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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大众 同性(男)
原型 精准撞击 宋冠诚,方晋
标签 宋方 精准撞击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精准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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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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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9-16 10:51
*
宋冠诚喜欢雨天。
雨天让他有充分的理由能免去无用的社交。他可以窝进沙发看比赛复盘,关在房间里睡觉,心无旁骛地想念一个人。
他喜欢雨天,一如他喜欢独处。
在雨天,他所有的感官都会变得迟钝,连脑袋和手脚也会昏沉笨重起来。但宋冠诚放任自己有些狼狈地被困在茫茫的雨声中。不如说,他享受这样的不那么体面,因为这种不体面会给他带来奇异的安全感。
因而他庆幸上海最近一周都在下雨,很多情绪的泛滥和覆灭都可以理所当然地用天气来当挡箭牌。
飞机降落在浦东机场,深夜的上海依旧金戈铁马,像随时准备战斗厮杀的英勇禁卫军。
宋冠诚推着行李箱,航站楼外方晋在等他。
他走过去,轻声说:“师兄。”
“不是说了吗,别再叫我师兄了。”方晋惯例说一句,把手中的冰可乐递给宋冠诚,“大老远的,还是红眼航班,累了吧?”
宋冠诚接过来,说:“谢谢师兄。”
方晋懒得再纠正他,反正这称呼如今也没有任何意义,因此变为了一个仅剩躯壳的空荡荡的符号。而且就算这次勉强让宋冠诚把称呼改过来了,下次他仍然不会记得。
雨还在下,宋冠诚比方晋高一点,因此方晋把雨伞往上举了一点,宋冠诚默不作声地从他手中拿过雨伞。
他们的指尖短暂地碰到一起。
宋冠诚的体温向来都偏低,他以前还在国韬俱乐部训练的时候,哪怕是夏天,手也一直冰冰凉凉的。最开始方晋还以为他病了,手忙脚乱地要带他看医生。
后来明白这人天生体质如此,方晋偶尔便抓着他的手“取冷”,宋冠诚也不拒绝。
倒是刘嘉霆很嫌弃,夸张地做呕吐的动作:“两个男的,恶不恶心啊。”
但也是很早以前了。
方晋的车就停在不远处,方晋帮宋冠诚把行李箱搬到后备箱里,宋冠诚撑着伞送他到驾驶座,自己则绕过车头钻进副驾驶。
车载电台在放歌,忧郁的女声安静地唱:“怎样的雨/怎样的夜/怎样的我能让你更想念……”*
方晋发动车子:“游老师有点事实在走不开,这个时间其他人要么训练要么睡觉,所以就我一人来接你。”
宋冠诚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如果他问“你为什么不训练”,方晋就会挖苦自嘲一番;如果他问“你为什么不睡觉”,方晋多半会说接大球星是荣幸云云。
哪个回答都不是宋冠诚想听到的,所以宋冠诚选择不说话。
到了下榻的酒店,方晋打着哈欠告别:“走了。明天记得来俱乐部。”
宋冠诚点点头:“嗯。师兄辛苦了。”
“你才辛苦。”方晋挥了挥手,车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电梯上行,宋冠诚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这时他才终于有时间回复手机里的消息。
虽然他不喜欢和人接触,但总会有人来叨扰他。人是一堆无用的热情,*他至今习惯不了陌生人的热情,哪怕是出于善意。
这个“陌生人”的范围很广,哪怕说过话,在一起打过几次球,依然可以算作陌生人。宋冠诚的内心有一座用寒冰堆砌的很高的壁垒,他只会放一小部分人进来。
比如游国韬,比如刘嘉霆,比如司靖。
比如方晋。
宋冠诚退出聊天界面,关注的某个斯诺克公众号发了一条推送,封面就是他,标题更是噱头十足:「现役国手宋冠诚私生活大放送,揭秘“后羿之弓”多年单身之谜」
“叮——”电梯到了。
宋冠诚删掉了那条推送。
*
宋冠诚这次来上海是应游国韬之邀去国韬俱乐部做为期两周的交流指导,本来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必要来,但既然恩师开口,宋冠诚自然应允。
接风宴上,一众师弟叽叽喳喳,兴奋地向他请教各种有关斯诺克的问题,甚至有人大胆地八卦他的感情生活:“诶,宋师兄有没有女朋友?”
