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面前有一份全年无休，朝九晚九，时常处于危险当中，boss一个电话你就得随叫随到的工作，你会干吗？
但凡有点儿良心的人，都会拍着你的肩怜悯地说，换一份工作吧，狗命要紧。
史蒂芬·A·斯塔菲思干的就是这么一份工作。

早上八点，史蒂芬提着三明治打开莱布拉的大门。室内已经有人了。从落地窗外照射出朝阳的光辉，在那光辉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正对着窗边的绿色植物浇水。听见了开门声，那人转过来，对史蒂芬说：“早上好，史蒂芬。”
莱布拉的正常集合时间是九点，所以距离扎布和雷欧抵达莱布拉还有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是少有的他和克劳斯独处的时间。如果有要紧事，他们便会在这一个小时内商量对策。但所幸并不是每一天都那么“要紧“（比起有人召唤地震存在，歼灭一个小的黑帮组织就不是那么‘要紧’），所以他们只是在闲聊，吃早餐，或者下一盘西洋棋。
史蒂芬走到自己的办公桌放下早餐，“早啊，克劳斯。”他把包装纸撕开，边吃了一口边打开了今天要过目的文书工作，状似漫不经心地提议道：“我今天听说公园附近开了一家新的甜甜圈店，今天处理完工作后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克劳斯一下便从那种安静的气氛转变成开小花的期待状态，应承道：“我很高兴。”
在HL，你不会找到比克劳斯·V·莱茵赫兹更加单纯的人了。他诚实，纯粹，固执，还有点儿天真。大概连小孩子都不会被扎布骗走手中的糖果，但克劳斯会。
说起这个，斯蒂芬在旁边的备忘录写上一笔，“扎布下个月扣工资。”

莱布拉今天的工作挺多。他们先是跑到西边，解决一桩异界走私团伙，再跑到中心，协助HLPD抓捕一个在逃异界人士，下午则去监狱请求了血锤出动，帮忙解决一个巨人。
虽然今天也是一片混乱，斯蒂芬和克劳斯还在各自打电话和各方沟通善后工作，但一切都已经解决了。他招呼克劳斯正要往公园那边走。今天是他的生日，他知道克劳斯这个热衷于给成员举办聚会的派对狂肯定也给自己准备了什么秘密惊喜。大概回到莱布拉就能看见了。但他给自己准备的生日礼物是和克劳斯单独一起，吃一份甜品。
突然就发生了变故。
那是一个矮小的非人类，碰瓷一般在他身边擦腿而过，有什么阴凉的东西爬上了他的后脑，在他失去意识前，他反射性地冰冻了这个作案者。

醒来时，房间里只有安静的点滴声音。
他发出那种睡了很久的难受呻吟，捂着头做起来。被搀扶起来时他才注意到守在一边的红发男子。见他望向自己，红发男子紧张的神情和缓了，“史蒂芬，你终于醒了。”
“托了你的福，术者我们已经抓住了。竟然能立刻反应过来冰冻他，不愧是史蒂芬。”
“不好意思，请问您是？史蒂芬是指我吗?”
男子露出一种混合了震惊和担忧的表情来，虽然看上去很可怕，但不知怎的，史蒂芬能感受到他的感情，甚至想安慰他不打紧。
打破这份局促的是一个清爽的女声：“你醒啦？”
两人一起望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小女孩，似乎是在扮演医生。
但红发男子并没有像史蒂芬一样怀疑，他很礼貌地请了这位“医生”过来，检查史蒂芬的情况。
所有指标都正常，史蒂芬·A·斯塔菲思（他刚刚知道了自己的全名，中间的A代表的是亚兰）完全健康，假设有相当一部分记忆在休眠的特殊情况不被考虑在内的话。
他干干净净地忘记了有关“HL”以及“莱布拉”的事情。在这两个词的辐射下，连作为“莱布拉副官”的自己也被删除了，更别提作为“莱布拉首领”的克劳斯，以及作为“莱布拉成员”的各位。
简而言之，现在的史蒂芬·A·斯塔菲思，是一位完完全全的普通人。

