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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游戏

作者 : make no sans

世界有点奇怪
妮娜很小的时候就察觉到自己生活的世界有些奇怪。至于是哪里奇怪,她说不出来。隐约间,她知道这世上有使命,有命运,也有深不见底的死亡。但是,大人们从不会向她解释这些,就好像他们小时候从不曾对这些事好奇,长大了也从不曾想起一样。

她十五岁的时候,镇子上来了一位魔法师。妈妈告诉她,千万不要靠近小镇边上的女巫的家。爸爸告诉她,等她长大了才能去,不过,她还差一百年才算大人呢。听到这些话,她心底就知道了,女巫的家一定藏着她的使命,她必须去接近那里。

使命,多么伟大的词。妮娜的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浑身充满了力量。

年轻的妮娜喜欢穿碎花裙子,在麻花辫的底端束上一朵妈妈种的白色雏菊,但她那天没有绑头发,而是穿了一件长袍,就像真的女巫一样。她希望女巫会因为自己模仿般的装束而对她抱有好感。

男孩子们放学后仍然远远地缀在她身后五六十米的地方,议论她的头发为何披散,议论风把她的发丝吹拂得那么柔软绵长,像一段来自异域的金绸缎。他们中的一两个调皮的,追了上来,伸手想要触碰她的头发。
妮娜说:“风啊,请你让我的头发生长,但不要让男孩们碰到一丝一毫。”话音刚落,她的头发突然窜长。男孩发现天光突然黯淡,自己被茂密的发丝遮住,头发仍在不断舞动,好像是什么森林一样。男孩惊叫着跑走了,和他的同伴们一样,那些头发也不阻挡,在他脚步退后的时候,就自动让开。

妮娜继续往前走,路过了一家花店。她的眼光落在花朵上,接着落在橱窗后俊朗的年轻人。那年轻人正在浇水,忽然抬眼看见了她,两个人就这么眼对眼愣住了。
妮娜看见橱窗玻璃映出自己狂舞不止的头发,慌乱地掩住了头和脸。可是头发仍然飞舞着,妮娜说:“风啊,请你让我快点离开这儿,让我有个地方梳理我的头发。”话音刚落,她的双脚就好像注入了力量,感觉自己身轻如燕,她连忙跑开了,只留下花店门前的风铃一阵作响。

妮娜又是羞怯,又是后怕,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迷路了。自己从来不知道镇子上有这样一片地方,每一栋楼都长得一模一样,每一个路口都是规整的十字,连云朵和太阳也不见踪影,天空蔚蓝得就像虚假的一样。在这里,风也停息了,妮娜的心口像是被什么桎梏住一样,闷得发慌。

妮娜一边用手抚平头发,一边信步走着。忽然,在路口出现了一只熊和一只黑猫。它们对峙着,黑猫瞎了一只眼,熊的鼻子受了伤,两只动物脸上都鲜血淋漓,怒视彼此。他们是如此生气,以至于根本意识不到妮娜。
妮娜走上前,询问它们发生了什么。两只动物异口同声,让妮娜评理。“我不会评理,从小到大,我从来没给人评过理,只有别人评论我的份……”
两只动物没有理会妮娜细弱的声音。它们吵了起来。为着它们的请求,妮娜听了一会杂乱的争辩,其实它们吵的是什么事端根本无关紧要,这两只动物只要吵到一件事分出了对错,错的更多的那一方就向前追溯,吵起另一件全无关系的事。
这样下去没完没了。它们似乎忘了妮娜的存在,无休止地溯源着。
妮娜最初打着手势,想引起注意,当然没有成功。后来她想要离开,可是两只动物非但没有让路,还因为争吵升级,在妮娜周身再次互殴起来,猫灵巧的腾挪比妮娜精准一百倍,熊挥臂的劲风比妮娜更重一百倍,它们锋利的爪子让妮娜全无行动的空间。

最后,妮娜深吸一口气,决定发言。一旦决定了,她就说出了口。在听见自己的声音之前,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能这么大。
“听我的。如果你们不想吵架,大可以别呆在一起。自己活自己的,难道不好吗?”两只动物愣住了。
“可是,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不想分开,也不想吵架。”熊说。
“我们被命中注定的魔法绑定了,不可能分开。”黑猫说,“我们待在一起,只会吵架。”

