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514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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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同性(男)
原型 明日方舟 炎客 , 送葬人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炎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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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11-29 01:46
summary
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地狱的萌芽;一张脸、一句话、一份礼物、一幅香烟广告,如果不能忘掉,就可能使人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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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葬人收到那把枪的时候并没有太多意外的神色,只是抬头看了炎客一眼,平静地说:“我见过,下午在狙击训练场,能天使干员用它射击过。”
炎客短暂地愣了一下,把足有半人高的枪打横塞进他的天使怀里,“怎么了,不喜欢?总不会是因为它被其他的萨科塔用过了吧。”萨卡兹打趣道。
“你知道我不会产生那种想法,”送葬人低头去摆弄冰冷的铁杆子,“我想这是一把很好的狙击枪…但是为什么?你明知道我不常进行远距离狙击。”
“是,是,你更喜欢近身搏杀,散弹枪才是你的常用武器。”炎客习惯性叼上烟,执行者从枪身上分了一点眼神给他,他又把烟放下,捏在手里把玩。“试试,不常用并不代表你不能驾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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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红色的秽壤上遍布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和木材碎片,有些焦糊的板材上还闪着一些未熄灭的火苗,一个半边身子都被压在一堵墙底下的副官正被这些火焰的制造者踩着。而居高临下的雇佣兵似乎并没有什么虐待战俘的心情,炎客烦躁地甩着刀身上的血,滚烫的鲜红到处飞溅,溅到睫毛上几滴,他抬手抹了抹,拎起刀再次架到副官脖子上,动了动手臂,断壁残垣内便没了第二个人的呼吸。
刃鬼从他的刀身上隐去,炎客对这地方没兴趣,转身便要离开,却看到不远处一抹亮色被压在砖堆里。这年头即便是雇佣兵也不是什么破烂都捡的——更何况是罗德岛的“雇佣兵”,但炎客还是走过去了,他认出那是一把竟能幸免于他火焰之下的枪。
岛上不缺会用的枪的人,比如他的好搭档,铁面无私的执行者。但炎客带着枪和满身血腥味回房间时送葬人正在助理办公室执勤,他把枪靠在墙边,一头钻进浴室,衣服当然是换过的,房间的另一位主人很介意在没有必要的时段里待在血淋淋的环境内,但身上的味道仍然令人作呕。炎客想,几年前在卡兹戴尔,他或许就不会有这种习惯,甚至可能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炎客洗过澡埋头睡了一觉,醒来还不到送葬人的下班时间。他拎起那把枪往训练场走,路过加工站时看见了一个光环,炎客停下脚步。
红发的萨科塔正热情地和黑色皮肤的阿戈尔攀谈,“没错,还是老样子,八份异铁组,三份炽合金…好!回头请你吃我做的苹果派!”
炎客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阿戈尔看到了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能天使回过头,“嗨!炎客先生没有工作也来加工站吗?咦…这把狙击枪看起来有点意思嘛!”
拉特兰人对火铳一类的东西实在太敏感了,炎客干脆把枪递给红发萨科塔,让她仔细看。“还真是一把狙击枪!看起来很有杀伤力嘛…”炎客听到她似乎还嘟哝了一句,“可我记得送葬人先生的武器是两把散弹枪来着?”
于是在两人前往狙击干员训练场的路上,安比尔和安哲拉等人也被吸引了过来,由能天使带头,轮番试了这把枪的威力。最终由含着巧克力糖的粉发的萨科塔做出总结:射程上佳,威力上佳,是把不错的枪,不过你要送人吗?
炎客没想到比起“这枪是哪来的”这些小姑娘明显对“这枪要送给谁”更感兴趣。他脑中闪出金发天使的身影,又迅速散去,炎客耸了耸肩,“或许你们谁想要?”
“我们才不会和送葬人先生抢礼物呢!”能天使扬了扬自己的宝贝冲锋枪,“快去送给他吧!”
炎客第一次和送葬人作为搭档出任务的时候还没有听说过这位天使手撕害兽的传闻,他很奇怪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的萨科塔怎么吃得住两把改制散弹枪同时开火的后坐力。但他显然不是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一旦踏上战场,同伴用什么武器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只需要拔刀出鞘,将任务目标焚毁殆尽。
但无可否认的是,从没人见过送葬人用狙击枪,起码罗德岛的人没有。偶尔在危险系数较低或不方便携带散弹枪时,他会随身带一把体积不算大的手枪——明显也是改制的,威力惊人,其一夹子弹的杀伤力甚至不逊于能天使小姐的一梭子冲锋弹。
炎客曾经很不理解为什么这么漂亮的萨科塔会偏爱如此暴力的武器,但此时送葬人以一个教科书式标准的狙击持枪姿势站在狙击训练场中瞄准靶心的样子,让他觉得或许这位天使拿着散弹枪的样子更能让人热血沸腾。
并非送葬人持短程铳武的时候有多活跃,而是他一旦安静下来…在这种长期的、绝对的安静中,炎客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凝固了——尽管里头的源石可不这么想,但训练场里其他狙击干员练习的声音似乎都慢慢远去,他只是站在送葬人身侧,却在直视他掩在狙击镜后的眼睛时感觉脊背发凉,就像一台全自动寒潮模拟器正于身后开足马力运作,在天使身周降下无法被肉眼所见的霜花。
炎客艰难地将视线从那片冰蓝中移开,转头去看靶场的另一边。送葬人选择了难度系数更高也更接近实战环境的移动靶,特殊材料的射击靶被做成可以任意行走的人形,它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为执行者枪口前的猎物。萨卡兹佣兵突然想知道,仅仅是站在一旁注视送葬人瞄准目标都令人如此煎熬,那么被送葬人瞄准的目标呢?真的不会在最终旅途到来之前就被这种天神降临一般的气势吓死吗?
从龙门警卫局来的鬼族盾卫曾经和炎客提起“气场”这样的概念,譬如生起气来的陈长官有着如同炼狱一样的气场,炎客显然没有亲身体会过,但他多少能从星熊的表情中感受到一些。
“大概会令人颤抖吧?”炎客猜测,“龙门警署的人还真是惨。”星熊不置可否,只是在博士走出办公室之前提醒了一句:“所以平时最好少惹她。”
然而博士还是听见了,用资料板夹敲了敲门板示意两人可以进去,随后转过身,说:“炎客或许能做到少惹陈长官,却做不到忍住不逗费德里科吧,嗯?你自己认为呢?”
炎客没有回答博士无聊又八卦的问题,他听见星熊没忍住笑出了声,又或者说根本没忍。送葬人正坐在靠墙偏里的位置埋头整理资料,存在感显得有点低,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抬起头,脸上露出炎客再熟悉不过的那种疑惑的神色,不过这次是对着博士。
“好吧,言归正传。原定于半个小时后的行动任务有所调整。白面鸮干员的源石技艺出了点小岔子,恐怕她不能按时随队出发。刚刚送葬人帮我查询了岛上当前可派遣的医疗干员…暂无。这意味着你们需要在没有医疗干员支援的情况下完成战斗并安全撤退。虽然只是一场小规模清剿,但仍然需要重视,我临时调度了星熊干员与你们同去——炎客,请你别一脸没必要的表情,她当然不是专门保护你的。”
“我知道,保护他。”炎客指了指天使,“我的意思是,这也一样没必要。”
“你是想说你能保护好他,还是说他不需要保护?”
