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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冻季节

作者 : 叹息山川

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龙族 路明非 , 楚子航

标签 楚路

状态 已完结

1074 21 2021-9-25 01:41
解冻季节
by 叹息山川

第一次见面时,路明非怀中捧着一大束花,直直撞到楚子航跟前。
一大捧鹅黄、淡紫、嫩绿的玫瑰,原本是预备交到新娘手上的,让命运安排,先在他们的双手之间奇妙地交接了一瞬。
花束砸在两边胸膛之间,柔润地弹动一下。
楚子航一手扶着花,一手扶着路明非,连他褐色瞳仁中蓦然放大的黑色瞳孔都看清了,里面有自己的影子。稍一点头,楚子航便翩然而去。路明非的视线追着,看见他往新娘的家属区走去,便习惯性把抱住花的右手中指和无名指从指根摩擦了几下——那里一贯戴着各种戒指,但今天摘下来了。


路明非光着上身,垂着脖子由得芬格尔往他后脖子抹遮瑕膏,自己也忙着往手臂上缠胶带盖住纹身。
“画个啥妆?”
“随便弄两下得了,哥们儿结婚,别搞太浓。”路明非往小臂上缠了一圈,忽然想到什么,一激动想抬头,立马被芬格尔铁手按回去了,“唉,就算你给我上了底妆,婚礼一天下来什么都脱妆了。”
“给你光画个眉得了…”芬格尔嘟囔。
“嗯呐。”
“耳钉戴吗?”
“别了吧,耳洞比新娘子还多呢。”路明非迟疑。
“那算了,你哥们儿估计没那么开放。”芬格尔瞧了瞧一边四五个耳洞的耳朵,又看看正在盖纹身的脖子,“我说你,穿上衣服谁知道你后背是花的呀,费什么劲呢。”
“我卑微不行吗!我哥们儿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不想让人觉得伴郎是个不着调的行不!”
芬格尔“切”了一口:“你卑微你早别纹去啊,再者,你怎么就确定一辈子就结一次婚了?”
“不会说话就闭嘴吧你丫。”


路明非急匆匆把花束塞给伴娘,给她递了个笑容,便满场子找刚刚那个男人,应该很好找,穿灰黑丝绒西装,肩膀挺得特别直,头发只比圆寸长一点点。
还真让他找到了。那个男人就在新娘父母身边,听着长辈絮叨,偶尔点头,话很少。路明非悄悄听了一会儿,他原来是新娘的堂弟,还听见“军校放假了”云云。
是军人?路明非吓了一跳,想到刚才下意识护住花的那只手。会下意识护住花朵,真不搭。
新娘的父母刚巧看见了他,便招招手让他把堂弟带到座位上。
楚子航朝他点点头,路明非紧张地微笑:“你好,我是伴郎。”
“知道。”楚子航答道,可能觉得生硬,又补充,“伯父刚刚说了。”伯父就是新娘的父亲。
“要去见见新娘吗?”
楚子航沉吟了一会儿,说:“不了,她现在应该很紧张。”
路明非不知道说什么,可是他对这个男人——男孩?——迸发出一丝又一丝好奇。
“怎么了?”楚子航敏锐得很。
“嘿嘿,刚刚不好意思撞到你了。”
“没关系。”楚子航目视前方,不以为意。路明非不由自主跟着挺了挺腰背。
“就那,你去吧。”他指了指座位。
“谢谢。”楚子航点了点头,大步朝那走去。跟着路明非慢悠悠踱步他估计有点不耐烦了。
路明非溜到新郎身边,悄悄说:“喂,你那个小舅子,这么厉害,军校的。”
新郎笑眯眯朝远处举了举酒杯,转身后疲惫地翻了个白眼,扯了扯领带,说:“你看见了?”
“你岳父岳母让我领他到座位,我刚捧着花还撞他身上了。”
“是挺厉害,但不让说的,他爹妈都不知道他在哪。”
“啊?啥意思?”路明非问。
“我也是第一回见,以前听过事迹。他原本就普通上学,大二那年悄么声去参军了,完了以后在部队考到了军校,学校名字不能打听,一两年人间蒸发算正常。”
路明非很没出息地被镇住了,普通国防生军校毕业后直接授予少尉军衔,而绝大多数志愿兵抢破头也升不了士官,这位堂弟的人生估计远超他想象。
新郎似乎很满意有人比他当初更傻不拉几的模样,拍拍他肩膀:“来继续接客吧兄弟,今天辛苦你了。”
路明非无精打采“哎”了一声。