它们因为彼此叙述上的不同,又想吵起来,妮娜赶紧说:“那么,你们和我走吧。如果有多一个人在,即使气氛不好,也不会没法调节了。”
两只动物也觉得她说得很对。黑猫先看了一眼熊,然后说。“你说得对,我们决定了,你要做我们的第一个朋友,一直和我们在一起。”熊也点头。
妮娜很乐意和两只神奇的动物作朋友,这让她感觉自己似乎有了魔力。
于是妮娜伸出手,抱起黑猫,另一只手牵着熊。柔软的触感让妮娜很喜欢。
因为彼此靠得太近,妮娜的头发很容易被皮毛缠住。
趁妮娜不注意,熊帮妮娜束起了长发。
“这样你好看多了。”熊说。
妮娜发现之后有些吃惊,这种发型她从未尝试过。
黑猫也爱理不理地点头,把脑袋埋进妮娜怀里。
或许真的很好看呢?妮娜想。总之,自己和以前不同了,事情不是变差的话,一定就是变好了吧!

一边迈着小跳的步伐,妮娜一边说:“我现在要去镇子上新来的女巫家里,你们知道她的家在哪么?”
黑猫从她怀里抬起头,端详她的脸庞,微笑着说:“你还没明白吗?你就是我们家的女巫,我们听从命运的指引,在这里等你回家。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妮娜不敢置信,脚步停了下来,努力回转,但是她似乎已经身处魔法之中,即使心里想跑,身体也在熊和黑猫的指引下,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过了不断重复的街道景象。
天空突然开阔起来,路的尽头是一个种满向日葵的小院子。
黑猫满意地说:“这是你给自己准备的家,不得不说,你的品味还不错。”

看见向日葵,妮娜心里已经有些相信了,就算是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花是向日葵,而不是雏菊。或许,成为女巫真的是自己的命运。
接着,她又在房间里看见了自己的相片,甚至连门牌写的名字也是自己的笔迹。
进了门,黑猫和熊就回自己房间去了,任由妮娜查看每个角落。可妮娜除了不断增加的自己的痕迹以外,什么也找不到。
大门紧紧地锁着,疲倦的妮娜看着窗外,只有院子外的夕阳送来镇子内的景象和晚饭香气。她很想念自己过去的生活,但是心里却认为自己该顺从命运,做个女巫。

每天,熊为一家人做饭,猫则四处巡视,找到什么不满意的,就叫熊去做。
妮娜一整天泡在藏书室,这里有无穷无尽的魔法书,而且在这里不能使用魔法,头发不会四处乱动。妮娜一头栽了进去,每天只是把头发简单地束在身后。院子里这么多花,她再也不会用它们装饰自己。
有时猫和熊吵架了,她就给它们变魔术,搞乱安稳的吵架现场,好让他们冲妮娜叫骂起来,忘记了彼此的争执,妮娜看他们阵线统一,耸耸肩把自己关进藏书室里。

究竟是什么魔法,让她和猫、熊成为了不可分割的三个人呢?
妮娜心想:如果这是魔法,多少有点邪恶吧。
她对邪恶或者正义不感兴趣,流水般的时间磨平了她的喜好和厌恶,只留下纯粹的好奇。妮娜想知道,世上是否真的存在着能捆绑生命,却仿佛这捆绑都是出于生命自愿的魔法;如果存在,怎么解开它呢?
她沉浸在魔法书里,不知时光,只有头发乱糟糟,越来越长。

随着知识的逐渐增多,妮娜反而越来越绝望,她开始相信,就算真的有魔法,也没有解除魔法的方式。
妮娜知道自己读书时再也不去思考出路了。甚至,她也不再仅仅只读魔法书了。她只是读着一切她能读到的书,也读阳光,读空气,读花草树木,读鸟雀虫蛇。她百无聊赖,自我消遣。

