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要拥抱喜欢的人一样，伸展双臂——”

“向上举起——”

“放下——”

当坂上意识到他走神已经有一会儿了的时候，老师所讲的内容已经进入了一个他并不能听懂的阶段。

明明只是个体育课。

坂上罕见地拿出副坏学生的气魄来，腹诽了一气。

不，大抵腹诽老师的人并不都是学习不好的孩子。

或者至少，他并不属于不喜欢体育课的那一种类型。

坂上修一，高中一年级，除去社团活动和体育课以外，这学校里十分缺乏能让他提起兴趣的东西。

并不是没有，只是能见到的机会过于稀有，因此没什么深刻去了解对方的时间而已。

学级比他大一级，教室在他楼上的楼上，初次社团参观就被他所注意到的那个，叫做绫小路行人的人。

坂上从门口向里面张望，彼时绫小路正站在另一位社员对面指导他的指法，头凑得太近了，刘海都快垂到对方的鼻尖上。

但他本人并未察觉到这个异常的距离，只是把该说的话都轻拿轻放到初学者的手指上，转身便回去了。

留下个耳根泛红的人戳在原地，该按不好的地方还是按不好。

真是个迟钝的人，坂上想。

之后他拒绝了吹奏部的入部邀请。

一来他不认为自己是那块材料，初中时竖笛课都勉强在合格边缘徘徊的人，日后怕是只剩下被嫌弃的份儿。二来，如果被那么近距离指导的话，他大概也会什么都听不进去。

第二次见到绫小路是在校门口，对方戴着个盖住大半张脸的白色口罩，之露双眼睛飘荡在云彩上方，偏细的眉毛皱到快要连成一条线，就保持着这么个神情，绫小路快步经过校门口，从他的视线里走了出去。

第三次见到绫小路的时候，他已经了解到了关于对方的大多数事情，他知道那里面有夸张的成分，但他想那里面至少也有七成是真的。

毕竟是那个与绫小路同班的风间望来给他们讲的。

“来”给他们讲的。

每次都是日野贞夫把风间叫来的。

日野非常清楚风间只是在胡说八道。

但他们两个人都乐此不疲的样子。

坂上把他听来的那些零零碎碎的绫小路，在脑海里拼成一个完整的人形。

严谨的，理科比文科好的，全身上下只有鼻子配得上“敏锐”这个词的，非要总结起来其实极其平凡的一个人。

坂上凑上去打了个招呼，但显然对方已经忘记了之前的几回合照面，慌忙回了一句之后，又问起他的名字来。

坂上撒了他的第一个谎，说过些日子他所在的新闻部想要出一份校报，以校园祭作为主题，所以想跟各个社团的核心成员多聊一聊。

他拿到了绫小路的联系方式。

接着，他将这个谎言重复了五次。

他精确的将每次聊天的时长都控制在半小时以内，问的内容却越来越像是要做个绫小路个人专题，不过万幸，对方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第九次他见到绫小路的时候，对方正在忙着拒绝同社团后辈的告白。

你根本就不了解他吧。

坂上躲在教学楼投下的阴影里，连嘲笑的话都懒得多说。

第十次他约了绫小路在学校旁边的石桥边上见了面。

在那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

“我们走吧。”

三个小时之后，坂上跨坐在绫小路的大腿上，等着对方醒过来，露出他从未见到过的惊恐的样子。

“像要拥抱喜欢的人一样，伸展双臂——”

坂上回忆着老师教过的最后那几个动作，将刀握在右手里。

“向上举起——”

接下来用左手握住右手。

“放下——”

他像是将刀插回鞘里，那里有个缝隙在等着他。

绫小路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激烈起来，所幸他绑的很紧。

即使是男性，一定也有一个脏器可以接纳精【尺】子，并孕育出生命吧。

坂上打开了一个十厘米左右的口子，试图向里面窥视，在他所剖开的黑洞洞的峡谷里，有什么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是爱吧，对的，是爱。

因此，作为回馈，他也把自己的爱意，从人工开设的入口处注入了进去。

绫小路停止了挣扎。

坂上躺在他身边，休息了一会，将对方开始渐渐失去温度的手从绳套中解放出来，包裹在自己的手心里。

“你果然接纳了我。”

绫小路像是仍沉浸在害羞的情绪里，一句话都不说。

“前辈，下次也一起去吃饭吧。”

他默认了。

“是的哦，我很想炫耀给那个人看。”

大抵在这件事上确实觉得有些为难，绫小路的手甚至都有些僵硬起来。但没关系，他们的人生都还有大把的时间。

“那，前辈，晚安。”

坂上第十一次见到绫小路是在一个毫无生机的小房间里。

准确地讲，他并没有“见到”绫小路，只是有个男性坐在对面，将绫小路的照片摆在他面前，不停发出质疑的声音。

是你们把他从我身边夺走了吧。

坂上盯着照片里绫小路未能完全捋平整的领子，那是入学时的新生像，里面的人还要度过一年没有自己的日子。

再也见不到了吧。

坂上无端地想哭。

他把回忆里零零碎碎的绫小路拼合在一起，却无论如何都缺失了一小块。

绫小路在那座桥上和他说的话，无论如何都，再也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