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是日，一串激昂的铃声伴奏响彻资料室。

  穹闭着眼睛伸手去枕边摸手机，没摸到，哼哼两声缩回胳膊，熟练地把脸埋进怀里抱着的人肩头，嘟囔说：“困，再睡会儿……”

  没有回音。怀中人睡得比他还死，一动不动的，很不对劲儿。

  穹拖出一个上扬的鼻音，困惑地收紧臂弯，只揽了满怀绵软，不似男友躯体的触感。

  “丹恒……？”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见自己腰间卷着半床被子，怀里抱了另外半床，跟他挤在一张地铺上的人却没了踪影，愣了半晌，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惺忪睡眼终于清醒了几分。

  穹慢吞吞起身，挠着一头乱糟糟的灰发，接住了快要随着振动掉下桌面的手机。


       扬声器里的女声此刻正唱得激昂：

  “One! Stop staying within the lines, 
  Two! We always align, 
  Three! Even if we don't gain the……”

  关闭键按下，铃声戛然而止，那宛如童年动画OP一般激昂的曲子——这是歌曲评论区的评价，几个月大的星核精显然没有享受过正经童年——断在副歌高潮部分，似有不甘，余音幽怨地回响。

  穹看了眼时间，上午九时一刻，这闹铃他决然没设，时间上也不符合丹恒的作息，那便只能是对方起了大早，顺手给他定了闹钟催他起床，还念及他昨夜熬夜打游戏，特意把时间往后调了调让他多补会儿觉。

  穹放下手机，对男友的贴心很是受用。

  除去手机，穹还发现桌面上摆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盒子。

  盒子外面一层绿色的包装简约而不失精致，跟收拾得干干净净的桌面很不相称，仔细看去还能发现上面贴了张纸质便签——在花里胡哨的电子便签条盛行寰宇的当下，列车上仍旧保持手写习惯的也就是丹恒了，穹觉得很好，这样的纸条他收藏了有半个盒子，就放在书桌下的抽屉里，还被丹恒翻看过。

  丹恒对此的评价是：“废纸不要随处乱塞。”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原本用来收纳文件夹的抽屉却给腾了出来，专门供穹放这些有的没的——除却这盒便签，还有一张「黑塔」空间站的特许通行证，一张空间站法政科颁布的银河公义奖彰，一个有些年头的雪景球，一朵铁皮玫瑰，一艘纸叠的星槎，以及几座金色的奖杯——这奖杯不知哪里来的，天秤模样的造型，突兀地竖着个大拇指，很占地方。

  这些玩意儿相当一部分在两人不清不楚搅在一起之前就摆进了资料室，只是没有专门的位置，哪里有空便塞在哪里。丹恒曾经委婉地反对过，新来的开拓者于是神情低落，声情并茂地向他诉说，说自己失了忆，想学着三月那样接着这些零碎玩意儿记录一路见闻，重新创造回忆，只苦于没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只能暂时借个地方云云……丹恒耳根子软，也嫌费口舌，在不触及原则的问题上总是第一个做出让步——除了某次这厮掏出了一枚惊世骇俗的微型中子辐射炸弹以外，倒也都随他去了。

  于是这暂时借用就一直借用到穹名正言顺从丹恒那儿得到一处自己的专有领域。

  穹摘下便签，看清了上面简短写着的两行字：

  给你的礼物，别在资料室玩。——丹恒

  ……礼物？玩？

  穹一边奇怪，一边动手拆了包装盒。这盒子有四四方方，个头不算小，拿起来倒也没多重。

  拆开了，一个被塑料壳固定好的垃圾桶模型呈现在穹的眼前。

  “划时代的可食用儿童玩具！自由定制您所钟爱的可食用垃圾！”

  ——什么玩意儿？

  穹盯着塑料壳上夸张的标语，捡起滑落的说明书看了一眼，懂了。

  这是个食玩，可以用随赠的配料制作“垃圾”——本质是软糖，内容物包括一个拿来做容器的垃圾桶模型，几包调配不同口味的糖粉，几张不可食用仅供包装的塑料纸，还有各种垃圾造型的模具。

  穹看乐了，抱着盒子便打算去观景车厢大显身手，走一半想起来还没洗漱，又给暂时放了回去，老老实实打理个人卫生。

  一整个上午，穹都格外安分地坐在桌子边捣鼓丹恒送给他的礼物，谁来搭话都不搭理。

  往模具里兑水，加入糖粉，搅拌，凝固，抠出来打包装进垃圾桶里——操作简单，像是和泥巴似的，非常富有童趣，只不过模具不算大，穹得费点功夫控制手上操作，才不至于弄脏桌子。