炎客耸耸肩,“都有吧。”
博士叹了口气,转头去看“被保护对象”,萨科塔皱眉瞪着萨卡兹,星熊拍了拍萨卡兹的肩,“希望你不介意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风景,我保证不会在没必要出手的时候打扰你们的双人行,放轻松点如何?博士看上去快要过劳昏厥了,如果罗德岛的指挥官倒下了,陈会很为难。”
炎客抖掉肩上的手,起身径直往外走,送葬人立刻也站了起来,正要说什么,炎客丢下一句“没意见”就从外面摔上了门。
这之后剿灭任务顺利得有些出乎意料。倒不是说敌人比想象中更弱,而是没有医疗干员随行这件事对两人的行动几乎没有造成影响。
按照博士的说法,费德里科战斗力再强悍也是近程射击干员,敌人的数量一旦过多,难免有炎客解决不了的漏网之鱼会伺机突破。实际上送葬人能够在大大小小数百场战斗中全身而退,少不了的是他犹如电子产品一样的大脑对瞬息万变的战场进行的精确计算,以及——
“以及对炎客干员作战习惯的了解。”
星熊一噎,她就多余问一嘴这小两口的事。
送葬人正低头给枪装弹,前半段的战斗恰好打空了他带来弹药的一半,炎客坐在掩体后清理刀上乱七八糟的血污,刃鬼趴在一旁缓缓燃烧,而被博士点名随行助力的高级资深重装干员真的像她在博士办公室所承诺的那样靠在她那面大盾上看热闹。
“敌人数量不多,你们准备用多久结束后半场?”
“预计一个小时左右。目标首领方才被惊动,已经退回据点,敌方据点地点地形较为复杂,我认为…”
“半个小时已经够了,”炎客提起双刀从掩体后站起身,“这样你还来得及赶回去陪你的陈长官吃晚饭。”
本就不高的楼栋几乎被对方自毁性的轰炸推成了废墟,炎客不得不在死人堆里面挑活人杀。星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原本用作掩体的那堵墙早就化成一地砖垛。送葬人踩在摇摇欲坠的铁质外接楼梯上俯视着这栋空架子楼,两把枪中的一把已经打空了,他趁炎客抬头看的空当扔了下去,萨卡兹嗤笑一声,抬手接住,转头抛在那堆砖垛上。
“看见星熊了吗?”炎客又回过头检查废墟里还有没有喘气的活物。送葬人下意识摇头,才反应过来听话人此刻看不见他的动作,于是往下走了几节台阶,说道:“没有,但我们原本的作战计划里显然没有计算进星熊警官。”伴随着他的脚步,铁质楼梯又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令人烦躁。
“‘我们’?”本就烦躁的刀术师只差把不耐写在脸上了,送葬人听见又一声嗤笑,“你敢肯定你的作战计划里真的有我?”
“请你控制自己在作战过程中的情绪,炎客,任务还没有结束,目标首领仍未找到。”铁质楼梯又晃了几下,顶层似乎掉了一些土块下来,扬起的灰呛得炎客皱眉。
“你的意思是等到作战结束我就可以发脾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送葬人有些没话说,握枪的手紧了紧,看上去非常想现在对着自己队友的脑袋把膛里最后几发子弹打出去,“并且你平时也时常对我发泄一些我无法理解的情绪。”
“啧,天使在指控我了,真是罪…”“停!”
楼梯摇晃的刺耳响动与脚步声戛然而止,炎客也感觉到了不对劲,自己头顶正上方的楼板轰然碎裂,土块和尘屑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他在躲闪间看到目标在烟雾中跳进废墟里,随即传来金属断裂的声音。
巨盾砰地一声立在面前,星熊冲他叫道:“去接着点你的萨科塔,这里我来!”炎客紧盯着缓缓爬起的目标,挥刀把坠落下来的建材在空中斩碎,星熊提起盾,难以置信地看着萨卡兹,“你愣着在做什么?!天使不是真的会飞!这里马上要塌了!”炎客回过头,看见外接楼梯已经整个从楼体上剥落下去,此刻歪歪扭扭地向下砸倒,天使仍站在上面。
逆光,看不清送葬人此刻的表情,但炎客想他不会慌乱,一定一如既往地,万事万物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即便有所偏差,他也能以最快的速度推演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但前提是——
萨卡兹叹了口气,转身冲进巨型铁架坠下的阴影中,他听见身后星熊大喝一声,制住了目标,而他要做的是张开双臂——天使一跃而下,恶魔接住了他。
如果此刻有个画家的话,宗教画家最好,一定能画出一幅适合挂在任何一个教派教堂里的画卷来,多么深刻的场景,天使扑进了恶魔的怀里,恶魔对着天使张开怀抱,头顶是即将消失的夕照,脚下是两人共同制造出来的废墟,简直太富有教育意义了,炎客想。
事实上,这一下砸得他很痛,起码谈不上美好,萨卡兹咬着牙,送葬人很轻,但高度带来的冲击力不小,再加上那把改制散弹枪的重量,还能站稳算他体格好。
送葬人像小孩子一样挂在他身上,一手揽着他的肩颈维持平衡,另一只手掏出手枪,架在炎客背后向废墟内瞄准。星熊仍在和目标缠斗,而楼体已经坍塌了大半,目标一直试图逃离这里,尽管已经没有援军会来接应他,但他仍有斗志,星熊无法立即将其解决。
送葬人趴在炎客颈侧,喘息有些急促,炎客能听见两人的心跳都严重过速——天使或许受到自由落体的影响,可自己又是为了什么?送葬人举着手枪发出指令,“星熊干员,请立即撤离!”
星熊分神看了一眼两人古怪的姿势,半根柱子砸在般若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巨响。如果忽略送葬人还挂在炎客身上这一点,大部分时候,她不得不承认这位同事的指挥十分到位,但此刻送葬人的语气依旧坚定,举着枪的手没有令人恐慌的颤抖。是谁说执行者像个AI智能机器人一样?真是满嘴跑火车,星熊想,AI智能机器人是不会有那样令人信服的眼神的。
她快速调换自己和目标的身位,抽身离开废墟,反手将目标往送葬人的攻击范围里一推——如约而至的枪响,子弹宣告着旅程的终止,楼体彻底将未熄灭的火苗掩埋,在几声巨响过后,大地恢复平静。
炎客用了几秒钟让自己的耳朵从距离过近的枪声中缓过来,送葬人仍然保持着被他抱在身前的姿势,而他背对着废墟,看不见硝烟和鲜血,他偏了偏头,眼前是夕阳下一片凌乱的金发。
怀里的人似乎在和星熊确认目标的情况,以此判断这场行动是否已经结束。炎客忽然感到有些无所事事,他左手还撑着一条从倒塌的梯子上砸下来的钢架,这会儿甩了开丢到一旁,抬手捏住送葬人的后颈挪了挪位置,好让天使白皙的皮肤离自己脸上的源石结晶远一点。
身后传来脚步声,送葬人拍了拍抱着自己站在原地出神的萨卡兹,他扭过头,于是视线碰撞、交接,对在一起。恰好目睹这一幕的星熊觉得牙酸,想起诗怀雅推荐给陈看的某部炎国经典爱情电影。
送葬人眨了眨眼,对炎客说:“你可以把我放下了。”于是炎客照做。天使踩回地面上,轻轻跺了跺脚,似乎还不适应脚踏实地的感觉似的调整了一下站姿。炎客从废墟里拔出刀收回鞘里,好整以暇地往来时的方向走,就好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他也没有在放下送葬人的时候把唇贴在了天使的脸颊。
那次任务结束后,炎客没有问送葬人为什么相信他会接住自己,送葬人也没有问炎客为什么没在接住他之后立刻把他放下,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在一瞬间有迷茫闪过,但萨卡兹拍了拍他,说,“回去了,再晚你就来不及在博士下班之前交报告了。”于是那一点迷茫转瞬即逝,执行者仍然握紧枪,赶上前走在搭档身侧,踏上下一段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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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狙击枪送出去足有好几个月,炎客都没有再见到送葬人拿起它,久到他甚至以为它会在若干年后随着时间的流逝锈蚀成一堆破铜烂铁,落得一个在炎客捡走他之前本该得到的宿命。但炎客没有想过是否后悔捡它回来,萨卡兹从不想那么多,捡了就是捡了,送了就是送了,天使喜不喜欢是天使的事,恶魔送不送是恶魔的事,天使都没有做出指控,他又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送葬人每天的工作仍旧在控制中枢和狙击训练场两点一线,偶尔被博士抓去当个半天的贴心助理——那往往是博士心情相当差、谁也不想见的时候,无论是谁推开指挥官办公室的大门,看见执行者那张铁面无私的漂亮脸蛋,都会下意识少说几句,汇报完工作就赶紧走,当然,炎客除外。
刀术师径直在送葬人的位置上坐下,正在资料柜前整理作战记录的人显然还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沙发已经被鸠占鹊巢,不甚透明的几片翅膀安静地悬停在身后,让炎客想起花房里的莱娜曾和他讲过菲林族的尾巴可以传达主人的心情。
博士看了一眼炎客,捂着头痛苦地叹了口气,用近乎哀怨的语气指责道:“来接男朋友下班?有必要这么积极吗?”送葬人闻言回过头,看见沙发上坐的人倒没有什么意外,但他精明的大脑仍然用了一定的时间去把自己的搭档和指挥官口中的“男朋友”联系在一起,也许十秒,也许三十秒,也许够回转一次专精三级最终旅程的。
炎客翘着二郎腿提醒博士:“今天食堂特供的甜品是能天使小姐做的苹果派,我在来的路上碰见她了,她说如果博士不能亲自去吃她会很伤心——原话奉上。”靠在沙发里的萨卡兹摊摊手,坦然地接住了萨科塔投来的疑惑的目光。博士又重重叹了口气,把手头的资料摞成一沓放在桌上,离开前指指桌上一只小手提箱对兢兢业业的天使说:“你拜托费斯特的东西在箱子里,忙完就早点回去吧”,甚至贴心地带上了门。
这个博士办公室里到底是谁在贴心?
