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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根鱼刺卡在了中原中也的喉咙里。

皮肤和肌肉的层层包裹下，咽喉狭窄的甬道里，横亘其中，尖锐的刺扎进喉壁，划拉出微小而沉闷的疼痛感。

他皱了皱眉，筷子挑起一团米饭，囫囵的吞下，试图借助它们将那根麻烦的鱼刺裹携下去，丢进胃里。然而似乎并没有如愿，反倒是食物的挤压让那根刺扎的更深了些。

或许去医院处理一下比较好？他暗自掂量，又很快否定了。下午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甚至需要亲自跑一趟外勤，等自己忙完估计除了急诊室其他医生都下班了。

算了，只是一根刺，就算放着不管也没什么关系。

他划开手机，扫了一眼收到的各种信息，大多是关于工作，其间夹杂着几条常去光顾的商家推送来的新品宣传。往下翻了两页，指尖停留在一个聊天框上。

【你那么爱死就去死好了。】

回复时间是昨天的傍晚，那时横跨过整个天空呈长条状整齐排列的云看起来很是壮观。中原中也突然想，现在自己的喉咙里，那根鱼刺是不是也是那样？

把手机放到一边，他定了定神，开始处理眼前的工作。

鱼刺而已。他想，没什么大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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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震云哦！”

太宰治躺在侦探社的沙发上，笑眯眯的伸出一只手来指向中岛敦手里的相机。

“大多出现在傍晚或是凌晨，整齐排列的长条状云朵，据说是预示着即将有地震发生呢！”

中岛敦捧着相机的手都紧张的握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所谓震云是他昨天傍晚时偶然拍下的。他惊疑不定的视线在太宰前辈和乱步先生之间来回晃了几圈，见二人都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几乎是有点结巴的开口：“是开，开玩笑的吧？地震？那，那，那不是很严重的事吗！”

“当然是假的！”坐在办公桌前的国木田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

“不要听那个不务正业的混蛋瞎扯，所谓震云完全就没有什么根据，只是传言而已！太宰！”他转而对依旧躺在沙发上发出愉悦轻笑声的男人喊到，“这么清闲要靠戏弄后辈来打发时间的话，就出门去把堆积的工作处理掉啊！”

“好吧。”

这回答让中岛敦和国木田都不由一怔，连旁边正吃着粗点心的江户川乱步都稍稍停顿了一下，微微睁开眼来打量他一眼后，才又恢复了咀嚼的动作。

太宰治很少如此干脆的接受国木田安排的工作，通常只要不是必须亲自处理的麻烦，他都会找出各种花里胡哨的借口来推脱或是摆出前辈的模样来把事情塞给老实巴交的小老虎。而此刻，太宰治从沙发上坐起身，面色如常。

“说不定出门就会遇上大灾难然后顺利死掉哦。”他如此说着，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

“太宰先生他，是不是在生气？”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中岛敦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那人周身的气场似乎与平时有着一些微妙的差别。他暗自琢磨了一会，又觉得不太对，相比起生气而言，那种感觉更加沉闷一些。

像是有些什么细小的痛楚正在缓慢的蚕食身体。一定要说的话，大概就是游戏里中了持续伤害DEBUFF，每隔几秒脑袋上就会飘出HP-1的字样，不致命，可以忽略，但十分影响心情。

太宰治依旧笑着。

真的，太令人不悦了，现在他连死都失去兴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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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昨天傍晚天空出现了震云哎！”

“呜哇，会发生地震吗？好可怕！”

中原中也路过休息间，在心里摇头，一边说着可怕一边还在捧着茶水悠闲的聊天，完全没有什么紧张感可言，也是，谁会真的仅凭几朵云就认定一场天灾，不过是找点闲聊的话题罢了。

那条青花鱼也是一样，看来侦探社的工作当真是清闲到无聊。

他想起昨天傍晚时的事。开始时一切都很正常，太宰治突然发来一张天空的照片，收到消息的中原中也下意识的就扭头看向办公室窗外的天，果然看到和照片上一样的壮丽云彩。手机嗡嗡的一连震动了好几下，新消息接二连三的进来。

【中也你看，是震云哦！】
【未来的几天内可能会发生地震啊，可怕！】
【不过真是美丽啊，即使知道是灾难的征兆也还是会忍不住欣赏。】

中原中也看着手机，不经意的笑了起来。他把烟叼在嘴里，空出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很快给自己无聊的男朋友回复了一条：“怎么，害怕了？现在哭着来求我保护你或许还来得及。”想了一下又补上一句，“不过如果就这么死了不是也算合了你的意。”

