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d.50814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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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盗墓笔记 解雨臣 , 黑瞎子 , 吴邪
标签 黑花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黑花】日暮之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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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11-11 21:39
- 导读
- 阅读提示:黑花,前文参见《After Dark》(不读也没事,不影响)。沙海之后,瞎子陪小花谈心,小花喝多酒做了点古怪的事。笔记人吴小狗虽迟但到。有助推剧情的其他人物,无感情交集。
黑瞎子放开制住解雨臣的手,一同挤进单人沙发。沙发不堪重负低声悲鸣。他闻见解雨臣呼出花果酿代谢后的芬芳,听到吴邪拖着苏万落荒而逃的脚步,旁若无人地笑出声。
“流离在外的那段时间,我偷过人家东西。”
天目盏端端正正仰卧在茶壶前,解雨臣从沙发里把自己拔出来,起身温茶,讲话的声音平静无澜,仿佛谈论即将到来的夜雨。而后他抬头冲黑瞎子一笑,像瞒天过海偷吃成功的猫,狡黠而警觉。
黑瞎子依旧笑呵呵望着他,并没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一屋子来来往往的,哪个没偷过?甭管他活的、死的,地上的、地下的。”
闻言,解雨臣微微低头,滚烫的茶水差点漫溢杯口,被黑瞎子拉起提壶的手才勉强没洒一桌子。
黑瞎子心知对方在跟什么念头较劲,也不点破,只是脱掉皮夹克给解雨臣披上,关了灯扶着他的肩膀重新沉入柔软的单人沙发里,沙发照例悲鸣一声,再次归于寂静。方才去冰箱取啤酒时,他观察到花果酿的那一方露出规整的缺口,明显是依摆放方式顺序取用的,没有考虑口味或者偏好。
“这里没别人,你是安全的。解雨臣,你应该放松一下了。”
解雨臣缩起身子,微不可察地叹息。初夏雨前的湿度将衬衫黏糊糊贴在身上,他浑然不觉。
原以为是温暖善意的都市传说,讲出来居然喜提社会新闻和蓬莱鬼话双料头条,平白为吴邪的笔记增添新素材。
“给吴邪讲小破旅馆的故事,本想让他对人性恢复一点希望。你一解释,反倒成了学术新发现。”
“艺多不压身。”
黑瞎子抽几张纸巾叠上,蘸着温吞吞的茶水给解雨臣轻轻擦拭额头。这张脸上红晕早已褪去,角质层吸饱了水,毛孔仍然微张,被光线打透更现出毛细血管的网络。
晚风转凉,拂得二人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凉冰冰的。
解雨臣不躲不闪,借着醉意往沙发深处又缩了缩。沙发中心塌陷更深,他湿冷的肌肤隔着薄软的衬衫缎料,几乎紧贴到黑瞎子身上。
“我可以讲个更令人失望的故事。”
“洗耳恭听。”
侧身撑起肩膀,黑瞎子直视解雨臣的面孔,只见他垂着眼睛沉吟不语,胸廓缓缓起伏,呼吸又深又长,直至眼角眉梢都渐渐松懈下来,再没有惯常展现的那样令人如沐春风的神采。眼前人五官清秀结构干净的脸,可以轻易显得可亲、可敬,甚至可怖;没有情绪的时候,却清冷而疏离,如同冰封的湖面,卵石、藻荇、游鱼,隐约可见而不可触及。
黑瞎子知道自己的话被听进去了,伸手解掉解雨臣衬衫最上方的两颗扣子,使他在沙发和自己的怀抱中少受点束缚,另一只手摘了自己的墨镜戴到茶壶上。
“讲出来,你可以舒服一些。”
不讲也无妨,睡一觉也好。
说到做到的解雨臣当然不会一睡了之。
或许是醉意作祟,或许是思绪过于飘零,解雨臣素来优秀的表达能力在并不漫长的叙述之中竟捉襟见肘,大失水准,黑瞎子从他支离破碎的言语中打补丁似的反复梳理,才补全自己未能明确的脉络与细节。
凌晨四点钟左右,厢式货车特有的鼾声堵在便利店门口,身体里载着一格又一格饭团、寿司、三明治、盒子蛋糕、泡芙、面包、豆浆、牛奶……等待前来交接的夜班店员。
解雨臣的脸被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并不和随车人员做任何语言交流,单单用笔点着进货单上的项目一行行核对、打勾,再沉默地将满满当当的货品格子搬进店里。