炎客站起身走到送葬人身后,萨科塔的翅膀似乎动了动,但不是很明显,萨卡兹从背后搭上他的肩,把身体一半重量侧倾靠在天使身上,送葬人顿了顿,有些无可奈何又习以为常地说:“你坚持这样的话,我会没办法把资料放进柜子里。”炎客冲他一伸手,“放哪?”送葬人把一沓作战记录递过去,抬头盯向某个格子,“B栏、乌萨斯区域、Ⅱ类作战报告。”炎客的手停在原位没动,送葬人过了几秒又说道:“你右手边右数第二列上数第三行最左边的格子。”
炎客没忍住笑了一声,抬手把资料放进对应的位置。送葬人问他在笑什么,炎客说,怪不得博士要找你来整理资料,这柜子对他的身高来说恐怕高得不止一点儿,有传言说博士找助理不找比自己矮的,看来是真的。
送葬人对炎客无厘头的推测完全无法理解,下意识反驳,可是能天使干员也经常来做助理。炎客说,哦?那看来博士是真的很喜欢你那个同乡了。送葬人拿开炎客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从脖子上摘下助理工作牌放回桌子上,“希望你没有在想什么奇怪的事,博士对干员的任用有他自己的想法,即便是凯尔希医生也很少干涉。”
“我可没说什么,只要你不觉得累,天使。”炎客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博士办公室。
那天晚上谁也没有去食堂吃能天使做的苹果派,炎客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莱娜,被拉去了花房帮忙照料一些在这个季节结籽的花草,博士被“不干涉自己助理选任”的凯尔希医生叫去召开紧急作战会议,而送葬人不知所踪。
睡醒了一觉的炎客甚至没有发现房间里少了一个人,或者与其说没发现,他其实并没刻意关注过送葬人什么时候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总归在岛上,随时可能被那个无良指挥官叫去加班,又或者被浑身粉红泡泡的女干员请去修理终端,不在房间里是很正常的——不和自己待在一起是很正常的。
主舰最近停靠在哥伦比亚附近,此时窗外正在下雨,黑夜让雨幕泼下的声音在一片寂静里更加令人发寒,所幸舰内恒温…送葬人真的在舰上吗?炎客没来由地想,或许直觉作祟,送葬人现在会冷——他不在舰上。
博士办公室的门关着,敲了半天没人应,卢西恩从墙边的阴影里钻出来,淡淡地告诉他,博士不在,炎客没问博士去了哪儿,只问:“今天有人出紧急任务了吗?”傀影没说话,用那双琥珀金的眼睛盯着他。萨卡兹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二话不说转身离开,留菲林一人不知何时又消失在黑夜里,杳无声息。
博士在凯尔希办公室门口被堵了个正着,他看起来疲倦且焦虑,这更加深了炎客的疑问,但还没来得及他开口讨个说法,指挥官已经和盘托出:“如果你是来问费德里科,他确实出任务了,一天前出发的一次行动中出了意外,目标没能被歼灭,正在余党的保护下试图逃出哥伦比亚,需要一名可靠的狙击干员救场。”
炎客靠在墙上听人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只接了一句:“我没对这件事有什么意见,如果你需要我像往常一样作为搭档去接应他,早就通知我了,既然没有,我可以理解为这次行动不需要我,是吗?”
“不,”博士说,“那不代表送葬人不需要你,你仍有前往接应的价值,这次行动很危险,对方的残党仍有斗志,即便击毙头领,狙击手暴露后仍有一场恶战,我相信你能给他省去很多麻烦。”
炎客挑眉,一脸“知道危险你还让他去”的表情,博士立刻苦下一张脸,“我也有苦衷嘛,理解万岁啦炎客!行行好,去把你的小男朋友好好接回来,不然我要愧疚到下辈子了。”
“所以您为什么选择送葬人先生呢?”阿米娅望着炎客离去的方向,“能天使小姐和黑小姐今天明明也在岛上。”博士对着空气点点头,又摇摇头,像是对阿米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天使的恩怨只有天使自己能够予之解脱,不该假以他人之手,费德里科会愿意去送切拉尔最后一程的。”小兔子似懂非懂地听着。
而博士办公室的桌上,手提箱仍在桌上放着,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皮质的小箱子手感温和耐磨,和他的机械师主人一样好脾气,此刻放在这间偌大的办公室里却令人心惊——里面是一套高精度的狙击枪消音配件,箱子里一张字迹工整的纸条,上面写着
To Executor —— F.
“...申请联络送葬人的通讯系统。”炎客赶到哥伦比亚的作战联络点,接应他的只剩一名留守的后勤人员,其他干员均在这次行动中负伤撤离,这让炎客意识到对方的实力必定足以垂死反抗,菲林族的后勤干员抖了抖,似乎被眼前高大的萨卡兹吓得慌了神,只是神经质地调好了终端频道,将通讯器放在炎客面前的桌子上。
“干员送葬人,任务正常执行中,是否有新增指令?”
