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爱的孩子还是死去了。
直到乌鸦在屋顶聚群盘旋，我才无奈将他埋在了他最喜欢的樱桃树下，泥土带着我的眼泪将他曾经存活于世的证据掩盖。

从那以后我像个平静的疯子一样生活着，贵族的订单依旧送来，我也不得不继续工作。有一天我将未做完的人偶以坐姿丢在椅子上便出了门。也许是那天风雪太大冻昏头了也说不定，回来时我看见我的司君坐在火炉边等我回家，表情乖巧好像在向我讨要茶点。可再一回神，那儿只有一个僵硬的皮质人偶，眼睛被打上了叉，那是我需要挖空嵌入宝石眼睛的标记点。

巫师家的次子讹走了我毕生的积蓄，他吸着番茄汁说我一定会后悔。我接过他手里的两颗紫水晶，想着自己已经没有任何能够失去的东西，又谈何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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睁开眼睛时这个崭新的世界笼罩着光芒，眼前的人说，我的名字叫朱樱司，是他的爱人。
我无法理解什么是爱，就像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受了伤却不会感到疼痛，流淌出来的也不是鲜红的血液。但他一遍一遍在我耳边说，我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我无条件听从着他所说的一切，包括不能和森林里那位巫师说话，不能揭开被黑布遮住的一幅画像。

但巫师是他自己来到我面前的，这不能算我不听话对吗？并且他好像和我非常熟悉，可是我确实没有见过他。
黑发红眼的巫师笑着说：“有些东西无法拥有反而是好事。例如心脏，例如感情。但是我要把这两样都给你，为了让你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人一定是背负着痛苦活在这世上的，谁也逃不掉。小~朱，如果被小~濑欺负了，可以来找我哦。毕竟……小~朱也是老爷爷我看着长大的孩子呢。”
他临走前围着我看了一圈，小声叹了一句：“小~濑真不愧是手艺顶尖的人偶师呢…”

濑名前辈回家时很生气地问我“那个睡间”是不是来过，我在新生的心脏带领下感到了惊慌，可是他突然看着我的眼睛落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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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间那个家伙还是擅自来找他了。
虽然我知道，他也很想念司君。毕竟是我们几个一起看着长大的孩子，被我独占了之后他们几个还啰啰嗦嗦叫我好好照顾他。我说你们吵死了，这当然不需要提醒，在这方面我能做到最好。那时我们五人齐聚，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做到最好”的誓言落空之后，我们几个再也没有见过面。雷欧君回到了皇宫里作曲，他的曲子几乎路上随便抓个人都能哼唱。鸣君在裁缝一道发挥着他的光芒，我偷偷收藏了几件他做的衣服留作纪念。睡间搬进森林深处研究他的那些巫术魔法，曾经有次在满月的夜晚看见他从天上嗖一下飞过去。而我还是在森林边缘郊区住着，向王室贵族制作售卖昂贵的人偶，得到的金币堆在院子里发烂。

当我生气地质问他时，他眼里闪过惊慌，鲜活的眼神和自然的反应仿佛真人。不，我又再告诉自己，这就是我的司君。是的，一遍一遍在他耳边说着的话，不仅是告诉他，也是在告诉我自己。泪水浸润酸涩的眼眶，我抱紧他单薄的身体，沙哑的声音反复说着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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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时候，我的关节总是干燥得转不动，有时候下楼梯时会突然动不了，从上面滚落下来，跌得到处乌青。我告诉他，我很疼。他沉默着给我的关节滴入上好的松油。

我打破了一个杯子，瓷质碎片划开了我的手指染上殷红的血渍，冲进来查看情况的濑名前辈没有责备我，收拾好残片后甚至递给我一盘点心。

我很喜欢他做的樱桃馅甜派，不过他总是不让我吃超过三个，超过了下次就没有了。我撅起嘴像个小孩一样准备撒娇，嘴唇却被他的指腹抚过，随即与他的唇相贴合，有湿软温热的东西探进我的嘴里。
濑名前辈告诉我，这是一种表达爱的行为。闭上眼的忐忑与期待、唇上柔软的触感，这些感觉十分新奇又美妙。我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能懂，是爱，我爱着您。他摸摸我的头发说了句乖孩子。

濑名前辈触碰我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教会我表达爱的一些举动，我也学着做，这似乎让他非常满意。
清晨时分他把我叫醒，我身上残留的疼痛感还未散去，即使困倦无比还是听话地起床了。他为我穿好衣服后，说带我去见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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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君用看疯子的眼神看我，却在见到司君走出门时扭过头捂住脸，指缝间传来哽咽的声音。睡间似乎在仰头看着他最讨厌的太阳，也没有说话。正午时雷欧君跳下马车大喊着“濑名住的地方一直这么难找迷路了好久啊！！”看见司君时也是愣了许久，之后一直嘀嘀咕咕着灵感什么的，但被我看见了他拿稿纸擦眼泪。这个笨蛋。
一切都像曾经的模样，我们好像从未分开过，气氛像是昨天刚开了派对。当然，除去稍显茫然的司君，他好像不理解这几个人对他的热情，但也明白是对他好的人，很快就适应了。好了，这似乎就是童话里总会出现的Happy Ending 了。

……

“他与相爱的人就这样过着幸福的生活，直到有一天——”
即使司君已经长大了，还是偶尔撒娇要我念童话给他听。我和所有阅读童话的人们一样，害怕着那一句“直到有一天”。但那个时刻永远不会缺席，它像悬在头顶的斧头，随时可能落下斩碎所有美好的泡沫。

我开始害怕经过院子里的那颗樱桃树，不敢思考树下被我亲手埋葬了什么。角落的柜子上了一道钥匙被销毁的铁锁，被厚重黑布遮着的画像、尘封的日记和那段痛苦的日子被锁在内，我自欺欺人把诡异的现实当真。但是午夜梦回，惊醒后仍然扪心自问，我的司君在我身边活着，死去的又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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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晶莹的泪顺着红发人偶的眼角滴下，没有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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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摄结束了！非常感谢二位的配合，各位都辛苦了！”
“哼~写真的效果还不错，这次就勉强夸夸司君吧。好了，特效妆要卸掉还需要很久吧？抓紧时间，晚上跟我去参加一场酒会……哈？才不是因为找不到伴，我可是真的在邀请司君，感谢我一辈子吧。先说好，司君只可以喝果汁。”
“……濑名前辈，您如何看待这个Story呢？”
“嘛…大概一开始和爱人一起死在樱桃树下，没有之后的事情才是最好的结局也说不定，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