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高彬是被冷酷无情的闹铃吵醒的。
当他伸出手四下摸索着找到自己振动个不停的手机，用了最大的意志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这已经是闹铃孜孜不倦的第三次提醒。

“死喇死喇！！！唔——！！”高彬从爱人的怀里挣开来尝试坐起身的一瞬间，被巨大的酸软和疼痛自下而上袭击了全身。瞬间被卸了一身力气，高彬软绵绵地跌回爱人怀里。

“做乜啊…再休息吓喇彬彬…”一双长臂绕过来将高彬又扣紧整个密密揽住，身后仍旧睡意朦胧的人将鼻尖凑到高彬的后颈磨蹭着低声嘟囔。
“唔得架…”高彬松懈下来的声音慵懒沙哑到令人浮想联翩，他自己都吓一跳，忙清了清嗓子，“我同Yuki约好去谈场地的嘛…无端端放飞机我做唔到喎…公司宜家项目好多，好赶时间…”
“哗…商务人士喎…大忙人…”看着高彬再次尝试起身，一脸严肃苦恼着工作的模样，还蛮擅长把咖啡店甩手给店员的咸鱼老板发出一声惊呼，被手忙脚乱冲进洗手间的人抽空探出头来狠狠瞪了一眼之后才懒懒散散地坐起身，“我车你过去咯，地点系边？”


Yuki站在约好的路口处醒目建筑下，远远望见斜对面街边停下一辆纯黑福特f150猛禽，车上下来的正是自己的老大高彬。Yuki感到有一丝疑惑，距离太远又隔着玻璃看不清驾驶座上的人是谁，依稀是位戴着墨镜的高大亚洲人，两人隔着半开的车窗有说有笑像是好熟，可能是老大在美国的旧友？亦或是刚认识的老乡？系错觉咩，点解好亲密个样…

Yuki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猜测着，没注意高彬已经站到身前。
“想乜啊？咁入迷？”
“啊？冇嘢…”Yuki回过神来，举起手里的一叠资料，“彬哥，先预祝我哋顺顺利利！”


Lena收拾完桌子，一转身见到自家老板一脸春风得意走进咖啡店，手里玩着墨镜。
“好少见William咁开心，寻晚有异动。”Lena凑过头去同Cici咬耳朵。正在电脑前接订单的Cici抬头看了一眼自家老板嘴角扬起的弧度，严肃地点了点头。

已经掩饰不住超好心情的老板突然变得异常好相处起来，不但主动回应客人对咖啡的赞许，甚至会与客人聊上几句。Lena和Cici一边做事一边投去异样的眼神，两人都好奇到不行，虽然这么形容会被老板暴揍，但不得不说自家冷口冷面的老板这副模样简直像是陷入恋爱的少女。

丝毫未发现已经被两个店员妹妹用异样目光打量了半晌的人向客户礼貌道了拜拜，转身接起一通电话。
“William，怎么样？我的办法有没有帮助？”对面是军事张非凡略带兴奋的声音。
“…总之你最fever啦！”尝到甜头的人抿着嘴克制住嘴角的弧度，不得不说感情这方面他确实是个小学鸡，要靠张非凡这个恋爱达人指点。

“那就好…呐，是不是该好好多谢我呀伦伦？”
张非凡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欠扁，欠下一个大情的人叹了口气。
“你想怎样呀？”
“Leo任务原因已经到了洛杉矶，我让他今晚去找你…上次我忘在你咖啡店的眼镜盒，你让Leo帮我拿回来咯，正好Leo都还没欣赏过你的小店。”
“……一个眼镜盒而已，买新的啦。”已经想翻脸不认人的无情咖啡店老板皱起眉头，晚一点他打算开车去接高彬碰碰运气，Leo在这里…总归不方便。
“No way！！那个眼镜盒对我有特殊纪念意义的…”
“这么重要你自己过来拿咯…”
“我最近好忙，必须盯住盘啊…巴打！系唔系要过河拆桥！？我唔理呀～～”

张非凡不依不挠地纠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人只好烦躁地答应下来：“得喇得喇，麻鬼烦…咁骚包个眼镜盒当成个宝…”
“Leo晚上十一点飞机返香港，会赶在咖啡店打烊前找你，顺便阿嫂介绍给他认识一下咯？不打扰你啦，拜拜巴打！”
“烦人精…”骂骂咧咧地收了线，一想到那个沉默寡言的兄弟夏天行和冷口冷面的自己坐在一起演默剧的尴尬情景，咖啡店老板William Cheung已经感到阵阵头痛。