天使的语气听起来很平稳,起码不像是受了伤,后勤干员松了口气,但炎客莫名觉得这种声调有些耳熟,似乎在什么时候听过,却又想不起来。送葬人又复了一次,炎客收了收发散的思维,言简意赅地说:“博士派我接应,报你现在的坐标,或者汇合地点。”
通讯器另一头显然愣了愣,送葬人正抱着那把炎客捡回来送他的狙击枪靠在楼顶的掩体后,飞快地权衡了一下利弊,然后报了这栋楼的位置,“虽然可能已经没有必要了,但还是请你路上尽量不要惊动别人,对方很警惕。”
岸上雨已经停了,炎客带走了联络点所有关于这次行动的资料,拣有用的看,没用的直接烧成灰散在路上。他从博士执笔的极具讲故事风格的作战资料里了解到,这次的行动目标是一个小型但近些年不断壮大的非法拉特兰组织,公证所曾派出过执行者,但他们的首领切拉尔在负隅顽抗中将执行者重伤后再次逃窜出境,而这名失误的执行者,炎客停下脚步往下看,映入眼帘的是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费德里科
炎客突然想起他曾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听见过天使那样掩藏了情绪又似乎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部分波动的声调,同样是昨晚那样的暴雨夜,他在无梦的睡眠中被吵醒,感觉身旁有动静,睁眼看见萨科塔睁着眼睛侧卧着,额头靠在他身前,眼神空洞地穿过他的胸膛,一行细微的汗水从金色的额发中滚落下来,经过送葬人漂亮的眼角,炎客清楚那不是眼泪,但还是有一种看见天使哭泣的错觉。炎客于是半梦半醒地把手搭在天使腰背上,送葬人似乎回过神来,缓慢地抬起头,试图在一片黑暗里去看炎客的表情,然后说:“我吵醒你了吗?抱歉。”
就是这样的声音。炎客把手里剩下的所有资料都扬成飘零在空中的火焰,提着双刀快步往那栋大楼奔去。他见过无数在他的源石技艺中化为灰烬的人,那些人有的万分惊恐,有的面露哀求,有的则在被火舌吞噬前就已被刃鬼结束了生命。他们大多嘶吼,哭喊,声音吵嚷令人厌烦,即使是被视为恶魔的萨卡兹,也并没有享受聆听这种哀嚎的癖好。哪种死法更好一点?炎客没有想过,不详的结晶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颊,无论何时又何地,死亡从未远离他,选择死法是奢侈的,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他甚至羡慕那些死在送葬人枪下的人——干脆利落,死得其所,死前还能看一看那么漂亮的一张脸,哪怕冷漠得像个机器人。
机器会有恐惧吗?这或许是罗德岛上部分研究机械的干员才该去研究的课题。而以炎客浅淡的知识来做判断,机器人是否能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记忆都成问题,又怎会囿于过去的阴影中无法离去?太多人常常忘了送葬人是一个有血有肉的萨科塔,那位指挥官为此更频繁地唤他的真名而非代号。
彼时炎客未能来得及探究的送葬人声音中所包含的情绪,被匆忙而又敷衍地定义为噩梦中惊醒的恐惧,他甚至不知道噩梦的内容是什么,你又怎么敢去妄自揣度天使的梦中有什么?总之定然不止切拉尔和他的组织。他被自己的被执行者打伤时在想什么?自己居然搞砸了?为何搞砸了?该如何收场、是否还能补偿?炎客猜测指挥官口中的“苦衷”或许与切拉尔和送葬人的恩怨有关,但萨卡兹仍旧坚信萨科塔的噩梦中绝不只有切拉尔一人。
送葬人严谨的大脑中正在飞速整理着眼前的变局——切拉尔的组织疑似有人临阵叛变,几乎有些刻意地将切拉尔本人的坐标暴露给了自落地这座废城后便行踪隐秘的执行者,这给了萨科塔一种强烈的、自己正在一步步走进对方陷阱中的错觉,当然,也有可能并不是错觉。
对方在击溃罗德岛先遣的任务小队后本来有足够长的时间重新整队,首领还在,他们没有充分的动机在这几个钟头里毫无理由地分崩离析,并窜往城中各个方向。送葬人每往前走一步,都感觉自己愈发靠近包围圈的正中心,直至登上这栋大楼——这是他在出发前就规划好的最佳狙击地点,优点是易于自己进攻,缺点是几乎无法防守。
送葬人提着两只箱子踏上大楼中央的大型玻璃旋转楼梯时想,如果是炎客,八成会拔出刀说“有前半句就够了”,然后昂首阔步登上最顶层。很快他意识到这并非一个在任务执行过程中应当出现的适时想法,从前他不会去考虑其他人处于他的局面时会怎么想,更不会几乎随意地将其他人代入自己——起码在上一次执行切拉尔时、他还不认识炎客时,不会如此。
两只长条形的皮箱似乎才是“理应”出现在这栋曾经高贵的大楼内的东西,拉特兰人热爱铳,即便送葬人更多地只把他们当作执行任务的工具,他的枪依然从附装零件到配箱都得到了精心且妥当的安置。左手提的那只旧一些的略短一截的箱子里装着他最常用的两把散弹枪,而右手那只箱子显然更新,似乎是最近刚配的,靠近拎手的位置有一个湛蓝色的标志,罗德岛的标志,而非拉特兰公证所。
“我想你不会介意的!如果你希望从我这里选一只漂亮的箱子,这是必须的啦!”可露希尔在把箱子递给送葬人时这样说。而送葬人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接受了这一事实,作为签署了清理协议临时驻扎在罗德岛的执行者,出任务时佩戴罗德岛的相关标志未尝不可,即便他还未想过离开。
同居的萨卡兹也曾问过:“既然是临时工,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回哪去?”萨科塔从终端中抬起头,盯着炎客手里捏着的香烟。炎客摊摊手,指了指天花板角落里的烟雾报警器,“没点——当然是回拉特兰,天使,我不相信你们那个所谓的公证所舍得跟罗德岛签你的卖身合同。”
送葬人皱眉,对炎客不当的用词表达了不满。“无论细节如何,公证所的决议,我只需执行,何时离开也合归由公证所决定。还有,你最好不要再摧残你手里的违禁品了,你的源石技艺看上去很想主动点燃他,如果你真的需要,请离开宿舍前往吸烟区。”
执行者在旋转楼梯的三层停住脚步,鉴于任务需求,他需要估算楼层距离地面的高度,三层已经位于空中十米左右,差不多是一般人类自由落体求生的极限。但不是送葬人的,他又上了两层,在五楼的一侧窗边打开右手那只箱子,里面躺着炎客送的那把狙击枪——这是送葬人第一次带他出任务,但也是最后一次了。
彼时送葬人才有空当去打量大楼内部,这里曾经奢靡,来往的皆是政客与贵族,楼中央的玻璃楼梯蜿蜒向上,伸出无数触手连同十数个楼层,湛蓝的玻璃状楼体会将阳光反射进每一位心怀不轨的人手中端着的酒杯中,营造出天神注视的假象。而此时,繁华已经人去楼空,战火虽然没有摧毁楼内的摆设,但纯洁的楼梯蒙尘,墙体也不再透进光亮,大厅中有一架三角钢琴,琴凳的位置很不讲究,看起来像是被匆忙离开这里的人路过不小心踢了一脚。令一些来自维多利亚的干员遗憾的是,送葬人不能完全明白音乐的魅力,他曾在罗德岛的年会上被博士以公约胁迫着弹了很简单的一曲,台下的女干员们尖叫的分贝远远超过人耳所能承受的健康音量,于是战争天使没能领悟到音乐的美妙,甚至觉得有点吵。