他重新认识了克劳斯·V·莱茵赫兹，这位红发的大块头似乎是他的上司，朋友，以及青梅竹马。而现在他们正在进入的是他现在担任副官的‘公司’，虽然秘密结社这个词听起来非常不靠谱，但据克劳斯介绍，这是维护HL平衡的组织，听起来挺不错的。
虽然记忆已经没有了，但判断出自己的办公桌并不难，“然后呢?我的工作内容是做什么?”
“简单来说，是我的副手。你负责了大多数案件的情报搜集，方案制定，报告整理，以及现场作战协助。”
听起来自己似乎很了不起，但不是吧，事情听起来也太多了。他又问了薪酬，社会保障，休息时间和工时之类的，普通人在考虑工作时会问的问题，对方也一一解答了。
简单来说，史蒂芬内心想：这是间黑心公司啊。

但令人意外的是，黑心公司莱布拉的老板克劳斯是一位非常好说话的绅士。
史蒂芬现在这个情况出去协助作战非常不合适，还是呆在莱布拉休息比较好。虽然获得了休息许可，但史蒂芬还是闲不下来。他好似感觉自己不应该这么休闲才对——他的生活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克劳斯在戴上那奇怪的红黑色手套时，他感觉自己也应该跟着出去。似乎这是一种生物本能，一种理所应当。
难道是雏鸟情结么，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在这疯狂的地方他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克劳斯。呆在那个男人旁边，他会觉得非常平静，在这鱼龙混杂的世界中就像是暴风中心一样。
但现在他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跟着也只是累赘。他被吩咐和一位女士留在莱布拉待命。那是一位戴着单边眼罩的金发女性，穿着干练的风衣，名叫KK。这位女士和他的关系似乎不错，一言一语都带着一点儿轻微的挤兑。但你会明白那并不是带着恶意的。
史蒂芬完全拿她没办法，毕竟她说得完全在理。
后来她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似乎是现场需要支援，在关门之前，她小声地说：“赶紧好起来呀，史蒂芬老师。”
于是他站起来，环顾这个偌大的办公室。落地窗外是名为赫尔沙雷姆兹·罗特的都市，原纽约，简称HL。莱布拉的所在地意外地高，从落地窗外可以俯瞰大部分的建筑。来来往往的行人里混杂着不少异形。虽然看上去很疯狂，这都市一直保持着一种奇妙的平衡。
促使这一平衡达成的就是秘密结社莱布拉。
有点儿奇妙，说夸张点儿，就像是历史专业的文科生坐在了网络技术工程师的位置上。史蒂芬虽然自认本性不坏，但也不是那么无私的人。就像现在，他已经拟好辞职书了。还是换份工作吧，狗命要紧。

但史蒂芬知道，自己也并不是被黑心公司压榨还一声不吭任劳任怨的人。他选择了留在这里就一定有什么原因。
他打开电视，现在正在进行现场转播，警车呜呜的声音和嘈杂的打斗声从那小四方盒子里传来。这世界是如此分裂，危险和安逸不过是一个屏幕的距离。

克劳斯今天一整天都有点儿不在状态。有句话说得好，失去了才懂得珍贵。克劳斯和史蒂芬认识许多年了，虽然说不上形影不离，但史蒂芬的存在他早就习惯了。他从小追逐的背影，变成并肩的朋友，而现在这位朋友忘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这一点儿小担忧也不影响他把敌人利落地用布雷格利德流血斗术安排得明明白白，这个在一号十字架，这个在二号十字架，完事了打包带走。
现场是普通的一片混乱，只是倒了几座建筑物，交通堵了约4个钟头，血肉到处都是，但是没有熟悉的冰冻痕迹。若在平时，那清脆的结冰声音可以说是混乱协奏曲的最佳点缀。克劳斯有点儿想念朋友，他作战的姿态就像是优雅的冰上舞蹈。
于是他和雷欧绕路去买三明治和甜甜圈。

被抓住的术士看起来胆子很小，被解冻后一五一十全部交代了，可以说是扎布审问过得最轻松的犯人——他甚至还没提着他领子威胁呢！
他是被邪恶组织抓住的年轻心理医生，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只能不得不听从。据他交代，现在史蒂芬脑海里关于“HL”和“莱布拉”的相关词条都已经全部被“剪贴”完毕，但在他“粘贴”之前，他就被冰冻住了。
所以现在史蒂芬脑海中的记忆文档是处于一种“将要离开但实际还存在”的状态，只要加以刺激，取回记忆并不难。
“那你就不能手动帮忙‘粘贴’回去么？”
“这很难，人的记忆只有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才会被我入侵，通常被施予一次术式后，人的大脑便会主动地防御这种入侵，即使本人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简而言之，你没用了吧？”

