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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无倾向
警示 直系同辈
原型 小花仙 西蒙 , 塔巴斯
标签 小花仙 西塔
文集 拉贝尔糖罐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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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
11
2021-8-11 04:55
- 导读
- ≈周年复刻 第三弹啦
·趁七夕之前发出来
·曾经2020被屏得死去活来的七夕活动文(还是活了x
·本来打算好 凌晨四五点
合乎时间 放出来。
·结果掐指一算。弄错了!
这篇∈上半夜否则拖太长没时间演后篇《绝情》……(x
·我啰嗦这么多费尽心机试图活跃一下气氛是因为接下来会是一把大刀(…)
·配bgm更刀哦(*^
﹉
·不瞒各位说那年七夕放了这个我差点没被人杀(。
·真的ok吗?那就 [请.jpg]
-沐浴之后-
00
西蒙来到走廊的尽头。今天是约好和弟弟一同练习骑射的日子,起来时却不见了他人影。他找来找去,最后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西蒙轻轻推开门。
炫目的金色使他闭起眸子。这间大浴室原来正向着东方,他在王宫生活了十数年却鲜少注意到。落地窗大方地让朝阳日影流进来,清晨阳光将大理石门扉渲染得如鎏金一般。
“是谁?”
西蒙让眼睛习惯了阳光,睁眼迎上一句平静的问话。
水池里没人,只有塔巴斯背对他站在窗前。
“是哥哥么?”他微偏过头,耳朵动了动。“等一下……”
西蒙以为他是要取浴巾围上,不想塔巴斯竟是拿起挂在一旁的眼罩,匆忙绕在鼻尖。
“…………”
他看着弟弟有点手忙脚乱地给红色布带系好结,心里突然升起遥远的一事。西蒙笑着上前,对塔说:“我帮你。”
01 bgm:《Hallway》
-Why We Run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勇气王宫的一场事故。
年轻的女仆突发恶疾、病死在王宫里,就在不小心看见了小王子的眼睛之后。
那双眼睛是古籍记载中的神魔之眼,是小王子出生之后就被民意声讨、要求将他送上绞刑架的灾厄之兆。传说,他会给这片土地、给双眼看到的一切都带来黑暗和不幸。
梅丽莎。西蒙在记忆里一遍遍地描过这个名字。当时照看弟弟的佣人中间,少数怀有善意的女仆之一。
因为流言,小王子的周身总是疏于照顾。那天他脱去衣袍、解下眼罩,赤着小脚走进浴室,才发现所有洗漱用具都一应俱无。
年幼的小塔放好热水,默默站在房子中间,看着一旁架子上摆在高处的瓶罐。他还那么幼小,就学会了放弃求助。小王子慢慢地叹口气,站上小矮凳,踮起脚尖去拿落了灰尘的沐浴乳。
矮凳缺了一角,他站得不稳,一不留神就失足滑倒了。此时梅丽莎正好穿过走廊,在避开同僚们一个人送来毛巾和浴皂的路上。
她听见幼小的尖叫声,急忙冲了过来。小塔忽然听见来人的脚步声,害羞和惊魂未定使他下意识地向门口看去。
梅丽莎几步奔到浴室门口,看见一双金红的眸子直送入自己的视线,光彩熠熠、像火羽鸟啄下烈日的颜色。
年轻的女仆一开始没有意识到,小王子的脸上何时有这样精美绝伦的宝石。呆愣了一会,她才明白原来那就是他的眼睛。
我看见了小王子的眼睛......诅咒的......
