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十五  约会

钟离知道人类之中会有“不想上班，只想每天在家睡大觉”这类想法，但对于数千年007兢兢业业为了璃月人民工作的岩王帝君来说，退休养老已经是十分堕落的行为了。在此基础上，往生堂的一点事务，七星那边的一些安排，诸位仙家的一部分联络…使得尘世闲游的时光也变得十分充实而忙碌。
但打自魈因为梦之魔神复苏一事受伤至今，钟离彻底过上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生活，他十分难得地从其中品味出了一点“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滋味。大概以前的他感觉不到这种生活的吸引力，全因为之前的岩王帝君并没有一个可爱，乖巧又纯情的降魔大圣可以每天抱在怀里吧。
只可惜这样的生活注定很快也会结束了。
“…钟离…先生？”
魈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念着他的名字，尚未清醒的夜叉还有些孩子气的习性，因对他有着极端的信赖，并不会抵抗钟离解开他腰带的行为。只会一边疑惑地发出询问，一边摇晃着脑袋往钟离的怀里钻。
“我看看你的伤。”
钟离柔声道，“你昨晚一直挠肩膀。”
魈没再说话，脸半贴在钟离胸口，竟是又睡了过去。钟离知道他晚上翻来覆去，似乎是因为后背痒，老试图用手去抓。钟离此刻对着日光一看，果然是结痂快要脱落了。他既是欣喜魈的伤即将痊愈，又有点失落。哎，没想到沾了七情六欲的岩王帝君，也开始变得怠惰了。
钟离在魈的伤疤上轻轻吻了吻，魈因为发痒而呼吸急促了些，只含糊地发出了一点鼻音，仍然陷在睡梦里不肯醒来。钟离知道魈因为常年没有得到足够的休息而身体亏空，最近见他总算能睡熟了，自然是十分欣慰的。
钟离检查完了伤口，轻轻将寝衣拉上了魈的肩膀，只是腰带不知是滑去了哪里，他的手探下去一阵摸索。少年紧实的小腹与大腿的触感光滑而结实，在被褥里酝酿了一整夜的热气与柔软，实在令人爱不释手。
而清晨的时候，魈年轻的身体也异常的活跃，很快某个地方就怯生生地抬起了头，往钟离的手心里蹭，撒娇着想要帝君的疼爱。
如是这般等钟离把魈的腰带找到的时候，魈的寝衣已经乱得不成样子，还勉强套在身上的部分也完全无法蔽体。而魈也当然完全清醒了，绯红着脸躺在钟离的身下喘息。
勉强拉拢了衣襟，钟离给他束好腰带，扶着双腿打颤的少年坐起身时，左边肩膀上的衣服却又滑了下来。老实说，哪怕刚见过了魈不着丝缕的模样，钟离还会因为这一点点毫无引诱意味的画面而感觉到奇妙的心动。
“先生，”魈自己扯了扯衣服，对他道：“这件是您的寝衣，许是昨夜魈拿错了。”
就以魈昨晚被他弄得神志不清的模样，只可能是钟离自己拿错了。但魈秉承着岩王帝君绝对不会失误的前提，毫不犹豫地就把锅扣在了自己的头上。钟离这才发觉魈身上那件寝衣的袖口长了一大截，难怪刚才两人抱在一起只是蹭了蹭，这衣服就完全在魈身上挂不住，一个劲往下滑，岩王帝君面对一片明媚纯色，完全经受不住诱惑。
是的，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这件寝衣的错。
钟离自然不会让魈承担根本不是他的错误：“是我昨晚给你穿错了，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因为寝衣的衣襟对于魈来说着实有些过于宽大了，坐在床边的少年只能红着脸用手拽住衣领来防止刚刚被吮得通红的乳果露出来。他抬起头来对钟离道：“其实，穿先生的寝衣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以后就不需要给魈专门去做了。”
魈会这么想是因为之前那件枣红色的外袍毁了，加上蛋的体型比预想的要大许多，钟离又去璃月港给他新订了一批衣服。这回似乎比上次还要夸张，光是选纹样钟离就花了整整一个下午。
“那怎么行，”钟离摇了摇头，他绝对不会低估穿着自己寝衣的魈的诱人程度，吵醒熟睡的少年这种事情他并不想再来第二回，“说起来，你的新衣应当也要做好了。今日我便去一趟璃月港给你拿回来试一试。”
“嗯。”魈点点头。钟离为他搭的鸟巢还是有点高的，魈赤裸的双足悬空搭在床沿，以金光闪闪的岩造物衬托，显得纤细而小巧，十分精致。他的脚尖挨在一块荡了荡，像是有点紧张。
“钟离先生，我…”