当伴郎累是累,好朋友结婚了,路明非其实比自个儿结婚都兴奋。宾客都来齐了,他终于可以歇一歇。胶布缠得手臂不舒服,他想去洗手间揭开。
这个时候大家都刚开始用餐,洗手间没人。路明非把外套脱下,解了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敞开领口往后扯,看脖子的遮瑕膏还在不在。
他单手扒开领子,背对着镜子,眯着眼回身往后瞄。
楚子航推开门,手还握在把手上,人顿在那里。
两人在镜子中对视了。路明非连忙把领子往回拉,尴尬地招呼:“怎么不吃饭?”
“不影响上厕所。”楚子航干巴巴砸回一句。他很明显是真的要来上厕所的,现在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路明非总感觉楚子航在盯着自己的脖子看,他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扣好纽扣:“快上,别憋着。”说着拉开门扬长而去。
楚子航不知道他为啥要在洗手间扯自个儿衣领,很有意味地看了看镜子,小伴郎刚刚还在里面。
堂姐今天很漂亮,很幸福,面容光彩动人,不像以前昂着头的小公鸡似的,但她头上颈上珠宝太多,捧着那捧花,画面有点太吵了。
刚刚堂姐说,花是伴郎选了送她的,里面一朵婚礼常见的猩红色卡罗拉和黄色大百合都不要,全都是淡彩的粉紫、鹅黄、浅绿的玫瑰,配上外圈一层尤加利叶。
楚子航敢发誓,要是堂姐自己去订花,她手里握着的就是一大束平平无奇的红玫瑰了。他开口把路明非的花要了来。堂姐有点吃惊,弟弟可是从来不开口向她要东西的,虽然舍不得,还是大方给了。
路明非后来瞅着楚子航呆在座位上捧着花一朵一朵轻轻地揪时,眼睛都瞪圆了。他感觉那花跟他自个似的,被拿在手上轻轻触碰。
这牛人弟弟还挺稀罕这玩具,路明非莫名有点自豪。花是他一支支挑的,他光拿在手上,心里都越瞅越美。
至少在花这里,人们的喜悦可以相通。
新娘笑眯眯说:“从来没见过子航这么喜欢什么礼物。”
“喜欢”一下子快把路明非砸晕了。
“走,聊会儿天去。“
路明非和新郎对视一眼,都不是很想聊这个天,很有可能姐弟俩说话,他们两个干瞪眼,尤其路明非这个外人,心里还有鬼。
他假装和别人喝酒,不过去了,过了一会儿无意识挠挠脖子,一搓指尖发现指甲缝里都是遮瑕膏。
他忽然福至心灵一般回了回头,楚子航果然正盯着他脖子。
路明非手都不敢去洗手间洗了,他有预感,楚子航会去堵他,只好扯了张纸巾随便擦了擦。
楚子航每晚九点要报告行踪和身体状况,但今天他觉得很厌倦,来参加婚礼,有可能要把姐姐姐夫的名字都报备上去。
他找了个角落呆着,在手机上戳戳点点,忽然看见小伴郎毫无防备地坐到了他前面几米处的椅子上,手指止不住地在后脖子拂来拂去。
楚子航瞧了瞧放在腿边的花束,用研究空气热动力般的严肃表情打开后置镜头偷拍了一张背影,放大看,果然有纹身,颜色还很新,头发挡着琢磨不透是什么图案。
姐夫看着挺正经,不知道朋友干嘛的。
楚子航两只手指放大拨来拨去,研究得饶有兴致。在他意料之中,对方对目光和镜头相当迟钝,自己后背快被盯穿了也不知道,懒洋洋地靠着椅背玩手机,楚子航连他屏幕都看得一清二楚,乐队live house和showcase演出单。
楚子航没少养成异于常人的习惯,其中之一就是观察人类。
这个小伴郎对他很有兴趣,又有点忌惮,看来都跟姐夫打听过八卦了。
路明非看手机看得入迷,楚子航盯人盯得入迷,直到旁边几个女孩出来,捧着典礼上的婚礼蛋糕邀他一起吃,应该是他姐姐的伴娘团。
路明非下意识抬头看过来,手机也顺手熄屏,惹得楚子航暗暗不满。
“不用了,谢谢。”楚子航拒绝。
路明非随意瞄了一眼,收手机准备走人。楚子航心下一动:“伴郎吃吧!”
女孩们当然不介意多来一个,这个伴郎一整天就忙着干活儿,都没怎么跟她们说过话。
路明非没忍住对楚子航做了个“您有事吗”的表情,楚子航对此还算满意,主动拍拍身边的座位。
在路明非看来特别挑衅,因为那里原本放着他的花,现在被楚子航特别斯文地放在腿上,简直是故意提醒他。
路明非本来不乐意掺和进来,发现有戏看之后又挺乐意。伴娘们一天下来对在场的年轻男性好奇得不得了了,虽然小心翼翼,问题却是一个接一个。
路明非乐得看楚子航和她们斗智斗勇。
楚子航念及姐姐的朋友,根本没辙,硬邦邦地回答姓名年龄亲属关系,职业不能说,忽然听见路明非在旁轻哂一声,正要皱眉,发现对方只是被手机上的哈士奇视频逗笑了。
“好吃吗?”楚子航特意把脸朝向他。
路明非盯着屏幕没反应,伴娘们说:“好吃啊!”
“好吃吗?”楚子航固执地又问了一遍。
“啊啊?说啥?”路明非这下才抬头,发现气氛忽然尴尬起来。
“好,吃,吗?”
路明非给了他一个“大哥您有事吗”的眼神,说:“好吃啊。”
“那你为什么不吃?”楚子航说。
怎么了怎么了?路明非内心惊恐,千钧一发之际竟和楚子航想法重合:“典礼上吃过了啊…”
楚子航好整以暇转向伴娘们:“对,我们吃过了,现在需要消食,再见。”随即便抓上自己的花,扯着路明非往外走。
这么暴力拒绝搭讪的手法,路明非第一次见识。
“你大可不必…”
楚子航扔开他的手,淡淡道:“建议你贴防窥膜。”
路明非敏锐地瞪了他一眼。
“职业习惯,知道我是干嘛的?”
路明非连忙捂住耳朵:“不用告诉我!”
楚子航差点被他逗乐了:“我叫什么,多少岁,都听见了?”
“谁要听这呀!”路明非故意翻了个白眼。
楚子航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拿出手机调出二维码:“我叫楚子航,加个微信吧。”
路明非战战兢兢看了他三秒:“你说真的吗?不会是骗我做调查问卷吧?”
“你说呢。”楚子航似笑非笑。
路明非扁扁嘴,诚挚地用双手抵住楚子航的手机,悄悄推了回去:“我不敢,没缘分,算了吧。”
楚子航耐心告罄,二话不说把他手机夺过来,当着他面利索地解锁扫码:“名字。”
路明非干瞪眼,你凭啥抢我手机!
“名字,我不想说第三遍。”
“路明非。”
楚子航把手机塞回他手里,潇洒地一手捧花:“回见,路明非。”
暴力拒绝搭讪和暴力搭讪,真有你的。路明非看着他的背影,忿忿不平。