Yuki跟在高彬身后，注意到自家老大眉头紧皱。
“彬哥，在想什么呀？”
高彬回过神来摇头笑了笑，略微思索了几秒，还是决定对这个得力下属道出心中的疑虑。
“这个场地本身是没问题啦…但是对方要价未免太高了…我之前私下查过，他们这次要价比两个月前某公司的租用拍摄价高了整整15个percent…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同类公司竞争这个场地喎…而且他们明知道我们接下来还要看好几个场地…无理由一来就狮子大开口…”

“对哦…这个场地真的没有特别之处…如果不是小蒋先生私下表示一定要拿下…”
Yuki突然闭上嘴，瞪大眼睛看向高彬，一脸好像察觉了什么。
高彬随即用眼神示意，点了点头。他想来想去只可能是对方收到风，四联影业这次来美国谈场地，其他几处根本都是幌子，一开始他们就只有这一个选择。这就有点糟糕了，经费预算超支是个问题，到底什么人在背后走漏了风声、目的是什么，更是一个问题。

“彬哥，彬哥？”Yuki用手在高彬面前晃了晃，总算把高彬的意识唤回来。
“Sorry啊Yuki…总之…先回酒店咯，我call…”
“唔使喇彬哥，你个司机系对面喎。”Yuki憋笑着示意高彬看对面，那辆同早上别无二致的纯黑福特f150猛禽正安静地停在街口。

高彬远远望见挡风玻璃后戴着墨镜的身影，心口没由来一甜，眉梢眼角挂起笑意，随即又觉得有些失态，忙装作随意地低头咳了两声，撩了撩头发。
Yuki凭直觉已经感到自家老大这是有情况，看来自家老大吸引男仔的魅力真是挡都挡不住，从香港一直排到洛杉矶，小蒋先生危险了…不过也该给小蒋先生一点教训，这几年小蒋先生真真假假的绯闻可是没断过，这不是故意让我们老大难堪吗…Yuki掐断自己越想越歪的思绪，忙清了清嗓子给老大台阶下：“彬哥啊，我约了阿JO逛街，我们就在这里分头行动啦，有事电话，拜拜！”
“哦…好呀，玩得开心点，拜拜！”高彬在心底感谢这位多年默契下属的贴心解围，忙顺着台阶下了。

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高彬一边拉安全带一边掩饰不住笑意地嗔怪道：“等多久了？怎么不提前打个电话先？万一我不走这条路出来怎么办？”
驾驶座上的人装作推了推墨镜，仔细将车启动，又忍不住看了一眼身侧笑得花一样的人，只觉得他的彬彬怎么看怎么漂亮：“碰碰运气咯…提早告诉你，惊你怕丑不让我来接…”
“衰佬…还挺会玩花招的…”高彬故意偏过头看窗外，怕被对方发现自己耳朵烧起来。


等人停好车小跑过来，高彬双手插兜跟上，被人带到一家安安静静的餐厅。
高彬忍不住东看西看，餐厅装潢简简单单，客人不多，但令人很安心，完全不像面前这个人会喜欢的风格。

“这里的烧鹅好正宗的，同香港没分别，要不要试一下？”
“好啊，”高彬的目光略过手上的菜单，注意到对面的人一脸严肃、一副生怕他不喜欢的小心翼翼表情，没忍住噗嗤一声，凑身上去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放松D喇，我好可怕嘅咩？菜你随便点啦，我信你。”

得到鼓励的人叫来服务生，熟练地点了几道菜。
高彬随意地望了望四周，墙上错落有致的各种香港电影海报和怀旧明星招贴画显得整个小餐厅格外令人窝心。餐厅角落里放了一台看起来非常有年代感的老式留声机，黑胶唱片不紧不慢地转动着，《花样年华》的原声音乐在小小的餐厅里静静流淌。
高彬看过这部电影，是刚卧底没多久跟着几个古惑仔兄弟上门收债时，百无聊赖在人家里看完的。他那时候怎么不觉得这音乐听起来这般缠绵悱恻，勾得人心痒痒？

这算不算他俩第一次约会？高彬一边低头饮汤一边胡思乱想。他俩纠纠缠缠加中间空白的三年已经是六七年有余，虽然什么不要脸的事早已做了个遍，但现在这样扭扭捏捏面对面坐在一起正经约会吃饭还是头一次。这种控制不住心跳加速的羞耻感觉比以往让他趴在办公桌上撅起屁股求操还难为情。

