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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橙】山春(企划稿)

作者 : 月某人正是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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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级 少年 多元

警示 脱离原型

原型 全职高手 叶修 , 苏沐橙 , 方士谦 , 魏琛 , 乔一帆 , 邱非 , 唐柔 , 卢瀚文 , 苏沐秋

标签 叶橙 , 全职高手

状态 已完结

文集 全职高手

141 1 2024-4-28 11:30
导读
非典型叶橙,感情线缓慢,1.7w+游记,请择时观看
新晋影后橙&纪录片导演+编曲大佬叶
一句话双花不加tag,含多人友情向
bgm:山春by陈嘉俊

  
  
  
  
  1
  简易舞台上的男人捋起袖子,蓬松的刘海下露出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暖黄色灯光模糊了轮廓,挺翘的鼻尖上挂着一滴汗,被他不甚在意地抹去。
  他唱的是一首前几年因曲调抓耳大火的流行歌,原唱女歌手咬字缱绻,音韵婉转。他嗓音低沉,咬字有些慵懒,浅浅地勾人。
  苏沐橙看了眼他左耳上的黑曜石,在接到不经意扫过的视线时拄着下巴冲他比了个玩味的微笑。
  离得近的台下男女因为他垂眸露出勾起的嘴角,口哨和鬼叫齐飞。
  她招手叫过酒保结账。
  夜晚的丽江灯光柔和,人头攒动,潺潺流水淌过古城,两侧的黄金菊、红婵、舞春和倒挂金钟挤挤挨挨层层叠叠,好不热闹。
  她打了个哈欠,打算回去睡个好觉,明天进藏。
  陈果和楚云秀在她闲逛时各来了电话。陈大经纪人好不容易等她拍完磨人的电影有了休假期,跑去意大利欣赏热情的帅哥。而楚女士前几天在剧组抓到一溜儿代拍,一时在互联网上荣升盗摄判官一职。
  “哎,丽江唉,著名一人去二人回的地方。”楚五旦一唱三叹,毕业这么多年终于有水磨腔的味了。
  苏沐橙也装模作样回,“是啊,刚台上小哥气质不错,可惜感觉赛道不对。”
  楚云秀笑说没事下个更乖。
  她正和楚云秀拉家常,没注意到身后经过了三四个戴着鸭舌帽耳饰铃铛响的高个男人,其中有个酒红中长发勾着的正是刚才台上的歌手。
  “哎老叶,人姑娘夸的不会就是你吧。真是绝了,顺走我耳钉就算了,还给我搞丢一只。”
  叶修打了个哈欠,“有什么关系,反正你戴一边也符合人设,大不了让老孙给你再买呗。”
  张佳乐翻了个白眼刚打算继续骂,余光捕捉到苏沐橙的背影,嘀咕了句这人有点眼熟。
  
  
  2
  苏沐橙不是第一次进藏。如果不是工作忙,她每年都会来一次,大多数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刚开始亲人朋友都担心过安全问题,后来随着她年龄渐长就放她一个人去。
  叶修进藏是为了拍新的纪录片,没想好到底是什么主题,就打算边玩边采风,在一票好友里摇到了方士谦。说来也离奇,他摸爬滚打三十来年,国内的居然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不是进组了就是在带新人,最终还是常年旅居国外的方大师爬上来私聊了他。于是,他带着团队稀稀拉拉五人两辆吉普,外加认识多年的藏族朋友多吉,从拉萨出发走雅叶高速,沿着拉萨河、尼洋河开到林芝。
  他和苏沐橙是在米林机场附近的彩门村重遇的。三月底中旬至四月下旬是欣赏林芝桃花的最佳时间,沿着318国道,不同区域的桃花各有特色。
  事后方士谦常念叨他是他俩的媒人,正是因为是他先看到了美女赏花。
  其实苏沐橙只是在叉腰醒神。她刚落地,人还有点晕,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被花香齁住了。
  他习惯性地拿起相机拍,被对镜头一向敏锐的苏沐橙抓了个正着。
  她穿着普通的白色运动套装,眼里蒙着层桃花林里的雾气,带点惊惶的神色,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生动。身后被成为羞女峰的南迦巴瓦同样笼罩着一层薄纱,遥相呼应。
  “像小鹿。”叶修的指尖悬在屏幕的上方点了点她的眼睛,抢过方士谦的相机毫不犹豫drop给自己,然后摁了删除。
  方士谦目瞪口呆。
  还没等他骂出声,叶修不急不缓地朝正往他们走来的苏沐橙走去。
  两个人在差不多一半的距离上相遇。
  叶修比她高半个头,戴着墨镜,步履稳健。一身纯黑的登山服,显得人瘦削而矫健。
  苏沐橙刚想说什么,叶修摘下墨镜,露出温和的眼睛,伸出右手,“你好,叶修,纪录片导演。”
  她犹豫了一下,“苏沐橙,演员。刚刚——”
  “已经删了。你可以检查。”
  叶修回头指了指大步流星走来,看似平静实则紧绷的方士谦。
  苏沐橙点头,补充说别往网上发,其他倒无所谓。
  听她这么说叶修有点心虚,但也就只是有点。“出来旅游?”
  苏沐橙点头。“叶导来采风?什么主题?”
  “没想好,所以叫采风。”叶修耸了耸肩,像是这才想起方士谦,“来来来,介绍一下,这位是眼神很好的方大师,国家地理摄影师。”
  苏沐橙把眼神从叶修右耳尖尖上的一颗黑痣移到高个白毛青年身上。
  “你好你好,苏女神好。我是搞风光摄影的,刚你站在那儿真挺好看的,不好意思啊就拍了一张。”
  苏沐橙摆手道没事,“能被大摄影师赏识是我的荣幸哦。”
  “哪里哪里。”
  叶修看不下去商业互夸的气氛,语气随意地打岔,“我们要去南迦巴瓦观景台那边,你呢?”
  “哦,索松村啊。不过我要先去派镇呆几天,恐怕不能同行。”
  叶修点点头,示意要去别的地方走走,就拽着方士谦走了。
  旅人便是这样,有缘搭伴,无缘再见。走在路上的谁没点故事,尤其是一个人来的。萍水相逢,不多过问是礼貌。
  从车上下来调试航拍的唐柔眯眯眼睛,问乔一帆有没有觉得那姑娘眼熟,正跟小乔蹲一起逗猫咪的邱非说那好像是苏沐橙吧。
  “啊?”唐柔疑惑,没想到真是她,更没想到这俩人居然也对她这么熟悉。
  *
  夜里众人都睡下了,同个帐篷的叶修被方士谦一脚踹醒没了睡意,对着他无声骂了半分钟,出帐篷走走。
  蓝色天幕下,南迦巴瓦峰的雪色格外明显,他不自觉想起那个俏丽的姑娘。
  他真正知道苏沐橙不是在大荧屏,而是一条热搜。十八岁的苏沐橙在电影里客串了个角色,在被媒体问及沸沸扬扬的莫须有恋情时冷笑着回复关你什么事。在这个时代敢于直面媒体的年轻人很少,似乎都被调教出了一副圆滑的模样。他好奇地去扒了下这被称为愣头青的女演员,发现她居然是八岁出道的老戏骨。她在怼媒体之前的十年里完全是乖乖女作风,是朵温和优雅的纯白茉莉花。可热搜上的她却异常冷硬,一反先前的作风。
  苏沐橙幼时带着婴儿肥,面部骨骼并不明显,随着年龄增长才逐渐显露出天赐的好骨相。不同于江南地区普遍的柔和,她有着较立体的眉骨、清晰的下颚线,使得那份独特的英气与生命力在一众莺莺燕燕里脱颖而出。
  叶修有良好的审美能力与旺盛的探索欲,苏沐橙东非大裂谷般的十八岁具有神奇的魔力,就像他自己割裂的成长经历一样令人难以忘怀。
  往后十年,他看着苏沐橙从黑词条里的青春期叛逆小太妹蜕变为收敛锋芒的影后,红毯上温柔疏离的微笑似乎成了她的代名词,可他确信她从不是温软的花朵。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互联网上的惊鸿一瞥让他捕捉到同类的气息。
  直到他某天翻出了叔叔的相册,才隐隐感知到了什么。
  那是一张苏沐橙和雪山旌旗摄影的合照。属于前十年的她侧脸柔和,望着雪山的眼神却有了几分后来的气场。叔叔在相片背后写道:没什么人关注的摄影展迎来一位忠实观众,她说看了这图有了去西藏的欲望,我深感欣慰。
  只有几个密友都知道他对这位一步步稳扎稳打的新晋影后有超乎寻常的关注,无数次开玩笑想牵线搭桥,但都没有很合适的时机。
  他倒是无所谓。
  苏沐橙是另一颗孤独的行星,她只要存在,能够彼此遥遥相望便已足够。
  见到她真人以前他是这样想的。
  