宋冠诚不擅长与人周旋,度数偏低的空调风吹来,他社交恐惧的老毛病又犯了,话没说几句就觉得有点头晕。
方晋坐得离他很远,身旁是那个仇宁,两个人头凑在一起讲话。
宋冠诚的目光只停留了一秒,随即转移到包间的墙壁上,认真盯着暗金色的花纹看。
“没有女朋友。”他说。
然后他看到方晋起身,跟服务员说了句什么。没一会服务员便拿来遥控器,将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挡风板也被扫上去。
宋冠诚借口上厕所,终于可以暂时摆脱这过分活跃的空气。
他洗了把脸,透过镜子看到站在他身后的方晋。
“仇宁拜托我来要签名。”方晋手里拿着纸和笔,“你知道的,他爸是你粉丝。”
又是仇宁。
宋冠诚面上当然不动声色,他已经学会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哪怕在他的师兄面前。他接过纸笔,迅速签好名。
方晋随口叮嘱:“你少喝点酒。”
宋冠诚说:“好。”
然后方晋离开。
宋冠诚习惯了他们的若即若离。他看着方晋的背影,一如多年前方晋看着他离开国韬时的背影。
但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很多东西。
这么些年,宋冠诚在努力挽回他的青春。
他对方晋,感激和依赖远远大于其他。那时他觉得师兄无所不能,好像只要有师兄在,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师兄会教他打球,给他买衣服,帮他向别人解释自己讨厌社交。师兄不嫌弃他的自闭,不嫌弃他的邋遢,不嫌弃他的敷衍。
自然后来他也渐渐明白,师兄也有做不到的事,师兄也会哭。
宋冠诚当然不愿意疏远方晋,他努力保持和方晋的联系。但太累。微信和电话都好好地躺在手机里,逢年过节偶尔也会发祝福。宋冠诚并不是愿意主动的人,这样下来已经耗尽了他为数不多的力气和勇气。何况方晋刻意想要和他保持距离,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然而更深刻的事实却是,不用方晋有意避免,他也在远离方晋的生活。
成长往往意味着别离。他要去英国训练,他要代表国家参加世界级的斯诺克比赛,他要去更广远的天地闯荡,他不可能停下来等方晋的。他身不由己。
于是他感觉到痛。这种痛掩埋得很深,却会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刻忽然涌现,顷刻摧毁他所有表面上的从容镇定。
比如现在。
*
宋冠诚后来还是喝多了,师弟一个接一个地来敬酒,他不好意思多拒绝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而且喝酒比说话省力太多。
仇宁自告奋勇要送他回酒店,宋冠诚半睁着眼看了仇宁两秒,躲到一边去不理他。仇宁于是哭丧着脸,大喊“大师兄好冷淡”、“后羿又对我使用了闪现”之类的玩笑话。
然后宋冠诚终于听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放过他吧,你也知道他讨厌陌生人、自来熟和话痨。不是说你是陌生人……时间也不早了,你和海盐一起回宿舍吧,我送他回去。”
吵闹声远去,宋冠诚呼了一口气,方晋走到他面前。
“能走吗?”方晋问。
宋冠诚点点头。
他安安静静地跟着方晋出包间,下楼,上车。若不是他身上散发的明显酒气,很难看出来他醉了。
这一整个晚上的社交应对实在透支了他所有的气力,宋冠诚卷着薄毯缩在副驾驶上,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实际上并没有,但方晋可能也以为他睡着了,因此才嘟囔一句“说了少喝点还喝这么多”。宋冠诚听不出那是埋怨还是嗔怪,又或者,是担忧还是关切。
方晋把宋冠诚送到酒店房间门口。
宋冠诚含糊着说:“房卡……在口袋里。”
方晋好脾气地把手伸进他的外套口袋找房卡。贴近的时候,那股气息笼罩过来,宋冠诚久违地感到安心。
仿佛回到了过去方晋跟他说“以后有什么难处,师兄罩着你”时的安心,陌生而熟悉的安心。
方晋在宋冠诚左边的口袋里没找到房卡,转而去右边找。
宋冠诚看了方晋一会,忽然抱住他。
方晋莫名其妙:“怎么了?”
这已经算比较出格的举动。宋冠诚很少胡闹,年纪和身份不允许。他冷静克制到有些淡漠的程度,久而久之他便把自己禁锢起来。他把自己全部的热情都用到斯诺克上,因而其他的欲望诸如交流欲、食欲和情欲便统统降低。
但酒精让他在这一刻生出十分荒唐的念头来,荒唐到他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宋冠诚松开方晋,垂着眼看着方晋。
大概是他表现得太反常,方晋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宋冠诚不说话,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方晋,用肆无忌惮的目光去掠夺每一寸的方晋。
“老宋?……宋冠诚?”方晋甚至伸手探了一下他的额头,“没发烧啊。”
好在他还是忍住了。酒精不该成为随便乱来的借口,宋冠诚明白自己是真的醉了。他及时止损,结束这短暂的胡闹,变回冷静克制的宋冠诚。
“没事。”宋冠诚说。
——但宋冠诚知道,青春终究回不去。他不再是国韬俱乐部的宋冠诚,而是现任国手宋冠诚、“后羿之弓”宋冠诚。
随着年纪增长的,是分寸感。宋冠诚清楚他再也不能肆意挥霍自己,无论是形象还是性格。
他代表国家队的荣誉,代表中国的斯诺克骄傲。
担子太沉重,训练强度太高,他很少想起方晋。
只是偶尔,想要有一个拥抱,有一双手,有一句温柔的“累了吧”。
家里在催他成家。从前催他去和人打交道,去念MBA,如今催他找女朋友,催他结婚生子。宋冠诚没有觉得不耐烦和苦恼,他只是不明白这些催促的意义。
后来做梦,梦里是他和游国韬打球,他和刘嘉霆司靖一起训练,还有,他在吻方晋。
还有一些更迷乱的画面,宋冠诚记不清了。但是梦太快乐,他甚至醒来后会感到很浅很浅的怅然若失。
于是宋冠诚明白,他对方晋不仅仅是依赖。或许一开始是依赖,但慢慢地变成一种他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感情。
上海今晚在下大雨,雨裹挟着缓慢发酵的感情,宋冠诚被有如溺水般的窒息感包围。
人生总是在不断地找寻和错过。总有一些遗憾,总需要一些遗憾。
方晋终于找到了宋冠诚的房卡,他把门刷开:“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方晋。”宋冠诚突然叫住他。
方晋疑惑地转过身,宋冠诚压下那些汹涌的情绪,只平静而温柔地说:“晚安,师兄。”
Fin.
*南拳妈妈《下雨天》
*萨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