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白】归鸿 - 二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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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白】归鸿

作者 : 失心歌

分级大众同性(男)

酒馆打烊已经一个时辰，邵兴抹净了所有桌台椅凳，算清了账也清点了库存，几个醉鬼打碎的坛子提到后院角落里等第二天扔——实在可惜。他对破酒坛长吁短叹一路，毕竟破得七八瓣补也补不回来，还是丢掉。转回头来正要回屋就寝，忽而觉察到偏僻角落里的影子有些不对，揣着手凑近了一看，竟是从墙根草丛里斜伸出个靴子底儿，拨开高草露出纸白色一张俊脸，血污斑驳，眼睛倒还清明，瞧着他靠近虚笑一声：“还有酒吗？”

邵兴的房间很久没来过。白琊躺在榻上，眼珠子骨碌碌研究床顶架子的木纹走向，半忐忑地估量着自己会不会又给揍一顿——应该不会。邵兴是个好心肠的人，除了碰酒之后六亲不认到底是个古道热肠的好做生意的。他嘿嘿一笑，牵动身上伤口不禁僵了笑脸嘶嘶吸气。

“笑什么笑。”邵兴正是这时进了屋，药酒棉纱往桌上一搁，听声音力道还不小，“衣服脱了。”

白琊有些懵，思量这小老板不至于气到顾不得自己一身伤也要实施“惩罚”，转念一想明白过来要为自己这脑回路自罚一杯。不过起身一项就牵着前胸后背四肢颈项一连串伤，抽气连连解衣襟的动作都慢作龟速，露出的里衣血色斑驳。邵兴眉头一跳，几步过来按住他的手：“我来。”拿手巾沾了水一点点化开黏结衣服的干硬血痂，避免剥除衣物时牵及伤势，一盆水很快染满血色。胸前三道主伤，腹上一团血口，背后一条砍伤自肩胛斜下划至腰侧，皮肉翻开处几见筋骨。邵兴眉头愈发锁紧，不觉绷起喉音：“你这都是去哪弄的伤？”白琊笑两声，起音清亮尾音却发虚，道不过是人多势众几个登徒子，却不往细里明说。邵兴把针在火上烫过，说一声我要缝你伤口你忍着点，接着又补一句疼了就告诉我。毕竟刀子嘴巴豆腐心，见那背脊皮肉抽动便知白琊实际是痛的，不由得要加快些速度，又怕动作鲁莽反添伤害，额上汗都渗出来。他打个结剪断线，一剂药粉按上来，白琊“啊唷”一叫几乎从榻上翻下。

“别动！”他拍他一巴掌，音调梆硬，“这药可贵！”

“你上药前说一声啊！”青年的声音止不住地抖，冷汗涔涔而下。邵兴的报复心这下折成点歉疚，不由放软口气安抚几句，瞧见他肩臂上那些错综痕迹时不觉又冷下脸来。“‘金棱索’关家？”招呼客人的和善嗓音仍旧是笑，听来却先让白琊后颈子一阵发紧，“江南竹叶刀？看来这江湖登徒子竟是比市井登徒子要卧虎藏龙得多啊。赶上你老家的那群也想不开去做了登徒子，我也就只能逢年过节多给你烧三炷香。”“香倒不用，新酿了酒记得舀我一盏……啊呀！”他抬眼见着小老板面色沉郁，知晓这会儿不是耍嘴皮的好时机，乖乖闭了嘴不再作声。邵兴缠好他两条胳膊，在榻前跪低伸一只手：“脚给我。”

白琊靴子脱在一旁，裤子卷起来布袜也除了，左胫一截血口如狰狞赤虫，给邵兴看得脸色更是凝青，又翻出针来给他缝。起初几针还相安无事，愈往后白琊的耐受愈支撑不住，几度要一脚蹬在邵兴下颚，“别动”，他要斥责，见白琊煞白面孔给冷汗沁得发虚，明白这人面上装着无事实际仍疼得紧，卡着踝骨制住那条腿一针针缝合了大张的豁口。等到连药也上完时白琊再叫不出一声，仰躺着连连喘气，胸膛额头上湿淋淋一层汗，身上纱布又渗出些血点子。

“好好躺着。”邵兴收拾完，看也不看他端那盆水去倒，又留他独自喘息着研究床顶木架。小老板是真生气了。白琊有些自嘲，厚重药纱下伤口一重重疼，仿佛血脉跳动也是痛楚根源。许是药效，许是疲累或安心，他的呼吸渐次平缓，连带整个人往身下漫起的一片潮水浸下去，头陷进枕中。邵兴这时候回来了，房门呀地响一下，脚步在进门之后立刻轻下来，白琊知道自己还是醒的，离沉睡也就差那么一步，不知为何乐于处在当下这种状态。脚步声在桌子边，窸窸窣窣的，是邵兴在收拾药棉，远了，出去了，又回来了，在床边停下来，估计就在自己脑袋边上，黄酒香气像一匹馥郁甘香的纱笼过来。手指触碰到额头时他差一点没忍着要动一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他听见邵兴轻声说话，有点不好意思再装下去，又觉得这时候张眼也挺尴尬，毛糙柔软的东西擦过去，应该是手巾之类的东西，一点点把他方才那些汗都啄干净。

他有点要装不下去的样子，倒不是受不住这般细致温和的对待，只是明明没睡还要装着并接受照顾不能不说别扭，他总觉得自己想动一下或者说点什么，至少不是这样若无其事地躺着。邵兴的手离开了，扯一条被毯给他盖上来，一个个边角掖着，然后那股淡淡的花雕香气变得更淡，像是拉开了距离，白琊下意识想挽留，不意外摸个空。

没睡装什么装哦。邵兴接着他的手。等下乱动又裂开了，我看你就是记喝不记打。白琊脸皮够厚，仍闭着眼嘿嘿发笑，说只要有酒再疼的痛也不值一提，被一巴掌拍在脑壳上，足够表达威慑又不会牵动旧伤造成新伤，他反倒有些安下心，叫那声唉哟没憋住漏出带笑的气音，干脆也不遮掩了直接笑出来。笑个鬼，邵兴掐他的虎口，不轻不重正在穴点，他诶诶诶一串叫，错了错了，小老板轻点我怎么说也是个伤员，连笑带喘。忽然静下去，等待呼吸平复的过程中房间变得分外寂静，只有灯烛的芯在燃烧的细小声响，白琊张开眼，正对上邵兴也静静望着他看。葡萄玉眼珠上两弯睫毛镶嵌烛火色金边。

“……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