五层是送葬人最终认定的最适合执行任务的高度,由于不能在楼顶射击,楼内有限的视野限制他必须选择一个更高的楼层狙击,这让他失去了选择三层以下安全逃生楼层的可能性。更棘手的是,地理位置的差异让他和切拉尔完全不处在公平竞争的水平线上,据送葬人所知,切拉尔本人以及他的大多数手下都是优秀的狙击手,而他们此时可能分散在这栋大楼周围的任何一个角落,等待着猎捕天使的行动拉开帷幕。特殊楼体的掩护给了送葬人在楼内行动基本上隐蔽的优势,但他仍然只有一次开枪的机会。天使有条不紊地将箱子里的配件全部装齐,端起枪做出了预瞄准的姿势——这把枪上没有安装消音装置。
这意味着,一旦开枪,子弹穿透的玻璃将被打碎的同时,狙击枪巨大的射击声也会瞬间暴露送葬人的位置。因此他必须将这一枪瞄准切拉尔,把子弹嵌入切拉尔的脑髓,为了完成任务交差,也为了能有命活着去和炎客谈谈使用这把枪的感受。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通讯系统里不再传出电流以外的声音,后勤干员显然已经撤离,而炎客没有使用这种“麻烦东西”的习惯,除非是有联系送葬人的必要——但大部分时候两人的行动在一起。送葬人切断了通讯,在把它丢进箱子的角落里之前确保了它即便在自己的尸体旁被敌人发现也无法暴露罗德岛的任何信息,他靠上枪管与准镜,金属冰凉的温度沾上了他的皮肤。
金属,源石结晶的外壳拥有和金属一样的凉意,但送葬人坚信那些黑色晶体里面是滚热的、能够将人轻易灼伤的,一如被晶体侵染的萨卡兹一样无时无刻不在熊熊燃烧着。他们将爆发、将喷涌、将突破所谓的极限去做到如同死神镰刀一样令人出其不意的事,像西方教义中的恶魔一样,把屠刀架在天使的喉咙前方。
而炎客在理智清醒的大部分时候,常常有意避免那些黑色的不详之咒蹭破自己的皮肤。他知道天使是健康的、洁白的,不该被任何黑暗的东西染指,即便从血淋淋的害兽堆里钻出来,洗一洗也还是一样。
血污可以被水洗涤,矿石病可以被药治愈,而有些东西一旦触碰,直至旅途的终点都无法再被抹去。
可惜天使和恶魔都没能意识到这点。
3
枪响得很快,炎客清楚送葬人不会刻意等待自己与他会面打卡报道后再进行行动,更何况指挥官下达的指令也只是“接应”他的天使。他只是工具,萨卡兹平静地想,他希望指挥官把他当作利刃、当作长刀,这就足矣。而天使对他应当——
高精度材料爆裂的声音没能再给炎客浮想联翩的机会,他听见了不属于送葬人位置发出的两声枪响。刀术师近几穿檐走壁一般飞掠过最后的那几十节阶梯,但他最终只来得及看到天使的身影伴随着无数飞溅的碎片从空洞的窗框间坠落,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炎客从没见过送葬人任务失败的样子。
很多人觉得炎客多少有些嗜血的自负,出于对自己刀术技巧和源石技艺的过度依赖在每场战斗中肆意燃烧。炎客本人心里恍惚有一点点模糊的念头,能够意识到百战百胜不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能力,那是为什么呢?还借助了谁的力量?什么的力量?萨卡兹每每把这样他认为可笑的念头揉进深夜嘈杂的雨声里,天使的睡脸很安静,他很多次去触碰,直到把人吵醒,拖着困倦的眼无奈地瞪他,他再心满意足地睡去。
他也曾无意间听到指挥官和蕾缪乐的闲谈,坦言自己是为了弥补双方的不足才将炎客和送葬人配成一组行动甚至起居。天使有哪里不足?炎客彼时嗤笑着走了过去,难道圣经不是每分每秒在咏唱天使的完美无缺,贬低恶魔的恶行累累?高悬的壁画里不是绘着天使圣洁地祈愿,而恶魔堕于炼狱?博士最得意的当班助理作为一名萨科塔,一定对这番论调也发表了感言,但她后面说了什么炎客完全没听,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反正他不相信送葬人没有了他就会暴露出什么莫须有的弱点。
可现实如此残酷,他的天使如同一只盛着红酒的高脚杯一样被顷刻间打碎。火舌吞噬了可怜的恶魔,他甚至分不清那是什么,或许是恨?或许是怒?或许是恐惧?又或许只是他的源石技艺呢?没有人给他答案。他猛然间意识到那个平常在他身边如同智能终端一般高效替他分析问题并给出准确结果和建议的人刚刚从他眼前消失了。
就在他眼前。
可他没能抓住。炎客提起地上那只装着散弹枪的箱子,这栋大楼已经没有留下来的必要,送葬人已经暴露,继续留在这里只会引来更多敌人。此时的楼体在硝烟的包裹下呈蓝黑色,像维多利亚人的墨汁被打翻,还未遭到毒手的那部分玻璃墙反射着火光,那种颜色几乎让炎客以为是送葬人的翅膀。
——翅膀。
他的翅膀还好吗?炎客想。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去,那些蓝黑相间的、漂亮的翅膀,它们也会像那些玻璃一样破碎成只会划伤皮肤的粉末吗?萨卡兹曾抚摸那对翅膀,感受萨科塔在他掌心之下的微微颤动,如果在那时抬起他的脸,大概又能看到那种迷茫的神情吧。
他想起那位鬼族警官说的话,“天使不是真的会飞”,是啊,长了翅膀又如何?就如同黎博利也早已无法真正在蓝天之上翱翔。可炎客此刻宁愿相信萨科塔一族仍保留着这样的能力,凌驾于众生之上宽恕或是审判一切,而非被打碎翅膀坠落在地——他多么希望。
他从未想过送葬人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自己,反倒是其他的形式,诸如梦到送葬人主动要求他离开自己独自生活一类,并且那或许跟那天在吸烟区听了德克萨斯和她的同伴讨论蕾缪乐拉着她一起看的电影剧情有关,是怎样说?
“珍爱一切的最好办法,就是意识到你可能会失去它。 ”*
他又将如何向他的指挥官交代?他没能完成任务,没能把罗德岛最得力的资深干员带回去,没能保护拉特兰公证所为履行清理协议而派出的执行者。恶魔一手提着天使的枪,另一手握着燃烧着血液的刀,有切拉尔的手下冲向他,他一一挥刀砍散,他想了很多,又什么也来不及想,他又听到枪响,但不是向着他,萨卡兹的瞳孔放大,里面映出混沌的光。
炎客绕过楼体,来到送葬人理论应当坠落的地点,可那里没有人,也没有一具尸体,甚至没有预想中一摊惨烈的血迹。只有那把由他送出的枪、意义不明的一些弹坑和那片碎玻璃,就像天使碎掉的翅膀。可送葬人去了哪?
炎客首先否决了被切拉尔带走的可能性,送葬人或者送葬人的尸体对他们的组织来说没有任何意义,除非切拉尔个人对费德里科恨之入骨到了要将他挫骨扬灰的程度。其次是送葬人自行离开…炎客又回头看了一眼五层那扇空洞的窗框,如果真有这种事的发生,回去之后他势必要找安洁莉娜讨论一下关于重力学的问题。
重力,等等,重量?炎客忽然察觉到什么,他借助掩体离开了那栋大楼方圆百米开外的区域,找了一处隐蔽的角落打开了送葬人的箱子——里面只有一把铳。很熟悉,是他常用的双枪中的一把,可另一把呢?炎客突然想起送葬人坠楼后响起的枪声,如果并非来自敌人,那么……
炎客摔上箱子,往计划中的撤退方向找,而切拉尔的手下似乎已经不再追逐,一路上只有炎客一个人安静地寻找任何送葬人可能经过的痕迹,但收效甚微。送葬人各方面过于强大的能力在让敌人无法找到他的同时也给队友的搜救行动带来了更大的压力。但炎客甚至有些轻松地想,他还活着,他还能用枪反击,他甚至还有余力掩藏自己的踪迹——直到他在一个巷口捡到了一片染血的黑色的碎翼。
“萨科塔的翅膀会碎裂吗?”