  
  3
  苏沐橙倒也不是故意回绝叶修。她在派镇有旧相识,约好来接她去镇上呆几天。
  她十八岁的时候深陷与塌房爱豆的绯闻风波,互联网上爱豆与前任劈腿的黑料和否定她演技的评论铺天盖地。其实只不过一个错位而已,就被炒作成大戏,但因为她平时懒于管理粉丝所以一时之间被黑地体无完肤。说不难过是假的,所以父母难得答应让她和楚云秀一起去西藏溜一圈。
  老扎西是派镇的交易商户,那年他儿子生了重病,这边的藏医确实没有办法,只能去大城市就医。可即使是他,哪有钱支撑遥遥求医之途。那时苏沐橙也不算富有,和楚云秀发起募捐项目,最终他儿子成功被治愈。等苏沐橙积累够资金,在这里设立了医疗基金会。
  这回来接的是小扎西和他的妻女,有着朴实的黄脸蛋。派镇地处河谷,比起真正高原,所受的紫外线照射会少些。
  “扎西德勒。”苏沐橙率先露出微笑,右手贴胸行礼,“你父亲近来还好吗?”
  他们似乎意外她标准的藏语和礼仪,很惊喜地回礼。
  一路上小扎西讲了很多老爹这些年的状况,被老婆忍不住怼了一肘子。苏沐橙冲羞涩又好奇的小女孩笑了笑。
  这些年山外的快速发展终归推动了山里人的生活方式变迁。老扎西因为有在交易市场摸爬滚打的经验,抓住电商热点,带领全家人风风火火搞直播带货,成为了致富榜样。
  雨刚停没多久,云雾缠着雪山不放,偶尔阳光照射下地面起白雾。蜿蜒的河水若即若离,河滩上牛儿马儿惬意地散步,路旁桃花相迎。
  苏沐橙望着窗外偶尔呼啸而过的电线杆和房屋,说挺好的。
  夜晚她住在小扎西家的客栈,宁静的夜里出现几声犬吠。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眯着眼睛翻出歌单助眠。
  客栈的窗帘质量不怎么样,溜进一缕月光。她望着那段银色,听着熟悉的旋律陷入了回忆。
  十五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日常深夜网抑云。某天意外点进一个寥寥无几人的直播间,一双苍白秀气的手抓住了她的视线。虽然长时间的练习使指节有些畸形,但指尖在琴键上掠过的模样像极了振翅的飞鸟。
  她看着简简单单的id之秋,一时分不清对方是男是女。等她意识到自己发了什么的时候听到手机里传来一声轻笑,是年轻又沙哑的男声。
  弹幕上回复道:谢谢,我知道。
  她发的内容是一串彩虹屁,中心意思是手很漂亮。
  她的脸有些发烫,这自信的回复又让她笑出了声。
  男孩继续演奏自己的原创,苏沐橙凝神听了会儿居然睡着了。
  弹幕的最后一条是他发的晚安。
  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之秋的粉丝。平心而论,她作为粉丝里也挺怠惰的。她忙着平衡工作和学业,只有偶尔想起来才会去听新作品。
  后来之秋为一部电视剧作的插曲火了,接踵而至的是各个ip平台的邀请。但是之秋拒绝露面,维持着网络音乐人的本心。即便如此,他依旧频繁地出现在各种综艺、影视剧甚至晚会的作曲名单,如今也早就搜刮了一圈奖项,只是从来是主办方代领。
  她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和别人谈论他了。可能多少沾点独占欲,一旦自己看好且默默无名的潜力股被其他人看见,就慢慢失去了兴趣。
  “得了吧,你先把买他新歌的钱退回去再说。”楚云秀鄙夷点了点她杂乱歌单里跟定海神针似的之秋。
  “我习惯了嘛,秀秀。”
  是的,习惯。
  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
  索松村是近距离观察纳迦巴瓦峰和雅鲁藏布大峡谷入口的经典位置。在这里,江面与山峰有着约5032米的高差,可以看到典型的垂直分布带,从高山冰雪、高山寒冻风化壳地衣、高山草甸、亚高山寒带灌丛草甸、山地寒温带暗针叶林,一直到山地暖温带针阔叶混交林。
  叶修曾多次来这里拍摄以江面为前景的南迦巴瓦。
  他和方士谦负责带着摄影设备在降水乱石边找好机位,其他剩余的人都在营地安营扎寨。可惜他们最终还是没有抓怕成功。第二天晚饭后,方士谦带着唐柔、多吉、邱非和乔一帆去拍日落,但直到十点半了人还没回来。
  乔一帆给叶修发消息说车陷进沼泽。
  “小乔,为什么不打电话?”叶修直接发了语音,心想这么严重的情况居然只发消息。
  他先打电话给留在山下的当地救援组,然后赶到现场。
  方士谦和多吉正在用绞盘对2号车进行救援,1号车已经完全进去了,但钢丝绳收不回来。平时很精神的邱非和唐柔蔫哒哒地蹲在一边,默默看着面无表情的叶修。乔一帆回身打了个招呼。
  他踩了踩软而有弹性的地面,这些草皮下就是水泡子。
  对待这些,叶修确实比他们有经验。虽然经验的代价危险而深刻。
  救援组的几辆车在远离沼泽的硬地面上一字排开,在每辆车的前轮上卡了几个大石块,把2号车上已经拉坏的钢丝绳剪断后挂在1号车上。救援的三辆车开始把各自的绞盘绳从绞盘中放出来,同时挂上2号车上的钢丝绳。救援车一起发力,活生生把2号车一寸寸从沼泽里拔了出来。
  