高彬偷偷瞥了一眼对面低头吃菜不吭声的人，注意到对方耳尖可疑地泛着红，心脏更是被撩得砰砰直跳。他们两个像是情窦初开的傻小子，在喜欢的人面前手足无措。
高彬埋下自己已经微微发烫的脸颊，觉得这顿饭吃得又漫长又忍不住希望它永远不要结束。


甜甜蜜蜜吃完饭已经八点半，想起Leo还要来找他拿东西，无奈的咖啡店老板William Cheung只好问高彬能不能陪他回趟咖啡店。高彬眨了眨大眼睛，理所应当地点点头。他现在巴不得除了工作，其余时间都和对方黏在一起。

餐厅原来就在咖啡店不远，走在前面的高彬推开门，里面坐着的一个亚裔年轻男子听到声响抬起头。
高彬眨了眨眼睛，以为是普通客人，便微微颔首，不料身后的人竟开口打了招呼。
“Leo，等很久？”
“刚来。”
“东西在后面房间，我即刻拿给你。”
“好啊。”
高彬望着某人溜掉的背影，又看看眼前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场面一度陷入尴尬的静默状态。

一脸问号地眨了眨眼，高彬试图求助两位店员妹妹，哪知道两位妹妹一脸“sorry我都唔知发生咗乜事”的表情收拾完毕也趁机溜了，剩下两个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这又是个什么情况？高彬转过头瞪大眼睛示意折返回来的某人解释清楚。

“这位是Leo，夏天行，我…同父异母的弟弟，三年前刚认回来…”生怕高彬误会的人抢先一步介绍道，“这位是高彬，我…”
“阿、阿嫂…”
？？？！！！高彬眼睛瞪得更大了，震惊到好似亲眼见到关公大战外星人。
面前的男人看起来一脸严肃惜字如金，不像是爱开玩笑的人。但是他刚才分明听到这名男子嘴里说了两个字震惊他全家，他瞬间整个脸烧到红了整个脖子。

Leo面上仍然无波无澜，心里却七上八下，他有点后悔听了那个扑街的张非凡的鬼话，什么第一次见面要有礼貌记得叫阿嫂。张非凡的话怎么能信？！！现在场面更尴尬了。

“咳咳…Fever的东西…”一旁率先回过神来的人低头咳了两声，递给夏天行一个眼镜盒，骚包的颜色令夏天行的嘴角微微抽搐。他终于发现这一趟就是纯粹被张非凡个扑街仔利用。
“我、我还赶飞机…先走了，拜拜…”

尴尬到浑身僵硬的人面无表情地同哥嫂（心里已经认定了呢）告别，出门火速搭上taxi跑了，留下已经打烊的咖啡店里面面相觑别别扭扭的一对小情侣。


TBC


（二十五）

帮他锁好店门，高彬说要回酒店，问他要不要一起。他还能说NO不成？

一进酒店房间，他心里便开始砰砰直跳，转身关上门，脑子里已经开始预演一些不可描述的情景，没想到高彬脱掉外套坐到沙发前打开笔电，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
“世龙，我还有些资料要处理，你先睡咯。”戴上细框眼镜的高彬抬头望住他，看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情。

“好棘手的吗？我陪你咯…”开玩笑，他的彬彬就在几米开外敞着衬衫领口心无旁骛地工作，他一个人怎么睡得着。
高彬眨了眨眼，往旁边移开一点，留出身边的位置。身边有世龙令他安心，他可以放心把后背交给他，也可以毫无压力地将这几年力不从心的疲惫全部表现给对方。这些消极的情绪他从不敢表现在蒋家姐妹面前，更不敢表现在正牌蒋少爷面前。世龙离开之后，他必须表现得更加独当一面，才可以做他们的坚强后盾。

高彬盯着笔电屏幕上的资料，将头靠在爱人的肩膀上，卸下力气揉了揉眉心。
正牌蒋少爷那个傻白甜，这几年在世龙留下的一干专业人士的合力保护下，倒是把四联影业做得风生水起，只是从整个蒋氏四联的角度看，这个在外打响招牌的子公司这几年暗地里也的确占用了整个集团大量资金同资源。当初世龙要求全面漂白四联帮，成立子公司四联影业专注洗钱，一开始一班老叔父都不太看好，直到后来世龙兑现承诺，让他们在无风无浪的情况下个个赚得盆满钵满，才算安抚了这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老家伙。现在正牌蒋少爷对四联影业的发展过分专注，虽然公司股价一直稳定向上，但是眼看着影业发展投入占比越来越多，其他产业却迟迟未能突破瓶颈期，整个集团净利润肉眼可见地上涨乏力…可以想见，口味被养刁了的一班老叔父心里多少会有不舒服。