“如果成为女巫就意味着自己只能施展魔法,无法解除魔法,我宁愿不做女巫,一辈子不出书房的门,只做个图书管理员。”
“但是,承担自己所无法承担的后果,不也是强大的体现吗?如果我做女巫是为了强大,就应该去肆意施展魔法,这样不仅所有人都会为我骄傲,我也能从习惯失控的体验中理解怎样摆脱无法自控的烦恼。”
“只要我失控时不会造成无法承担的后果。不,那样就不叫失控了。我终究会想着后果。世界就像我面前摊开的书,一眼就能看完全部,而不是只有一两行字,不断换行、延伸。后果已经在我眼前了,我没法无视它。如果无视它,逃避它,我只能算个弱者。”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什么事去成为女巫的!可是,我究竟是谁呢?一切是怎么开始的,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一团乱麻的线头。”
妮娜的脑子里无时无刻不飘着类似这样的怪诞言语,她的念头在不同极端之间来回荡秋千,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危险性。

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直到一个年轻人敲响了妮娜的房门。
自从住进女巫的房子后,妮娜养成了晚上熬夜看藏书室里的魔法书的习惯,所以早上总是醒得很晚。
被接连不断的敲门声吵醒,妮娜揉着眼睛打开卧室房门,吓了一跳:“你是谁?”
眼前的年轻人半身淋着鲜血,手里提着一把染血的小铲子,被她一问,一时语塞,红着脸低下头。
“你就是女巫吗?”那个年轻人说。
妮娜心里很不安,问:“这不重要。我的猫和熊呢?”
年轻人说:“它们不让我见你,所以我杀了他们。”
妮娜这时的表现真像是女巫,她生气时头发飞舞,有风以她为中心旋飞起来,把年轻人吹飞了,让年轻人不得不扒在门框上,才不至于飞向天空。
“你知道你杀死了女巫的魔兽吗?我把它们当作我的家人!”
“可是,你并不是生来就要做女巫的啊!”年轻人大声反驳,“我见过你,在花店外的小路上,你的金发那么美,你慌乱的样子那么动人,可是等我追出去,你就不见了。后来我听说你的家人说,你失踪了。我想来询问女巫,但外面的两只野兽攻击了我。我打开门,才发现,原来你在女巫的房子里。你真的是女巫吗?”

年轻人的话就像一道光,照亮了妮娜的来路,那来路也牵引出了去路。
她如梦初醒。

妮娜在年轻人的告白中渐渐平复了情绪,她的头发从风中落下来,又恢复成柔顺光亮的样子,年轻人也得以从狂风中解脱,重新走入室内。
“我去问了你的家人。你真正的家人。”
“我妈妈还好吗?”
年轻人摇头:“她生病了,病得很重。”
妮娜难过地流下眼泪:“我不知道顺应命运的结果会这么严重。都是我的错,我本来不应该是女巫。”
年轻人握住她的手,手上趟着魔兽的血,但温暖的触感向妮娜的手臂、心脏,注入新的力量:“你没有错。你没有想过,或许从来就没有什么命运吗?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陪你。”

妮娜沉默着,泪珠默默地垂下。在沉默中,年轻人的另一只干净些的手,轻柔地流入妮娜金色的长发,在那只手温柔的触碰中,每一丝长发都像是最上等的绸布。
妮娜啜泣着柔声问:“你,喜欢我的头发吗?”
年轻人说:“请你不要哭。我没办法克制接近你的念头。你的一切都太美了。”
妮娜含着眼泪,宛然一笑:“因为我是女巫才喜欢我吗?”
年轻人轻轻地红了脸:“我看见的你一直这么美。”
“谢谢你。”
“我这样回答不太好,但我真的想说:不要谢我。我只想知道,你从此以后是女巫,还是常人,我希望我有机会和你一起,用适宜的身份生活。”年轻人真诚的目光注视着她,等待她说出任何话语。