货车司机倚在车窗边抽烟,居高临下俯视他孤零零一个夜班店员跑前跑后,感叹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营养好身体好,小伙子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力气真不小。
冷藏柜前,解雨臣的脸被光质霸道的节能灯打得通透,眼下莹白的肌肤隐隐透出青色血管的阴翳,和口罩的蓝色外层相映。他一丝不苟地检查开放冷柜里每一件商品的保鲜期,将剩余生命不足六小时的食物以同类相替换,按顺序依次填满空缺。
便利店门内把手吊了一个粗陶晴天娃娃,随门开启、关闭,发出粗哑的碰撞声权当迎客门铃。
此时晴天娃娃了无生气地低声摇晃,又是刚好赶在凌晨上货码货的时间里。衣料簌簌摩擦、撩动发丝间电荷噼里啪啦争相转移、不合脚的鞋跟提前落地笃笃敲击瓷砖,廉价的甜腻白花香几米开外横冲直撞。
“结账请叫我。”
例行公事招呼一句,解雨臣的视线没有离开手里的黑糖珍珠奶茶。
深夜里的时间,自有另一套流淌方式。比如此刻的便利店夜班店员解雨臣,宁可窝在冷藏柜前看各家奶茶配料表,思考这玩意儿究竟哪里令人欲罢不能。客人不会来催他,店里也没有别人督促他。完全标准化的生产、流通、交易流程,是水泥森林秩序独有的井然与安全。
相较于粘腻的夏夜空气和几条街道以外喧闹的深夜烧烤店,便利店门庭冷落得堪比自家毫不吝啬的冷气,尤其是开放冷柜前面。饶是如此,鸡蛋花味倔强地愈加浓郁,约莫是来人走近了的缘故。脚步声停在身后很近的一摞货品格子边,格子里都是临期下架的食物,刚刚从开放冷柜里撤掉的。
解雨臣稍微转移注意力,瞥过一眼在心里暗暗摇头,不再有任何表示。
又是那个客人。
小丫头常穿紧绷绷的吊带背心,勒出不甚圆满的胸型,有时是黑色,有时是白色。短短的包臀裙和背心之间露出一小截柔软的腰肢和肋骨,死亡芭比粉在她身上反倒衬出一股稚气。男友款黑色茧形长外套大概是为了遮蔽裙子所不及之处,长度差不多及膝,里面塞两个她恐怕都不成问题,两襟巨大的口袋简直能装下一整套新概念英语。若非脚上一双涂层斑驳的漆皮高跟鞋,任谁都会把她当成邻家尚且念中学的闺女。
她站在解雨臣背后,左手手指绕着头发,静电将发梢炸成合欢花。
解雨臣感觉到小丫头躲躲闪闪的目光,在自己背上灼烧出一个个焦黑的小点点,确定对方绝不是被自己的什么特征吸引而驻足观察,便打定主意不搭理。实际上背后发生什么,他都从塑封价签和玻璃的反光里看得一清二楚。
小丫头看他专注理货,右手悄悄伸进货品格子握了一杯焦糖布丁,无声揣进外套口袋,然后贴到开放冷柜前,一番精挑细选拿起两只最便宜的饭团。
还算讲道理,只捡要扔的。
解雨臣挪了挪身子让开路,隔着玻璃上朦朦胧胧的冷凝水汽看见门口停着一辆铃木摩托车,似乎没有熄火。身材高大的男人跨坐其上,戴头盔,看不清面目。
小丫头结账时,没有交出焦糖布丁,而是在口袋里摸索许久掏出几何纹样织绣的零钱包,哗啦一声倒出很多硬币,让解雨臣按需拾取、找零。
多半是外国人吧。
解雨臣觑一眼,小丫头如同惊弓之鸟慌忙低头,以稀疏枯萎的落肩短发遮掩容颜。
“看来是入乡随俗,都不赖嘛。”
黑瞎子呼吸着解雨臣呼出的花果酿香气,按捺下吸烟的欲望,感觉解雨臣在话语停顿的间隙,又往沙发深处钻。单人沙发容纳两名成年男性已然吃力,两人几乎紧紧相依。
“当时我也为食物头疼,没想到缺钱的日子是这样。”裹紧肩上的皮夹克,解雨臣的声音越来越低,“那小丫头总在上货时来,拿点无关紧要的过期食物。就当是流浪猫叼走的。”
“猫挺大。”
黑瞎子笑道,不知是说素未谋面的小丫头,还是自己臂弯中蜷缩如睡猫的人。
沙发突然松快,解雨臣扶着额头摇摇晃晃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黑瞎子怕他摔倒碰伤自己,不得不跟着一道去。
“那种程度的我做过,更过分的也做过。白天不当班,我偶尔假扮那小丫头,从开放货柜里偷点全脂牛奶、麻辣卤味藕片、黑胡椒鸡胸肉之类的。趁店里人多的时候,进去一圈出来,很快的。像这样。”
黑瞎子对那些看似无谓的小细节格外感兴趣:“哎嘿,吃的记挺清楚。”
解雨臣一路也不需要开灯,凭借记忆和早已适应弱光环境的瞳孔,不紧不慢摸索过去。还没有走到洗手间,他忽然身形一滞,整个人垮下去。
黑瞎子亦步亦趋竟来不及捞他起来,旋即意识到眼前的情形好像和自己过度发散的忧患意识不相符:解雨臣将近一米八的清瘦清瘦模特身材收缩成不到一米六的小骨架,柳腰盈盈不堪一握,窄窄的溜肩向前内扣才挂住有点分量的皮夹克,脸上硬件没有变化,神态却忸怩而犹疑,像暴雨中流离失所的小动物。
好家伙,好一个“像这样”!