路明非当了一天朴素人,第二天就重新戴上耳钉耳环项链戒指,背上吉他跟芬格尔去工作室排练去了。
楚子航发消息问他“有空?”时,他在南京的音乐节表演完,正忙着在底下跟着喜欢的乐队pogo。
他回复:“没空。”
“你在干嘛?”
“出差。”路明非想了想,来接活儿来的,说出差也不算说谎。
“哪?”
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实话:“南京。”
“什么时候回?”
“后天吧。”
楚子航回复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我假期很短。”路明非不想去猜他的未竟之意,这少爷心思太多了,他玩不过。
路明非没回,但楚子航也没闲着。特殊职业给他造成的很不好的霸道习惯之一,就是他对待别人设立的社交防线通常很轻蔑,他要知道什么,只看他能不能查出来,可不管别人愿不愿意。
南京,showcase,路明非,他一下子就什么都查清楚了。只不过他不能擅自去另一个城市,什么都得层层申请报备,对职业热爱是真的热爱,但有时烦也是真的烦。
好不容易路明非回来了,楚子航又被伯父伯母喊去吃堂姐的回门宴。楚子航和父母长期不见面,在伯父伯母的长辈滤镜之下就跟个孤儿似的,在部队吃不知多少苦。
楚子航一边答应一边在桌子底下搜路明非这两天的演出图,化了妆,穿着他看不懂的演出服,腰都露出来了,身上叮叮当当,背着不知是bass还是电吉他的乐器,跟捧花的白衣小伴郎简直不是一个人。
把这图给姐夫看,路明非不知得跟他急成什么样呢。楚子航满意地存了图,甚至坏心地给路明非点了首歌,正是他的表演曲目其中一首。
路明非在火锅店摔下筷子,抓起手机打了一串感叹号,后来一想,他不能入套,于是都删了,若无其事:“咋了?”
楚子航故意激他:“唱得开心不?”
“靠!”路明非撂下手机。
路明非不回了,楚子航直接没忍住在饭桌上抿嘴笑了笑,小伴郎换了衣服还是那个小伴郎,容易炸毛着急。
“嘛呢?”芬格尔看着他。
“招惹了个神经病!”
“说说。”
“一个二世祖,现役军人!”
芬格尔干巴巴“哇哦”了一声:“你哪儿认识这样的人啊?”
“我不是前几天去哥们儿婚礼吗,他是新娘的弟弟。”
“不是自己人嘛…”芬格尔安慰道,“他为难你了?”
“…实质性的倒也没有。”
芬格尔乐了:“没有实际性都能让你毛了?有照片不?这人才得长什么样啊。”
路明非翻了翻楚子航朋友圈,不出所料是空的:“没有。哎等会儿。”又去翻了翻婚礼当天的照片,在合影里找到了。
芬格尔接过瞅了半天,挤出一句:“合照还能有这效果,这脸这身板,变态我也认了…”
路明非隔着鸳鸯锅把他捶了一顿。
气出够了,其实他没有很生气。他们的资料和一点点粉丝都能从网上找到,他大不了把楚子航当作一个兴味较为尖锐的关注者。
火锅吃完,芬格尔回去顾店,路明非到朋友的酒吧顶替请假的值班驻唱。
楚子航今晚心情特好,连水果都多吃了两块。夜深了,姐姐姐夫回自己家,楚子航也向伯父伯母告辞。
“你哪?”
路明非很配合甩来一个定位。

