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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了，杜城已经牺牲一年了。

可直到现在，沈翊都觉得在做梦。

事实上，他每天都能梦到杜城牺牲的场景。



他再次之前，听说过缉毒警会被毒贩报复，受尽酷刑而死。

也亲眼见过李俊辉在一次普通的跟踪任务中丧命。

但他从来不知道，人也是可以死的这样痛苦。



杜城是中弹离开的。

那枚子弹，生生打碎了他的胃。

破碎的胃，和溢出的胃液折磨着脆弱不堪的身体。

三十七个小时四十一分。

沈翊忘不了这个时间，从杜城被推进手术室，到医生头低垂着，沉痛的和手术室外的他和杜倾宣布杜城离世的消息。



他把杜城画在了雷队旁边，和李俊辉一起。

第一次，杜城牺牲后，他第一次放声大哭，他哽咽着问雷队，是否见到了杜城。

最后，靠着杜城的画像前，沉沉睡去。



1.

“沈翊？沈翊？”

沈翊睁开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杜城，和记忆中的他一模一样。

他一骨碌站起来，一下子抱了上去。

“怎么了这是，睡迷糊了？”杜城疑惑，他一直明示暗示期待着让沈翊主动些，可这样，怎么像做了噩梦般，他不禁联想到之前沈翊没有走出溺水阴霾时，他在画室角落抱出小猫的样子。

“杜城···”沈翊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哽咽。

“怎么跟晓玄一样？和你说了一会儿去车上睡，偏不···”

杜城的声音逐渐变得忽近忽远，断断续续，沈翊慌得拿右手扣另一只手的手背，尖锐的疼痛也阻止不了意识逐渐模糊。

醒来已经是在熟悉的副驾驶。

视线被水雾晕染，驾驶座上的人一如往昔，恍若隔世。

“醒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吓死我了。”

杜城很明显松了口气，转头嘴上又开始不饶人，“你说你这个身体素质，刷个墙有多累，七年前你也没这么虚呀？”

“什么？”

沈翊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白底黑字刺痛了他的眼。

他回到了陈舟案后，他和杜城去看望雷队的时间。

艺术家一向天马行空，穿越这种事，他很容易的接受了。

或许是因为杜城的牺牲而浑浑噩噩的日子疼痛已经深入骨髓，他反而更加轻易地接受了如此不科学的情况。

沈翊红着眼，在杜城停下车的时候吻了上去。

眼泪在杜城回应的时候就落了下来。

杜城，这一次，我不会让你离开，我会护好你。



但或许，flag立下就是为了打破的。

杜城再次牺牲。

沈翊从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为一年后他和杜城的那场灭顶之灾筹划，他提前六个月就抓到了那个悍匪。

杜城却仍然在同一天，死在了一伙毒贩的手上。

他们在执行任务中，无意中碰到了一个分销du品的头子，蒋峰说没有看到杜城的时候，沈翊全身上下瞬间冰凉，他一层层找着，最后在顶楼，找到了满脸白花花一片的杜城，已经失去了呼吸。



抱着杜城还有余温的身体，等待救护车上的时候，沈翊哭的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

杜城！杜城！



再次站在杜城的葬礼上，明明哭肿了眼，却还是要打起精神操持一切的杜倾。

他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副行尸走肉。

上一次，和这一次，他更加无法分清现实亦或是梦境。

上一次，他还能欺骗自己，将现实做梦境，梦境做现实来活。

可若是无论现实或者梦境，都是一样，他一遍遍梦到杜城身死，心痛如绞。可醒来，竟发现噩梦是真。

真相是假，假象是真。

可无论真相假象，杜城终究是回不来了。



时间仿佛已经不重要了，杜倾和杜家父母将对杜城所有的感情，全部投注在了沈翊身上，这样沉痛的感情，更是压垮沈翊的最后一根稻草。

分不清的现实和梦境中，美工刀吻过熟悉的皮肤，浑浑噩噩中，沈翊听到杜城在叫自己。



2

“杜城···”

床上的小猫带着浓浓眷恋和带着晨起的朦胧，吐出的呼唤，让他控制不住俯身下去单腿只在床上，用炽热的吻拥抱初醒的爱人。

他们接吻的时候，从来都是闭眼的，只余唇齿间的熟悉和契合。

但是杜城再抬眼，竟见爱人的泪顺着眼角渗入发间。

宽厚的手掌扶住沈翊后脑，大拇指轻轻擦过沈翊眼角。



“怎么了？”杜城柔声问，“别哭了，我下次一定控制住好不好。”

没有等到沈翊嗔怪的巴掌，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却抚上自己的背一下子把自己拉过去。

