

“就不能去床上吗？”

希里尔看了他一眼，“你难道真的要吃饭吗？”

“现在是不是还早……”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不想啊，前言不搭后语的。”希里尔笑着说，她的金发已经散下来，披在肩上。

“都怪我自己。”克罗德潽顿在心里默默抱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鬼迷心窍，但是她真的太美丽了，谁忍得住啊。

他还没走到沙发跟前，希里尔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只手搭在了克罗德潽顿的肩上，另一只手抚摸上他的脸庞，浓密的睫毛扑朔着，那双湖蓝色眼睛就那样盯着他。

克罗德潽顿在希里尔闭上眼的同时亲上了她的眼睛。

“干嘛啊？”希里尔推了推他，但是腰被搂着，两个人并没有离太远。

克罗德潽顿笑着将头凑到公爵的肩膀上，“这里真的很不方便。”

“知道啦——”希里尔轻轻拍了拍，示意克罗德潽顿起来。对方倒是起身，不过又拉住了她的手。


黄昏的味道越来越浓，克罗德潽顿将窗帘拉住前，顺带往外面望了望，楼下的侍女还在花园里忙碌。

希里尔将帷幔放下，“你在看什么？”

“你说她们会听到吗？”克罗德潽顿笑着问出了这个问题，然后便收到了一个枕头的亲切问候，他接住并放回了床上，动作流畅，根本看不出他对外所说的身体抱恙。

希里尔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盯着克罗德潽顿，“怎么了，宝贝？”后者看到她的模样，疑惑地站在床前。

“我突然想一个人待会……”希里尔双手抱胸，似笑非笑地说到。

“错了错了，是我不对。”克罗德潽顿收起表情，严肃地说。

希里尔摇了摇头，“没有，我真的想一个人待会，你出去吧。”说完，毫不留情地将克罗德潽顿赶了出去。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与八年前如初一辙，没有变化，岁月未曾在这位魔王留下任何痕迹。

克罗德潽顿十分困惑，默默走回了自己的房间，他准备继续看《亚瑟王传奇》，故事里的主角会像自己一样被情人请出房间吗……应该不会吧。

至于希里尔刚刚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决定——待会再思考。

克罗德潽顿离开后，希里尔·莎里梅娅坐在卧室里的大壁挂镜子前，镜子里映射出一张年轻而美丽的面孔，光滑细腻的皮肤没有一丝皱纹，金色的长发如瀑。

她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虽然没有衰老的迹象但仍有一阵酸涩感划过鼻尖。

从第一次见到他起，八年的岁月已经流逝，希里尔从娇羞的少女成长为他人眼中冷血的公爵，时间的伤害刻骨铭心。

父亲的死亡，格拉德斯科的背叛，乃至后来的王位血雨，国民大暴动，对她来说都已经过去很久，像是百年前陈旧的记忆，开始遗忘了。

被确定为继承人后，她才有时间停下来看看自己，但镜子中倒映的却再也不会是八年前拥有清澈的眼神的她。

时间如此轻易地就改变了一个人，这还只有八年，要是再长一些，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人生有几个三十年?

魔族不会衰老，会逐渐枯萎的只有人类。

我终究会死去，亲爱的，你知道吗？人类的生命如夏花般短暂，我又怎能陪伴你一生……往后，你还会爱不再年轻的我吗？离开后的时间里，你还会记得我吗？会思念我吗？

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公爵府，花园里的玫瑰静悄悄的，唯有滴滴雨水落下的声音在那里回荡。她不该再想了。

希里尔去了克罗德潽顿的房间。

克罗德潽顿打开门时愣了一下——希里尔的眼眶有些微红，但很不明显。他按下心中的疑问——也许她刚刚哭过了——他开口了，

“公爵大人有什么指示？”他倚在门口，歪着头说。

希里尔眨了眨眼睛，“去我房间吧?”

克罗德潽顿露出一个笑容，“遵命。”

也罢，就先暂时沉湎于当下吧，他会一如既往地陪伴自己。

听着雨声渐渐变小，克罗德潽顿打算明天去花园，希望自己的玫瑰能坚强一点，这还只是一点点小风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