几名佣人把晕倒在地的女仆抬走。最早闻讯赶到处理好一切的王室教师倚在门框上,向跑来的西蒙招招手,示意让他去看看弟弟。
塔巴斯幼小的身体藏在红色小袍里,眼罩散乱地系在他小脸上。西蒙伸出手,想给弟弟整理一下衣装,被他一个惊颤躲开。
“哥哥,不要……不能摘……”
小塔在发抖,紧紧裹着袍子,头埋在膝间,想把红色的布带、把眼睛、把自己从世界上藏起来。
西蒙的心一阵阵抽疼:“塔巴斯……”
他把弟弟抱进怀里。
佣人室门口,医生进进出出。不仅是要治疗她的惊厥,更是受国王之命要尽力镇压民意的暴起 —— 简单点说,如果出了什么事,小王子就危险了。
可“罪魁祸首”的小王子呢?王宫回廊的一个转角下,他哭累了躺在哥哥的怀里。
细小的盆栽花安静地陪伴他们,草叶在兄弟俩的脚边摇摆。夜风穿过回廊,注意到弟弟眼角挂着泣碎的泪。小塔不安稳地睡着,在梦中也一遍一遍地呓语,对不起梅丽莎姐姐,对不起......。
西蒙把自己的披风解下给他盖上,心里疼得无能为力,只好把弟弟抱得更紧。
其实谁都没有错。每个纯洁的灵魂偶然交错在一起,却看见撒旦向他们招手,挥舞着漆黑的旗帜。
梅丽莎这一病不起,更多的是心病。传言在仆人中间早已像沸汤一样扬开:小王子有诅咒之眼。他的眼睛会带来不幸。人们害怕他,都想躲开他。作为宫廷女仆,梅丽莎早就在这样的传言里浸透了。此时微小的善意、脆弱的同情心烟消云散,惶恐的黑火蒸腾了一切,夜以继日地灼烧她的病情。
病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梅丽莎想起以往的事情。有时一起工作的女佣们磨磨蹭蹭,不情愿为小王子送热牛奶,有时候拖拖沓沓不去送干净的换洗衣物,都是因为不想接近他。
其实佣人稍微懒散点也没有大碍,因为无微不至的哥哥一般都会在的。亲自照顾也好,板起小脸训斥怠慢的女仆也好,西蒙是一定会护着弟弟周全的。
她们曾经还在休息室聚在一起,偷笑过王子殿下的这种可爱......只是那天,为什么那天偏偏没有……她在昏迷中隐约听到,小西蒙恰好是被父亲叫去演练剑术了。
是造化弄人吧。女仆绝望地闭上眼。
一切都是巧合,是误会,撞在一起就成了墙上惨烈的颜色。
再多的药,也难治心病。经验老成的医生尚还能坚持寻找病根,稍微迷信一些的,就松口任由流言向王城、向城外传去了。
贵族们首先得知消息,立长立幼的党争一下迎来了力量悬殊的清洗。而当平民们的耳朵里经过比事实更夸大的谣言——年轻女孩因诅咒而染上黑斑、身体出现溃烂云云,德高望重的长者摇头,母亲感同身受地叹息;距王城近点的地方,家家户户掩门以防诅咒飘散传开,外出劳作的人们藏头掩面,街头游窜的男孩在墙上喷绘血色的涂鸦。
梅丽莎的父母安顿好小艾丽莎,冒着寒冷和风沙连夜向王城赶,可是还没走到半路,女儿就去了。
02
自小王子降生以来,恶意的猜疑、残忍的声讨在这个国家的地下暗暗涌动数年。而当他真的引发了第一场死亡悲剧之后,所有冷酷的声音都像在一瞬间破土而出。
处死的呼声,再一次淹过王城居民的头顶,甚至在远赴而来的梅丽莎双亲的哭号中渐渐变成了全国民意的所向。她才二十一岁啊,两位老人站在王城街头,向路过的勇气居民哭诉着。那么年轻漂亮,死的时候身上却全是斑痕和黑痂。这一切都是因为诅咒......是因为诅咒之子!
整个国家似乎都在控诉,控诉诅咒之子,甚至把矛头指向当初没有忍痛处死他的国王。
女仆偶然的好意,为善良的她招来了最痛心的结局,也给小王子深陷的流言泥沼加上了一铲更凝实的土。
神啊,为什么会这样。如果真的有神注视着世间的话,他会悔恨自己一时的疏漏吗?还是说他会撑起脸颊,倚在城墙上观赏悲剧,露出饶有兴致的笑容?