被问话的天使低着头按照页码给杂乱的纸质资料进行着排序和计数的工作,送葬人已经习惯了炎客偶尔会似乎颇有兴趣地摆弄自己的翅膀,而他的翅膀与自身的共感本就不强,甚至可以说微乎其微,就如某位男性黎博利干员对于源石结晶的评价——只是饰品。
“你可以试试看,如果你有能力把他打碎的话,我没意见。”
炎客不满地弹了一下黑色的翼片,送葬人掐着纸张的手顿了顿,但没说什么,紧接着炎客看到博士的好助理轻轻叹了口气,把已经数了一半页数的资料再次翻回第一页从头数起。
送葬人就靠在灰色的砖墙上,左肩的暗红色已经开始无法抑制地浸透他蓝黑色的制服,另一部分如同蛇类一样钻进他身后的墙面,刺眼地勾勒出砖石毫无规律可循的纹路。黑色翅膀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毫无生机地贴在砖墙和送葬人的后背之间,炎客注意到它们少了好几片,其他的部分则伤的伤破的破,左翼的黑色几乎全部染了血,格外刺眼。失踪不见的散弹枪被放在腿边,探手就能拿到的位置,但送葬人的脸色看起来已经不能再把它端起来去击毙敌人了。
炎客试着去拉他,看得出来送葬人有很努力地想把右手递给搭档,但失败了。先前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强行止痛止血的后果正疯狂地反噬着送葬人,遑论站起来杀敌,如果炎客要在这里徒手掐死他,他恐怕甚至连坐在地上扣动扳机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撞破玻璃的力度以及散弹枪的反冲让我的腑脏受了伤,以及,”送葬人的目光从炎客脸上移到自己无力垂落的右臂上,“如你所见,失血过多。”
炎客从箱子的夹层里翻出很少量的绷带和其他应急药物,送葬人看着他在自己的枪伤上比划,继续说道:“子弹并没有伤到心脏,离其他要害也很远,我认为你无需先处理它。切拉尔进来枪法退步得太多,我只是…唔!”
炎客不容置疑地把药片按进送葬人唇齿间,示意他咽下去。天使嘴角有没能擦去的血迹,他很希望那不是他自己的,但显然是妄想,除去两人有时会在“不经意间”咬破对方的嘴唇留下血迹,再没人还能让天使的嘴边染上红色,圣诞挞上的草莓果酱除外。
“所以切拉尔死了吗?”看见送葬人还有力气训话,炎客显然放心了不少,问出了除了送葬人的身体状况以外另一个他同样关心的问题。
“死了。”送葬人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似乎只是在平静地阐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而非一桩陈年仇怨被亲手终结。
“那打伤你的是谁?”
“切拉尔。”
“?”
炎客的疑问几乎要实体化了,他不可置信地单手摆正天使苍白的脸,用拇指抹去天使嘴边的血迹,“你的意思是说,切拉尔先开枪打伤了你,你在受伤的情况下依然开枪反击并且打中了切拉尔?”送葬人被掐着脸眨眨眼,为一句肯定的回答省了些力气。
“那你又是为什么坠楼?”
“切拉尔的手下开乱枪,从另一侧击破了玻璃,我只是被冲击力带下去。”
炎客放开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你甚至还在掉下去的过程中自救了?”送葬人不说话,眼神转向手边的散弹枪,如果不出所料,那枪里应该只少了一组子弹。
接下来轮到送葬人发问:“你来的路上,没有遇到敌人?”炎客如实回答。送葬人的大脑似乎还能较为冷静地运转,他很快分析了当下的局势,切拉尔已死,其组织群龙无首,炎客的出现也彻底断送了他们追击或是报仇的念头,此刻很有可能溃散了。
“但现在撤退仍然冒险,”送葬人的声音越来越轻,“我不能确定对方的溃退是否是一种假象…而我现在无法正常作战。”
炎客盯着天使清澈的眼睛,静静地听。
“你应当去联络博士,寻求增援,彻底清理这片区域,以免残党日后仍有机会作乱。”
炎客只是蹲在他身边,无动于衷,“然后呢?把你扔在这儿不管?”
“我能…” “驳回。”
炎客不再去看那双摄人心魄的眼,低头抄起他的枪和箱子,俯身把送葬人捞起来往肩上扛,想了想又换成了抱着的姿势。
“再废话就打晕处理了。”
“…”
送葬人闭着眼睛安静了起码三分钟,久到炎客以为他是不是昏过去了,但怀里纤长的萨科塔突然轻轻开口:“这样的姿势是必须的吗?我认为背着就可以了。”
炎客专心看路,“背着会压到你的伤口,而且我要背着我的刀。”
送葬人突然想起岛上某对关系亲密的干员吵架时曾吼过的问题:“我和你的武器哪个更重要?”这显然不合时宜,但他此刻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对自己乱飞的思绪进行批判和指正,他很快在炎客心跳的声音中闭上了眼睛。
天使似乎做了个梦,梦里他又回到不计其数的雨夜,罗德岛的干员宿舍,两张靠在一起的单人床。每一次在不同的枪响中惊醒,睁眼先是噩梦褪去后的昏黑眩晕,待视觉缓慢恢复后入目的是遍布疤痕的脊背或是胸膛,间或点缀着几块源石结晶。若是自己醒来时弄出了太大声响,敏锐的雇佣兵会闭着眼睛转向他,胡乱伸出胳膊搭在他身上,像哄小孩那样拍几下,然后像是梦话一样讲:“还早着呢,接着睡吧,天使。”
是闭着眼睛的。送葬人再次确认,他在闭着眼睛做这一切,看不见自己眼里的迷茫和无措,他不会知道自己做了怎样的梦,也许第二天醒来他甚至会忘记昨夜被自己吵醒过,送葬人曾一度这样想。
而这些梦对他来说真的重要吗?送葬人重新闭上眼。他一度将“梦境”带来的情绪也归结于“不必要的情感”,如同当他面对其他干员对于两人关系的问询时所说的,没有那种需求。但他仍在某个已经不重要了的节日傍晚默许了同居者把床头柜换了位置,将两张单人床推到一起,彻底消灭了中间那几十厘米已经不重要了的距离。
他并不害怕那些,他是拉特兰公证所优秀的执行者、是罗德岛的高级干员、博士最信赖的得力助手,他无需囿于那些过去,他时刻拥有冷静的头脑、精密的计划和众人所赋予的光辉,即使是失败、伤痛、死亡的威胁——也不能让他感到恐慌,他不应当恐慌。
送葬人一次次在这样的声音中劝自己入睡。
炎客摸不准撤回罗德岛或是罗德岛会来增援的路线,他翻遍了送葬人身上制服大大小小的口袋也没能找到通讯器,考虑到已经被谨慎的执行者销毁的可能性,炎客选择带着昏迷不醒的伤员回到他最初访问过的作战联络点。一路上都很安静,切拉尔和它的手下就像蒸发了一样,没有再打扰他和他的天使。他几乎要以为几十分钟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但自己被鲜血染红的双手和送葬人轻微的呼吸声不断地敲打着他。