  
  
  事后苏沐橙听到惊险一夜松了口气,乔一帆面色却更沉重,“没人想被叶哥开会,真的。”
  凌晨1点半,他们在村里通宵营业的面馆吃晚饭,叶修通知所有人明天上午9点开全组会议。
  “叶哥知道师兄为了方便装车所以把车离设备太近结果掉进沼泽里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
  邱师兄无言地看了眼乔师弟。
  “现在是春季,高山融雪量增加,车不能靠近山凹处、湖边、水塘,车掉进沼泽没顶很危险。你嫌命太长了吗邱非?”
  叶修转向在搓手的方士谦和多吉,“还有你俩,败家玩意儿。绞丝盘是进无人区用的重要救援工具。还好我们只是来采风,要真接项目有的好哭。”
  方士谦知道他是真气到了,忙顺着他的意思说领导批评地对,我们错了。
  多吉跟着点头。
  “你俩去给大家买早饭,小邱把我鞋给洗了,都糊成啥样儿了。”
  他刚开交代完,唐柔举手说寄宿的民宿房东要涨价,原本总价700,现在每住一天700块。
  “靠,我们住自个儿帐篷还涨?”方士谦翘起的二郎腿唰地放下。
  “谁说咱不是个景区观景房了?现在是旅游旺季也正常,我们还用着房东的电呢。”叶修收放自如,冷静指挥道,“你跟小乔去找村主任协调一下,凭证去开来。”
  唐柔代替方士谦和多吉被罚去买晚饭,邱非默默地蹲在后门刷叶修的鞋。
  “我自个儿好不容易洗干净的呢,好好干啊。“
  他去外边晃悠了一下,视线里出现两个鲜艳的红点。
  随着红色越来越近,他才认出来原来是苏沐橙和另一个藏民打扮的老人。她穿着一身红色氆氇藏袍,两根缠着红线的麻花辫垂在耳侧,带着珊瑚耳饰,虽然依旧不施粉黛但比起桃花林里的那一面更加活泼艳丽。
  ”听说你们在这拍摄,怎么样?”苏沐橙看着他充满红血丝的眼睛,轻声问道。
  叶修本想问她怎么找到这,但经过兵荒马乱的一顿折腾,便懒得细究了。
  “不怎么样,自然景观看运气。”
  苏沐橙点头,“我碰着方老师和小乔了。”
  话音未落,叶修的对讲机里方士谦就说搞定了,这回是托苏女神的福。
  她笑说其实不是我,眼神望向身侧的老人。
  老扎西望着云雾缭绕的山峰,神色平静,察觉到目光冲叶修说了句很长的话。
  “他说南迦巴瓦是有灵性的山峰,也许需要的是等待,也许需要换个方式。祝福你,有缘人。”
  下山的路上苏沐橙同他解释了老扎西干了什么。
  原来老扎西带着苏沐橙往房东家一站,跟唱歌似地说这就是设立医疗基金的主创人,你自己年年拿医疗补贴让大恩人朋友搭个帐篷用电还要涨价,要不要脸。
  他声如洪钟,一时村民们围了过来。村主任急急忙忙赶到,人房东已经答应开始签凭证了。
  “这是你应得的。”叶修伸出手,苏沐橙却避开他利落地从高处跳下来。
  “也是你应得的。”她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掌心。
  那边老扎西摇着头,绕路顺着缓坡走到平地上。
  *
  对于山村里的人们来说,快乐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人们忘却了白天的辛劳,围着篝火载歌载舞。
  “这回要谢谢你。”叶修端着鸡爪谷酒举杯,同身侧的苏沐橙举杯。
  她言笑晏晏,摇摇头说小事儿。
  ”你也蛮辛苦的,这几天都没怎么睡好觉吧。“她掰了块羊肉给他。
  “这行都这样。你们演员不也经常遇到意外?”他接过来,抽了张纸给她。
  苏沐橙撑着下巴想了想,”倒没你们那么惊险。不过轧起戏来要人命,碰到龟毛的导演更崩溃。但这些都是应该的嘛。“
  “影后的自我修养。”
  她突然想起什么,笑得狡黠,“我看你演技挺好的,不入行可惜了。这几天——“从林芝见面起她就当作是陌生人见面。叶修是正经地很,可小酒吧昏黄灯光下的那个男人分明就是他,”我还以为在丽江给我抛媚眼的不是你呢。”
  叶修不要脸惯了,被她直接点出来不免有些尴尬,“咳,职业操守罢了。”
  苏沐橙长长地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男孩子在外面也要保护好自己。”
  有人非常猖狂地笑了,拍地叶修一趔趄。
  “咱们这个圈子吧,比例确实高。”方士谦故作严肃道。
  苏沐橙这几天跟他混熟了,毫不犹豫开涮,“恩,原来这就是方神天天跟男朋友煲电话粥秀恩爱的理由。”
  方士谦瞪圆了双眼,眼尾上挑。
  “得了老方,谁不知道你靠卡姿兰大眼儿打遍天下无敌手,别瞪了。”叶修懒懒地抬头看他。
  方士谦气极反笑,咬咬后槽牙,对苏沐橙说,“但也有铁直男,看似男女不忌其实冰清玉洁地很。”
  他意有所指地瞥向叶修,缩在沙滩椅上捧奶茶的叶导抬头,冲方士谦表演了个谢了兄弟的敷衍微笑。
  苏沐橙一脸莫名,心想拿冰清玉洁形容叶修未免有些太前卫了,方师傅果然是国外呆久了成语不咋滴。
  还没等她有什么反应,就被前任巴莫(门巴族女性请神巫师)拉着加入了萨玛(门巴族对民歌歌舞音乐的统称)。
  果然美女的魅力是跨地域跨民族的,平时严肃的巴莫望着她认真学习的样子脸上露出了笑意。
  苏沐橙没戴头巾,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明丽的面庞,眼里倒映着明灭的火光,一颦一笑间透出的热烈与平时的冷静自持完全不同。她随意扭转腰肢,流苏腰带划过优美的弧线,宛如花瓣舒展。
  叶修熟悉她在荧屏里是清晰的镜头,此时在火光渲染下多了层磨皮滤镜,颇有些梦幻的味道。
  “啧啧啧。”方士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调侃他的机会。
  在热闹的民族音乐里出现了一串突兀的流行音乐,叶修虽然醉意未消,但音乐人的敏锐听觉让他认出是自己的歌,纯音乐版。
  方士谦捡到被落在一旁的手机喊苏沐橙,屏幕上有个楚字。他刚想继续说什么,突然咳嗽起来,忙转头捂嘴。
  她走到一边接电话。楚云秀问她扎西老伯怎么样,她回答了后说现在她和一个拍纪录片的小组在一块,打算去蹭车,原本小扎西说送她去波密但临时有事。
  “他们领队谁啊,注意安全啊。”楚云秀正在卸妆,手上劈里啪啦响个不停。
  “叶修。”
  然后那头乒呤乓啷倒了一堆东西。
  苏沐橙疑惑,至于这么惊讶吗。“你认识?”
  “额,有过一面之缘。在庆典后台绿色通道借过火,人还不错,至于烟品嘛......"
  "好啦,人不错就行了,你也放心。”
  楚云秀沉默,“不过,他跟我提过你。”
  她回来的时候还有点恍惚,看到叶修伸手探了把方士谦的脑壳子,朝众人宣布:
  “小乔,把医疗包里的退烧药拿来。通知所有人,整理好东西,明早六点回林芝。”
  