【呕——才不要！小蛞蝓的保护和大灾难死掉什么的都太讨厌了！】
【我追求的是清爽的自杀，不是像蝼蚁一样被碾死在碎石下面。】

“好了好了，我对你的自杀追求没有兴趣。明晚难得有空，要不要一起去尝尝那家新开的海鲜料理？”

【要！啊，说起来会不会等不到明晚的约会就发生地震呢？】

“啧，你一定要这么执着于那种无聊的灾难预兆说吗？”中原中也看着那行消息，突然烦躁起来，心头一簇无名的怒火开始隐隐窜出些苗头。

【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我可要赶在房子倒下来砸死自己之前赶紧尝试新的自杀方法哦！】

“你那么爱死那就去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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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愣了一下，把对话框里刚刚输入完还没来得及发出的消息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删掉了。

小矮子生气了，很明显。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的脾气总是这样，突如其来。太宰治挑起一边的眉梢，随手把手机塞进了口袋里。

谁要管他！他想。我又没做错什么，是中也自己坏脾气！

他靠在椅背上，沉默了一会，又突然掏出手机打开聊天框，把刚刚删掉的那句话重新打了出来，手指悬在发送键上几秒钟，最终还是往下落在删除键上再次清空。

天空中那长条状的云已经被风吹的渐渐失去形状，窗外车辆和行人的声音熙熙攘攘的钻进耳朵里来。“国木田君，”太宰治觉得自己还是去Lupin喝一杯比较好，“已经到下班时间了哦。”

办公桌前的国木田从一堆文件后面抬起头来推了推眼镜，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大声呵斥：“还有13分钟才下班！太宰，给我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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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中原中也用手按了按喉咙，卡在里面的那根鱼刺带来的不适感让他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他讨厌太宰治轻描淡写的说起死亡。

这种明明应该是过于沉重的事情被那个混蛋轻飘飘的说出来，像吹起了一片羽毛那样无关痛痒。他可以在上一秒还滔滔不绝的评价着晚餐的菜色，而下一秒就面不改色的说出自己打算用一种什么方式来结束生命。听的多了听的久了，连中原中也自己也开始麻木起来，偶尔还会敷衍的应着：“啊，这样，那祝你成功。”

只是而后，【太宰治想死】这个念头就会化成一根刺，牢牢地扎进中原中也的食道里，像一条结实的横梁，上面系着麻绳，绳套的另一头紧紧地勒在太宰治的脖子上。

哽的他连发出声音都觉得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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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醒来的时候时钟刚刚走过五点。

窗外天色正昏，卧室里没有开灯，光线晦暗，他躺在床上，看着空荡的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下午应下国木田的差遣后他自然是没有老老实实的去工作，而是直接回到了家，无所事事的栽到床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直到现在。

屋子里很安静，丢在床头的手机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太宰治又想起了昨天傍晚他删了又写反反复复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的那条消息，沉默化成了吸饱水的棉花，压在他胸口的位置。

他于是抬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缓慢施力，渐渐的，胸口的压迫力转化成了沉入水中的窒息感。他不由自主的张开嘴呼吸，空气从口腔吸入的时候发出轻微而美妙的“嘶”声，像风涌过狭窄的通道那样。

脖子开始觉得疼痛，脚趾会不自觉的蜷缩起来，他开始想脖子上会不会留下痕迹，转而又想起前几天看到的关于绷带特价的消息，然后又想起了冰箱里的蟹肉罐头，想起了那家刚刚开业的海鲜料理，想起横亘天空的震云。

想起自己慢慢删掉的那句，【中也会来阻止我吗】。

手机就是这时候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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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接通后差不多五六秒时间，没有人说话。

中原中也张了张口，觉得喉咙着实有些难受，又试图吞咽了几下，才哑着嗓子发出声音：“滚下来，去吃饭。”

电话那头隔了半晌才传来太宰治懒洋洋的声音，令人在意的是也有些沙哑：“中也好讨厌啊，又打扰我感受自杀。”

“……你今天中午也吃鱼了吗？”

“哎？”

“嗓子，不是被鱼刺卡到了？”

“……那种蠢事只会发生在中也身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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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拿着手机，边说边晃晃悠悠的出门下楼，中原中也的机车停在路边，他正跨坐在车上，歪着头用肩膀夹着手机，空出双手点一支烟。

太宰治走到他身边站住，眯眼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对着尚未挂断的电话说：“笨狗狗居然被鱼刺卡到了吗。”

中原中也的声音从手机里和面前同时传来。

“啊，”他答道。

难受死了。