剪裁精良的小骆马毛西裤登时长出一截,松松垮垮堆叠在布洛克皮鞋上,堆不下的衣料拖沓着垂落在地,只能拖着脚在地上蹭。黑瞎子估摸着解雨臣酒醒了得心疼,没有征求他的意见,扶稳了腰替他除去绊脚的鞋裤,按着肩膀一同拐进洗手间。
眼镜店洗手间没有特意加装男用小便池,只有一个智能马桶,四下打扫得相当干净,常年淡熏松香。解雨臣有点迷茫,停在镜子前,看看黑瞎子,又看看马桶,如此这般反复数次,迟疑少顷,放下马桶圈坐了上去。
耳中听到泠泠水声,黑瞎子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躁动,眼前的人有点陌生,就像断臂维纳斯走出展厅挥挥手说“我的胳膊找到了”一样合情而不合理。
智能马桶呼噜噜涌起暖风,将冲洗下身残存的温水烘干。黑瞎子回过神来捉住踉跄起身的解雨臣,感觉手里的这具躯壳软得跟没有骨头似的,腰肢柔韧而紧致。
“假扮小丫头,不怕被撞见?”
“装成她没化妆的模样,差挺多的。她只在凌晨来。”
“得,讲究。”
解雨臣脚下软绵绵走不动路,挂在黑瞎子手臂上,被对方打横抱起,依偎成小小一团,口中喃喃说个不停。
“小丫头不会说中国话,鸡蛋花香水味也盖不住她身上其他男人留下的气味。怪可怜的。”
黑瞎子低头猛嗅一阵,吸了满口解雨臣呼出的花果酒香和独属于他身体的气息,当下也不接话,满眼笑意重新一同沉入单人沙发。
“有天夜里,还是上货的时间,小丫头满头血,显然是被人狠狠欺负了。货品格子里有什么她就大把抓什么,整件外套塞得鼓鼓囊囊,一溜烟跑了。我又不敢报警。”
“没有象征性追一下?”
“入职时我请求上班戴口罩,过敏性哮喘。”
“是个好借口。”
原本合体的衬衫在解雨臣身上长得像连衣裙:敞开的衣领将尖锐的阴影投入锁骨与脖颈之间、深深凹陷,肩缝线贴着肩胛骨上缘和肩峰高高耸起而后倏然转折、急剧下落,帕帕拉恰袖扣将褶皱堆积范围恰如其分地约束于手腕之上,柔滑的粉白绸缎在昏黄幽暗的微光中失色,凝炼作白色大理石般的雕塑感。黑瞎子怀疑他忘记了自己缩骨的事情,就这么柔柔弱弱地陷在沙发里,还能游刃有余地翻身。
“白班同事快疯了,我在那之后还偷了很久,有时是小丫头的样子,有时是过路人的样子。手法当然比小丫头高超。”解雨臣得意洋洋地将膝盖收进衬衫衣襟里,整个人往沙发深处沉得更深,头也埋下去,“同为盗,拿活人的东西惊险得多,道德层面上的。”
“更有甚者,以未雨绸缪的心态索取更多。”他知道解雨臣如影随形的强烈不安,替他补充说不出口的话语,不出所料见到对方点头承认。
“明明从别处不劳而获,却也时常感到沮丧。这样的日子仿佛漫无尽头,雨天的柴火怎么点也点不着,漏雨的屋角怎么擦也擦不干,忧思以后的日日夜夜也仿佛冷火秋烟,过不去。越是回顾,越是收获无尽的失望。”
黑瞎子抽掉自己身下真丝绒靠枕塞给解雨臣抱着,两根手指轻轻解开扣眼拉扯变形的衬衫,滚珠镶嵌扣子如蒙大赦向两侧跳脱,蓝灰色真多麻珠像凤仙花弹射而出的种子。黑暗中街灯微弱的余辉蜿蜒迂回而来,委婉的照度足够黑瞎子将他细细打量。
这个身高,该是十三四岁的状态?说的话确实很有中学小鬼头那味儿。
“因为你还有选择。穷乡僻壤犯罪率低,不代表那里的人道德高尚,因为他们没有选择。没有选择,就没有痛苦。你的责任感注定令你陷入困境,就像你不会迫于个人道德操守而破坏吴邪的计划。”