高彬将头埋在对方肩头舒服地蹭了蹭，懒懒地将自己的顾虑一一道出。安安静静听着的人轻轻换了换姿势，方便高彬舒服地靠着。
“我当初只是为了尽快将四联帮的黑钱漂白才想到成立影视公司…至于电影，随便拍拍就得喇，最重要是钱要左手换右手。”

“系呀，但是你好兄弟不是这样想啊！”高彬撑起身来，眉头紧拧的模样在爱人看来更像是娇嗔的猫咪，“蒋少爷对四联影业真是过分上心喎，凡事恨不得亲力亲为，倾注大量金钱、精力同资源…每部戏光是请那些一线明星就已经好大一笔开支啦！更不要说那些大制作，又是连环撞车又是爆炸场面…钱是洗了没错，洗出来也不剩多少啦…”

“个傻仔，戏痴的嘛…你同他讲拍电影随便搞搞就得，他可以同你理论三天三夜喎…”他轻柔地拍着高彬的后背，帮猫咪顺顺毛。
听了高彬一番话，他心里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四联帮那班老叔父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当年说服他们漂白四联帮，自己也是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承诺给他们的利润每年只会多不会少，才换来他们手里极具分量的过半数票。如今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肥肉缩水？听高彬的意思，已经有人暗地里在搞小动作了，如果这个节点四联影业再闹出什么事，恐怕有人借题发挥搞蒋家。

“彬彬，这个场地你继续同对方谈，价格至少杀10个percent，否则直接话不接受，接下来的几个场地你们该看就看。蒋少爷的执念无非是源于某部电影对他的仪式感，他钟意嘅电影咁多，美利坚随便一个取景地都可以同他讲一百部好莱坞情怀咯！”
“世龙…”高彬一脸痴迷地仰起脸，望住自家霸道咖啡店店长（…），“你真的不打算跟我回香港？”

谈话一到这个问题便陷入僵局，他望进高彬水汪汪的大眼睛，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我不可以再回香港去打扰蒋家…”他避开直视高彬的目光，“四联帮现在一切步入正轨，蒋少爷好不容易坐稳个位，这种时候不可以再生波澜。”
顿了顿，他低头亲了亲高彬的额头，接着道：“彬彬，你都不可以告诉蒋少爷你见过我。”

高彬低下头嗯了一声，顺势倒下身，将头枕到对方大腿，又仰起头眨巴着大眼睛望着爱人，语气里满满的撒娇：“不如等我搞掂香港果边，到你间咖啡店打工？”
“唔使，我店员都够用…”一本正经回答的人留意到对方眼里的光黯淡下去，嘴角勾起促狭的弧度，“不过店里缺一个老板娘喎…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呀？”



远在香港的正牌蒋少爷刚刚拍完一场戏，认认真真坐在监视器前同导演探讨上一幕的角色心理变化，冷不丁抬眼见蒋千霞面色不善向他走来。
“大妹？乜事呀？”

对方眨巴眼睛的无辜模样着实欠揍，蒋千霞在心里叹口气。
“三哥啊…我求吓你唔好搞事喇…”蒋千霞扶了下额头，“马尾同刘彪准备去竞投澳门赌牌的事，你做乜不批啊？”
“他们要开赌场啊！赌博总归不好的嘛……赌博害人的大妹…”蒋少爷一脸“我是在帮人”的正义神色。
“…这是合法生意啊三哥…他们是古惑仔啊不开赌场难道让他们办希望小学？？”蒋千霞瞪大眼睛，她这个正牌三哥着实不像蒋家的男人，要不是DNA报告不会有错，她真的做梦也不相信这个傻白甜是蒋世龙。
“大妹，最近我真的有考虑再捐助一所内地小学喎！”说起这个蒋少爷就来劲了，自从和苏芷珊熟识之后，他们俩对搞慈善搞教育这个事就莫名投契，“芷珊现在支教的内地山区，小朋友上学环境真的好恶劣…”
“STOP——！！！”蒋千霞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她怕她再不阻止这位蒋少爷，那班老叔父听闻赚钱的项目上不了还要拿钱捐资助学…非心梗不可。