  
  4
  从索松村回到318的国道上,方士谦从刚开始的轻感冒咳嗽到后来的喘不过气。
  “去林芝市人民医院。”叶修用对讲机跟另一辆车通话后,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我有认识的藏医更近,先打个电话问问。”苏沐橙边给方士谦递氧气罐边道。
  叶修点头。
  方士谦模模糊糊说不用,他撑地住。
  叶修瞟了他一眼。
  方士谦这时候还不忘跟他咧嘴插科打诨,“得了老叶,别挂着个丧脸,你方哥我没这么脆皮,珠穆朗玛下来都能活蹦乱跳,死不了。”
  “行。”叶修简单撂了一句,提了车速。
  *
  苏沐橙没敢跟着去医院,人多眼杂难免会被认出来,跟唐柔坐在车里。其余人跟着叶修把方士谦抬走了。
  唐柔话不多,苏沐橙也安静,她俩各自有各自的事情忙,所以也不尴尬。唐柔大概是在筛照片剪视频,而苏沐橙在回家里人的消息。
  所以当唐柔那侧窗户被咚咚敲响的时候俩人都被吓了一跳。
  “魏老大,小卢,你们怎么来了。”唐柔有些惊讶地摇下窗子。
  “到阿里逛了一圈,打算回广州,看到铁人同志的朋友圈了。”魏琛戴着个卡其色的鸭舌帽,一身军绿的登山装,后边跟着个头到他肩膀的小男孩。
  ……这方先生也是个神人,看着都要昏厥了还不忘营业。
  “哎?沐橙姐!你怎么也在这?你跟叶哥原来都认识啊?这世界也太小了吧!”卢瀚文清脆的声音连珠炮似地发射,顺手把自己的帽子翻了个个儿,露出亮晶晶的眼睛。
  “魏总好,小卢还是那么有活力啊。我跟叶修他们刚认识,来蹭车的。”苏沐橙笑笑,在驾驶座的面板上点了开锁让他们都上来。
  魏琛早年是蓝雨音乐的音乐总监,退出后被各类节目找上门,最后被央视挖去当御用。苏沐橙跟他在某场聚会上也只有一面之缘。至于卢瀚文,那就很简单了。影视表演专业的苏沐橙和流行音乐专业的黄少天是同级生,参加过同个校文艺组织,关系很铁;小卢作为黄少天的徒弟,自然很熟悉。
  唐柔这姑娘看着冷淡,居然跟魏琛你一句我一句聊开了,不是一般地熟。还没等苏沐橙问,卢瀚文就竹筒倒豆子全交代了他为什么跟魏琛在这。
  “嘿呦喂,你俩来了居然连老方都懒得看一眼,直接跟俩姑娘侃大山,看得出来你们蓝雨确实性别比失调哈。”
  叶修扒拉着窗户无语道。
  “叶神!”小卢非常元气地挥挥手,继续跟苏沐橙掰扯他们在阿里的奇遇。
  魏琛正在拉唐柔笔记本的进度条,头也不抬地直接回,“他?还有空发朋友圈说明死不了。等会再说。”
  “哎,小卢跟她是不是认识啊。”叶修看着继续跟苏沐橙手脚笔划兴奋地双颊泛红的卢瀚文,突然问魏琛。
  “对啊。人姑娘大学跟少天同社团的。”
  魏琛突然停住,玩味地瞥他一眼。
  “我们去波密的然乌湖,方同学么,就让他好好休养生息。”叶修敲了敲敲车门,放大了声音。
  “不留人在这?”苏沐橙问。
  其他人沉默。
  叶修叹了口气,“他对象飞过来了。”
  原来其他人脸上写的是快逃,离开那对狗情侣。
  叶修隔着小卢看着另一头的苏沐橙,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她要不要一起,比如称呼她小苏还是苏沐橙还是跟着方士谦喊苏女神。
  好在苏沐橙跟他有默契,向他扬了扬下巴。
  “我要去波密的扎木镇一趟,顺路一起吧。”
  
  
  5
  安顿完方士谦,两辆车直奔波密县而去。他们先去然乌湖,再返回扎木。苏沐橙也不赶时间,便跟着去了。全长352公里,走了一天一夜,沿途经过鲁朗的林海,还去古乡泡了个温泉。
  因为那家民宿老板跟叶修是旧相识,每次经过这段路都会来歇一歇。
  “不愧是江湖中人。”苏沐橙锐评。
  “不敢不敢,能流利讲藏语的才是这个。”叶修跟她比了个大拇指。
  车开进然乌镇的时候大家都松了口气,终于能下车了。
  然乌湖湖面海拔3807多米,长约26公里,湖体狭长,呈串珠状分布,有分上、中、下游三段三个景区。西南有岗日嘎布雪山,南有阿扎贡拉冰川,东北方向有伯舒拉岭,是个因山体滑坡或泥石流堵塞河道而形成的堰塞湖。
  他们找了个中湖的基地露营,花了十块钱。
  在场诸位行走江湖多年,露营扎帐篷经验丰富,倒也确实轮不到苏沐橙动手。车后座光线暗,她跟叶修蹲车里理视频。他手下拉进度条的操作精准,随即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响起,名为废片的文件里内容越来越多。
  “真可惜,辛辛苦苦拍这么多还是没多少满意的。”
  “唔,东边不亮西边亮,还行。”叶修淡淡回应,顺手截图。
  苏沐橙望着他被屏幕亮度闪地微微眯起的眼睛,心下平静且安宁。
  平心而论,叶修不属于大帅哥那一挂,但胜在五官端正气质独特。他常年行走于山川湖海之间,有种历经千帆人情练达的成熟与洒脱。但同时又保有一颗难得的赤子之心,这点在他独自一人面对影像时格外明显,当然平时的表现形式是反复磨练徒弟们。
  苏沐橙不怎么喜欢看纪录片,所以在此之前也不知道叶修。其实他奖项不断,但没有很出圈的作品,因此业内对他评价颇高,圈外却少有人知。
  比起纪录片,她更感兴趣的是叶修这个人。之前在索松她就注意到他话不多,独自一人时也自得其乐,比如抱着小羊羔的时候笑得很温和,远远看到俩徒弟为技术问题争论时甚是欣慰,站在山间地头时眼中含有深重的情绪。被一个看似简单却复杂而矛盾的人吸引,是很正常的事情。
  苏沐橙这样安慰自己。
  良久后叶修转头望向正嘻嘻哈哈闹着的几个小朋友,“这儿让我想起以前来这露营遇到的一对情侣。”
  某个春天的夜晚,狂风呼啸下他们分享了同个帐篷一起干饭,由此建立了革命友谊。小情侣是旅友,和叶修一样来自北京。女孩是空姐,男孩因为喜欢西藏在此开民宿。那段时间叶修在这边工作,每次女孩从北京飞到这边都会叫上叶修去他们小窝蹭饭。
  “理解你为什么急着抛下方神了,这是吃狗粮吃出ptsd了。”苏沐橙调侃道。
  叶修笑笑,继续道,“但他们分手了。女孩留在北京,男孩留在这里。后来我离开这里,男孩过了几年也回去了,看他的朋友圈已经完全回归普通的生活了。”
  男人追新鲜,女人求安全。不知道这首歌他们有没有听过呢。
  “再后来,我在初春回到这里,发了朋友圈。男孩私信我说好久没见了,很想然乌错。同一天,女孩也给我发消息,问我冰化了吗。”
  她看着叶修沉静的神色,一时琢磨不透他只是随口一提还是有所预示。
  忽然外边吵闹起来,这群年轻人惊慌失措乱窜,魏琛从另一头急急忙忙赶来。
  她和叶修立刻下车跑到空无一人的营地,原来不知为什么帐篷里的煤气罐口喷火,看上去马上要爆炸。
  她想都没想迅速去拖煤气罐,结果没拖动。好在叶修托了一把,迅速把煤气阀门拧死了。
  两人站在忽起的大风里大眼瞪小眼后知后怕,肾上腺素作用下心跳飞快,他们注视着彼此一时无言。
  不远处平静的湖面如同一面镜子,似乎心跳声都会使其泛起水纹。
  终于跑到的魏琛痛骂这群怂包,忍不住飙了粤语。
  事后这帮小年轻坐成一排,品味魏琛和叶修两种不同风味的批评,再夹杂苏沐橙恰到好处的接话,恨不得磕头谢罪。
  “我这辈子都不想被叶哥开会了。”小卢缩着脑袋窝在角落里,可怜巴巴地看着苏沐橙。
  “行啦,你比这几个好点,前几天刚被训呢。”她指了指邱乔柔和默默低头的多吉。
  