联络点已经人去屋空,炎客勉强为送葬人的伤做了简单的处理——之所以简单,不是炎客的极限,而是送葬人携带药品的极限。消炎药和止痛药只能说聊胜于无,让伤别在医疗干员赶到前就恶化得要了萨科塔的命。当然,他知道他的天使没那么脆弱,但止血剂的效果显然不尽如人意,送葬人的左肩一路上仍在流血,浸透了深色的衬衣和白色的绷带,流进炎客托着人身体的掌心,聚成一汪,让嗜血的萨卡兹愈发烦躁。
送葬人醒来时炎客正在拆他肩膀上被血染透了的绷带,嘴上还咬着半卷新的。萨卡兹瞟到他醒了,眼皮都没抬一下,拧着眉研究怎样才能不让自己源石状的指甲碰到天使的血肉。天使淡色的睫毛颤了颤,最先回归的是嗅觉,除了浓烈的血腥味以外似乎还有一点灰烬的味道,紧接着是视觉、听觉和触觉,但身边的人没有说话,眼前人也再熟悉不过,于是最后回归的痛觉带给了送葬人最鲜明也是最剧烈的与平时不同的刺激,如同被火焰灼烧一样的感觉包裹了整个伤处,肺腑如同被撕裂,像被战术装甲车碾过,而自己没有穿任何防御装备。
萨科塔偏偏头压下喉头作呕的冲动,放弃了仅靠右臂的力量把自己撑起来的想法,安静地半阖着眼休憩。炎客反常地沉默,耐心地帮伤员换完绷带就起身去研究那台被留下来的通讯器,送葬人猜他可能很想抽烟,但碍于某些原因隐忍了,已经清醒的脑子制止了他继续想下去——这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想起那把枪,还是炎客送的,他用它击毙了切拉尔,但它也在爆炸和坠落中被留在了那栋玻璃大楼脚下。炎客显然没有把他带回来,而他也不再想要。送葬人似乎从未感到过那是属于他的东西,也未曾去希望拥有它,一直以来,是炎客给了他,炎客希望他用,他才履行了这份合约。枪是一样,其他的礼物是一样,来自炎客的感情也是一样。
执行者觉得头发晕,思维开始混沌,这究竟是无关紧要的事、还是必须思考的事?他究竟如何对待炎客的感情?他想起一句谏言,那就是世界上任何事物都可能成为地狱的萌芽;一张脸、一句话、一份礼物、一幅香烟广告,如果不能忘掉,就可能使人发狂。如果不能解开这个疑问,他是否会随着萨卡兹缓步踏入炎狱的大门?*
身体好像越来越热,火舌吞没了费德里科的身体,有声音在他脑子里说:向前走吧,走进那片火海,走进去、走进去…别回头思考,日夜相伴如何忘掉?理智尽失如何思考?看啊,他多么爱你…你为何不回馈于他?为何不敢向嗜血的萨卡兹献上你的鲜红心脏?快坠入火海…
快坠入火海…!
“费德里科,”炎客在叫他,“你发烧了,还有别的药可以吃吗?”天使的目光用了很长时间才聚焦起来,久到炎客以为他是不是已经烧傻了,于是搭在额头上的手转去捏他滚烫的脸颊,送葬人却只注意到炎客的手臂上有一条已经结痂的血痕,大概是来找自己的路上和切拉尔的手下交锋了。
“你真的醒着吗?天使,这样我要担心你是不是受到了点什么精神损伤。”
“…”送葬人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他已经记不起自己和炎客上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了。胸腔的受损让清嗓子这一行为变成了酷刑,送葬人哑着嗓子说:
“手…受伤了。”
炎客随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见自己手臂上巴掌大的伤口,嗤笑一声,“天使,跟你的伤比起来,这能算源石虫咬的吗?别胡思乱想了。”
送葬人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向桌上的通讯器。炎客啧了一声,但仍尽职尽责读着心:“已经联系到博士了,支援会来,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刚刚我讲话你真的没听到?”炎客又去摸送葬人的脸,温度仍然烫得骇人,即使是本身体温就高于常人的萨卡兹也觉得热得像个手炉。
萨卡兹于是多摸了手炉几下,手炉只是睁着迷茫的眼睛看他,像平时一样。炎客心里发笑,这人平时一惹就掏枪,摸摸翅膀都要冒着挨骂的风险,这会儿没了反抗的力气,倒是变成任人宰割的布娃娃了。不料布娃娃突然张嘴,在他手上咬了不轻不重的一口——又或许对现在的送葬人来说算是用尽全力了。炎客吸了口气,皮笑肉不笑地抽回手往后坐了坐,“萨科塔怎么咬人?安分点儿。”
咬人的萨科塔想说什么,随即被窗外一声巨响打断。炎客立刻从硬板床上弹起来,一把捞起靠在墙边一人多高的长刀,整个屋子都在颤抖,听起来如同天灾,但爆炸声此起彼伏,甚至有点规律,人为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什么声音,来接应的是W?”炎客在心里琢磨着就算是W的源石技艺也没这么大动静,而且在不间断的爆炸声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些尖锐的声响,像是玻璃破碎。
炎客想起送葬人那几片碎翼,心头一阵发紧,联络站小屋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他干脆走出去,寻着声音的来处抬头望去——那栋曾经高贵辉煌的玻璃大楼正在发生毁灭性的爆炸,楼身在解体中慢慢向下崩塌,这座城市曾经的地标建筑正在炎客眼中消失。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城市的毁灭、战争的意义、生与死的界限等等这些问题每天萦绕着他,但他并不感兴趣,他只在意手中的刀燃烧的时刻是否带领他走向了刀术的更高境界,而无关是否战斗只是为了逃离死亡。
他回过头,送葬人大概已经根据声音和炎客的反应判断出发生了什么,紧接着身后响起汽车引擎的轰鸣,红发萨科塔从车上跳下来:“嘿,炎客先生!你们还好吗?博士已经为你们报仇啦!”能天使指了指已经塌了半截的大楼,炎客面色古怪,询问从她身后钻出来的博士:“真的就这么被你炸了?”
“不然呢?”
“…”
炎客讲不出话了,任由两人大呼小叫地带着两个医疗干员跑进屋里去跟送葬人询问行动的具体细节。黑发鲁珀从驾驶座上走下来,靠着车子冲他点头示意,随即打量着他身上的几处伤。“看着没什么大事嘛,博士就气得把切拉尔造的楼都炸了?”
炎客指指身后,“差点殉职的是里面那位萨科塔,我…”他本想说“来晚了”,但似乎在送葬人“本就没有他”的计划里,即使他早到一些也改变不了什么,只好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好在德克萨斯也没有对此追根问底的兴趣,炎客于是问她:“那栋楼…是切拉尔造的?”
“是啊,你居然不知道?”