路明非在小小的舞台上抱着吉他霍霍——在楚子航眼里就是霍霍。他在舞台下抱着双臂看台上的人,穿着白T恤牛仔裤,帅得有点格格不入。
“没见过你穿军装?”路明非跳下台,窜到他身边,抹着额头的汗,气还有点喘。
楚子航好心给这个小瓜皮科普:“你说的军装应该是常礼服,是不允许私下随意穿的。你看到的文艺作品里,穿着军装礼服在军事区以外谈恋爱的桥段,十有八九是违规行为。”
轻慢的语气,的确是他惯有的,但这次路明非觉得他稍微可爱了点。
“原来如此!”
楚子航从旁边拿出一杯饮料,捏着吸管往路明非嘴里塞。
“这什么!”路明非连忙躲开。
“冰红茶。”
路明非眉眼纠结地吸了一口,是甜的:“不拿长岛冰茶蒙我吧?”
“对付你还用得着么。”楚子航漫声道,心想,暴露自己酒量很差了,真笨。
路明非嚷嚷:“你是个军人,不能对人民群众干缺德事儿!“他盯了得会儿,确定这混蛋玩意儿是真的在笑。
“你上去吧,”楚子航说,“唱《海浪》。”
“要唱你唱!“可能楚子航真的拿酒驴他,不然他竟然开始说胡话了!
楚子航挑了挑眉,“那你坐着吧。”
“你干嘛来了?”路明非在他身边坐下。
楚子航没搭理,拿手在他眉角一抹,揩下一层汗。
路明非不自在地扭了扭,楚子航把他摁在原地,慢条斯理抽了张纸巾一点点擦汗。让你坐着就真的是“让”你坐着。
担心楚子航吃软不吃硬,路明非改用怀柔政策:“这么多人看着呢。”
楚子航不说话,把他脸上的汗仔仔细细擦干净,拍拍肩膀:“好了,上台吧,《海浪》。”
路明非直接无语,懒得跟神经病计较,换了把电吉他上台先跟观众道歉:“各位不好意思了,今天本来是EMO专场,但是呢,有个帅哥钦点《海浪》,我也不知道是迷幻还是后摇吧,您各位赏个脸且听着。”
不伦不类的京腔,楚子航想。但他尚算满意,很喜欢这种逼得路明非在大庭广众面前遵照他意愿歌唱的感觉。他甚至连这歌的完整版都没听完过,但路明非在音乐节唱这首做ending,流汗的样子最撩人,他是无缘得见了,所以逼也要逼得路明非在他眼皮子底下再唱一遍。
路明非为了膈应他,唱完还冲台下大喊:“帅哥,您还满意吗!”周围的人都开始起哄,张望着找这个神秘人,路明非笑得特别得意。
楚子航遥遥致意,把路明非喝过那杯饮料都喝了,他知道路明非看得见。
丫够邪性!路明非在内心大骂,但又觉得很痛快,也对他举起了吉他。