西蒙感到全身无力。水沫从身体内部涌上来淹过他的喉咙,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在他戴着紫色小帽的小脑袋里,只有一个问题在不住地盘旋:
他们怎么对弟弟......这么坏。
小西蒙真的很不理解。他天真无邪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弟弟的乖巧和羞怯,是自己逗弄他玩他才微微笑起来的腼腆,是从来紧紧牵着哥哥的手走过人多的宫殿,一步也不向外乱跑、不给其他人带来麻烦的懂事。
不是塔巴斯的错。他想。
可是梅丽莎也没错。父亲当然也没错。甚至国民们也没有错......那会是什么的错呢......
总之,这里不喜欢他,塔巴斯应该离开这儿。对他来说,这里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他抱起弟弟,拼尽全力向着原野深处的秘密泉眼逃去。
“是吗,好...辛苦各位了。”会议室,约翰国王听完医生和巫师的汇报,颔首示意。他一一辞谢了前来会诊的远方医师,走在古堡回廊上、经过两个儿子常玩耍的地方时,忽然被士兵拦住。
“报——”
“嗯?什么事。”
约翰已经习惯一事接一事的繁忙。
“王子……两位王子都不见了!”
哎……约翰轻叹口气。他此时尚且意气风发,时间不像后来苛刻的命运那样在他脸上磨砺风霜。他不仅是国王,还是个会给疼爱的儿子送木马和小火车的年轻父亲。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只是,真没想到有一天规矩守礼的西蒙也会做这种事情……约翰抬头看着窗外的夜空。
晚上穿过原野,可是需要不弱的实力。如果他们能顺利抵达泉眼,说不定还要表扬一番……
国王略想了想,又摇头笑笑。不大可能。还是趁早派出士兵搜寻那两个小家伙吧。
泉眼绿洲。
西蒙紧捂住嘴,藏在罗布麻叶子的阴影下。小塔裹着红色袍子,靠在他怀里,小手抓着他宽松的衣襟。
“哥哥,我们会被发现吗......”
“别怕,不会的。”西蒙轻声安抚道。
“可是来的路上哥哥受伤了……”
小塔替哥哥系好临时包扎伤口的头巾。“不然我们回去吧……哥哥在流血……”
“没事的,塔巴斯。受伤也没关系,我会保护你。
“来,别说话了。他们…”
西蒙把弟弟向怀里拢紧。他感觉得到火把在他们周围逡巡。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恐惧“来自家乡”的事物,第一次渴望不被发现地和弟弟互相依靠下去 —— 即便那时候的他也好,塔巴斯也好,都还不懂得“相依为命”这个词语的含义。
03 ♪:An Area of Open Sky
“好了,”西蒙松开手。“没事的,我知道你不会回头。”
“嗯……”塔巴斯接过哥哥给的毛巾,擦着湿润的黑发。“你怎么找到我的?”
“今天不是约好要一块出去练习么?战事吃紧,父亲为了退治风沙一直彻夜忙着,我猜你不会往会议室的方向去……就越往人少的地方走越靠谱咯。”西蒙抿起嘴唇微笑。
“不愧是哥哥。”塔也弯了弯嘴角,转过身来指着窗外,“你看。日出。”
西蒙看见他浴着光的侧影,看见他身后千里金光的晨曦,一下子呆住了。
塔赤着身子,美感像海鸟在他的身上栖居。白色,黄色,是雨燕和海鸥的羽身,是他年轻的身体和生命。
他大大方方地站在玻璃窗前,坦然地将赤子之身融入天光浓淡的晨曦里,沐浴在阳光里的样子使西蒙想起听闻里,南方国度的小鹿。
