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有女名澪

“快点！快点！”

“热水！热水！”

“春，你坚持住！国君就快来了！”君夫人郑姬在产房外焦急地等待着，她很想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形，但是产房不祥，寺人和侍女都拦住了她。

“姑娘再用些力，看见孩子的头了！”在屋里伺候的产婆对她大声喊着。

君夫人郑姬的偏殿里，一个十几岁的女子正在生产，她已经精疲力尽，耳边只能听见女医和产婆焦急的话语，还有君夫人的关切。已经过了一整天了，孩子还没有生出来，她此刻只感觉要痛死了。

“春，你不要害怕，你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好孩子，定会平安出生的。”看见一盆盆血水被端出来，郑姬愈发担心屋里的春，她继续鼓励着春。

“夫人，我要死了。”榻上的春有气无力的说着。

“生了生了！夫人，姑娘生了，是个公主！”

郑姬听到内室里传来的婴儿的哭声，终于忍不住甩开了侍女走了进去，榻上的春汗湿了全身，秀发紧贴着她的如花容颜，倒显得更为楚楚可怜，此刻的她象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游上岸边的金鱼。平时最讲规矩的春已经无法起身像夫人行礼了。

“孩子现在还小，长大了一定和你一样是个大美人。”郑姬抱着刚出生的女婴，笑着对她说。

“奴婢能够产下公主，是奴婢的福气，只是公主若有这样身份低微的母亲，只恐公主受人轻视。”刚刚做了母亲的春，脸上不是应该对新生婴儿露出的微笑，而是无尽的隐忧。

“春，你多虑了，国君现在虽有好几个公子，但是公主只有媛一个，你的这个孩子定会得到国君的欢心的。”

“夫人，奴婢有一事相求，望夫人定要成全奴婢。奴婢想请夫人做公主的母亲。”春作势就要在榻上向夫人行礼。

“春，你这又是何苦呢？国君心里是有你的，只是一时忙于朝政才不能册封你，现在你产下了公主，我明日就去求国君封你为妃。”郑姬见到她如此这般，此刻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她向国君讨一个名分。

“君夫人不要安慰我了，我生育了一天，国君都没来看我一眼，可知是对我极为轻视的。”

“春，国君他，他只是……”

“夫人，我只是您宫里的侍女，能得国君垂怜已是幸运，春不敢养育公主，只求能将公主寄养在夫人膝下。”

“你真的不会后悔吗？”郑姬见她这样决绝，心也沉了下去。

“奴婢本就不应该进宫，此刻只想离开这伤心之地。”

寝宫里，郑姬逗弄着刚出生的婴儿，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小女儿，如果那孩子能平安长大，现在应该也及笄了。看着怀里的婴儿，郑姬对那决意离宫的春不免无奈，自己一直拿她当女儿看，虽然没能听她叫自己一声娘，但是对她也是与旁人不同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和自己疏远了呢？是在自己让她去服侍国君那天开始吗？但国君对春有意，自己也只是全了国君的心思罢了。

“夫人，世子来给您问安了。”一个眉目清秀的侍女前来回禀。

“他倒是难得来，叫他在外面等着吧。”郑姬的目光没有从小女儿的身上离开。

公子诸儿是齐侯长子，齐侯对他很是看重，开始让他跟在身边学习处理政事，他最近本来很少来后宫看望郑姬，因而郑姬有些意外。自己的这个儿子本来很是孝顺，但是在这一年里却与自己疏离了些。

“儿子见过母亲。”刚十五岁的年轻人面如冠玉、身若修竹，头上的宝石发带在夜晚的寝宫里闪着幽暗且高贵的金属光泽。

“诸儿不必多礼，漏夜前来是有什么事吗？。”郑姬作为正室夫人，自然是有着贤良宽和的气度，她那温柔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容貌不再娇艳，尊贵的气度却也是旁人所不能及的。

“儿子听说春姑娘前几日生下一位公主，所以前来看望。”

“这姑娘是个有福气的，宫里难得又添了位公主，阿媛也多个妹妹相伴。”郑姬提到的阿媛是齐侯已经十四岁的女儿仲姜，齐侯本有三个女儿，可惜长女孟姜和三女叔姜都是幼年夭折了，女子闺名不为人知，因而世人多称姜媛为仲姜。

“这个妹妹真的是玉雪可爱，长得像极了春姑娘。”

“是啊，她和春真的很像，都是这么又大又亮的眼睛，以后我也不算膝下寂寞了。”

“母亲是说……”

“诸儿，春她出宫了。我也不愿让她走的，但是她的性子不适合留在宫里，对她来说出宫也是好事。”

诸儿抱着才刚出生几天的妹妹，思绪却回到了两年前与春初见的情境。那样明媚动人的如花容颜，那样清脆如铃的甜美笑声，让来向母亲问安的诸儿驻足良久，她身上仿佛闪着光，就像是坠落人间的九天仙子，从未真心对女子的着迷过的诸儿，对她产生了一种悸动。

春是母亲宫里的侍女，诸儿是不能和她有什么的，但是身为少年的诸儿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他开始期待在母亲宫里能多见春一面，和她说上一句话也好。但是在某一天后，春成为了君父的宠婢，虽然诸儿知道如花似玉又青春年少的春一定会吸引君父的目光，但是当春穿着那繁复的丝制纹绣宫装，出现在母亲身边向母亲请安时，诸儿的内心还是会感到一阵烦躁，他知道春也是不愿意的，因为她那合乎礼仪的一举一动简直像是个精致的人偶，哪里还有一丝能看出是个鲜活的少女。

“春姑娘也是个心狠的，竟连自己亲生的女儿都舍得下。”诸儿的话语里有一丝淡淡的嘲讽。

“诸儿，她是个可怜的姑娘，是被这后宫里的女人们逼走的。总之，这孩子以后就养在我宫里，我答应了春要好好养育这个公主。”

“这孩子养在母亲身边自是好的，只是不知她是否有了名字？”

“她才刚出生几天呢，国君也没提起要给她取名。”

“母亲觉得，澪这个名字如何？”

“澪？”

“是指清澈的水声之意，也希望这个妹妹今后能够如澪水一般简单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