  
  6
  扎木镇跟波密县城就隔着帕隆藏布江相望,所以人气比之前呆的山里要旺很多。
  来自五湖四海的众人终于能点上桌大家都满意的菜了。来自粤地的小卢和老魏简直是热泪盈眶。
  “至于吗你们爷孙俩。”来自美食荒漠的叶修鄙夷道。
  总而言之,这帮人瞬间跟这辈子第一次进城似的,啥都想吃啥都想看。
  魏琛和方士谦一样,自带孩子王气质,带着一水儿小伙姑娘瞎溜达去了,留下叶修和苏沐橙。
  “那叶导,你跟我走?”苏沐橙伸了个懒腰。
  叶修当然没意见,魏琛还偷摸跟他挤眉弄眼给创造机会呢。
  苏沐橙对这熟门熟路,跟走亲戚似地沿着小道敲门聊天,有当年替她妈妈调理过的老藏医,有开民宿勤劳致富的女老板,有逢人便说去冈仁波齐转山过的运水工大爷。
  “算是积累素材的报酬了。”叶修做的就是帮他们拍照,然后洗出来送给他们。
  “对啊,你也知道嘛,他们喜欢拍照的。”苏沐橙凑过来看,“果然专业的就是不一样。”
  叶修觉得她很有意思,但也不问为何认识这么多当地人。他相信在合适的时机,她会解释。
  闲逛一个下午,他们回到民宿,其他人基本霸占了前台沙发。
  叶修和魏琛正聊接下来的行程,邱非突然插了句可惜现在派墨公路不怎么开放,只能绕远路。
  “唔,你们要去墨脱?”原本在一边安安静静啃糍粑的苏沐橙突然往前一伸,和叶修的距离陡然减少。如果他此时侧头,就是脸贴脸的耳鬓厮磨。所以他即使回答也直视前方。
  “对。”
  苏沐橙点头,说问可以她我一程吗。
  “行啊苏妹子!”魏琛拍大腿,“有胆儿!”
  “这有啥。现在都通公路了,以前翻山越岭走三四天呢。”苏沐橙不冷不热地应嘴,抖抖毯子上的碎渣,缩回自己的位置。
  叶修拿碗的手一顿。
  吃饱喝足后修整半小时,叶修安置好琐事后撩开门帘,看到她坐在门口的桩子上。
  远方是绵延的山脉,星星点点的乡镇和狭长的公路镶嵌于山谷中,好像怎样都走不出它的怀抱。
  “你不休息啊。”苏沐橙头也没回。
  “有点亢奋。”叶修坐在她隔壁矮一节的木桩上,她转头便能看到他毛茸茸的发顶。
  苏沐橙越跟他接触越感觉这个男人有种神奇的魅力。恰到好处的沧桑感和少年气在这个三十来岁的男人身上被平衡地很恰到好处,在专业上确实是很前辈的风范,可在她面前又会不经意地展现自己,像毛头小子。
  “你有点不安。”叶修突然抬头看她。
  她没收回去的眼神被抓了个正着,淡淡地看向远方。
  “边防证办了吗?”叶修冷不丁继续,“我们轮流开,路上有五个休息站。”
  她嗯了声。
  “虽然听我的父母说过很多次,但我从来没去过墨脱。他们参与过墨脱公路的建设,我出生在这里,生活过几年。”
  苏沐橙流利的藏语和对当地风俗的熟稔有了解释。叶修有过猜测,但没想到是这样。难怪她从来没有在公众媒体面前透露过父母的消息,也从来没说过自己与西藏的缘份。现下想来,这个地区过于敏感,不提确实是明智之举。
  “公路建成之前我们就回去了。他们身体还好的时候来过,我大概是跟他们一样的近乡情怯吧。”
  叶修从口袋里掏出了罐热牛奶给她。
  “这么烫,你自动生热啊。”苏沐橙隔着袖子握着旺仔牛奶调侃道。
  叶修摊开手向上,抬眼看她,“试试?”
  这人的眼睛真奇怪,平时是下垂的,用上目线看人却有种被锁定的感觉。
  苏沐橙心下悦动,隐在发间的耳朵发烫,但神色自若地拍了他的手掌,“还行。”
  “你的父母很伟大。”叶修的目光延伸到很远,飘到辽远的苍穹。
  “你呢?”苏沐橙有种直觉,叶修与那些前仆后继奔赴西藏把镜头怼到朝圣者脸上的摄影师不一样。
  叶修从口袋里抽了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
  他十来岁的时候很叛逆,在高压环境下格外桀骜不驯。军旅出身的父亲对他无可奈何,母亲的温声细语也仅仅是削减些许他的倔犟。
  好在他有个野地异乎寻常的叔叔,根据他爸的说法就是“不成器”——三十来岁还不成家,在外漂荡做摄影师。敌人的敌人的就是朋友,虽然他刚开始对喜欢调戏他的叔叔也没什么感情,但由于他俩是同样被老爹整顿的对象,所以和叔叔构成了“反强权反腐朽”同盟。
  叔叔的世界与他那方狭窄天井的天空全然不同,对于小少年而言爱上丰富多彩的世界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所以那时候你就决定,从事摄影相关行业?”
  “那时候只是感兴趣,还没到这么轻易决定未来的程度。直到——”
  直到晒黑的叔叔像阵风似的一把搂住中考结束窝在沙发里无所事事的叶修。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墨脱,准确来说,冬季的南迦巴瓦峰。
  这柄直刺苍穹的长矛,刺中了他的虚妄。
  “这么看你被征服也不亏嘛,这可是众山之父啊。”苏沐橙喝了口牛奶,眨眨眼。
  叶修还没回答,魏琛就大喇喇地吼他:跟美女聊天连午睡都不用了,快滚去检查一遍轮胎。
  她叫住起身的叶修,“你的故事没讲完,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叶修望着她,眼神里倒影着类似的情绪,“好。你也是。”
  *
  扎墨公路双进单出,沿途风景极好。从波密的扎木镇出发至墨脱,足足117公里。沿途可以感受到完整的垂直气候带,从雪山到雨林只隔了几公里。
  叶修没开车,架着大炮不停调参数。
  “给方士谦那孙子拍呐?”魏琛噗地吐出牙签,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
  “人都高反了,给这可怜蛋儿留点素材。”
  魏琛响亮地骂了声放屁,你敢说自己开的不是录像模式,真以为截图能糊弄那孙子。
  “啧,你改姓方了?”
  “靠,你少拐弯骂人。”
  副驾驶里塞着蓝牙听歌的小卢忍不住了,“别吵吵了,魏老大看路。叶哥,苏姐怎么没跟你一块儿。”
  在一旁假寐的邱非默默点赞。
  大家都长了眼,谁看不出来怼天怼地怼空气的叶修对人姑娘有多温和,苏沐橙也常常跟着叶修摆弄大炮。搞这行的谁不知道大炮的生产力地位。
  “女孩一块儿方便,跟小唐一块儿呢。”叶修叹了口气,稳定器不太行。
  “呵呵,你别告诉我你俩还玩你猜我猜的弱智小游戏。”魏琛实在憋不住想怼人的心。
  “对啊。”
  魏琛被噎住。
  “我没骂人姑娘的意思。”他干巴巴地解释。
  “哦。”叶修理所应当地替她收下了糙汉的道歉,好像自己也被赦免了。
  “她还不知道你是她老粉儿吧?”魏琛不太愿意回味当年上课替兄弟用伪音喊到居然是为一小姑娘的首映。
  “没必要。”叶修干脆利落地重新组装了三脚架。
  “啥,叶哥,你真是苏姐粉丝?深藏不露啊。”小卢好奇地探过头问。
  叶修恩了一声,幽幽地抛了一句,“喜欢她很正常啊。”
  小卢认真地想了想说也对,没注意到魏琛一脸见鬼的表情。
  *
  沿途有些区域有大转弯,有二驱的车子开不动,后边的车主都下来帮忙推。除了水泥路外,有些还是沙石路,有些路段还有吊机在侧边施工。
  苏沐橙望着穿着雨衣的道路维修员,仿佛看到了当年披着篷布在雨里穿梭的父母。
  开到嘎龙寺庙的时候,前面的车开始减速靠边,对讲机里魏琛说要停一下。
  这是嘎隆拉山附近,化雪后的草地里插着彩色旌旗。这些旗帜正是为了纪念为进入墨脱翻越嘎隆拉山而丧生的人们。
  “苏姐,你不过去嘛?”乔一帆轻声问。
  她摇了摇头,遥望着叶修蹲下,似乎是倒了什么液体,他的唇边火星点点。
  她大概知道叶修在祭奠谁了,但她不想过去。
  她有至今仍不愿纪念的人。
  苏沐橙沉默地背对着车子,望着来时的路。今天道路上车很少,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这条修了四十六年的路,右边是开始消融的半青半白的雪山,凛冽的风吹过,冰冷的雨水落下。
  虽然平时和大家都能相处地很好,会笑会闹,但她偶尔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展现出真实的样子。就像现在,她踩着中间那条有些模糊的分道线,安安静静地来回踱步。
  她身上有一种显而易见的生命力与难以言喻的脆弱感。她很少皱眉,但当放空了自己看着非生命体时,散发着磅礴而安静的忧伤。
  “沐橙。”
  苏沐橙恍然惊醒,回头看他。自从入藏,很少人会这样喊她。在这里,她常常被称为拉姆,或被其他人以姓氏称呼。在这里,名字似乎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东西。
  但叶修这声突如其来的呼唤,让她瞬间把飘散的魂魄收回内里。
  “你结束啦?“
  叶修无言地给她递了餐巾纸,非常自然地碰碰她的手背,“上车吧,挺冷的。”
  