魈顿了顿，像是在背诵什么段落一样毫无阴阳顿挫地道：“我驱魔要用的香叶恰好也没了，听说不卜庐那边有卖这种香叶，魈可以一起去璃月港吗？”
“魈想跟我一块去璃月港，对不对？”
钟离笑着为他翻译出来了。
魈慌忙垂下了头，道：“但，但我也知晓，不能靠凡人太近，所以…”
“无碍，”钟离牵起他的手，领着他往屏风后走，“有我在，不会有事。”

凡人一般会将热恋中的情侣一起逛街的行为，称之为约会。
这其中的趣味，只有亲身体会了才会明了。今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璃月港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忙碌而繁华。但只有今天，能够借着“人太多，牵着手不容易走散”的理由，十指相扣地拉着他比谁都要社恐的小恋人，让魈亦步亦趋地随着他一起走过平日里喜欢去的地方，钟离的心口暖烘烘地，笑容一直挂在嘴角上就没下去过。
璃月相比起刚建立的初期，已经有了翻天地覆的变化。若是要问璃月人，他们自然会自豪地说：“这都要多亏了我们的岩王帝君！”
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造景，每一户老字号的店铺，钟离都如数家珍。他曾经亲眼看着这些小小的改变孕育，诞生，又亲自领着它们慢慢成长。哪怕如今岩王帝君已经“逝去”，他所奠定的基石仍然支撑着璃月万物的流转与繁荣。
魈因为业障缠身，始终避开凡人聚集之处。魔神战争结束后，他便去了荻花洲，在那里钟离拜托七星为他修建了望舒客栈，方便护法夜叉能机动出行，守护璃月四方。璃月港进出贸易所需通行的孤云阁，曾经是岩枪封印魔神之处；璃月港背后的天衡山，也曾经是魔物肆虐之所；荻花洲位处蒙德与璃月交汇之所，又是璃月与枫丹水路贸易枢纽。可以说在璃月新建的每一栋阁楼，完成的每一笔交易，往来的每一个客商，在看不见的地方也有着护法夜叉守护的身影。
但璃月人并不完全知晓魈在这些年所做出的努力，就连魈本人，也从未亲眼见证过自己功劳的成果。
这人间烟火，繁花似锦，正是因为魈才能存在，本就应当让他来看一看。
往生堂客卿不仅学识渊博，在璃月港也广有人脉。他帮助过许多不同的人，经常分毫不取，因此大家见了他，也会自然与他招呼，聊上几句。
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钟离“恰好”总会遇上一些曾经与传说中的夜叉有些交情的凡人。于是往生堂客卿便装作“忘记了之前的一些细节，你再给我说说”，逼着魈涨红了脸听凡人换着花样描述自己或者自己的亲人是如何偶遇祸难，又是如何承蒙仙人搭救的。
如此这般还不算，钟离自己还会一唱一和地捧场“竟是如此！”“好厉害！”“真不愧是降魔大圣！”，直说到魈完全站不住，连连扯着钟离的袖口祈求他别再说了。
“钟离先生，那说得也太夸张了，”两个人一块的时候，魈赶紧澄清道，“当初我应当并未…”
“无碍，”钟离道，“凡人一生短暂，能口口相传留下来的故事，难免经过一些艺术加工，有失偏颇。他今日说的，与我上次听到的也不太一致。至少上次护法夜叉还是用枪的，这一次已经换成剑了呢。”
魈更加难为情了，道：“此人说话太不靠谱，难以为友。”
“不过，”钟离笑着道，“他感谢你救了自己的奶奶可是真心实感，所以我时常来找他聊天，能每次都听到用不同的方式来夸你，实在令我心情畅快。”
说到这里，钟离又道：“说起艺术加工，那还得是三碗不过港的田铁嘴或者是他师兄茶博士刘苏，不知他们俩今日会说什么故事。上回我听田铁嘴讲，岩王帝君竟不知自己座下的金鹏夜叉原是女儿身，醉酒后不意间撞破了此事…”
魈光是听了个开头，就燥得要听不下去了，只道：“一派胡言，竟然这般编排帝君大人！”
钟离摸了摸下巴，道：“我之前听闻飞云商会的二公子，名唤行秋，乃是享誉提瓦特的著名…嗯，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轻小说作家。于是便写了封信拜托他写一个关于岩王帝君与降魔大圣的爱情故事，交给说书人去讲讲看。咳，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写出了这样的作品…”
魈万万没想到这里面竟然还有钟离自己的推波助澜，不由得结结巴巴道：“先生…？为何想要听…您…岩王帝君与降魔大圣的…爱情故事？”
钟离笑着捏了捏魈的手，回答道：“这不是自然的吗？因为在我心里，他们俩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想要全璃月人都知晓。”