它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随心所欲在山水间蹦跳,宛若被自然宠爱的孩子。即便是遇上猎人来了,也拿光光的眼睛瞧着人,鼻尖呼出稚嫩又不设防的气息。
他们站在海边,海水漫过两人的脚踝。咸味的海风吻着鼻尖,潮水的声音在耳边扑腾。勇气国没有海,当然——但西蒙在他的笑影里看见了海。
透过他的表情,西蒙仿佛能想象天色一点一点亮起来。他能看见弟弟静默地站在窗前,变幻的天光轮流抚过他的面庞,而他一动不动,凝视了很久很久,从黎明前的昏暗,到乌青色的云层,再接着被乳黄的亮光撕开口子。
太阳复苏起来了,带给天空白昼之前最后的梦境。苍穹的颜色被海水冲洗过,一层一层地浅了,成了淡淡地抹在青花瓷瓶上的蓝色。
西蒙看着弟弟。他被阳光拥抱着,丝毫不感觉羞怯,也不感觉冷。微凉的风卷过他的胸膛,敷上一阵碎冰似的触感。
塔站在窗前,光线勾勒出他好看的颈、结实的肩背和身体。年轻的,饱满的,有些地方柔软得像小鸭嘴。水珠蜿蜒滑过他的腰腹,再往下......西蒙羞得一惊,赶忙别开目光。
“怎么了,哥哥?”沐浴之后的小塔,好像初生在世界上一样纯洁安静。如果世上没有天使,那凡间的画家在油画上绘制的,一定就是他此时美丽的脸庞。
“没、没事……”西蒙窘迫地挠挠脸,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给。沐浴之后要好好护理翅膀……”
他窘着脸把护理精油递过去,希望塔巴斯不要太注意自己微微发烧的颊。其实承认一下自己在看他……又不会怎么样!
但塔巴斯没有很在意这些。今天他惊人地恬静,往日的性子像被水和晨光洗过了一般。他接过瓶子,笑着说:
“谢谢哥哥。”
西蒙又感觉到了。他的心动了一下。
塔巴斯很反常,也给他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幼年的乖巧和少年的美感结合在一起,叫西蒙忘了渐渐长大后的叛逆乖张,忘了前不久两兄弟才为战事安排拌过的嘴,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跟着他叫哥哥,对他伸出手、敞开心扉的少年:
“哥哥,那我们一起吧,一起穿过云层。”他又梦见塔巴斯这样说。
西蒙眼前的景象又飞散了。他看见庄严的旗帜、万人齐聚的广场。最前方的高台上,年轻的约翰国王,他们的父亲,正在发表演说。
“事实如此,王室医生和会诊而来的异国巫师都可以证明,女仆梅丽莎死于心病引发的旧疾。身体上不存在黑斑,也没有任何诅咒的痕迹。
“我的儿子没有错。这不是因为我要偏袒他,而是不管出于疼爱,还是出于公正,他都不应该被无辜冤枉。
“我亲爱的国民们,请你们想一想,我也是一位父亲。塔巴斯,我珍爱的小儿子,他还非常幼小,纯洁得不带一丝罪孽。我去看他的时候,每一次都能听到幼小孩童睡梦中的呓语,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女仆姐姐。”
是啊父亲。是我告诉您的……西蒙默默在心中叹道。
“梅丽莎是上天的女儿,她归去的时候依然纯洁;而塔巴斯也是上天的孩子啊,何况他还一尘不染地活在世间,神并未降下旨意要召他回去。
“他们都是我们勇气国最宝贵的年轻人。如果要我处死一个没有任何错处的孩子......做出这种非人道的行为,我还能够,继续当勇气国的国王吗?”