  
  7
  到了墨脱,叶修的第一站居然是菜市场。
  “不愧是是搞人文摄影的。”魏琛感慨。
  叶修点点头,跟小的们指点江,念叨:据历史记载,以前鸡120一只,鲫鱼鲤鱼300多一条,蔬菜基本20多一斤,通公路后价格打下来了。
  “伟大的建设者。”乔一帆轻轻地说。
  苏沐橙看着菜市场里人来人往,浅浅地勾起微笑。
  走完菜市场,叶修打了个电话,带着他们去了山里。
  这片峡谷属于降雨带,不下雨的时候很多人采集皂石。这种石头质地柔软,是石锅的原材。
  他们跟着达瓦父子在悬崖峭壁上行走,看父子俩就地拿凿子把锅壁修整地薄且均匀圆润。
  制作石锅也是门巴人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事业,如今一口石锅的售价是1千到2千元人民币,这也是达瓦说服儿子干这行的底气。
  “据说石锅离开了墨脱就会变硬,是真的吗?”小卢好奇问。
  达瓦笑了笑,“你可以试试。”
  *
  他们包了个小院,回去以后躺的躺坐的坐,毫无形象。跟了那门巴父子大半天,大家脑子里都回荡着叮叮咚咚的凿刻声。
  “哎,叶哥怎么上热搜了?”突然乔一帆不高不低的声音响起,引得几个年轻的凑过去瞧。
  苏沐橙这才打开几百年不用的微博。
  连着四个词条:
  #细数那些丽江神仙嗓音#
  #金牌制作人之秋现身丽江某酒吧#
  #酒吧老板张佳乐倾心路人歌手#
  #张佳乐 你为什么退圈#
  不知谁把那天丽江的小酒吧里叶修唱歌的视频发了出去,视角里还有个坐在吧台边,撑着下巴眼神明亮、魅力不减的张佳乐。一时热度跟着这位腥风血雨第一人的tag热度飙升。
  电光火石间,叶修和苏沐橙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小院里瞬间安静,气氛很是凝滞。
  叶修没说什么,推开门走了出去。
  苏沐橙理解叶修的确不想让之秋的这个身份暴露,只可惜广大网友不给这个机会。但其他人的反应未免太大了。
  她在沉默里跟着合上门。
  “张佳乐是我学长,毕业汇演的时候合作过,不过我是群演,说不上特别熟。”
  叶修没回答她,往旁边挪挪空出位子。
  “原来你真的是之秋啊。”她非常自然地跟他蹲在一起,哪壶不开提哪壶。
  叶修吐了个烟圈没说话。
  等那只烟被踩在脚下零落成泥碾作尘,叶修才慢慢开口。
  “起这个名字,是因为我弟弟。”
  叶修的双胞胎弟弟叫叶秋,他们五岁时出过一次意外。他活着,叶秋却没能抢救回来。
  “他很喜欢音乐,我不喜欢。准确来说是我认为我不该喜欢。双胞胎最常被人说的是你们真像,像一个人。”
  作为被探讨对象,内心的这种微妙心理苏沐橙是懂的。虽然她和苏沐秋不是双胞胎,但兄妹之间在幼时长相确实是相像,也有不甚说漏嘴的亲戚这样说过她。她小时候不懂父母当时脸色为何如此难看,后来才懂得。每个人都理所应当认为自己是独特的,即使是血缘,也没资格阻止追求独特的自我。但当另个相像的自己不在了,那么剩下的人对彼此身上相似的一切,有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理。
  “你走上编曲这条路,很不容易。”苏沐橙轻轻地说。
  “相当痛苦。”叶修叹了口气。
  天赋这种东西,不是关上门窗就渗不进来了。它像空气,充斥着每一分每一秒,对于抗拒的人来说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我最痛苦的时候,叔叔是最理解我的人。他走得太突然。”
  苏沐橙拍了拍他,被他沉静的目光锁住。
  “然后我就看到了你。”
  “我?”
  那是一支多年前的花絮。
  身着碎花连衣裙的小女孩在钢筋森林里飞快地旋转,宛若刹那绽放的花海,是那样鲜活,身边的一切都被褪了色。
  彼时她年龄尚小,是说什么都可以当做童言无忌的年龄。所以在场记问她平时是不是喜欢跳舞的时候,她很直白地说,“我不喜欢。”
  场记很尴尬地额了一声,听到小姑娘继续:“但我喜欢风吹起来的感觉。
  “你——是悟到了什么?”苏沐橙实在有些琢磨不透。
  “我看到的是你不该在那里,比如草原或山林,都比那里合适。虽然当时都不知道你是谁,但确实是我的直觉。”
  叶修当时在小面馆嗦面,抬头的时候不经意瞥到电视机里几秒的画面。笨重的台式电视机压地支架咿呀作响,画面模糊,唯有那抹红色是清晰的。
  苏沐橙像是被击中了一般,僵硬地收回拍着叶修的手掌。
  这才是她真正想对场记说的话。是她若干年后回忆起在模糊的旋转的世界里唯一清晰的东西。她只是在波密住了短短三年,但这里的气息已经烙进了她的四肢百骸中,无论她去到哪里,总有那么一缕魂要越过崇山峻岭回到这个地方。
  “还有,我们有很相似的一点——对天赋无可奈何。”
  是的,这也是苏沐橙在成为影后之后也依旧痛苦的原因。对于她来说,天赋的另一端连着她面目模糊的哥哥。她的一切,似乎是以他为代价的。她必须承认,进入角色是一件令人沉迷的事情,但与此同时,她是有愧的。
  她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是的。但我从来不后悔成为演员。“
  叶修的眼睛里是和她如出一辙的笃定,“我也从来不觉得做音乐人是错误的决定。”
  他们相视一笑。天赋的重压又怎样呢,背后的曲折离奇又如何呢,愧意令人心生不忍,但停下才是对这份宝物的亵渎。
  “叶秋......一叶知秋?为什么不是知道的知?”良久后,她又拉回了话题。
  叶修笑,“我不算了解他,谈什么知道?”
  之秋的之,是多重含义的虚词,可以是实在的到达或指代,也可以毫无意义。用一个简单却复杂的字来祭奠早逝的生命,再好不过。
  苏沐橙心神震动,忍不住想掉眼泪。
  她默然,良久后道,“我有个哥哥,名字里也有个秋。我一个月大的时候被委托给阿妈照料,妈妈和哥哥去嘎隆拉子工地看我爸,遇上了泥石流。他走散了,我们找了很多年。”
  结果不必多说,苏沐橙苦笑。
  西藏地域广阔,山山交错。一个孩子就像一滴水,落入奔腾的雅鲁藏布江,又如何寻得到呢。
  叶修看着她,似乎下了个决定。“其实……”
  “叶导!有人找!”唐柔突然叫了声他。
  叶修起身,拍拍苏沐橙,走出几步又倒退着回头,“如果南迦巴瓦露正脸了,我就告诉你个好消息。”
  苏沐橙被这无脑耍赖的说法整懵了。谁不知道春季气象多变,拍到主峰全靠运气。
  “那如果没有呢。”
  “唔,就当粉丝福利?”叶修插着兜,微微弯起眼角。
  苏沐橙扑哧笑出声,粉丝回礼还差不多。她可是从楚云秀那里知道某次粉丝应援的奶茶都是他买的。
  *
  进了墨脱之后见的南迦巴瓦峰,与索松是不同的。索松的取景框内,桃花依旧镶嵌其中,显得生机盎然;而在墨脱,这座山峰前也许依旧是山,也许是湖水,总是隔着一段距离,画面瞬间多了层次。
  接近中午的时候,太阳终于完全从云层中钻了出来,上空的云雾划出了一条口子,蓝天渐渐完全显露出来。
  叶修本来在跟魏琛互喷垃圾话,突然若有所感地停住了。
  主峰露出了一点轮廓,可云雾如随风飘荡的薄纱,时不时勾住山峰。最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一把掀开了半遮半掩的面纱,南迦巴瓦主峰屹立在众人面前。
  “哎哎哎,快快快拍!”苏沐橙激动地拍了他一巴掌,险些把他摁土里。
  其他人少见她情绪如此激动的时刻,忍不住回头看他俩,然后成功地听到叶修说哎呦姑奶奶你要拍死我啊,眉梢眼角还带着笑意。
  然后其他人面无表情地转头。
  叶修跟方士谦不愧是多年好友,谈起恋爱同个德行。
  拍完照后,他们二人一个磕头一个双手合十,安静地凝视着山峰。
  晚上回到营地,等众人休息后叶修把她叫了出来。
  “其实,你长得跟我认识的一位朋友有点像。”叶修斟酌了一下,想起那个叫雅鲁的青年。
  素颜的大美人依旧是大美人,眼波流转间,苏沐橙调侃道:“要是别人这么说我转头就走了,是你嘛——倒可以问问,哪个朋友呀。”
  叶修定力不错,虽然两人之间的氛围被这三言两语搅地暧昧,他淡定地掏出手机翻了会儿递过去。
  画面里是一个藏区寻常打扮的青年,常年被赤裸日光映照成古铜色的皮肤,即使有着明显的沧桑感,但不掩精致清秀的五官。尤其那双眼睛,澄澈地宛如他们这几日见过的湖泊。
  她愣住,似乎被什么击中。画面里的人神采飞扬,爽朗地同周围人撞碗喝酒。
  她没见过这个人,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与她有几分相似。就好像他们本来就该认识。但这么多年他们也不是没有找到过疑似的人,形似她的就更多了,每次得到的结果都是失望。
  脑海里飘过繁杂的情绪,可现实也不过是短短几秒。她笑说的确挺像,他叫什么名字?
  叶修莫名有些紧张,就像完成一项使命,“他叫雅鲁。”
  他高考毕业的那年到了南伊珞巴族民族乡的南伊村,是雅鲁带的路。雅鲁说自己也刚高考毕业,不知道能上哪儿的学校。虽然语言有些卡顿,但青年的热情洋溢感染了因叔叔的离去而依旧心含悲伤的叶修。
  他和雅鲁聊得特别来,小到兴趣爱好大到人生观念,无话不聊。谈及来自哪里,雅鲁沉默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段红绳,说哪里有风俗给小孩系这个。
  “他现在在哪?”苏沐橙声音很抖。
  “米林。”
  