路明非下班后俩人一起去吃夜宵,楚子航一直跟在他后面盯着他后背,那种目光压得路明非背后发毛。
“怎么了?”
“我想看你的纹身。”楚子航直接说。
“啊?”
“别装傻,我早就看见了。”
路明非特别犹豫。楚子航身份摆在这,估计不会也不屑干什么坏事,可是看纹身不就相当于在他面前脱光么,总是感觉太危险。
“姐夫知道么?”
“不知道,你别告诉他!”
“哦,他没看过你脱衣服。”楚子航满意。
“…好好的事能给你说得这么下流。”
“你就说在哪脱吧。”楚子航胜券在握,特别斯文地把烤串推到路明非面前。        
路明非翻了个白眼,看着他自信满满的表情,说:“给你看可以,打听一个问题。”
“说。”
“您的军衔,能不能给个范围?”路明非估量一下得不得罪得起。
“过几年可以够一够上校。”
路明非吸了口气,点点头:“懂了,懂了。”
“想好了给我看吗?”
这个男人有毒,路明非一方面迫于淫威,另一方面自己情不自禁。
路明非头一次觉得自己开房开得这么猥琐,竟然是为了脱衣服给人看自己,并且他还有上赶着的嫌疑。他在前台登记呢,楚子航跟个衣冠禽兽似的在一边光看着。
“你的信息不会泄露吧?”路明非捏着楚子航的身份证。
“怎么我也没犯法,不能开房享受生活?”
“…您这金口还是闭上吧,没有享受,也没有生活。”
进了屋楚子航也还是慢条斯理,眼神就写着让路明非自己脱。路明非一边心里骂禽兽,一边背对着他开始脱。
楚子航的眼神让路明非简直无地自容,他很瘦,身材是扁平的,肩膀也不够宽,在瘦削的身体上图案爬遍了后背和手臂,像某种献祭的宗教图案,要把这瘦削的躯体吞噬了。纹样是那著名的雕塑,如痴如醉的修女在幻想中被天使的箭刺中,由此迸发出痴迷的狂喜。
“过来点。”楚子航的声音很平静。
路明非能感到楚子航的手指在自己身上点来点去,这让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现在已经想不明白当初为什么要设计这样的一个图案让它纠缠自己的身体了,或许是他的脑海中某一个角落潜藏着疯狂,但他敢肯定,楚子航绝对就是这种疯狂的人。
“我要穿衣服了…!”路明非的声音戛然而止,楚子航的胸膛忽然贴上他赤裸的后背,侧脸蹭着他的头发,并握住他的小臂翻过来看内侧的花纹——黑白的洛可可风格纹路,华丽与宗教禁欲的奇异组合。
“圣特雷萨的狂喜,幻想丛生的沉迷。”楚子航贴在路明非耳边,顺势将他整个人若有若无地笼罩着。
“你也想被上帝的箭刺中吗?”
路明非有种冲动,侧过脸去看楚子航现在的表情,可是无法动弹。他不敢,害怕雪崩一样的后续——他扭过脸,也许他们就要接吻了。
“不…不想…”
但楚子航并不放过他,握住他的手臂要将他翻过来直面自己。
“前面没有了…”路明非的声音趋向哀求。
楚子航轻声说:“有没有我说了算。”
路明非被楚子航翻了过来,这次换成是他主动紧贴着楚子航,不愿分开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身体。
楚子航一只手继续摩挲路明非的小臂,另一只手抬起他的脸:“我该看哪里?”
“看手。”路明非抬起手臂展示花纹。
“错了。”楚子航呢喃着,怜悯一般摇了摇头,“看哪里?”
被近距离的目光压迫着,路明非的脸全涨红了:“你已经在看了。”
楚子航用拇指摩挲路明非的嘴唇,忽然问:“你比我大吧?”
路明非知道楚子航门儿清自己偷看他身份证,只好老实说:“嗯。”
“不过没用。”楚子航低声道,随即侧脸吻了他。
路明非像只兔子似的主动跳进楚子航的陷阱里,独处一室,脱衣服,躲进怀里,明明心知肚明,还要佯装不知。
路明非终于也伸手揽住楚子航脖子。楚子航把他整个抱了起来,抛到床上。
野草一样疯长的路明非好像突然就醉了,软了,迷蒙了,抽出不为人知的幼嫩枝条,张开叶片,等待楚子航的抚摸。
楚子航全程都霸道地直视他的眼睛。
月光淡去了,夜合拢了。人散市声收,渐入愁时节。