魈的耳根红彤彤的，他垂下头不好意思地道：“那、那也不能这样，败坏帝君的声誉。”
“唔，所以我才想知道后续如何。那岩王帝君光是不慎看了降魔大圣冰清玉洁的身子，就决意要将这金鹏夜叉娶回家了。也不知那降魔大圣心里是不是也有帝君，会不会应允这门婚事呢？”钟离说到此处，还要将话题抛给魈，“魈，你说他会不会答应呢？”
魈为难了一阵，回答道：“应当不会同意吧？这样的话以后别的女子，都会故意脱了衣服到帝君跟前…实在是不知羞耻！”
钟离被魈竟然还会认真思考这个故事的逻辑逗笑了。不过说不准那个故事里的小金鹏，也是像魈这样的性格，这么看来，想要在说书人的故事里尽早脱单的摩拉克斯也要遇到麻烦了。
“魈所言极是，哈哈哈哈。”

他们俩走遍了璃月港，取了魈的新衣服，去买了驱魔用的香叶跟香料，顺带还到春香窑让魈亲自选了选自己“喜欢”的味道，此时天色已经渐晚。他俩携手往回走时，凑巧听到一阵敲锣打鼓，不知是哪户人家恰好在今天迎亲，正抬着花轿巡街。
凡人新郎官在总务司任职，家中也是有名有姓的大家族，待新娘抬进了门，就站在门口向看热闹的人群道：“今日大喜之日，特开流水席，请来了万民堂的香菱师傅坐镇，承蒙不嫌弃，只需留下一句道贺，便可入座来喝一杯喜酒。”
不说别的，就凭着能白吃一次香菱的手艺，没有几个璃月人能拒绝。这一下呼朋唤友，满街的人都往一个方向跑。钟离连忙长臂一展，将魈整个搂在怀里，护着他不被人流挤开。
天色昏暗，街边的灯笼次第点燃，魈的眉眼在夜色里朦朦胧胧，肤色被暖光映得白皙发亮。他仰起头来看向钟离的脸，轻声道：“钟离先生。”
“嗯？”
“这就是…凡人间的成亲吗？”
“是的，”钟离低头看他，看魈的表情似乎是有些为难，“你不喜欢吗？”
“人太多了，”魈的脚尖碾了碾地上的尘砂，“而且…也太闹了。”
他的视线往那个挂着一串红灯笼的门户望去，新娘已经从里面出来，与新郎并肩站在一起，接受每个进门的客人的道贺了。一些客人看来是亲朋好友，早就备好了礼物。也有一些客人就是临时来的，只有一些恭贺祝词。但他们俩来者不拒，都笑吟吟地道谢，请客人进门了。
“…结发百年，缘定三生，幸福美满。这些话光是说一说，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的。”魈说道。
“以普遍理性而言，确实如此。但所谓祝福，并非只有成真才有意义。”钟离早知道今天有这场婚礼，才特地将回去的时间拖到了现在。他之前问过魈几次，成亲想要什么样的布置，但魈一概都以“先生决定就好了”来回答。
现在看来，至少不能太热闹，不然魈很可能会因为人太多而觉得不自在。如果只请诸位仙家的话，将“拜见帝后”的仪式也合并到一块，或许魈就不会太抵触了吧？仙人的祝贺之词多半都有仙力加持，但魈应当还是不喜欢听这些仙人进行长篇大论的祝福，最好提醒他们把那些腹稿都改短一点。
夜风拂起少年别耳后整整齐齐的短发，将它全都吹乱了。魈仿佛并未觉察，仍然凝视着热闹非凡的远处，看着那对新人迎来了一个又一个向他们送上祝福的客人。
“可他们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远处热闹灯火的光华落在了魈的眼瞳里，他不由地道，“如果…会有很多人祝福先生跟我的话，就算那些祝福并不会成真，我也不讨厌。”
钟离不由得一愣，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年，而魈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出了十分了不得的话，而是抬起头来看向钟离：“那样的话，先生也会像他们这样开心吗？”
钟离忍不住笑了，轻声道：“自然。将两人从此缔结一生的契约昭示天下，让所有人都知晓我们从此就是祸福相依，命运相牵的一对爱侣。若是能有许多人祝福我们从此佳缘永固，也意味着这份姻缘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与期盼。我当然十分开心。魈，你也想去祝福他们吗？”
魈犹豫了片刻，道：“但我…”
“无碍，”钟离知道魈迟疑的原因，为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这一点仙缘，就当做是我们今日的贺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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