妮娜也以同等的真诚回望他。
“请允许我,告诉你我的决定。”
她在心里呼唤着属于自己的风,这一次,她清楚地发现,风从她的发丝流动出来,像水一样聚积在两人脚边,却没有动摇哪怕衣角那么轻柔的事。妮娜感觉自己的魔法从未如此弱小,可是自己本人从未如此充满信心。
“我想要你陪我,但只在你愿意的前提下。我想要妈妈的病快点好,但只在她健康快乐的前提下。我也想要我是个真正的女巫,只在我确实是女巫的前提下。”
年轻人激动得眼睛都亮了,张开嘴,想要欢呼“你对我的愿望和我对你的愿望一样”。还没来得及说话,随着妮娜的诉说,年轻人惊讶地发现,自己身上的血液飞向了倒在血泊中的两只动物,随后它们活了过来,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走近,倚靠在妮娜身旁。院子里整片的向日葵花全都开了。从向日葵的花心,一颗颗光亮飞入太阳光,又落在遥远的城镇里。
妮娜对年轻人会心一笑,相接的目光像是绽放出了最耀眼的光芒。原来,从来就不需要什么捆绑的魔法,能让两颗心连接起来的,只有彼此的意愿。

她站起来,牵着年轻人的手,飞上天空。年轻人第一次腾空,反射性地倚靠妮娜而行。妮娜告诉他:“你和我一样,你得自己试试。”年轻人试着迈出一步,果然如同在空中悬浮。妮娜笑道:“至少我读到的魔法书还算有用。不过,除了‘人人相同而又独特’以外,其余的读了不如不读呢。”
两人在谁也看不见的空中走着,穿梭于云层之间。一路上,两人看见妮娜的母亲从病床上坐起,在院子里散步,发现男孩们在操场上彼此捉弄,发现花店里的水壶正悬在空中自动给各种花浇水,铲子也自己动着,给花施肥。

妮娜对年轻人说:“谢谢你陪我这么久。现在我才明白,原来命运和魔法不需要学习,不需要顺应,他们就是我们自己。是你教会了我这些。你明白我所明白的吗?如果明白的话,我们以后都可以凭借自己的本心行事,就是俗话说的,变成巫师和女巫啦。以后,我想陪伴你,或者有你的陪伴,你愿意吗?”
年轻人笑着说:“我原本以为要为了救出你和女巫厮杀,所以杀死了你的伙伴,这是我第一次杀害生命,也是最后一次。看到了你,我才找回我自己。我怎么能没有你呢?请让我和你一起,无论是作为巫师,还是别的身份。”
妮娜脸颊泛红,她双手欣喜地向年轻人伸去,还未触及对方的手,就已经被温和而有力地握住了。而她的发丝,早就按捺不住,悄悄缠上了年轻人飒爽的短发,在风中飘着飘着,打了个同心结。

后来,妮娜和年轻人走遍了世界,还认识了命运之神。命运之神给了两人新的名字,一个叫明智,一个叫节制,以恭喜两个人用双脚走出了命运的路。
命运之神说:“很多人不知道,其实我很懒,从来不想编织命运,或是裁定什么命理。幸亏你们来到我身边,太好了。”命运之神把裁剪命的剪子、编织运的梭机和缝制命理的针线都交给明智和节制,自己埋进云彩大床里,呼呼大睡起来。
两人几乎能听见命运之神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见状,相视一笑。
就这样,两人跟随在命运之神左右,在世上定居了下来。

但是,原本以为万事高枕无忧的命运之神过了很久才发现,原来这两个人和命运之神一样懒,那些命啊、运啊、天理啊,自顾自地转着,而两个人早就把使命抛在脑后,去时空的各个角落游玩啦。
命运之神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工作间,打从心里不想继续那些重复了无数年的工作。
算啦,世界这么大,时间那么长,懂得命运的人,只会越来越多吧。伟大的工作,就交给下一个人好了。想到这里,命运之神打了个哈欠,翻身把自己裹在厚重的云朵里,又睡了过去。

在无云的深夜,孩子们抬头仰望星空时,还能看见两人在天空种下的向日葵,小小的光点,每一个都是一朵因命运、也因自身而绽放的花。偶尔,还能看见无数个小小的花铲和水壶在花丛中穿梭劳作。那时,年幼的孩子便会指着星空,跟大人们说:“妈妈,那好奇怪。很多很多……嗯……”
“到底怎么了?”
“就是……世界,有点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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