  
  8
  南伊珞巴族民族乡位于青藏高原的东南部、喜马拉雅南部山谷里的林芝市米林县,是珞巴族在国内最大的聚集地。这里已经禁止猎杀野生保护动物,大多数猎人都转行了,珞巴族从山上移到了山脚的安置区。村里的房屋规划地非常齐整,每家每户都有自己地小院子。水泥路宽阔,两边树木成荫,老人小孩慢悠悠地在路上走着。
  苏沐橙来过很多次林芝,却从来没有想过再往南走一走。这里离她降落的机场仅仅只有三十分钟的车程,但离她出生的扎木镇足足有280公里的路程。
  他们去的不巧,雅鲁家里只有老人家和三四岁的娃娃。雅鲁和妻子都是干部,工作日自然不在。
  那孩子一点儿都不认生,大大方方瞧着苏沐橙和叶修。
  原先苏沐橙有些紧张,但珞巴族天性好客,一定要留他们吃饭。她在老人家一声声拉姆里不得不坐下来。
  两个老人善意地看着他俩笑,也不问为什么来。
  问起雅鲁,他们眼神中透出了自豪的神色。
  雅鲁六岁的时候跟着来自墨脱达木珞巴乡的父母移居到此。他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根本不记得五岁以前的事情,直到成年以后父母才告诉他的身世。他是被上山采药的村民捡到的,当时都以为没命了,却活生生被救了回来。他来的那一天,突然下了春雪,族人觉得是吉兆,便没有把他移交给县里的福利院。作为珞巴族那二十来个大学生中少有的985毕业生,雅鲁在毕业后决定建设家乡,回到了这里。
  时间、地点都对上了,一看墙上的照片就知道那必定是他。
  她观察着这间简谱的小屋,墙上挂着红艳艳的十佳干部锦旗,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雅鲁不愿意继承我们的传统,但现在还留在我们身边。”
  有些问题不必再问了。她在来之前还预设过问他愿不愿意回沿海工作,现在看来他过得很好。
  她深吸了一口气,“阿妈阿爸,雅鲁的原名是苏沐秋,我是他妹妹。我的父母是扎墨公路的勘测员,他五岁的时候经过嘎隆拉遇到了雪崩,我们找了他很多年。”
  老人们有些惊讶,但依旧安静地望着她。
  “我,我来不是为了带走他,只是想看看他。”苏沐橙揪着自己的裙子,垂下了头。
  叶修默默地给她塞了张纸。
  她开始庆幸还好是叶修陪她来的,不然可能她走到院子门口就忍不住逃了。
  “孩子,这不是你的错。我们其实也是自私的,让你们找了这么多年。在雅鲁刚来的那几年我们很担心,就怕他的亲生父母要把他带走。我们那时候刚刚失去了一个孩子。”阿妈眼里泪光闪烁,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
  苏沐橙擦干眼泪,摇摇头。
  这世上的很多事没法归咎于具体某个人的责任,细究之下谁都有难言之隐。更何况如果不是他们,苏沐秋根本活不到现在,假使她的父母在这,也同样说不出苛责的话。
  “和我们一起吃饭吧,拉姆。”阿爸开口道。
  苏沐橙看了眼叶修都可以的表情,轻轻地点头。
  叶修带着摄影仪器跟着小孙子和和阿爸去山里体验生活,跟着他们挤羊奶、用竹子做捕猎工具、射箭,听他们唱着古老的歌谣。
  他们回去的时候苏沐橙正跟着阿妈酿玉米酒,阿妈说可惜拉姆不能跟我们一起吃晚饭了。
  苏沐橙抱歉地笑,用藏语解释:“我有工作,要赶紧回去了。”
  *
  叶修慢慢开出米林村,突然问,“你真的有工作吗?”
  苏沐橙愣了一下,“对啊。”
  她收到通知有补拍镜头,陈果为此提前结束意大利之行,已经给她订好机票了。
  叶修沉默。
  左边闪过一辆皮卡,驾驶员的侧脸倒影在玻璃上。
  “等等!停车。”她突然拍着车门,冲着刚刚擦肩而过的车喊,“雅鲁!雅鲁!苏沐秋!”
  叶修刚停下,苏沐橙便跳下了车。那辆皮卡车上也跳下一个青年,两人隔着十几米的水泥路遥遥相望,不敢贸然接近。
  叶修拿起相机,拍下了这对兄妹的久别重逢。
  他们都与这片异乡有着剪不断的缘分。有人因使命而来,有人因思念而归,有人扎根于此,终是圆满。
  
