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切被一阵窸窣声吵醒，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因为体力不支晕倒在大江山的杂草丛中。

有什么东西在蹭他的手指，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团，触感温暖，散发着淡淡的白色荧光，细声细气地嘤嘤叫唤，他刚刚就是被这东西弄醒的。

……怎么回事，哪来的孤魂野鬼。

鬼切随手把它挥开，从地上慢慢爬起身，那东西却又跟着贴到他的腿边，缠着他不肯走。隔着布料传来一阵淡淡的暖意，他不耐地揉捏自己的眉心，太阳穴还在隐隐作痛。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没时间陪你浪费。”

那东西飘到他的胸前，鬼切才终于听清它发出的音节，嘀嘀咕咕的，居然一直在叫妈妈，再定睛一瞧，隐约能够从那光团里看出个发育不全的婴孩轮廓。鬼切突然觉得它有点可怜，又因为它居然找到自己身上而感到好笑，抬起手扯出那团一个劲往他领口钻的残魂。

“你找错人了。”

“我不会认错！那就是你的声音！”那东西被拎在手中，不断挣扎着要趴回他的胸口。它似乎有点着急，嗓门也变大了些，说着说着声音又低落下去：“你说要一起死，然后全身都好痛，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鬼切的心沉了一下，迅速在脑海中回溯记忆，“这不可能，在那之前我根本没有——”

后面的话消失在他停滞的唇齿间，鬼切微微睁大双眼，模糊的遥远回忆逐渐浮出水面。

不对，只有那一次，独自护送酒吞童子的头颅回本家之前，他从贯穿心脏的重伤中愈合苏醒，四肢无力，喉咙也一时发不出声音来。源赖光就在他身边，见他睁开眼睛便凑过来吻他，宽大的手掌滑入他的衣襟，从后腰一直抚摸下去，掌心灼热的温度烫得他忍不住颤抖，那双手的动作却始终耐心温柔。

想必是那个时候……

鬼切惘然松开手，那东西一下子缠上他的手腕，很依赖似的紧紧贴着。

惋惜也好愧疚也罢，鬼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事实上，自从他叛出源氏，便不得不刻意忽视回避那些会让他情绪失控的痛苦回忆。让自己的心变钝，只集中注意力到必须达成的目标就好，若非如此，恐怕他的精神状态早就越过了崩溃边缘的界线。

毕竟是和那家伙决裂之前的产物，在被发现之前彻底消失了也好。他近乎淡漠地想道。

“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还是早些入轮回吧。”

它在鬼切的手腕上不愿离开，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小声说：“可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见鬼切不为所动，它又怯生生地补充道，“那个时候，我听见你在哭。”

“你听错了，那明明是我的笑声。”鬼切不满地抿紧唇角。沉默片刻后他又低声叹了口气，淡淡说道：“好吧，不过我撑不了多久了。等到我死掉后，你就去转生吧。”

那孩子半天没吱声，鬼切还以为它又要说什么“不要你死”之类的任性话时，手背忽地一暖，它轻轻抱住鬼切的手指，“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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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赖光握住鬼切的刀柄，将他从冰冷的海水中捧了出来。他将自己作为筹码孤注一掷，碎成了千百片断刃随着水流四散丢失，刀身依旧光可鉴月，手中却仅余这柄残刃。

忽然有什么东西穿过他的指缝，像一阵温暖的风，将额前的头发吹起来几缕，贴着他的侧脸溜走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