“假期还剩多久?”路明非从背后抱住楚子航,把脸埋在他的肩窝。
“一星期。”楚子航翻了个身揽住对方。
“哦。”路明非声音闷闷的,“就当做了场梦,从一束花开始,从这张床结束。”
楚子航听出他的言不由衷,不然脸不会还埋在自己肩膀,便安慰道:“不是梦。”过了一会儿,很郑重地又说:“你是我的第一个。”
路明非闭着眼笑了一声:“你别这样说话,整得像渣男剖白。”
楚子航看了他一会儿,沉默地在对方额上印下一个吻。路明非睡着了,即使他醒着也不能读懂,对楚子航这样一个人,印在额头的吻比起吻在肉感的双唇,多了几何柔情蜜意。


他们开始约会。约会这个词所代表的是很老土又很新潮的概念,以前的两个年轻人约会,无非是吃吃东西,看看电影,纯洁得和朋友没有差异,不过带着某种秘而不宣的更进一步的默契;现在的人说约会,不过是想要恋爱的感觉又不想给正式的承诺。
楚子航意外是个很体贴的约会对象。射击场、马场、私人影院、咖啡厅,什么都去得。路明非算是体验了一番跟有钱少爷拍拖的滋味,偏偏这个大少爷能带他去歌剧院,也愿意陪他去小酒吧窝着唱歌。
楚子航很坚持让路明非在台上唱他点的专属的歌,暗流涌动之下明目张胆,弄得路明非一边唱,心脏一边揪成一团。楚子航给路明非很多很多眩晕的感觉。
他还跟路明非一起去网吧值夜班。芬格尔回家前看见他俩一起来了,什么都没说,拍拍路明非肩膀就走了。
楚子航打量的目光使得路明非有点害羞,问:“你要到处看看吗?我给你煮东西吃吧?”
楚子航暂且放过他,点头说:“好,我去看看。”
路明非和朋友合开的店,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网咖,平常是入不了楚子航的眼的。不过,还不错。他略略看了一圈,回到用作兼任厨房的操作室,从背后拥抱路明非,下巴搁在对方的肩头。
路明非侧过脸轻吻他一下,轻声说:“先放开。”
楚子航不放,路明非只好拖着他走来走去,自己被逗得笑出声。楚子航用指尖抚摸他的嘴唇,把他囊括为掌心的某样东西。
他们要随时接吻,随时抚摸,随时明目张胆,来缓和内心的邪火。
接近午夜,陆续有几个包夜的客人点餐。路明非自己习惯了,还很精神,却担心楚子航熬不住,说:“困了就睡会。”
楚子航不困,靠在门边看路明非开火,他去送餐时,自己坐在前台研究操作。
半夜三点,几乎没有客人会再叫人服务,路明非百无聊赖之中困意渐渐上涌。楚子航把两人的椅子排在一起,将路明非的上半身揽到自己怀里。
路明非蹭了蹭,闭上了眼。楚子航的吻落在他的眼睛、鼻子、脸颊、嘴角,像在怜爱地亲吻一只小动物。
路明非闭着眼伸手摸索,去摸楚子航的眉毛,微微直起身子去追着楚子航,几乎要有种这个人完完全全属于了他的错觉。他用力把楚子航搂紧。
楚子航把他从椅子上抱起,用一种无比别扭的姿势蹲下,路明非勉强坐在他膝盖上。他们躲在前台的桌子后,虽是众目睽睽,实则喁喁私语。
楚子航凑近路明非的脸,啄木鸟一样吻他。路明非尤其喜欢两人的鼻子靠在一起的亲密,楚子航的鼻尖常常戳到他脸上,当他们想换个方向时,总要先分开一点,让鼻子旋磨着交接。
他觉得楚子航好可爱,忍不住的样子可爱,戳到脸的鼻子可爱,并且这可爱之中如电流一般混杂着一股使人坠入情网的魔力。把这么冷硬的一个人都看出可爱,可见他是病了。