“大妹…sorry啊我是不是又让你同二妹难做了？对唔住啊…”蒋少爷意识到他不切实际的幻象又在给两个妹妹施加无形压力，忙闭了嘴。

蒋千霞有时候都不知道对着这个三哥是该生气还是该笑，怎么会有这么天真单纯的傻仔，同三妹、芷珊一样像是温室里长出来的植物。三妹和芷珊嘛都是从小家里惯的，蒋家同苏家都从不让她们接触那些社团事务，但这个三哥从小被扔到异国孤儿院，怎么可能还保持这样的心性？

…难道是被那个人保护得太好？！想到这个可能，蒋千霞的嘴角有一秒的抽搐，她甩了甩头，否认自己被三妹那个沉迷HEHE幻想的小女生影响。
那个人是他们蒋家的忌讳，这几年来他们几个知情者有默契地从不提起那个人的存在，但她私底下却忍不住去查，硬是从蒋定邦留下的遗物里翻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蒋定邦藏在书房暗格的文件里有一份发黄的记录，记载着一个叫“张细伦”的小孩的生辰八字，以及一些关于蒋世龙和张细伦在孤儿院生活情况的简短文字。一切都是蒋家做的孽。

蒋千霞自认是个冷情的人，却不知为何总是在想到那个她叫了将近四年“三哥”的人的时候，心里划过一丝细微的钝痛。不管那个人是不是冒牌货，他对她们三姐妹的感情不是假的，蒋千霞可以感觉出来。当年她们在办公室门口目睹他用枪指着真正的蒋家三少爷，她拉住叫了声“三哥”的蒋千惠想要上前的动作，她分明从那个人的眼里捕捉到一晃而过的失落。她其实很想对他说一声谢谢，她想告诉他当他妹妹真的很开心。

想到面前还有一个令人头疼的正牌三哥，蒋千霞扶了扶额头。
“…三哥，赌牌的事就算了，但是马尾同刘彪那边你还是要出面给他们个台阶下…”蒋千霞抿了抿嘴，冷淡道。
“我知啦大妹…我今晚就去登门道歉…其实我觉得他们专心做桑拿房同酒吧生意都可以做到好好，我打算今晚同他们分享我最近思考出来的一个想法…”
“得喇得喇…留着晚上讲给他们听啦…”眼见啰嗦的人又要开始发功，蒋千霞忙又做了个停止的动作，踩着高跟鞋落荒而逃。



美国，洛杉矶。
第二天的行程只有下午同Yuki有个场地要看看，吃过早饭的高彬无比自然地跟着他的咖啡店老板回MISS YOU帮忙。
正在擦桌子的Cici看到他果然又眼睛发亮，露出欣喜的笑容，莫名感到背后飘来一股冷气，高彬装作咳嗽了两声，一边向Cici打招呼一边坐到Cici跟前。
“Cici…得唔得空呀？有D嘢想同你讲…”高彬目光扫到一边扮作若无其事背过身去调试咖啡机的人，“不如出去讲啦？”


两人重新推门进来的时候说说笑笑，高彬还体贴地先一步进门帮Cici拉住玻璃门，两人之间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事，不知情者大概还会觉得两人感情升温了。
一直在偷偷观察几个当事人的Lena歪歪头，一边是轻松说笑着走进来的两个人，一边是装作不在意摆弄着咖啡机、掩在背光中的眼神分明冷到要杀人的老板…
真是一出好戏，Lena忍不住露出坏笑，她早就看出William Cheung这个人分明就是在对方面前装温柔好男友，其实骨子里根本就是个控制欲极强的修罗。
她看人一向很准，虽然不清楚这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能让一个心机深沉、控制欲满满的人装作温柔大度只是为了在异国他乡和旧情人可以破镜重圆，是真爱无误了。

咖啡店里渐渐客人多起来，Cici和Lena忙着招呼客人，老板也必须去帮手。
高彬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打开笔电，戴上细框眼镜，继续为下午的工作做准备。

“彬彬，黑咖得唔得？”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指节修长的大手，轻轻在他桌前放下一杯热咖啡。高彬仰起头，他的爱人定定地看着他，看得他心里升起一股温暖缱绻。
“唔该。”高彬嘴角扬起笑意，把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他的爱人围上了咖啡店的棕色围裙，里面是全黑的衬衫同长裤，高挑有料的身段配上这身打扮，看起来像是专门来勾引他的。


Lena帮一名顾客打包完两杯外带咖啡，转身便注意到角落桌那两个人一站一坐黏黏糊糊正在eyes fuck。
无声地说了一句不太文明的英文，Lena翻了个白眼，接过Cici递过来的回收盘，略带粗暴地将剩余物一股脑倒进旁边的垃圾箱。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