术士最终还是捡回一命。毕竟史蒂芬现在的状况并不是完好如初。为了防止“解铃还须系铃人”的这这种情况，他甚至得到了一点优待：那邪恶组织在他的供词下被火速地定位，破坏，转交给了HLPD。术士的妹妹也被解救出来。
心理医生感动地表示可以随时给莱布拉的成员们做心理治疗，并且提示到：“要找回记忆的话，就要找到一切的原点。只要找到开端，就能顺藤摸瓜地把一切还原。”

构成史蒂芬记忆的原点是什么？
是三年前的大崩落吗？是莱布拉成立的那一天吗？他们找到了当时的影视录像，把这可怜的32岁中年按在电脑前，反复地观看那几段影片。
很可惜，并不是。
克劳斯想起了那医院，大崩落时他和史蒂芬正在越野车上，看着整个HL的自我重建。那些建筑物飘在天空上，然后落在另一个建筑物上。他们在路上救治了一个婴儿，带到了医院后遇见了一个金发的血界眷属。
他们把他带到了医院，但很可惜，也不是正确答案（他们甚至找了那条狗！）。毕竟他原本就是在那医院醒来，如果有什么印象，也早就恢复了。
莱布拉的成员们只好纷纷把关于史蒂芬·A·斯塔菲思的一切回忆都抖落出来。到这时，他们才发现，他们对于这平时总是温和地笑着的男人没有那么了解。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如果自己的要害被太多的人知道，那么当成员们被分开拷问时就会非常危险。他的做法是完全有道理的。

其实史蒂芬曾经私下找过一次术士，那心理医生对着他分析了很多东西，还让他回忆自己的童年。但眼下史蒂芬所持的记忆并不多，所以无疾而终。
“每个病人都会有自己的心结。”心理医生说，“我能看出你有点儿忧郁。”
“其实除去找到‘原点‘外，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恢复记忆。那就是恐惧。但眼下你就像是一张纸，无所谓欢乐，也无所谓忧惧。所以我就没告诉他们。”
“你到底恐惧什么呢？史蒂芬先生。”

僵持着也没有用，犯罪分子可不等人，成员们再次被分配到了不同的案件。KK建议把史蒂芬也带出去，或许战斗场景也可以帮助刺激记忆。
但带着一个非战斗力毕竟有点不方便，史蒂芬便被交代和雷欧一起躲在现场某处。很快雷欧便找到了一处好地方，拉着史蒂芬蹲下，暗中观察。
“你很熟练呢，雷欧。”
“哈哈，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也算是经验丰富了呢。毕竟我没有什么战斗力嘛。”
史蒂芬仔细打量了一下他，的确是哪里都可以找到的天真的十七岁少年，他看起来和这硝烟战场一点也不搭调。他应该去念书，打篮球，做个摄影师。“但你的确是莱布拉的一员，我想你肯定也有什么过人之处吧？”
“因为我眼神很好啊。”眯眯眼少年把视线集中在眼前的战斗上。史蒂芬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那是奋战中的克劳斯。他白色衬衫的一边袖子已经撕裂了，露出黑红色的手套。另一只手是白银色的十字架指虎。他的白衬衫被血染红，快要和暗红的马甲融为一体。鲜血铸造的十字架之下，只有他依然站立着，背影看上去坚不可摧。
他的确坚不可摧，很多敌人他根本用不上布雷格利德流血斗术，徒手便能扫开一片。他的怒吼，他的发色，他的身躯，和他击杀敌人的残忍，让他看上去就像一头野兽。而周围是以他为中心散开的尸血山河。
人间的最终兵器。孤独的侩子手。史蒂芬想移开视线，但他的眼睛就像是被钉住一样。
最后出现在在他对面的是一个黑发的小姑娘。她美丽，性感，也很危险。毕竟倘若是个普通的小姑娘，早就被吓得躲到一边了。但她却可以接下克劳斯的攻击，她并非是普通的人类。
雷欧一直在手机上写着什么，打字打了很久。
双方势均力敌，不，史蒂芬能看出来，克劳斯是在防御，他在等一个契机。他在等待着什么？
雷欧停止的那一刻，克劳斯便拿起手机飞快地扫了一眼。
对面的女孩也突然脸色大变，但她的真名已经被牢牢记在莱布拉首领的脑海中。他念了出来，那是一个颇有些长的女名，非常完整。
“憎恨吧！赦免吧！放弃吧!”
“为了守护人界，请原谅我的蛮行！布雷格利德流血斗术，999式，久远棺封缚狱！”