西蒙在湿润的泪眼中,恍惚看见父亲脸上疲惫的笑容,那么沉,仿佛他不是一国之君在对民众演说,而只是一个心力交瘁的父亲,想要保护他的孩子。
“不能。国民们,王应该担有责任,更应该有慈爱的胸怀。如果我对自己的孩子都如此残酷,何况对待国民呢?......我想是不能的。”
父亲……西蒙心里五味杂陈。他是一位那么好的国王,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为什么……父亲就这么去了呢……
咦,等等……父亲……怎么会死去了?和风沙的战斗还在继续着,我们就是为了明天能更好地帮到父亲,才决定今天起早去练习的啊……怎么……
西蒙困惑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十指张开。它们不会开口给他诉说真相,当然了,可西蒙看见它们悲伤地颤抖着。
“哥哥,我们走么。不然要迟了。”
平静的声音涌进西蒙的双耳,他看见弟弟对自己伸出手。他想去握,他好想抓住这渺茫美丽的虚幻,让温顺的弟弟、慈爱的父王将他也永远留在这幻境里啊!可是他很快感到身体已经陷入海水。
近海的沙滩仿佛踩不到底,他一点点无法回头地陷进去,越挣扎越逃向深渊。苦味的潮灌进他的喉咙,西蒙说不出话,而塔巴斯还在找他。哥哥,哥哥?他听起来有点着急。
西蒙尝到他话里毫不遮掩的担忧和牵挂,被阔别已久的这份坦率的滋味劈头盖脸地击中、差点要在呛人的海水中掩面哭泣。
这一辈子......我一定要看到你的眼睛。
塔巴斯。
被吞没之前,西蒙最后在心里说道。
04 ♪:Clean Water
少年西蒙那一双浅灰色的眼睛,渐渐在海水中熄灭了......画面回旋,古堡书房的桌案上,灰色眼睛在君主西蒙的脸上缓缓睁开。
是梦吗......。
西蒙慢慢伸出手,拿过茶杯,像每一个干渴无助的旅者那样啜着水。
自从荼蘼一别、塔巴斯消除的记忆被盘古复原之后,西蒙时不时就会毫无征兆地陷入梦境。荼蘼花精灵王好心赐给他的记忆回复,现在看来不知是祸是福。
少年相处的时光,如一湾甜蜜的泥沼吸引他陷入;而冰蛇决裂后背道而驰、针锋相对的痛苦,每次见面都为愧疚感啃噬的心境,也似冰冷的潮水一波一波,回溯到西蒙身上。更不用说,他如今已得知了塔巴斯做的一切事情背后的缘由与苦,那痛苦便也顺着兄与弟的血缘和诅咒,摆渡到西蒙的身上。
他的梦境分为两种,被寒冷飞雪中的冰蛇要塞硬生生划出泾渭分明的一条界限。西蒙在梦里失而复得又痛哭流涕,常常感到自己的命运、人生和精神都近乎撕裂为两半。
他总是睡不好。夜晚睁开眼,仿佛就能在暗蓝色模糊的天花板上看见,旷野、山洞,和魔王。有露水和草叶滴在弟弟的头上。
西蒙知道他活得很辛苦。恶德彻底变成了冷漠的利用者,和魔王互相撕咬、榨取利用价值;他有时甚至不愿回紫妍花的花园去,居无定所、在四处漂泊中咬着牙抵抗锁链的魔咒。
可是,就算西蒙恨得紧握拳头、指甲深深刺入手心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他找不到塔巴斯。
而且。西蒙惨笑着张开手心。他也感觉不到任何刺入掌心的痛。他的指甲总是修剪得好好的,不像偶尔摘下手套时,看见弟弟没有血色的手上黑色指尖的那样。
为了治理国家。为了每日批示奏折、撰写文书时不让过长的指甲钻疼专心处理公务的手。
这么一看,西蒙突然觉得自己没得由来地好笑:明明没有指甲。明明感觉不到疼。却还要故作矫情。
他不能跨出寻找的那一步。
荼蘼的新年刚过,拉贝尔虽说看似一派和平,但平静之下往往潜伏着恶意涌动。才得到魔眼的恶德阵营,他不会放弃警惕;勇气国的日常事务,他不会有任何懈怠。
国家。民生事务,那些琐碎的小花似的请求,事无巨细,西蒙一向坚持亲力亲为、尽量亲自处理。但今年,或者说在那个梦之后,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感到没来由地烦躁,好像走到哪里都听到,谁要求处死谁的声音。以往颇为关注的民生,现在却如同原野上拖住旅行者脚步的流沙。西蒙想往前走,手伸出去,却见不到他要追寻的背影。他往前看,只有国家,只有责任,一柄一柄沉重的宝剑横亘在他的路上。
西蒙就这样,无边无际地痛苦着。
如果可以不选择国家呢。
某一天他脑海中冷不丁跳出这个想法,把自己都吓了一跳。
时间无法回溯,他深知这个道理。命运的纸牌翻过来演绎一遍也还是那个结果,和世界对庄,输的永远会是他们。可是,可是......那颗“如果”,对现在的西蒙来说,散发着致命的诱人香气。
去看看。
只是去看看。去薄暮山谷。明知道见不到,也想去看看。正是因为知道见不到,才想去看看——倘若见到了,又该用什么表情面对想藏起自己记忆的他。
西蒙挑了新年末尾的一天,早早处理完事务翻窗出了古堡。走得很远了他才意识到,今晚是元宵夜了。
盖恩会追出来找我的吧,哎......