解雨臣将脸埋在双膝之间,声音闷闷的:“先生,当我所说的内容变成语言时,它们即刻失去立足于世的根基,成为塑封标本一样的存在。而语言的描述,是很难产生联觉触动的,一旦选择以语言呈现,其他的感知就被覆盖、替换,灰飞烟灭。可是,除此以外,再找不到其他的传达方式。”
黑瞎子看不见解雨臣的表情了,只能耐心等待他调整好说话的声音。
窗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瓦片被敲打出密集的节奏。雨滴由高空落下,茫茫然流淌到一处,不知终将奔赴何方低谷。
“个人的痛苦都是奇形怪状的,不怪你。”
“那家店后来倒闭了,也是可怜。那小丫头也是,可怜。”
“哈?你这样儿,叫别人小丫头?”
黑瞎子按下跟前无意识扭动的小脚丫,确信解雨臣并非忘记自己缩骨的事情,而是有意维持一个不舒服的姿态。蜷缩着陷进缺乏支撑的沙发里不是什么健康的姿势,时间久了必定全身酸痛。
“老先生,您不必谦虚。”
解雨臣轻笑着收回自己的脚,捏了捏冰凉骨节上残留的温度。
“现在不需要偷了,你。坏事交给别人,比如,我。算命瞎子在线批发张三。”
“成交。”
黑瞎子又暖起一壶茶,墨镜从壶身转移到桌角,两人共用一只温过的天目盏,轮流慢慢喝。他感觉到对方的身体里有什么阔别已久的遗失之物正在回归。
“最后一次偷面包,出门偏叫那骑铃木的头盔男撞见,我被追得躲进女厕所,换了装扮才敢跑出来。”
黑瞎子终于没忍住笑得沙发悲鸣不止,见对方又想怒目而视又有点委屈巴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忙不迭张口解释:“那次是我,提醒你挪窝儿!”
解雨臣一脚踢向黑瞎子面门,意料之中被顺势卸力拉倒,才想起自己正经没穿几件衣服,抿了嘴不作声,悄悄烧红了耳根子。
“你这身形,搞得我有犯罪现场第一视角的错觉。”
吴邪从头到脚狠狠打了个哆嗦摘掉耳机,一股恶寒攀上脊背。
“一脸凝重啊小天真,老莫西饼把小花吃躺下了?哎,你听什么呢这是?”胖子一头雾水盯着吴邪,自顾自抄过耳机听,“嗨呀,你也老大不小的,搞搞黄色怎么了?多大个事儿啊!等等等等,不是我说,这声儿怎么有点儿耳熟?”
吴邪急得直拍桌子:“不是不是!完了完了!去年留在眼镜店的监听忘记拆走!”
“快!快让胖爷我再听听!”
忘了胖子是攘沙子的主儿!吴邪恨不能抽自己几巴掌,少说两句得了,这倒好,越说越来劲。
“要不,你等我接了小哥回来再听不迟。”
眼瞅胖子舍身跳火坑,吴邪捂脸哀嚎,自觉狗命难保,揪秃脑袋也想不出如何面对黑瞎子和小花,场面委实过于荒唐。何况监听到的话越来越离谱,似乎根本没有点到为止的意思。
当场急求负荆请罪一千零一种打开方式,来得及抢救吗?
“犯不犯罪?我说了算。”
“嘿嘿,缩骨做,可能会疼。”
“痛和快,哪有分离的道理。”小花空出片刻微妙停顿,嗓音缱绻,“我想,做点关灯以后该做的事。”
“如果你是说关灯以后该开灯,不好意思我不想啊哈哈哈哈哈……”
听起来,像是小花黑灯瞎火地在黑瞎子面前缩了骨,两人密谋什么奇奇怪怪的宗教仪式,期间偶尔出现冷笑话人传人现象。吴邪心无杂念地为自己圆场:是的没错,凌晨四点钟,看到海棠花未眠。
突然耳机里黑瞎子的声音变得很近。
“乖徒儿,晚上好啊。”
END
2021.6.2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