  
  9
  “还好出门的时候把行李都带上了,不用折回去。”苏沐橙吸了吸鼻子,劈里啪啦地回消息。
  叶修也是很佩服她的情绪控制能力,来之前紧张地坐不住,见了俩老人家也慌,真的见了苏沐秋哭一场倒是啥事没有了。
  “干嘛,看路啊。”她很不客气地直指前方。
  “我还以为你要再哭会儿。”
  苏沐橙估计是觉得自己啥丑样儿都被叶修见过了,反倒放开了。“这你就不懂了吧,咱演员有自己的情绪阀,这么多年可不是白干的。“
  “呱唧呱唧。”他很捧场地发出音效。
  前边有连着几辆大货车横穿马路,他提前点了刹车避让。
  “你在然乌跟我说的故事,是什么意思啊?”她认真地看着他。
  叶修也认真地回望,“只是一个故事而已。”
  苏沐橙哦了一声,转开视线。
  “我们早就该认识了,不是吗?”
  诚如魏琛吐槽他们明明有一大票共同朋友,却拖拖拉拉在彼此都来过很多次的异乡见了第一面。但命运的红线早就越过三十多年把他们绑在了一起,苏沐橙少时mp3里之秋的demo、叶修文件夹里永不挪位的女演员海报、叶叔叔相册里的老照片、楚云秀在后台借的火苗、张佳乐被薅走的黑曜石耳钉......或许在他们尚未察觉的时刻,就早早相遇过,只是在此时才相知。
  “原来久别重逢的不止是我和哥哥。”苏沐橙笑笑,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叶修。”
  他握住了她,配合道,“我的荣幸,苏沐橙。”
  过安检前,她突然叫住他,“下个月,我在上海有场首映。”
  他笑,“巧了,我要去领奖。”
  他们相对而笑。
  那么,期待下次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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