沈翊整个人埋在杜城的怀里。

甚至呼吸困难也没有松手。

软玉在怀，杜城吻在沈翊额头，解开身上的围裙。

出乎意料的，和往日享受但羞涩的人不同，沈翊的配合、主动及疯狂，让杜城前所未有的尽兴。

在攀顶的瞬间，沈翊的那声杜城，是那样的无助。

阿城···我要用什么，能将你留住。



事不过三，沈翊从不相信鬼神，却在急诊的门，在恨不得跪求满殿神佛。

突发性病毒性心肌炎，让还在406看着沈翊画画的杜城如山崩般倒下。

甚至连科室都没来得及转，杜城的生命就已经定格。

沈翊跪在手术室外，捂着自己的心脏，他很安静，安静地让刚刚赶来的杜倾心疼。

杜倾不敢相信，自己的弟弟怎么会死得这般突然，来的时候甚至在怀疑这是不是杜城联合沈翊在和自己开什么愚人节的玩笑。

可那个像泥人一样的单薄娃娃，击碎了最后的希望。

青灰色的脸，绛紫色的唇。

许是前两次经历，让沈翊眼中，杜城这次的遗容似乎安详了许多。



哀默大于心死。

沈翊走在路边，一步一步走得艰难。

一脚踩空，他跌倒在路边，左脚踝传来尖锐的疼痛竟让他有了些许活过来的感觉。

他想起许久之前，已分不清是何时，是上次？还是上上次？

他有一次去派出所画像，回来的路上也是扭到了脚，车送去修的杜城一步一步把他背了回去。

他坐在沙发上，披着浴巾，杜城拿出医药箱，给他处理脚踝的伤。

“这脚踝啊，养不好就是习惯性的崴脚了，可疼了。”

沈翊当时还是在爱人面前没理搅三分的性子。

“习惯性扭伤，疼着疼着就习惯了。”

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脚撒娇一样轻踩杜城的肩膀，却被人捉住，杜城的吻封住了所有的话。



仿佛堤坝裂纹，泪水轰然决堤，他坐在路边，仿佛已经被世界遗弃，

“杜城，我错了！”

“真的好疼···”

心脏上的一道伤，疼痛撕心裂肺，未曾好全，利刃压着伤口，伤上叠伤，最后再疗养之际生生撕裂。

“杜城···”

“杜城···”

他一遍遍的哭喊，哭的神志不清。

杜倾一遍遍的劝说，却也疗效甚微。



这个梦，还没完。

在杜城怀中清醒过来的沈翊是麻木且迷茫的。

可他依旧爱着杜城，爱的炽烈，爱的悲壮。



杜城的生命是献给警徽的，献给那面鲜红的五星红旗。

若你注定绽放在希望的路上，那就让我陪你一起灿烂。



杜城在围堵犯罪嫌疑人时，发生车祸。

而沈翊，在行动前固执地坚持和杜城一起。

在被压在车下时，他伸长指尖，抚摸着杜城的头发。

他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沈翊的眼角同样有伤，泪水划过，血泪砸在地上。

他轻声说，仿佛杜城能听到，他带着希冀：

“等我。”



沈翊多处骨折，这一次，他缺席了杜城的追悼会。

但是他在悲痛中，却仍怀抱一丝希望。

这不是最后一次，我还能见到他。



如果改变不了分别的命运，那就让我一次一次穿越时间拥抱你。

他怨恨过上天，让他一遍遍重来，一遍遍给他改变的希望，从从来不给他真正改变的结果，何其残忍。

可现在，他开始感念上苍，让他有机会一次次走到杜城的身边，陪着他度过最后的时间。

相比于余生在怀念中度过，沈翊更希望，将余生都花在杜城身上。

养伤的时候，他会有一些比较神奇的想法：

这算不算是上帝的偏爱？

生命的公平在时光上展现的淋漓尽致，生命的老去，时光刻刀留下的痕迹是那样尖锐，无法抹去，将阅历写在脸上。

可他，却能在时光中，不断与最爱的人相逢。



在无数次的轮回中，沈翊惊喜幸福于在杜城的身边度过的时光。

杜城的小任性，杜城的小心机，杜城的暖心动作。

办案时的杜城，生气时的杜城，委屈的杜城。

鲜活的杜城。

无论重复多少次，都会在醒来时，温柔地叫自己名字的杜城。

无数次的轮回，他已经将爱人的一切融入骨血。

可同样的，在一次次的重复中，他无法预料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

他们的职业更加重了不确定性。

他见过杜城高空坠亡，见过杜城因心肌梗塞猝死，见过杜城死于刀伤、中毒、疾病。

每一次的心痛，在绝望中等待希望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一遍遍描画着杜城。

沈翊无数次的感激自己的天赋，让他能将爱人的模样留下。

他无数次怨恨过自己的能力，并不能画出他爱人真正的模样。



看到炸弹的那一刻，就已经来不及了，炸弹引爆只是一瞬间的事，可他和杜城居然能相视一笑，杜城的手牵着他的手，火光中，他似乎听到杜城再说：

“我终于能和你在一起了。”



醒来是意料之中，却更快。

沈翊眨了眨眼，刚刚转头，就撞入了一双红着的，无比熟悉的眼中。

“沈翊，欢迎回来。”

沈翊被杜城抱在怀里，他用力地回抱着。



出乎意料的，日子平淡的过了下去，没有诸多的意外，偶有波澜，两人倒也乐得清闲。

他们互相扶持着，见到了蒋峰和李晗的婚礼，见到了老闫的儿子入职，甚至见到了蒋峰和李晗孩子高考。

杜倾结了婚，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生的孩子很像杜城，长得像脾气更像。

一家子都疼这么一个孩子。

退休后，沈翊回到了艺术圈，成了真正的艺术大师。

杜城每天闲不住，给沈翊办这个，办那个。

终于有一天，沈翊喝了点酒忍不住了，和杜城哭诉那宛如梦境的经历。

“我好疼啊，杜城，我当时真的觉得，疼死都比当时强。”

“但是，我在每一个醒来的时候看到活生生的你，我又特别感激。”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杜城的吻堵住了。

“我都懂。”杜城眼角含泪。

“谢谢你这么爱我。”

杜城喃喃。

将沈翊抱回床上。

之后的一个星期，沈翊都在吐槽，老年人作什么剧烈运动，腰受不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