楚子航喜欢路明非稍显恼怒却又可爱的样子,现在他们在房门边上接吻,背着楼下的伯父伯母,楚子航的肩章都还整齐地放在桌面。
楚子航把住他整张脸,气息下移到对方脖子时,路明非醒过来,轻拍他的脸:“We are being called for dinner.”这是《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之中Elio对Oliver说的话——他们也偷偷摸摸。
楚子航领着他下楼吃饭。
小路是子航带回家的朋友,起码对于伯父伯母来说,这可不寻常,子航朋友不多。过一会儿,姐夫也回来了。
路明非变得很尴尬,楚子航没有提前跟他提这一茬。
“姐呢?“楚子航问。
姐夫看了看路明非,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答楚子航的问题:“她跟朋友有约。”随即迫不及待问:“明非…?”
路明非抢着说:“我和楚子航蛮聊得来。”
一直以来,他们之间其实没有正式的称呼。路明非脱口而出的全名,仿佛一个公正客观的社会化符号,跟什么亲密都无关。一瞬间连他自己都愣了愣。
楚子航顿了顿,没反驳,当着所有人的面将剥好的虾蘸了酱放进路明非碗里,柔声道:“尝尝。”在场几个或熟知或稍微了解楚子航的人都暗自惊奇,路明非更是顿时面露难色。
“谢谢,我自己来就行。”
说话间楚子航又剥好一只放进他碗里。
伯母赶紧说:“快吃饭吧!小路多吃点,虾很新鲜的。”
接下来的整个晚餐,路明非有意无意避免了和楚子航的接触,他说不清在哪里不对劲,就是恐惧某道看不见的深渊。
楚子航不会无趣到去问路明非为什么这样。
晚饭后楚子航送路明非回家,路明非和他说话有点刻意的亲昵,似乎是为了弥补刚刚的冷落。
“要不要喝点东西,我们找一家清吧坐一坐。“
楚子航摇头:“要开车。”
“你等会在楼下停车陪我去一下便利店好不?”
“你楼下禁停。”
“就在江边停?江边可以停车,我想和你散散步。”
楚子航直接不言声,路明非等了半晌,逐渐不耐。他知道楚子航是脾气上来了,索性自己脾气也不大好,便说:“那我不回家了,你送我去店里。”
楚子航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你才值过夜班。”
“我家您也停不了车啊,店里您就更不去了,不劳您费心。”
楚子航皱着眉一个急转弯,晃得路明非猛地把脑袋砸到窗玻璃上,就这样开车到了店里。
这次芬格尔不在,是另一个雇的兼职员工,一个男大学生。
“小路哥来了!”
路明非微笑着朝他点头,也没介绍身边门神一样的楚子航,径直说:“给你点了喝的,等会收啊。今晚加油了。”
“好嘞,谢谢哥!”
路明非把楚子航扔在一边,自顾自在店里巡视。
“这咋有烟头,咱店里贴了百八十个禁烟标志了!”
“外面走廊的灯怎么又一闪一闪的,商场物业干什么吃的!”
“这地毯太脏了,抽空送去洗一下。”
路明非一样一样的数,本来只是装装样子,明明平时也没觉得这么多毛病,偏偏此刻心情差得很,结果自己给自己说上火了。
楚子航没言声,站了差不多十分钟,路明非一眼没看他,于是自己黑着脸走了。
大学生这才敢问:“刚刚那个人是谁啊,阵仗真大!”
路明非叹了口气:“冤家!”
当天憋到深夜,两边愣是不说话。十二点楚子航干巴巴砸过来一个地址,口气生硬:“明天晚上这里吃饭。”
第二天吃饭,虽然楚子航还是不说话,店却早早选了一家火锅店。他自己是不可能喜欢这种汤汤水水、热气腾腾的东西的,至于是为了谁,答案不言而喻。
楚子航自己顾着点菜,路明非无所事事地玩手机。食物端上来时,全是他喜欢的东西。楚子航也不看他,也不说话,把东西一样一样烫熟,放到他碗里。
路明非估计,面上梗着脖子,心里动摇不定的人不止他一个,腻烦这痴缠,又禁不住开心。
爱情中的另一方是个什么人,持着刀子往你心上磨,而你自己手上也有一把刀,要倾尽温柔、细腻、怜爱、疼宠,才能把他包围保护。
他伸手去摸楚子航空着的左手,对面顿了顿。随即把他的手抓紧,放在桌面上十指相扣。