  在精心调配下，穹成功做出了一桶五花八门的垃圾——包括几根香蕉皮、瘪掉的易拉罐、几枚硬币、一沓废报纸……最后用黄色黑色的方形塑料纸包装起来打个结，通通装进造型奇特的容器里，一个腹中撑满的“垃圾桶”堂堂完工。

  做完了，便蹭到沙发上坐着看书的丹恒身边邀功。

  “尝尝？”

  穹掏出精心为他准备的精致的“垃圾”，金灿灿的包装袋只有半个巴掌的大小，瞧上去竟有几分诱人。

  丹恒举了举手中的书，摇了摇头。穹心领神会，剥开那层金色的包装，捏起一根造型卡通的糖霜鱼骨头送到对方嘴边戳着。

  丹恒就着他的手把那散发着糖精味道的软糖叼到嘴边吃下，分辨道：“柠檬味儿的。”他记得里面有几种偏向整蛊的口味，视线不由往穹端着的垃圾桶里瞥了一道，抬眼对上对方的视线，瞅见那双金色眸子里洋溢着某种讳莫如深的神采，心下了然。

  “当心被揍。”丹恒低头继续看书。

  穹嘿嘿一笑，把金色的那袋留下，捧着心爱的垃圾桶扭头对着车厢喊道：“三月、帕姆、姬子、杨叔——来点软糖吗？”

  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两个成年人不与年轻人计较，只叮嘱添加剂太多少吃为妙；三月七和帕姆倒是半真半假地追着他赏了两个暴栗——帕姆那份是三月代打的。

  闹够了，穹揉着额头坐回丹恒身边，见金色包装纸里的软糖消耗了一半，心情大好地捏起一颗丢进嘴里。

  “怎么突然想起送礼物？”他问起这个最让他好奇的问题。

  “按地球日换算，今天是儿童节。”丹恒说着，又让穹喂了一块香蕉皮到嘴里，他把它拨去一侧腮帮子以免妨碍发声，眼神流露出几分揶揄，“偶然在网上瞧见，觉得适合你，就托星际和平公司的人顺道捎来了一份……”

  说着顿住话头，看向身边笑得不怀好意的人。

  ——撇开外面一层忽悠人的糖霜不谈，口中的软糖又酸又苦，炸裂开的滋味迅速蔓延至整个舌苔，饶是定力不错的丹恒也没能忍住皱起眉头。但他还是努力咽下去了，脑子里想的是自作孽不可活。

  “儿童节，是吧？”年方几个月大的星核精凑上来抵住男友的额头，眼神胶着一番后堂而皇之地朝对方嘴唇亲了过去。

  唇瓣厮磨，融化了粘在唇边的微小糖粒，甜滋滋的味道沁入彼此的味蕾。

  全然不顾两人此刻正在众目睽睽之下，穹变本加厉地箍住丹恒的后脑，调整着角度加深亲吻。

  丹恒在心里叹气，一手搭上对方的腰，一手竖起书本遮住外来视线，放松了身子往后靠去，张开唇齿迎合对方探来的舌尖。

  啧啧的水渍声自唇齿间闷出，即便不必肉眼所见也能深感其激烈。三月七捂着脸低声尖叫着逃往自己房间，临走之前不忘留下一张照片——镜头十分灵魂地对准了两人背后玻璃窗上的倒影；瓦尔特推了推眼镜咳了两声，摇头离去；姬子笑意盈盈地感叹了一句“年轻人就是有活力”，起身抚平裙摆翩然而去；只剩帕姆惦念着列车长的职责犹豫不决，捂着眼睛悄悄左顾右盼一番，见众人默契地一齐溜走，也忙不迭跟着跑掉，还不忘给车厢熄了灯。

  宇宙的漆黑笼罩着沙发上难舍难分的两人，见四下无人打扰，穹攻势愈猛，推搡着丹恒向后倒去，将人牢牢制在身下。

  亲够了，他单手按在身下人耳侧，夜色下一头灰色的碎发披上银白星芒，衬着阴影中一对儿璨金的眸子，恍惚有种不似人类的、野兽般的压迫感。

  “知道你成年了，很沉，起来。”丹恒被他盯得耳尖子发烫，偏偏又挪不开视线，只凭理智推他。

  穹舔掉两人唇间拉出的银丝，又俯下身轻柔地替丹恒清理略显狼藉的嘴唇，最后贴上那通红的耳朵亲了亲，愉快地说道：

  “晚了。”

  

  

  （完）

  

  儿童节快乐，来点节日小甜饼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