喧闹暂时停息了。过来收拾残局的是HLPD。克劳斯也正在往这边走来。其他成员打过招呼，也纷纷解散。
“史蒂芬，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让我今晚去你家寄宿一晚吗？”
“没问题。怎么啦？”
“虽然只是我的猜想……但我觉得我们可以试一下从‘我’身上下手。”

据克劳斯的假设，在“HL”及“莱布拉”下的词条被全部包围，而克劳斯作为“莱布拉的首领”所影响也被删除。但HL和莱布拉仅仅是这三年的记忆，理应不应该影响到“艾斯拉美达血冻道”以及“牙狩”之类的，在HL大崩落之前的词条。所以要找回被“剪贴”的记忆原点，并非是从“HL”和“莱布拉”出发，而是从在被‘剪贴‘的词条中，找到最早的词条出发。
那个词条就是“克劳斯”。
但并不是普通的“克劳斯”这个词，而是一个事件，这个事件究竟是什么，只有克劳斯和史蒂芬自己知道。

有时候，有一个念头会短暂地纠缠着克劳斯。
那就是：他们现在如此努力地想让史蒂芬恢复记忆真的是正确的吗？会不会把已经变成普通人的他送出HL，让他普普通通，快快乐乐地过完这一辈子才是更好的呢？
凭借他的才知和相貌，找到一份好工作和好妻子都并不是难事。何况斯塔菲思家族也不会介意继承人脱离义务警察的工作。即使史蒂芬什么都不干，他也能逍遥大半辈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二代，听起来似乎是很多人向往的生活。
克劳斯希望史蒂芬快乐，但他没有权利为史蒂芬做决定。

“我拜托基尔伯特回我家取相册，还得一会儿才到。”
克劳斯坐在沙发上，看史蒂芬走来走去地为自己找茶和茶点。佣人似乎是请假了一周，并没有过来打扫。但史蒂芬家里还是挺干净的，宽敞，舒适，而有格调。
“总觉得有点儿怀念，”史蒂芬没有找到茶，只能打开一瓶香槟。取了两个细高脚杯，倒好之后递给他，“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当一天的事情结束后，我们偶尔会在莱布拉喝一杯。”克劳斯接过来，“但最近没怎么这么做了。太忙。原地解散的情况比较多。”
“是吗？”史蒂芬喝了一口，让那清爽的液体滑过喉咙，“那我可真是赚了。”
门铃声。克劳斯去开门，是基尔伯特。他手上抱着一本非常大的相册。
“谢谢，基尔伯特。”
“那么，少爷，我明早再来接您。”缠满绷带的管家把另一个袋子给他，“这是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请少爷拿好。”
“明天八点过来就好了，基尔伯特。路上小心。”
“那么失礼了。”
送走了管家，克劳斯转过来，史蒂芬在室内的大厅里，距离颇为遥远。
“史蒂芬，我有话想对你说。”
史蒂芬又喝 了一口香槟，点了点头示意他直接说。
“你的全名是史蒂芬·A·斯塔菲思。斯塔芬斯家族和莱茵赫兹家族是世交，实力雄厚。你是第二继承人。*”
“也就是说，即使你没有恢复记忆，你也能生活得很好。只要你远离这赫尔沙雷姆兹·罗特。”
“你确定要恢复记忆吗？”
也就是说，即使我不在这黑心公司工作也能活得很好。史蒂芬心想，也是，其实他在进入自己的家时就明白了，这地段和面积都不是一般小市民可以承担得起的。外边的夜景很好，附近也很安静。史蒂芬·A·斯塔菲思并不是穷鬼。
所以是他选择了莱布拉和HL，他是完全有能力和有权利远离这一切的。
但他还是留下来了。
史蒂芬点点头，示意克劳斯翻开相册。