他们是真的恋爱了,虽然时间短得近乎幻象,虽然谁都没有承诺。
一个星期过得很快,楚子航走的那天,插在花瓶里的淡彩玫瑰们才刚刚呈现颓势。
路明非歪着头,无法理解,怎么楚子航一提上远行的行李箱,面目就换了,不再属于他了。又回到婚礼上的模样,遥远,冷淡,唯一美好的是他的本性——伸手护住花朵。
他把雪融化了一点点,现在似乎又冻上了,完全陌生。他属于国家,亲人,但不属于两人的狎昵。
送行自有亲人去的,轮不上他的份,路明非只好呆在自己该在的位置,把手机翻来覆去开屏锁屏。
没有动静。
路明非知道他的航班起飞时间,却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起飞,或许前面的航班顺延了,或许天气忽然不稳定了…
总之,他可能还在这里。路明非因为万分之一的可能而心悸——最后一根丝线。
白天的酒吧不开业,为了打扫卫生椅子全都架到桌面上,大门敞开着通风,只有这一方光线投入,显得寥落。
路明非抱着吉他拨来拨去,但不想唱歌。
忽然门口仅有的光亮被挡住大半,路明非抬头,看见一辆车很霸道地堵住半个门口。
他的心忽然狂跳起来。
车门开了,一个人从跳下来,发愣似的在原地站了一站,忽然迈腿朝他这边走来。由于人影背着光,路明非看不见他的脸,可他从一开始就无比肯定那是谁。
楚子航大迈步走来,一把将路明非拥入怀中,路明非也抱紧楚子航的背。中间的吉他硌得双方很疼,但不愿松手。
路明非不知怎么心酸起来。他没走,并且,还是被融化的样子。
“我改签了。”楚子航在路明非耳边小声说,“你为什么不来?”
“我不敢…”路明非闭上了眼。
“我等了你三个小时。”
路明非想象着,楚子航固执地迟迟不肯安检,或许还会频频张望吧,这样磨到了最后一分钟;最后他决定,不去了,他要回来。他又觉得楚子航可爱了,一种孤零零的、心酸的、引人眷恋的可爱。
如果回到那一天,有人告诉他,那个骄傲的青年会因为他而流露脆弱,他一定不肯相信。而现在,他自己也变得脆弱,易感,被牵动。
“我这么舍不得你,你舍不舍得我?”楚子航问。
路明非红着眼睛逃避问题。
楚子航锲而不舍,再问:“舍不舍得我?”
路明非还是不说话。楚子航也因此沉默下来,忽然伸手要推开他的肩膀。路明非的委屈情绪瞬间崩溃,大喊:“舍不舍得你也要走啊!”
楚子航只是从肩头拎起背带,替他将吉他放到一边。
路明非又要羞恼了。前面说过的,楚子航很喜欢路明非稍显恼怒却又可爱地样子,现在满心怜爱,却不得不暂时搁置。
他捧起路明非的脸,觉得这面容上因他委屈又生气的样子很熨帖。照例还是先亲吻,然后说:“飞机还有两个半小时,时间都花在到处找你,我马上要走了。”
“我只要你一句话。现在先不用说,藏在心里。”
在他的目光里,路明非迟缓地点一点头。楚子航忽地动容,眼中似有水光闪过。
“我们一定有将来,路明非,等我。”语毕再次亲吻,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路明非是一个普通得不能更普通的玩儿乐队的,耳朵上差不多十个耳洞,纹身铺满后背,pogo像磕了药,玩EMO,年轻时甚至把指甲全涂黑。内心貌似很狂野,实则啥出格事儿也没干过,和乐队唯一的另一个成员安安分分合开了一家饿不死也发不了财的网咖。
他照例是这样普通的,只有极其偶尔,他的电话会被某个无法查询的号码拨通。每当这个时候,他才会迸发出某种奇异的光彩。野草一样疯长的他好像突然就醉了,软了,迷蒙了,抽出不为人知的幼嫩枝条,张开叶片,等待电话那头的抚摸。
思念在电波酝酿,爱意嗡嗡作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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