他拢紧围巾,不住地想着团圆夜,团圆夜的光景,心里又溢出好多的思念,和夜晚的沙漠一般寒冷无二。
05
失眠使他赶路的疲倦更加剧烈。西蒙时飞时停,近午夜了,才渐渐嗅到阴寒的花香和潮湿的水汽。薄暮山谷就快到了。他强打起精神。
西蒙走到沙地和黑土的交界,翻过野草丛生的树根,拨开叶子向外打量。
这是敌人的地盘,他不得不小心。他观察着山谷的情况:空无一人,只有小瀑布的声音。西蒙一点一点放心,也一点一点无可挽救地滑向失落的深渊。
忽然,不远处的修罗花丛里传出细小的异动。西蒙着目看去,那边正是泉水的尽头,山谷中最大的一棵修罗花沐着水雾,伫立在它旁边。
他看见了。
他看见了鲜红的修罗花遮掩的一个身影。苍白得没有血色,像是长年不见日光似的,薄薄的皮肤和近乎透明的血管都画在他的身体上。
那是塔巴斯。
西蒙凭着直觉想道。尽管他只看见对方浸在水里的腰部。视线再向上攀,他见到隐约有魔纹的黑色翼根,和脖子上一枚血色的印记。
是彼岸咒印。他想,他认出来了。
不,等等......那不是印记,那是塔巴斯在身上抓出的......鲜红的血痕。他痛苦地抖动着,宽阔的肩背下像有恶魔在狂欢起伏。西蒙远远看见他低下头,嘴中传出压抑的低吼。
他一时心疼得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直到看见一把银色的锁链显出形状,赫然是紧箍在塔巴斯的颈上。
轰的一下,西蒙觉得自己被愤怒点燃了。
在冰封之境,他没有亲眼见到弟弟被拴上锁链,只在盘古恢复的流着血泪的记忆里看到过。眼下他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束缚,感同身受地尝到那种屈辱,澎湃的情感在他全身汹涌流动。西蒙想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尽管他知道小丑多半翘着腿守在不远处的一棵修罗花上——他管她在不在呢。
他不是一个坏孩子。从小他就不是。到了现在,他会避开泉水的源头清洗身子,他连沐浴之时都不会取下自己的红色眼罩。他不想无端伤害任何人、任何事。
是,他现在走的道路是错的,他做错了事,但我才是他哥哥......!我会管教他、带他回去,跟他算消除我记忆的账。
而其他人,所有人,这个世界,有什么资格如此残酷地对待他...!!
西蒙不顾一切地拨开草丛,向着弟弟奔去。他想拥抱他,用自己的生命去拥抱他,用自己的羽翼化成水,洗掉塔巴斯身上的罪孽;用自己的灵魂,驱散他身上跗骨之蛆一般的黑暗。为此,哪怕要他烧成一团火焰,也在所不惜!
…………
眼前一花,西蒙陷入了冰凉的潭水,但这里面没有塔巴斯。他环顾四周,山谷的紫夜里空无一人。原来,是一场奔波惊吓的梦境。梦醒了,带走了一切,唯独留下他。
西蒙捂着脸颊,不知道醒来时何年何月,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从他的指缝里滑落冰凉的水,又似乎是敲碎的诗句,一滴一滴落在潭面上。
“他会从胸口里捧出土
“掩埋诗句里的水
“坟墓上的火”。
他无可抑制地反复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一遍又一遍,是他冲到塔巴斯的身边,身体陷入冰凉的水,变冷的嘴唇吻上他的嘴唇。
—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