这本相册是克劳斯的私人相册，所以前面好几页都是幼年的克劳斯和他的家族。幼年的克劳斯看起来很可爱，犬齿也并不明显，史蒂芬简直想不明白这人是吃了什么长得这么大的。但由于这几页和史蒂芬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掠过。
终于在某一页，一个黑头发的小男孩出现在他身边。他穿着深蓝色的短袖衬衫，黑色的背带短裤，一双笔直的长腿看起来很适合去学跳舞。他比克劳斯高一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看起来像个邻家的大哥哥。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克劳斯说。
那是在一次家族聚会。双方家长都在场，克劳斯躲在爸爸的腿后，看着那个自在得体的男孩。
他长得比克劳斯见过的任何一个绅士都要好看。像个白瓷娃娃。
他们熟络起来很快。
史蒂芬经常来莱茵赫兹家串门，除去偶尔帮父亲跑个腿送个信之外，他都会找克劳斯玩耍。他知道怎么找到他，莱茵赫兹家是不需要园丁的，他们的小少爷总会把家里的花园打理得很好。这是其他家族的小孩是不会理解的爱好，在他们接受的教育里，他们应该学会钢琴或者小提琴，学会品酒或者是繁复的用餐礼仪。在花园里弄得脏兮兮的可并不是他们该做的。
至此之后，几乎每一张照片都有史蒂芬的身影。
他们一起旅行，一起学习，在下棋的，在游泳的，两个人亲如兄弟。
“后来你到牙狩部队服役了两年。”克劳斯翻开另一页，果然没有他了，“那是很难熬的两年，我很想你。”
照片也变少了，但马上另一页他们就出现了。穿着迷彩服和防弹衣的史蒂芬旁边，是同样装束的克劳斯。“后来我学会了布雷格利德流血斗术，也加入了牙狩。”
男孩们的照片里，加入了血腥，硝烟，和沙漠。但他们依然是高高兴兴地对着镜头笑，好像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难事。
“再到后来，便是大崩落，我创立了莱布拉，而你是第一位成员。”克劳斯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失礼，我先去洗把脸。”

史蒂芬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克劳斯离开后，他独自一人翻看那相册。照片上的他是那么快乐，在克劳斯身边，他总能露出笑容。
但是现在还不行，他还没能想起来。他随意地翻动到其他的页码，小小的克劳斯被家族们包围，那是一张大合照，照片上还有他的姐姐，他的哥哥，和父母。除了基尔伯特，还有几名女仆和执事。克劳斯抱着他新培育出来的花朵，蓝色优雅的小花通过这种方式永远绽放。
在克劳斯旁边，还有一条比他还高一点儿的黄金寻回犬。
史蒂芬注意到，那条狗在后边的照片里都没有再出现，那条狗应该是死了。

怎么死的？

是我杀的。

那一瞬间，回忆如同潮水般袭来。
那是一个潮湿寒冷的雨夜。他和克劳斯在逃命。
显赫的家世是一个硬币，它可以带来优越的生活，最好的教育，开阔的眼界。也可以带来危险。绑架一个小少爷就可以轻松地获得大半辈子都不用愁的金钱，总有些亡命徒会盯上他们。莱茵赫兹家的保全是非常到位的。但走出莱茵赫兹家，就没那么到位了。
带着克劳斯偷溜出去是史蒂芬。他们俩在闹市之中闲逛，买了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反应过来时，似乎已经被人跟踪好一会了。但是怎么甩也甩不掉，于是史蒂芬推测他们俩身上有东西，可以为绑匪们提供定位。
在短短几秒内，史蒂芬就锁定了一颗冒出小小光芒的宝石。那是店家附赠的东西。但是直接丢掉太可疑了，必须争取时间为自己和克劳斯回到莱茵赫兹家。他把宝石绑在了带着出门的黄金寻回犬身上。
金毛很聪明，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使命。按照他的指示往了另一个方向跑开。

但史蒂芬没有想到的是，他自己身上也被下了追踪器。那是他肩膀上的一个小黑点。绑匪们分开了两拨人马，他的举措只是减少了几个敌人而已。
这时的他还没有被送去学习血冻道，还要护着克劳斯，很快他便体力不支。但被支开的黄金寻回犬又出现了。
似乎是拼着一口气，金毛找到了他们，拼死咬开了敌人的动脉。血浆爆开之处，那被史蒂芬安装上去的红宝石正在闪闪发亮。

那是我的冷漠，那是我的策略。史蒂芬从那一刻起，便明白，自己是个冷血的人。他所犯下的罪行早就数不胜数。
但即使如此，他也要护克劳斯周全。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恐惧克劳斯发现这一点。

什么黑心公司呀，史蒂芬在沙发上倒下来，相册上的少年史蒂芬和克劳斯正在无忧无虑地笑。
我才是最黑心的那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