“从没听说过。”炎客摊摊手,态度很平和,少见地没那么傲慢。
“看来那位执行者先生真的没有讲故事的习惯啊。”德克萨斯眨了眨眼睛,“我以为他会有兴趣跟自己的同…同伴分享一下过去的经历呢。”
“既然当事人选择埋藏了自己的过去,那么深究某些不必要的前史只会让事情变得难以收场。亦或者,被深埋在过去的那些人与事,尚未到翻开篇章的时刻,”博士从炎客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拍了拍萨卡兹刀术师的肩膀,“远远未到。”*
面对两人似懂非懂的神情,博士笑着摆摆手:“抱歉,这是凯尔希写在某人档案里的话,我不巧看到了。”能天使帮着医疗干员把送葬人扶上车,笑嘻嘻地问博士:“某人?那是谁呀?嘛…谁有过去的篇章?”指挥官也跟着一起闷闷地笑,炎客没从他们接下来的话里听出来什么有意义的内容,等再回过神来,车已经载着博士以外的几人开走了。
“看来你的伤不要紧?”博士指了指炎客的手臂。
“再晚一会儿它甚至要自己愈合了。”
“那就好。”指挥官收敛了嬉笑的神情,但语气仍然轻松,“或许你会想听听那栋玻璃大楼——和切拉尔的故事。”
4
没有人未曾拥有过一个理想或者说是梦想,也并不是所有拉特兰人生来就注定因为拥有用铳的天赋就练习使用铳。总有一些公民有其他的选择,而他们理所当然有这个权利,譬如切拉尔和他的建筑梦。
切拉尔出生在拉特兰的一个普通家庭,条件优渥,背景单纯,或许是在二年级时收到了一份高级积木作为生日礼物,切拉尔开始对建筑感兴趣,时常在走路时停下来看路边的房子样式,长大后也选择了建筑美学作为研究方向,甚至在26岁时就设计出了这个小城市未来最美丽的地标建筑——Aurora
“或许我不如费德里科一样精通多种语言,但如果我没记错,这个词意为极光。”
两人并排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炎客沉默地看着脚尖前的地面。
“那种传说中的美丽景色在泰拉大陆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吧…但切拉尔曾希望再看见它。”
“于是它创造了一个属于他Aurora,那栋玻璃大楼。当然,那不可能是真正的玻璃,只是看起来像罢了,看起来切拉尔的确在建筑学上下了不少功夫。”
“见过Aurora的人说,它是美丽而短暂的,事实确实如此。那栋大楼才刚正式落成没多久,切拉尔的父母就在外出旅行时意外身亡,几个流浪的萨卡兹雇佣兵没有东西填肚子了,随便找了家旅舍——”
博士停下来透过面罩瞄了一眼炎客的脸色,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的淡漠的表情,而没有对这个身份产生什么额外的触动,博士想,不知W的那本书他曾经看过没?当然,无论看与不看,他也一样认为:
萨卡兹应该是自由的。
“然后切拉尔就变成了你知道的样子,他成立了组织,四处游荡,想要消灭那些恶魔,却在做着和他们一样的事。费德里科接到任务去处理他,也许有点意外,也许切拉尔在失控后的几年里掌握了太多铳的使用法则,总之,费德里科的任务失败了,作为代价,他挨了切拉尔一枪。”
“有些离谱的传闻,我也不知道该不该信。有说切拉尔和费德里科这些年其实曾经联系过的,有说切拉尔主动给费德里科下战书的,甚至有说费德里科写劝谏信寄还给切拉尔——但这些都不重要。”
“如你所见,费德里科现在处理好了这件事,对吧?”两人又绕回到联络站前,博士停下脚步,炎客也跟着停下来,“他的伤也没有那么糟糕,对罗德岛的医疗干员多信任些吧,这件事已经结束了,而你——和他一起放个小假吧,休息一下,照顾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刚刚德克萨斯停车的地方现在多出来一只箱子,很普通的罗德岛制式,看起来是任何职业干员都有可能拿来装武器的那种。
博士把它递给炎客,“别为今天的事想太多,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应该做的、想做的,都做了。没有你,费德里科未必撑到现在,他惯会逞强,为了完成任务硬撑,无视所有不致命的伤痛,眼里只有敌人的弱点而不顾自己的。所谓那些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每一件都有生命危险,他每一件都去做,我早就看他不爽——求他歇歇吧,嗯?就算你们两人独处时没什么话讲,起码这几天他没力气拔枪揍你…哦,对,这枪拿回去找小乐修一下吧,她很擅长这个,说不定还能帮忙改装一下。就算费德里科以后没机会再用它了,但我相信他会愿意留作纪念的。”
炎客拿着那只箱子,半天没插上话,指挥官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疑似巧克力糖的东西。
“相信我,世界上没有比巧克力更好的形而上学,所有那些宗教加起来都不如一个糖果店教得更多。如果你不爱吃甜的,记得给费德里科,还有,别被凯尔希知道了。”*
5
送葬人恢复得很好,在得知博士给他和炎客一起放了假之后也没有过多的疑问,只是表示自己会在假期结束后准时回到助理位置上,请博士不要在能天使干员的陪同下在工作时间内偷懒。
于是还没进门的炎客就看见博士一边发出意义不明的哀怨感叹一边离开医疗部,送葬人一脸的不以为然,似乎早已习惯。原本坐在床边的艾泽尔见炎客来了便独自离开了,甚至没有创造除了打招呼以外跟炎客有交流可能性的机会。送葬人目送见行者溜出门外,疑惑地问:“他很怕你?”
“可能吧,谁知道呢。”炎客看起来心情还不错,他带来了一支洋甘菊,没有包装,也没有一整束,看起来像是硬生生从花茎上掐下来的。
“莱娜让我带来的,就算她送你的好了。”他把花放进床头柜上专门用来放访客赠花的空玻璃瓶里,旁边有一份苹果派,苹果派旁边摆着送葬人的工作用终端和本次行动的纸质报告。
“…刚刚那个萨科塔不会是来和你交流工作经验的吧?”炎客指着那些报告,“这就已经写完了?”
“嗯,我拜托艾泽尔帮我打印一份带过来看看,”送葬人说,“有什么问题?”
“…在这里?病床上?”
“我只是左手受了伤,只用右手工作虽然效率低了点,但仍然可以按时完成。”
“…”炎客抱着不跟病人置气的心态扭过头不看他,去和苹果派大眼瞪小眼,直到一个实习佩洛医生进来查房,先是礼貌地打了招呼,然后像见了救星一样拉着炎客抱怨:
“炎客干员!请您管管送葬人干员吧!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制止他在病床上工作!苏苏洛医生和夜莺医生说都不管用!难以想象…他的肺部受了那么重的冲击!他…”
炎客制止了小姑娘的滔滔不绝,因为她看起来马上要气得哭出来了。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他用眼神控诉伤员,而萨科塔只是无辜地躺着,一副事不关己躺着看戏的样子。佩洛小姑娘最终委屈巴巴地走了,说要去告诉嘉维尔医生,送葬人还是不为所动,“总之、我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好吧。炎客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巧克力糖,放在苹果派的包装盒上,然后拿走了送葬人的终端和行动报告,在送葬人极具实质性疑惑的眼神里走向门口:
“报告我帮你交给博士,免得你再麻烦那个小萨科塔,终端…我不带走的话嘉维尔也会没收的,起码我能保证你痊愈后能在宿舍里你的床头看见完整的它。”
*
①摘自 《龙与猫之国》
②摘编自 博尔赫斯
③摘自 炎客干员档案 凯尔希医生中止对炎客调查的理由
④摘自 《烟草店》
freetalk:
首先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终于写完了,即使已经爬墙了,仍然希望写完它。打从心里想要写一个有血有肉的葬,和一个打破刻板印象的炎,算是塑造了对彻底的我流炎葬,如果雷到你,非常抱歉。
但这是我一直以来想做的,开始繁忙的工作后很久没有写东西了,最终选择了写炎葬来复健,一开始只是想写一些关于“高处坠落”的题材的短文,结果越写越认真,只好咬牙填坑,熬了几个通宵,不得不说,抓住转瞬即逝的灵感碎片真的不容易。
在此篇中对于炎的理解是:自认为什么都不在意但潜意识内在做出一些对葬具有保护性的动作(就承认你宠他吧),葬的话则是在成长(?)的过程中探寻自己存在的意义,顺便探寻了一下自己对炎客的感情,大致如此。
感觉还是很草率,很多地方没能完整地展开写,两万字当然不足以写清楚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了,不过能力有限,希望以后还会有这样的机会写炎和葬的故事。
切拉尔是完全捏造的角色,没有任何舟内的参考原型,仅仅是为了剧情需要。
一些关于博士的描写也不太严谨,默认男博了,能天使的描写较多是因为我个人比较喜欢小乐...但没有cp向,仅仅是“博士信赖的干员”而已。这里的博士可以视作同切拉尔一样,是推动剧情的工具人。
总而言之是为了自己而写,很开心写了自己想写的东西,再次感谢您看完了我写的文章!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